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月下

第二章

在诺曼底德国人的陆军医院，维戈他们没费太大的周折就营救出了那位地质学家。黄昏时分，在法国地下抵抗组织的帮助下，他们安全抵达离接应地点不远的一间普通的农舍，等待接应他们的飞机。

不知是白天的营救行动出乎意料的顺利，还是四周太过于安静，维戈莫名地焦虑起来，永无止境的漫长等待加剧了他的不安。看了一眼正忙着和那两个女护士一起为地质学家包扎伤口的奥兰多，他转身离开了农舍。

月亮在厚重的阴云中时隐时现，四周寂静得令人窒息，空气中夹裹着淡淡的海腥味，看来这里离海岸线不远。维戈做了个深呼吸后，靠了在一棵大树上，摸出上衣口袋里的香烟盒，闻了闻又放了回去。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如此危险的境地里，任何一个不谨慎都是不可原谅的。自从进入这个别动队以来，他还从未像今晚这样疲惫过，甚至感觉有些不堪重负。在某个瞬间，他竟然恍惚起来，搞不清今夕何夕，自己现在又是身在何处。

耳边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维戈立刻站直身体，他不想让奥兰多看出他的焦虑不安，但他的掩饰不是很成功，奥兰多走到离他很近的地方才停下来，似乎想看清他的表情，可乌云遮住了月光，他什么也看不到。即便是这样，维戈还是不自然地垂下了眼帘：“他怎么样，醒来了吗？”

“暂时还没有，不过米兰达说，他恢复得很好，应该很快就会苏醒。”奥兰多也做了个深呼吸。

沉默片刻后，维戈从身上掏出一个氰化钾药丸，放在奥兰多手里：“把这个给丽芙。”不等对方发问，他就解释起来：“是的，昨晚在来时的飞机上，我已经给你们每人发了一个，但你一定没有注意到，当时丽芙犹豫的表情，在虔诚的教徒看来，自杀是不会被上帝原谅的，会下地狱的。就在来这里的路上，她趁我们不注意，把那颗药丸已经扔了。记住，下次再有类似的任务时，不要再招募虔诚的教徒了。”

“你以为在一天的时间里从英国军队的文职人员中找出一个会唱歌的法国姑娘这么容易吗？”奥兰多轻声嘟囔了一句，但不安的情绪很快就占了上风：“接应我们的飞机马上不是就要来了吗，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维戈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不要把真实情况告诉奥兰多，他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险：“只要我们的双脚还没有踏上英格兰的土地，就不能掉以轻心。你也清楚，米兰达和丽芙都没有受过专门的训练……”

说话间米兰达也出了农舍，维戈知道是那位地质学家清醒了，马上返回了农舍。不过轻声和地质学家交谈了几句，维戈的脸色就变得十分难看，他看了奥兰多一眼，后者会意地跟着他来到外面。

“奥兰多，等会儿飞机来了，你和她俩送博士回去。”维戈以一种不容反驳的口吻下着命令。

“那你呐？”

“我必须杀掉埃德.哈里斯上校。在这里动手相对容易些，等上校回了巴黎就更难下手了。”

“他是谁？”

“一个德国陆军上校，他在医院就审问过博士了，很不幸，博士几乎告诉了对方他知道的一切。”

“可是，你一个人是不可……”奥兰多焦急的话立刻就被维戈打断了：“我去找这里的地下抵抗组织，让他们提供帮助。目前，把博士安全送回伦敦是最重要的，如果他再落到德国人手里，那我们的麻烦就更大了。”

奥兰多来不及再说什么，就被维戈紧紧搂进了怀里。奥兰多很明显的感觉到维戈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他有些发蒙，不是说不谈感情吗？那这算什么？下一刻，维戈便吻了上来，奥兰多闭上眼睛，也紧紧环住了维戈的腰，全身心地投入到这个热吻当中。

按照预定的时间，接应他们的飞机安全降落了，还是送他们来的那个小飞机。维戈和奥兰多抬起担架正要把博士送进机舱，远处突然亮起了无数的手电筒，德国人追来了。他们人多势众，很快就在跑道上投掷了不少障碍物，飞机已经无法起飞。飞行员多姆迅速跳下来，递给维戈一把机枪和几颗手榴弹。几番交火后，他们很快就处于下风，维戈当机立断：“奥兰多，你带她们快走，去巴黎，接头的地点你都知道，我跟多姆掩护你们。快！”

“不！你走，我来掩护。”奥兰多一面射击一面回应着维戈。

“这是命令！快走！”

奥兰多知道多说无用，他拿起枪，带着丽芙和米兰达跑进了树林。安全隐蔽起来后，他趴在地上，从步枪的瞄准器里看着维戈那边的情况：多姆已经牺牲了，只剩维戈一个人在苦苦支撑。德军大概是想要个活口，并没有全力以赴。眼看着渐渐围过来的德国人，维戈用手枪对准博士的太阳穴开了一枪，几乎就在同时，有一颗子弹打中了维戈的腿，他无力地倒下了。

“不！”出于本能，奥兰多马上就要跳起来，却被米兰达死死拉住了。尽管知道米兰达是对的，即便是他们三个都冲上去也救不了维戈，但奥兰多还是恶狠狠地摔开了米兰达，举起枪瞄准着走在最前头的那个德军上尉，可他的手指就像是僵住了，怎么也扣不动扳机，眼睁睁看着那个人指挥着手下带走了维戈。

在维戈被塞进吉普车的那一刻，奥兰多手里的枪无力的滑落下来，他感觉自己的喉咙似乎被什么人卡主了，根本无法正常呼吸，只得张开嘴，大口喘息着，不知不觉中，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第二天早上十点钟，开往巴黎的列车准时从诺曼底车站出发。奥兰多和米兰达、丽芙就在这列火车上，为安全起见，他们三个分开坐在不同的车厢，到巴黎后再汇合。

奥兰多疲惫地靠在窗口，两眼失神地看着窗外郁郁葱葱的景色。从昨晚维戈被捕开始，他心里就像着了火一样，痛得无以复加，但表面上还得保持着冷静。没有了维戈，他现在就是这个行动小组的组长，不但要完成刺杀哈里斯上校的任务，还要保护丽芙和米兰达的安全。早上离开农舍前，他把原本属于维戈的氰化钾药丸交给了丽芙，并再次安慰两个女孩子，她们的身份证和配给卡没有任何问题，况且她们又是法国人，德国人不会无缘无故的怀疑她们。

列车在一个不知名的小站停留了两分钟后，又开始启动。奥兰多闭上酸涩的眼睛，心里默然念叨维戈的名字，却不敢去想他现在的处境。突然，前面不远的餐车传来一阵异样的骚动，奥兰多警觉地从座位上起身赶往那里。直觉告诉他，一定是两个女孩子中的一个出了状况，即便有再大的危险，他也不能坐视不理。

餐车里，米兰达脸色惨白，额头上满是虚汗，她斜倚在一张靠窗的椅子上，几个德国军人围着她，其中一个握着她的手腕在测量脉搏，看来是个医生。

“对不起，她是我女朋友，她怎么了？”奥兰多镇静地挤过去，用流利的法语问道。

“太好了，你来了。我也吃不准她怎么了，还是先去我的包厢去吧，我带了医疗箱，可以给她检查一下。”那个德国军医居然也说着一口地道的法语。

包厢不大，奥兰多只能在外面过道里等着，他看了看，发现这一节车厢几乎都是德国军人。不到十分钟，德国医生就出来了，他笑眯眯的告诉奥兰多，米兰达怀孕了，奥兰多随即做出一副很欣喜的表情握住医生的手，

“是吗？！太好了！这可真是个好消息，谢谢你，大夫。”

“呵呵，不客气。列车还有半个小时就到站了，你就让她在这里休息吧。”医生递了根烟给奥兰多，他们一起站在过道的窗边欣赏着巴黎郊外的景色，愉快地攀谈起来。

没过多久，列车到终点了，在德国军医的热情邀请下，奥兰多和米兰达跟一群德国人一起从专用通道走出了巴黎火车站。离他们不远的出站口，那个抓住了维戈的德军上尉正领着他的手下，挨个检查每个人的证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