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你走過之前 二、聽不懂的話

      在和你走过之前.... 2004-10-9 16:18
夕陽照著眷村外頭,瞇著眼睛凝視著路上一幕幕後退的景物,我漸漸的喜歡站在後座吹風的享受,搭著他的肩膀我站在單車後面,他讓我知道許多新鮮的事物,他的東西都是年輕人的東西,我家裡面只能看見古董。
  那些古董對我而言全是廢物,易碎又老舊,價格還很昂貴,放在家裏又怕被偷放銀行又不能賞玩,我時常覺得留它何用?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我嘴裏突然冒出這詩句。
  「你在說什麼啊?」他靜靜的問著。
  「一首詩。」我淡淡的笑著,繼續看著夕陽,很多時後我根本不是個小學五年級的學生。
  「你會唸詩喔?」他騎著車看著路況東閃西閃的。
  他的技術很好,我一點也不害怕,我隨口應道︰「詩是用讀的,不是用唸的。」
  「有差別嗎?」他回過頭來望了我一眼。
  「有啊!唸,是平常音節,讀,是要分抑揚頓挫的。」我微微笑著,臉上還掛著自信的神情。
  「你到底幾歲啊?」他苦笑。
  「我也想知道。」我挑著眉嘟嘴。
  
  是啊!能的話我也想知道我幾歲,我的靈魂裝盡了一個未熟的身體,這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就好像你的靈魂必須倦縮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裡面,靈魂要是突出,就會將骨骼撐壞。

  「你還沒有跟我說你的名字呢!」他問著。
  「你也還沒有跟我說你的名字啊!」我俏皮著。
  「可是,是我先問你的啊!應該你先說。」他自以為能佔到便宜。
  「不對,應該你先說,因為我可以不用知道你的名字也無所謂,可是你卻會很想知道我的名字。」我篤定的笑著。
  「才怪勒!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又不會怎樣。」他故意這樣說著。
  我笑了沒回答。

  車速繼續保持有風的吹來的速度,我索性將眼睛闔上,當風停止時我就睜開眼睛,因為我知道那是我家到了,應該說是我讓他以為的住所到了。

  「謝謝你!」我開心的笑著,去他那邊玩回來總是覺得很滿足。
  「嘿嘿!你就是這種表情最像小學生。」他坐在車上伸手摸摸我的頭。
  「明天還可以再去找你玩嗎?」
  「可以啊!不過要下午,上午我要去學校報到。」他的神情很愉悅。
  「嗯!那再見囉!」我跟他揮手。
  
  他揮揮手後騎車走了,我也準備走回我真正的家,沒想到他又回頭叫住我。
  
  「喂!等一下啦!」
  「什麼事情?」
  「我認輸了,告訴你,我叫〝吉田‧涉〞,你勒?你叫什麼名字?」他還是忍不住了。
  「我叫吳祖權,吳國的孫權是我們家的祖先。」我每次介紹這名字時總是很自豪。
  「你是說三國時代,江東軍的孫權嗎?」他很訝異的問著。
  「是啊!你們日本人也知道三國啊?」我皺著眉頭不敢相信。
  「其實日本人很喜歡三國時代的,還有做遊戲呢!」一提起三國他的眼睛就發亮了。
  「真的啊?我也好想玩喔!」一提起電動玩具我的眼睛就發亮了。
  「好,明天你來我家玩,我先去商店裡面買!」
  「好!一言為定,來勾勾手。」我跟他勾起了手指。
  「哈哈…,又發現你一個像小學生的地方了。」他朗朗的笑著。
  「…。」我沒說話,可是卻很生氣。
  「好啦!你不要生氣,我教你日本的打勾勾。」接著他就交我一些手勢,然後用日文唸一段話。
  意思是『勾勾手指算蓋印章,是就這樣決定了,誰也不可以違背,如果誰食言,誰就要把吞下去的話變成一千支針一起吞下去。』我也跟著學,現在回想起來,那是我第一句學的日文。

  接著我又要往回家的路走去,他又叫住我︰「ㄟ!你家在這裡ㄟ!」
  原來一時之間我忘記了,我趕緊解釋道︰「喔!我媽媽叫我回家時順便買醬油。」
  「那要不要我載你去?」他咪咪笑著。
  「不…,不用了啦!你不是要趕著去運動嗎?快去啊!我自己去買就行了。」我很緊張,差一點就露餡了。
  「喔…,這樣啊…,那好吧…。」他有點失落的表情。
  「你幹嘛啦…。」他那無辜又可惜的樣子讓我有點罪惡感。
  「我也不知道,只是覺得很想跟你繼續玩,不想那麼早分開。」他聳著肩膀。
  
  受不了他的樣子,雖然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有那樣的感覺,不過他請我吃點心又讓我玩電動,跟他在一起我也學會了許多新的東西,一些學校裡沒有教父母不會提的事情。
  結果…,那天我拿了一瓶醬油回家,這該說是莫名其妙還是自作自受?

  隔天我依約去找他,我們又是玩了一整個下午,我甚至翹了一堂補習班的課,不過聰明的我有跟家裏的幫傭說要請假,父母不在、姐姐都在國外唸書,天高皇帝遠的,在家中我可是小霸王。

  「跟曹操建交,然後攻打卡在中間的陶謙,這叫做遠交近攻。」我在一邊當起了軍師,我可不是隨便說說,我常常到父親的書房翻〝孫子兵法〞等書籍。
  「喔,那現在呢?」他是言聽計從。
  「出兵啦!先打這座城,這是他們的補給線,我們截斷了他的補給線,日後的戰役就很輕鬆了!」我運用書上的策略。
  「可是…,我們的軍隊也沒有訓練好ㄟ!」
  「兵,貴神速。」我脫口而出一句話。
  「你又說我聽不懂的話了。」他汗顏的說著。
  「就是說用兵要有神速,我們的兵沒訓練好對方也是一樣的,我們這邊的將領統馭能力比他們高,所以一定會贏。」我信誓旦旦的。
  果然結局如我所量想,我們成功的拿下了一個重要的據點,玩得入迷的我們還抱在一起歡呼,他還把我抱起來轉圈圈,害得我們都眼花撩亂。

  「說真的,你真的跟其他小學生差很多ㄟ!可是每次看見你笑啊、嘟嘴啦,都很可愛,又像個天真無邪的小孩子。」在吃點心的同時他對著我說。
  「那很重要嗎?誰說靈魂跟身體就一定是相同的模樣?」我笑著說。
  他又皺眉頭苦笑︰「又來了!又是我聽不懂的話。」
  「唉呀!不懂就算了,我也懶得解釋。」我擺出一副小大人的樣子。
  「!」他笑著說出一句日文。
  「什麼意思?」我直接問。
  「不告訴你,我也會說你聽不懂的話。」他自滿的說著。
  「不行!你一定要說。」我有點生氣,我害怕那是罵人的話。
  「唉呀!不懂就算了,我也懶得解釋。」他也學我那句話。
  「好啊!那我要回家了,以後不來找你玩了。」我起身就要走,當時的我是多麼的任性啊!
  他緊張的追上前來拉住我︰「好啦!對不起,我告訴你就是了。」
  我原本只是以為他不會在乎,沒想到他反應如此強烈,我順勢又道︰「誰叫你都用日文,我又不懂。」
  「你不懂我會告訴你嘛!不要生氣…。」他很著急。
  我真的不明白,他幹嘛那麼在意一個認識不到多久的小孩子?於是我又問了他︰「那剛剛那句日文是什麼意思?」
  「是可愛的意思,我其實是說你很可愛。」他這樣說著,表情很誠懇不像是說謊。
  「真的嗎?」我疑問著。
  「真的!我發誓,如果我騙你我就會被車子撞死。」他認真的對天發誓。
  我真的震驚了一下,需要這麼嚴重嗎?我擠著臉道︰「好啦!我相信你,你不要那麼認真啦!」
  「我是很認真的,我很怕你不理我了。」他急促著。
  「神經喔!送我回家了啦!」看看天色我也該回去了。
  他聽了趕緊去牽車子,準備送我回家。

  在路上我想不透,他為什麼對我那麼重視?不想跟我分開的感覺又是怎樣的感覺?我從小到大是被寵大的,所有的人都會讓著我,那是因為我有個有權勢的老爸,可他呢?他又不知道我的背景,怎麼會如此讓著我?

  「你家到了…。」他提醒著我。
  「嗯,謝謝你!」我笑著道再見。
  「我以後不會再說你聽不懂的話了,你以後還會來找我玩嗎?」他很緊張的問著。
  「會啊!而且你可以說我聽不懂的話,我們互相教對方聽不懂的話。」我笑著說,還是覺得今天很滿足。
  「你明天能不能帶我熟悉這裡的環境啊?我剛搬來,都不知道路,順便我請你吃午餐。」他小心翼翼的。
  「可以啊!那我10點過去找你。」我還是微笑著,我想我今天的舉動嚇到他了,我翻臉跟翻書一樣快。
  「那我走囉!」他很高興的騎著腳踏車走了。

  我搞不清楚,一個17歲的男孩子居然讓我這個13歲的小學生牽制著,他總是在意我的想法,難道他沒其他朋友嗎?不然他不會這麼在意我的反應。
  我心裡面其實對他並沒有很真誠,說穿了只是有吃又有玩,還可以耍任性,反正他也心甘情願啊!當時的我的確是很糟糕,一點也不會為別人著想,我只是想著自己想要的,從來不去在乎別人的感受。
  自從〝偉倫〞搬家後,自從我生病後,自從我們家曾一度遭逢逆境幾乎要垮台後,我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有時候跟別人爭,我也不是真的要得到,只是為了證明我比他行。
  他,吉田‧涉,既然是心甘情願,那也怨不得我對他這樣啊!我可沒有強迫他,這是標準的「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不過,誰也沒料到,上天老愛跟我開玩笑,他不只是個過客,他竟然是我生命中最玄奇的遭遇跟應運的轉淚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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