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楚霸王和虞姬，经典的传奇人物，似乎在我看陈凯歌导演的电影《霸王别姬》时彻底地异样和陌生了，而眼前重新鲜活的，是程蝶衣，无疑是他，那个从少年开始就无比妖娆的，有着忧怨眼神的程蝶衣。还有他对师兄段小楼的依恋。当然，更让我震撼的是电影里透过戏子命运所透现的社会主题，他们的苦难、高贵和低贱都让我看到了命运的转换在别人的掌握中轻易消散的悲凉跟不可把握。人，在历史的广阔背景下始终是那么渺小和卑微。虽然说电影里始终坚持一句话：自己的命由自己生成。而我总是执拗地认为，命运，由天注定。
当我一边烤着衣服一边看一群孩子被戏班师傅痛打，眼泪就像家乡冬天的雨水一样连绵起来。我不知道应该怎样控制这种类似于人道主义的感动。我紧紧抱住胸前的衣服，尽管我知道它很湿，我觉得自己能够拥有它们，已经很幸福了。这样的中庸或许就是我的命运。“我要挨多少打才能成角啊？！”他们哭着问自己，问老天爷。但不是每一个脆弱的孩子都能等到有答案那一天。有人自杀了，比如逃跑出去吃糖葫芦的小癞子。有人风华绝代了，比如在枕头底下藏了三十个子儿的程蝶衣。我在想，我的未来会是怎样呢？我肯定不可能自杀，一是因为那太傻，二是因为我应该还没那么惨。我肯定也不能风华绝代，一是因为那太累，二是因为我应该还没那么厉害。我的生命轨迹将如何行进，此时的我并不知。只是隐约地觉得，我不会成为尘土，任岁月将我沉淀抑或拂去。我是会留下重量的人。我要努力让自己留下重量。不过望着镜中稚气未褪的自己，有些茫然……木木地对自己傻笑一下。呵呵。
《霸王别姬》里的巩丽还是那么丰韵，但是命不好。而且因为程蝶衣的出世，把她显得异常的庸俗。同为悲剧人物的她，却没有赚得我的眼泪。我并不纵容程蝶衣对段小楼的畸形情感，但是却情不自禁地为他忧愁，锁眉，叹息，我断断续续地喝水，咽下去的时候感到喉咙一阵发疼……其实我能理解程蝶衣，当年的段小楼给过他太多的希望，在儿童时代，在他的内心深处，他就已经离不开段小楼，也认定他是这个世界上对自己最好的人，他会一辈子跟自己在一起，哪怕仅仅是唱戏。刚刚进戏班的时候，程蝶衣总是被奚落，因为他的母亲是妓女，奇怪而又寡言的他又总是被师傅打骂，痛到要死也不喊一个字。一句简单的“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娘……”他却总是背错。可是段小楼会关心他，会抱着他入睡。也会为他解围，甚至被师傅惩罚——头顶木板和水盆，光着身子跪在雪地里。很深刻地记得一个镜头，有些自闭的程蝶衣趴在模糊的窗户玻璃后面，看着雪地里咬牙切齿的段小楼，一直看着，没有丝毫表情。然后忽然跑到外面，用棉袄裹住已经快要冻僵的段小楼。两个小男孩子在那一刻，无比温柔。
长大后的程蝶衣出神入化。从某种程度上说，是他成就了段小楼。昆曲《霸王别姬》的成名，更多的是因为虞姬。但是正如段小楼说的一样，程蝶衣是真虞姬，但他是假霸王。所以注定他们会分开。段小楼只会跟像巩丽那样的女人结婚，生子，过平淡却是谁也会过的生活。他不可能像程蝶衣期望的那样，跟他一辈子。
程蝶衣的刎颈是我预知的，但是看到最后，我没有预想的能够接受。他真的作了虞姬，而霸王只存在于历史上。英雄和美人，怎么也不会是段小楼和他……他早该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