那他就不得洁淨。
(民數記三五章三三節)
南歐的春天來得很早。
今年的春天似乎又特別早。狂歡節才過不到一周的時間,寒气已經慢慢轉淡,在溫暖陽光照耀的午后廣場享受散布樂趣的,是由各地前來圣都巡禮的熱心信徒。
「冬天已經結束了。」
一邊俯視著集結在教皇宮前廣場的巡禮民眾,一邊依著窗邊的圣袍美女用甜美聲音發出了嘆息。這間設計良好的勤務室同樣溢滿柔和的陽光。對不算非常健康的她而言,春天的到來似乎是叫人喜悅的。
這個時候,伊什特万戰役的善后工作讓教廷上下就像蜂巢一樣的熱鬧。身為國務卿,執掌教廷外交事務的她——米蘭公爵卡特琳娜絲佛札樞机主教,當然也不能例外。受災民眾的援助、和因出兵而感到不悅的一般諸侯外交,事務非常繁忙。總算有机會喘口气,已經是這几天的事情。
「好了,還是繼續報告。」
輕輕咳嗽之后离開窗邊,卡特琳娜回到了辦公室。纖細的手指頂著尖巧的下顎,視線望向佇立在桌前的神父。
「在你們的報告里面提到名為羅恩格林的程式設計師,之后有沒有進展?已經掌握到他的行蹤了嗎?」
「沒有。」
回答的是缺乏抑揚頓挫的平板聲音。矮個子神父完全無暇地穿著圣袍,極其正确地提出了報告。
「在目前的時間點上,該男子的行蹤、身份全都不明。」
「是嗎?」
卡特琳娜的表情并沒有隨著部下的報告而改變。
因為這個結果多少有預料到。如果狄特里希是如亞伯報告中所說的那种人物,就不可能留下追蹤的線索。不過反過來說,可以惹出那么大的麻煩,卻又不留下破綻,這男人有著什么樣的背景,多少可以猜測得到。
「『我們要以火焰更新這個世界』世界公敵果真依然存在。」
細框眼鏡的深處,剃刀色眸子發出強硬的光芒。
要是确實和那群人有勾結,那么就算繼續查下去,恐怕也沒有收獲。他們可是狡猾到無以复加,心机深沉到難以想象,過去曾有過好几次的交手机會,卡特琳娜對于這點非常了解。
「Ax的人力資源也有限,目前的調查就已經非常費力——米蘭公爵,不能請求其他机构支援嗎?」
「這要怎么進行?」
听了托雷士的提議,美貌的樞机主教斜傾著頭說道。
這次的伊什特万事件,結果教廷還是當成純粹的吸血鬼事件來處理。匈牙利侯爵歷經數百年的和平,這次卻演出叫人感到莽撞的暴行,動机同樣還沒查出。他是吸血鬼——人類的敵人。不可能帶有人類的動机,明明沒有的東西還要找出來,教廷里面沒這种傻瓜。應該沒有才對
「噢,只有一個例外。」
卡特琳娜腦中浮現了現在不再此處的男人。
以神父身份,稱「他們」為人的那個男子,目前不再羅馬。應該是在冬季未過的某個城市,負責處理三個月前那次騷動的收尾工作。
「對了,奈特羅德神父什么時候回來?」
盡量帶出自然的語調,世界最美的樞机主教詢問著部下。
早上才下的雪,到了午后就開始結冰。
小心收拾起墓碑上的白色東西,少女輕輕換上她所准備的冬日薔薇花朵。
「主教,之前跟你報告過的事情——結果,我決定要去了。」
墓碑上面所雕的圣母像一句話也沒說。雖然不說,卻是帶著微笑,傾听著來到墓前磕頭的少女獨白。
墓碑群位于教會穿堂內側,昔日曾是內院一角的位置,每個都還很新。毫無例外地,一律簡單朴素的墓碑等距离地排列著,在這樣的雪景中,只有此處飄著澄清的氛圍,仿佛是提供死者安息、不容侵犯的圣域。雖然時間只過了三個月,對城里的人來說,也許已經變成過往的記憶。佇立在墓地中的只有少女一個人。
「城里已經恢复了活力,受傷的人差不多也都恢复了。新任主教勸我留在這里,可是我還是決定要去羅馬。為什么主教和大家非死不可我想加以确認,這是目前我認為非做不可的工作。」
少女握緊了脖子上所挂的十字架。
為什么自己救不了家人——直到如今,只要是一想到,五臟六腑里面就好像吞了冰塊一樣。直到現在,她還常常在夜里哀號著醒來。
只是——
靜靜地、卻也決然地低語,少女把目光移向了遠方。在墓碑群一隅立著一座小小的墓碑。上面沒有長眠逝者的生歿年月,甚至連名字都沒有。隨著一幅畫共同下葬的死者,除了少女以外沒有人知道。不過這行為和里面埋葬的是什么人要是被教會發現,她的轉任通知馬上會變成宗教法院的出庭命令。贊賞她年紀小小便率領游擊隊出沒的那些人,這回鐵定要改口稱她為魔女。
少女當然不認為自己所做的有錯,只是她也沒那么傻,傻到不明白在她所屬的世界里,那會被視為最嚴重的「罪」。
「你、不,你們是從哪里來的——我想先知道這件事。恨不恨,之后再來決定。」
和此刻應該正与妻子同眠的男子說完最后一句話,少女站起身來。离汽車到來的時刻已經沒有多少了。單手提起簡單的皮箱,用富有節奏感的腳步開始前進。
——走在棉杉大道上,少女忽然停住了腳步。
她發現有個高大身影正巧走過墓園的入口。對方似乎也發現了她,透過冬日薔薇的花束,圓框眼鏡深處的眸子惊喜地張了開來。
「你要出發了?」
「是的現在正要出發。」
給了高個子神父簡短的回答之后,少女沉默不語。
神父也沒有再說話。輕輕地以眼神致意,然后讓開了路。少女再次點頭,然后一邊踏著白雪一邊開始往前走。神父目送她的身影沒入門前所等待的馬車,然后開始走進墓地。
雙方都沒有再回頭。
因為雙方都很清楚,彼此的道路還會再次重疊——
就在羅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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