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出現了光,太陽升起, 卑微的人提高了身份, 把高貴的人吞食貽盡。
(以斯帖記序文第十節)
「不要那种表情就快了。這一切很快就要結束。那些殺害你的人,我會要他們全部付出代价。」
咎勒對著畫中始終帶有微笑的美女輕聲細語,然后在玻璃杯中放入了藥錠。
差不多指甲大小的血液制錠迅速冒泡開始熔解。完全溶解的那一刻,酒的顏色從透明的正紅變成了暗紅的黑紫色。稍微搖晃玻璃杯,貴公子帶著興味十足的深情喝了一口。
可以感覺得到,落入胃囊的液體正透過胃壁毛細管加以吸收。「干渴」所帶來的焦躁神奇地散去,籠罩在腦海里面的血色濃霧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若是純粹討論個人嗜好,牛血其實不太适合咎勒的胃口。味道腥、口感又差。在余味方面更是不佳。相較之下,把血液制錠溶在酒里的方式還比較美味。要使加點香料和鴉片,口味就更好了。
不過,畢竟還是麻煩。
長生种擁有超過三百年的壽命以及無敵的生命力,再加行星上最為出色的免疫系統,几乎可以稱得上是完美的身體,只有「干渴」——他們這個种族特有的先天性貧血症,依舊無法克服。呈周期性來襲,血液當中紅血球數目急劇減少的症狀帶來強烈的吸血沖動,就算意志力再怎么堅強,在發作期間都會失去理性。長生种一旦變得狂暴,就再沒有人能阻止——祖先生活的時代不像現在,可以輕易取得血液指錠,想要解除「干渴」,除了啜飲生血之外別無他法。只要這么一想,那些愚蠢的短生种把長生种稱之為「吸血鬼」,倒也不是沒有原因——雖然自己并不打算認同。
把飲盡的玻璃杯擺放在桌面,咎勒穿過大廳,站在對面陽台的窗戶邊。
透過抗紫外線玻璃望出去,在灰茶色的世界中,太陽正沒入西邊的地平線。白色的圓盤沉入了地表,天色也仿佛蒙上一層薄紗似地開始轉暗,天空里有白點閃爍,固定懸挂在南方天邊正中央的「次月」明顯增加了亮度。
「抱歉打擾了。狄特里希‥馮‥洛恩葛林前來拜見。」
無聲打開來的大門對面響起朝气蓬勃的聲音。
「報告閣下,我把‘星’給帶來了。」
「歡迎,艾斯緹修女。」
咎勒對深深彎腰的狄特里希毫不理會,直接朝著站在他旁邊的嬌小身影說話。
「你有好好休息嗎?今天諸事繁忙,很辛苦吧?」
「...」
用僵硬的沉默回應主人招呼的,是身穿紫羅蘭色絲制晚禮服,配上藍紫色領子的少女。紅發下面的白皙臉蛋十分清麗,只是臉頰看起來有點削瘦。
艾斯緹帶著神經質地捏弄著胸前的十字架,仿佛那是最后的希望,咎勒則是神色自在地邀她入座。
「來,請坐,女士。我為你准備了簡單的席位,讓我們共進晚餐狄特里希,辛苦你了。你也坐下吧。」
「不好意思。」
狄特里希鞠了個躬,或許是想喚醒艾斯緹,于是幫她拉開了椅子。在宛如人偶般呆站著的少女背后,狄特里希勸慰般地伸出了手。
「你要賭气到什么時候,艾絲緹?先坐下吧。」
「...」
艾絲緹一邊用眼睛死瞪著俊美年輕人的臉孔,一邊不甘愿地入座。隨著她的動作,之前是中靜候在大廳一角的兩具自動人偶推著餐車走了進來。在兩位短生种面前擺放熱气蒸騰的食物。
「奈特羅德神父在哪里?」
直到自動人偶在玻璃杯中注滿紅酒,少女才第一次開口。她對狄特里希全不理睬,用人偶般的聲音問著咎勒。
「神父在哪里?我的同伴在哪里大家又在哪里?」
「你的朋友都很平安。」
對不久之前才向拉德肯下達的命令只字未提,咎勒從容不迫地回答。如果告訴她事實,或許快樂的晚餐就要泡湯。微微舉起斟滿紅酒的杯子,咎勒勸她用餐。
「先來干杯飯菜簡單,你就不要客气,盡量用吧。像你這种年齡的短生种嗯,應該說要‘飽啖美食’是吧?」
「你完了,匈牙利侯爵。」
加有羊肉的湯發出引人食欲的香味,艾絲緹卻看也不看,用僵硬的嘴唇說著。
「就算你對此城的支配受到默認,但是你的行為也太過分了。居然燒毀教會、殺害主教教廷是不會袖手旁觀的。」
「沒錯。他們的軍隊已經越過國境。連續襲擊市警軍的部隊。也許在明天這個時候,伊什特万就已經遭到攻陷了。」
「?」
听咎勒的口吻,就好像在談論明天的天气似的,艾絲緹只能茫然地眨著眼睛。教廷軍已經逐步迫近,為什么眼前的吸血鬼還能若無其事?不對,;另外還有一個重點,羅馬方面一定還不知道主教他們的死訊。那就是明知還有人質,卻直接展開了侵略作戰?
「可怜那你么被拋棄了。」
心神不宁的少女頸邊響起一個沉穩的聲音。狄特里希輕輕把手伸向少女的脖子。
「教廷在乎的是武力侵犯的借口,不是你們的性命你難道還不清楚?」
「不要碰我,臟死了!」
艾絲緹一邊像碰到什么臟東西似的甩開了俊美青年的手,一邊用澄澈無比的藍色眼睛瞪視著對方的臉。
「你真無恥!鉤叛了大家,還變成吸血鬼的走狗不知羞恥的東西!」
「吸血鬼?」
听著短生种之間的對話,咎勒微微苦笑了一下。只是嘴邊雖然在笑,眸子里卻浮動著暗沉的黑影。「吸血鬼」——也許對兩個种族來說,這個稱呼正是問題最大的來源。
「吸血鬼、吸血的家伙、怪物、遭到詛咒的惡魔你們如此稱呼我們。可是,為什么你人在這里?」
「啊?」
「我在問你,為什么你人在這里。」
咎勒用一如往常、接近溫柔的口吻再問了一次。點出事實的用語相當溫和,然而相反地,事實卻是非常殘忍。
「你人在這里,是那個神父和這里的狄特里希所造成的。他們兩個分別背叛了你。教廷拋棄了這個城市,現在還想拋棄教會。在那些人里面,有長生种——也就你們所說的吸血鬼嗎?」
「這、這個」
艾絲緹喘著气,試圖找話來提出反駁。
這些男人利用、背叛了自己。教廷拋棄了主教。艾絲緹拼命想找出理由替他們辯護——結果卻像在沙漠里尋找一粒沙金般徒勞無功。
「算了,無所謂。那是你們自己的問題。我想你沒有什么胃口,還是讓你看個愉快的東西好了狄特里希,把那東西准備一下。」
「好的。」
狄特里希一邊冷笑俯視著低頭不語的手女,一邊彈指。大廳的燈光失去了亮度,周圍垂下了淡淡的黑幕。
艾絲緹就像傻瓜一樣張大了嘴坐在位子上,完全忘了這可是逃走的大好机會。桌上浮現淺墨黑色的光——有一個巨大的立體影像正在成型。
「這是什么?」
暗藍色的長方形里頭有著深淺不同的顏色。一開始,艾絲緹也搞不懂自己到底在看什么。后來察覺可能是由上往下俯視著某片土地,是因為想到長方形中間在動、類似棉絮的塊狀物可能是云。所以這是某個地方的空中照片?只是云看起來這么小,一定是從某個相當高的地方拍到的照片。就算是飛行船或是飛机,從如此高的地方拍照也很困難。
「嗯,這樣看不清楚。」
听了咎勒的話,狄特里希把手挪向餐桌的一角。桌面滑動,露出小小的鍵盤。狄特里希用鋼琴家似的細致手指在鍵盤上面飛躍,畫面隨著產生了變化。
就像把眼睛湊近照片似的,影響中央放大了。這時艾絲緹終于發現,自己眼里所看到的并不是照片。影響一直在移動。從風中飛舞的云、到平原上面飛馳的車陣。這是現場影像。
「這個影像是從這里往西兩百公里——那里可以見到教廷軍東方第六旅團和伊什特万市警軍的作戰。」
狄特里希一邊操作著鍵盤,一邊加以解釋。
揚起塵土奔馳在平原上的,是不計其數的戰車及裝甲車。旁邊像薺菜籽一樣的小點應該是步兵部隊。兩個團體正朝向某座山丘,准備展開激烈的戰斗。
「照這樣下去,明天就會來到伊什特万。真是,反應速度還真快。」
「應該是從很久之前就在演練的作戰計划。」
咎勒一邊橫眼瞧著表情复雜陷入沉默的艾絲緹,一邊笑道。那個笑意里頭完全找不到一絲恐懼。當然也不是覺悟。那是持有某种自信的人所獨有的、無所畏懼的微笑。只見他帶著那微笑,向狄特里希問道。
「狄特里希,目前‘星’在什么位置?」
「北緯四四度五分、東經三三度三分大約是在帝國領地巴比倫的上空。在四十秒前能源裝填完畢。再過七千二百秒就能到達試射位置。」
「噢,艾絲緹修女,這不是在指你。」
咎勒出聲制止了因為‘星’這個單字而出現反應的少女。
「這是我的‘星’星不是希望(Esther)之星的星。是‘悲嘆之星’。」
「‘悲嘆之星’」
「是的,‘悲嘆之星’我的王牌。」
對著鸚鵡學舌般提出反問的少女,匈牙利侯爵露出了溫柔的微笑。
「你好好看清楚。今晚就是羅馬那些傲慢短生种崇仰首都的最后一夜。」
因為市警軍連敗走的動作都很緩慢,溫貝特‥巴伯利格少將只好命令前衛突擊隊把追擊的速度放慢。
「我來、我看、我征服?」(注:此句為亞歷山大大帝的名言)
五十歲上下的教廷軍指揮官俯視著戰場,嘴里不自覺突出太古武將的用語。
這种情景,和潰散兩個字相當符合。在黑暗降臨的平原遠處,慌張逃命的敵軍与乘胜追擊的我軍手榴彈大隊之間划出了藍白條狀的火線。司令部位于某個已被占領的丘陵,穿著深藍色軍服的尸體和遭到遺棄的軍用物資堆積如山地疊滿四周。
長達一個小時的戰斗,從頭到尾,整個局面全都掌握在巴伯利格和他所指揮的教廷東方軍第六旅團「杏士丁尼」(Justinianus)手上。
市警軍在熟練度、士气、裝備方面完全不是第六旅團的對手。不愧是身為虎將的机械化部隊,不需要投入太多,戰斗就已經畫下了休止符。許久沒有實戰机會,昴足气力祭出兵器名單的軍事院諸公們想必頗為失望。
「這里只有塵埃、灰土和虛無結果我們只來得及見習,一切就結束了。」
或許是心理作用,連隨侍在旁的麥肯托尼歐‥卜拉斯基少校的机械音,听起來都像在抱怨。他的金角騎士團——第二十八机械化步兵大隊,最后連一發子彈也沒擊出。采用失落科技兵器的精髓加以改造,戰斗力足以与吸血鬼相匹敵的生化人部隊同樣來不及站上戰場,失去立下戰功的机會。
「明天就能攻入伊什特万城。若是演變為巷戰,就是你們專屬的舞台,盡你所能地立功吧。」
「我很期待不過這樣妥當嗎?將軍。」
听了巴伯利格的話,全身都是机械的少校挑起了半邊的眉毛。銀白色的義眼映照暮色沉沉的夜空,微微發出了藍光。
「要是直接發展為巷戰,就會無可避免地造成多數市民的死傷。而且我記得,失去之內還有主教以下的神職人員變成了人質。」
「不必顧慮市民。身處戰場就是他們的罪過。」
軍事院已經下達巷戰許可。無條件准許百分之二十以內的市民折損。同時也做好了准備,負責安排葬禮的司祭已經動身前往此處。
「這是一場圣戰啊,少校。為了打倒人類的敵人、也就是吸血鬼、總得有點犧牲。不是嗎?」
「那么,主教它們就是美麗的殉道者了。」
卜拉斯基愉快地笑了起來,然人聯想到灰色石柱的修長身軀也跟著搖晃。全身上下有八成已經机械化的男人,似乎還留有幽默感——只是很冷就是了。
「好了,差不多該前往司令部了。要是再拖下去,被波爾蓋茨跑在前面,我可不太高興。」
指揮杖一揮,巴伯利格叫來了副官和參謀長。
巴伯利格的第六旅團是從西部進攻,波爾蓋茨少將麾下的第五旅團則是由南往北。沒有听說部署在南部的敵人比這邊強,或許第五旅團目前已經重新進軍。和玩具兵隊似的市警軍相比,被友軍奪去戰功反而比較可怕。
「目前四周仍有敵軍潛伏的可能。是不是要向擔任空中巡邏的‘桑達馮’(Sandalphon)請求搜索?」
「不必。直接干掉。還有誰當得住我們?」
巴伯利格對參謀長的慎重論調嗤之以鼻,然后下達命令。
「哼哼,就算神明顯靈,也擋不了我們——」
「嗯?」
就在這個時候,卜拉斯基抬起了頭。
他似乎看見什么奇怪東西似的,朝著遙遠的南方天空眺望。
「怎么了,少校?有天使飛過嗎?」
「感應器有古怪的反應大气中的离子濃度出現偏差。」
「离子濃度?」
「不太對勁。這樣簡直就像不,可是這么巨大的」
「少校,能不能用我們听得懂的話來解釋?」
看著用電子眼仰望天空的生化人,巴伯利格焦慮地再問了一遍。
「將將軍,你看那邊!」
巴伯利格隨著參謀長的聲音回過了頭,然后不自覺地倒吸了一口气。不,不只有他。周圍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站著,仰望南方的天空。
在宛如黑絲絨的夜空中。小小的「次月」正在閃耀。這輪月亮和以二十九日為周期不斷盈缺的「初月」不同,三百六十五天,不論白天黑夜,始終在南方天空散發明亮的光輝。只有今夜,那份光芒似乎也褪色了。仿佛要隔開月亮和這顆行星似的,巨大的光璧在空中蕩漾。
「這种地方怎么會有極光?」
仿佛死者衣角般發出白色光芒的,确實就是極光。這本來是電子和陽离子從行星外側射入時和超高層大气粒子而形成的發光現象,只有極地才見得到。為什么會在這里出現?
(這難道是某种神意?)
還是剛剛死在這里、無可計數的死者魂魄正在升天?
巴伯利格忘了剛才所說的話,用右手划著十字。
「這場磁暴是怎么回事!?」
卜拉斯基刺耳的電子聲音,侵入了呆愣愣站著的一群人的鼓膜。
「將軍,探測到高度能源反映有、有東西出現在頭上!」
所有人不自覺仰頭張望的剎那——
燃燒的夜空,朝著大地直線墜落。
「東部方面第五旅團‘君士坦丁’,消滅市警軍第三連隊。第六旅團‘查士丁尼’,在伊什特万市西方圓兩百公里位置追擊第二連隊。」
「伊什特万衛星部的卡洛基亞市長發表中立宣言。請求我軍保護。」
「空中戰艦‘納沙奇爾’(Nasargiel)完成了預定轟炸計划。要求損害評估」
隨著自動語音的報告,地圖上的光點不時變換著位置。那個變化乍看之下頗為繁雜,抓不到重點,不過只要仔細觀察,就能看出兩方相爭的勢力,其實有一方是用游戲般的態度直接走到了結束。
伊什特万戰役——樞密會議如此取名的這場戰役,在僅僅一天之內就走到了尾聲。
「明天就能攻陷伊什特万。」
弗蘭契斯柯自言自語著,立體影像的光芒照映著他猛禽般的臉孔。卡特琳娜在旁邊仔細檢查過地圖之后,也對异母哥哥的發言表示同意。
「在宣戰布告(強制審問宣言)發表后七十二小時之內解決糾紛——了不起,哥哥。」
事實上,在作戰開始同時,机械化步兵和机械裝甲所組成的步兵中隊就針對伊什特万周圍的市警軍通訊設備進行猛攻。在万分狼狽的市警軍准備對應突襲的時候,東部軍中堪稱精銳、享有盛名的第五、第六旅團再由南方与西方同時進攻。和教庭軍相比,市警軍的所有能力本來就屈居劣勢,加上通訊网柔腸寸斷,指揮系統遭到擾亂,自然是毫無胜算。目前南方第五旅團、西方第六旅團全都勢如破竹地持續進擊。
(實在是了不起。)
雖然說為了今日,早已著手演練侵略計划,不過像弗蘭契斯柯這樣擁有軍事手腕的人才,在一般諸侯當中不也是難得一見?如果不是抱著教皇庶子的身份出生,憑他的能力,輕輕松松就能成為一國一城之王。
「我會大獲全胜讓你瞧瞧,卡特琳娜。」
在那頗為自制的神情里面,完全找不到一絲對本身成功感到陶醉的气味。弗蘭契斯柯依然用那軍刀似的視線望著异母妹妹,一字一句的如刻印搞說道。
「圣經上也說過。‘主以已為圣,招來勇士与兵士,行使其怒’——不管對手是一般諸侯,還是‘帝國’,都得靠武力來守住威信。反過來講,若是在威信有損之際,對神圣之錘的行使有所猶豫,情況反而會更加危險。我們可是上帝的凡間代理人,絕對不容許遭到挑戰。」
异母哥哥所說的話,其實也有道理。
(只是)
卡特琳娜垂下了細框眼鏡深處的剃刀色視線。
她終究放心不下。為什么伊什特万要如此魯莽地前來挑戰?還有「悲嘆之星」——調查員所告知的匈牙利侯爵手上的王牌,何時才要登場?
「閣下,支援第六旅團的空中戰艦傳來通訊。」
「接過來。」
情報組執事的報告和弗蘭契斯柯的回應打斷了卡特琳娜的思緒。抬頭一看,立體影像中五十歲上下的軍人正在行禮。
「我是‘桑達馮’的艦長阿諾‥迪‥康比歐上校。要向閣下報告,傳送地面影像的准備已經完成。」
「辛苦了,上校。雖然麻煩,不過還是得親自确認情況。快把資料送過來。」
「遵命!」
在簡短回答的艦長身側開啟了一個湛藍色的畫面。終于暈染著太陽光輝的平原上面四出生起了硝煙。在影像上方,被進擊的戰車部隊追著跑的是市警軍步兵。
「第六旅團目前位于伊什特万西方兩百公里的位置。如您所見,敵軍毫無抵抗能力。就算一邊掃蕩一邊進軍,明天還是可以闖入伊什特万市內。」
「很好,不過還是不能放松警戒。位居關鍵的吸血鬼還在在徹底消滅它們之前,絕不能大意。」
「是——」
一剎那間,再度行禮的艦長畫面突然隨著噪音扭曲了起來。操作人員在儀表盤前試圖修正影像。就在這個時候——
「!」
地面影像整片染成了白色。在「黑圣女室」中,所有神職人員瞬間失去了視覺。下個瞬間,所有影像全部轉暗,視窗里空無一物。雖然亮光持續不到一秒鐘的時間,以卡特琳娜為首的樞机主教們還是只能呆站在原地,有好几秒的時間全都失去視力。
「發、發生什么事!?」
眼角劇烈扭曲的弗蘭契斯柯發出了怒吼。操作人員确實一邊揉著眼睛,一邊嘴里互相叫嚷著什么,不過到底發生什么事,連他們自己都沒把握。只能徒勞無功地敲著儀表板,發出狼狽的叫喊。
「下!閣下!」
「那邊發生什么事了,艦長!?」
漆黑一片的影像對面傳來康比歐的哀號,弗蘭契斯柯怒吼著回應。
「影像消失了!剛才的光是哪來的?」
「不,不清楚本艦的光學感應器完全失去功能。」
微微顫抖的聲音傳來報告。
「我、我、我只能說噢,神啊!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艦長,請你冷靜報告!那邊到底發生什么事!?」
不祥的預感緊抓著胸口,卡特琳娜介入了對話。毫不理會弗蘭契斯柯帶著責備的眼神。這該不會是「他們」干的
「我以樞机主教身份命令你。康比歐艦長,把你那邊發生的事馬上做出正确報告!」
「地、地面發生變化。」
聲音里面依然帶有強烈的不安。不過透過勉強可以辨識几分的聲音,康比歐上校報上了可怕的事實。
「地、地面的第六旅團、還有之前正在交戰的市警軍部隊遭到消滅!不是‘殲滅’。而是‘消滅’地面上空無一物!」
「啊「
雖然奔騰的光之漩渦已經散去好一段時間,艾絲緹的聲帶還是無法動彈。立體影像所照出的平原被燒成一片丑陋的廢墟,直到不久之前确實存在的數千條人命与尖端武器,就這樣化作了塵土与灰塵,在地表上陷入沉默。
全都死了。死亡殆盡。
「這就是‘悲嘆之星’——我的王牌。「
在不到一剎那時間便已造成死亡与破坏面前,咎勒用不知是滿足還是喟嘆的神情自言自語著。
「悲嘆之星」——這顆結合了失落科技精華的自由電子鐳射光照射衛星,在低速衛星軌道上面以秒速四千米的速度回轉,以每秒二十轉的能源脈沖震動方式射出鐳射光。能源總量約八百千兆焦耳——相當于一次引爆百万吨的高性能炸藥。只要四、五次的試爆,羅馬就可能化為焦炭。
「...」
專注到連眨眼都忘了,少女像要探身進去似的直盯著影像。從抖動的肩膀,到勉強擠出的顫抖聲音,中間需要不少的時間。
「為什么」
「嗯?」
听了少女的低語,咎勒溫柔地反問。肅穆的眸子里涌出了淚水,艾絲緹重复她的問句。
「為什么你要做這种事?你殺了市民和主教他們難道還不夠?為什么要殺這么多人?為什么想殺人?」
「我也不是特別想殺人。我還不至于低俗到把殺戮當成一种樂趣。」
「那那為什么!為什么要做這种事!?」
「為了活下去——讓自己活下去。」
「為了活下去?」
出乎意料的對白讓艾絲緹為之語塞。帶著困惑的表情,回望對面的吸血鬼。咎勒充滿耐心地繼續說著。
「是的。為了活下去讓我問你一個問題,艾絲緹。為什么你要和我戰斗?為什么你和游擊隊好几次都想殺我?」
「那也是逼不得已的。」
為什么自己會和這個被詛咒的怪物說話?
雖然眼里閃著不可思議的光芒,少女還是認真地回答。
「你和你的手下連續殺了許多清白無罪的人。城里變得荒涼,有好多孩子都被餓死、老人被凍死我不能不管。在怎么差勁的人,都明白殺人是有罪的。可是,我就是不能不管。我們也是為了要活下去,我「
倒吸一口气的聲音,連咎勒也听到了。
「看來答案已經出現了。」
咎勒露出帶點寂寞的笑意,然后起身。外頭夜幕已經落下。一邊伸手打開面向陽台的窗戶,一邊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少女。
「假設我們長生种被短生种比如教廷之類的狂熱分子給逮捕。在銀針与木椿的折磨下,我們拼命向對方求饒。‘求求你住手。’‘拜托你,至少饒了我老婆儿子的命’你們會住手嗎?不會。而且,恐怕還覺得自己是正義的一方」
「可、可是那還是不對的!」
「你听我說,艾絲緹修女。不要遮住耳朵。也不要閉上眼睛。這就是生存競爭。我們和你們、長生种和短生种、吸血鬼和人類不、無聊的名稱都不重要。這里所發生的,就是生存競爭。兩個种族的存亡之爭、純粹的斗爭。結果只有胜与敗兩方。‘共存’這名詞之存在愚人的夢里。這件事我很清楚。」
凝視?因為恐懼而倒抽一口氣的少女,咎勒冷靜地說?,然後回頭望向始終恭敬而沉默地守在一旁的狄特裡希.
「第二發準備發射.目標坐標北緯四一度五三分,東經一而度二九分--羅馬市中心.」
「了解.電力補充大約需要十分鐘.」
短生種的青年俊美的臉孔上毫無感情地報告?.咎勒微微點頭,然後再度轉向艾絲緹.
「噢,修女,有件事我必須先告訴你...之前我對你說了謊.」
咎勒很清楚,保持沉默才是一種慈悲,但是在這同時,他也知道,要是繼續保持沉默,這樣的體貼對勇敢的少女並不公平.
身為長生種的他,卻對一個短生種的少女持有公平的概念,這件事相當奇妙,不過他並沒察覺.
「?今天早上被捕的那些同伴,游擊隊員和那個教廷的神父已經不在人世了--就在剛纔,全數執行處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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