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卡主+卡佐结局]你头顶上的那片天空 (作者:水墨泱泱)

      火影文库 2004-11-4 15:49
说明:前半部分是认真改过的,基本上可以定稿了,但是越往后写时间越紧,写得就越急。我是不满意的。有可能的话会再改,还请烟花见谅啊。这篇文已经完结了,情节上不会再有大的变化,即使要改也是调整结构和修饰句子的事情。
>"<人家是乖宝宝的说。
如果每一篇文章都要有一个关键词,那么这篇文章的关键词是:童话。
请容忍一个同人女最根本的花痴。这是写给写轮三只的集体情书。也许。
原本是因为看不惯那么多人因为佐助离开木叶而骂他,而写给佐助的文,但等到佐助真正不再回来,这篇文章也失去了他最初存在的意义了。
然而我仍然坚持不论佐助变成什么样子,真正喜欢他的人永远都不会为此而辱骂他。
他自己选择的路,他自己需要付出代价。
谴责他或者袒护他都是改变不了现实的。我能做的不过是看着而已。
佐助,一路平安。


[兄卡主&卡佐结局]你头顶上的那片天空
作者:水墨泱泱


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人生在世几十年,难免总会遇上那么一次半次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之中的万一。其几率大约不会大过一排苦无射来的时候偏偏打中你的就是染着毒的那一只,或者在成万套《亲热天堂》中恰恰买到有真正作者签名而非影印的那一本——然而卡卡西总是会忘记,现在的他已经不是那么一两支苦无就能解决掉的角色,或者他如果真的想要作者签名的话,从自来也那里搞到比他出版的书都多的签名也不成问题。
所以很久很久以后的某一天,卡卡西又遇见鼬,让他不禁设想自己如果当天去摸奖会不会更有运气——任何小到几乎不存在的几率,实现的一刻,也立刻从接近于零暴长到百分之百。从而忽略了种种荒谬与不可能发生的条件和证据。
鼬的脸部线条一向是偏柔和的。就连杀人的时候那杀意都不露声色。无论是坐立行走一举一动也罢,任何时候也带着夺人的尊贵与傲慢。岁月的流逝对他而言不过是磨深眼睛下的两道痕迹。他骄傲的对抗着包括时间的一切。以一种默然而绝不低调的姿态。
卡卡西照旧蒙脸遮眼,倒倒伏伏的银发招摇着招摇着横倒竖歪。唉唉,他在心里感喟,这世上有一种人真的是不能碰见的——一碰见,便会有时光倒流的奢望生出。不能实现亦无法实现。

他们对面坐着。没有人说话。
只看皮相的话,似乎两个人都没有变化。连相处的模式都一如既往。似乎还是刚刚认识的时候,跪坐在暗部办公室里,沉默的打量着自己的新同伴,然后没有人主动开口——然后时间在这里忽然被真空吸尘器抽去好多年。于是唰啦一下,到了现在——和年轻这两个字,绝了缘。
沉默的空气安静的环绕着他们。没有人觉得尴尬。连彼此都是沉默的一分子,依然自得其乐得一派安然。仿佛语言之于他们,从来都不是必要的交流工具;真正能否达成共识,一向都不在嘴唇的开合和舌头的动作上;纵然舌尖上可以开出最妖娆的蔷薇来,可你在说什么呢?听不懂的人,永远都是不知道的。
任何时候也好,沉默都是质地上佳的伪装。你说过让我留下来吗?我似乎不记得了呢。你曾经表示过对我的需要吗?啊,为什么我一直都不知道呢?你是要我跟你走吗?你真的明白你在说什么吗?可我有些听不清楚呢,你可以再重复一次吗?
于是跨越时间的河一路来到现在,对面坐着的两人间所有的障碍不过是一层面罩。时间之手残酷而又坚定的剥落一层层的伪装,那层薄得一个指头都可以弄破的面罩固执而又可笑的坚持着最后一道防线。可问题是我们真的曾经伪装过吗?
难道从最初到最后,我们不都是一直站在河的两岸对望,沉默而又坦然。对方在自己眼中所有的坚持和执念不过是骗得过别人骗不过彼此的自欺欺人。纵使明知我们在互相看来透明一如赤裸,可我们不是什么都没有开口说过吗?
所以,我们也就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用火之国木叶忍者村现任六代目火影大人的话来说,那不是沉默,那不是无话可说。那应该叫做——超越了语言。

想到那个曾经是自己学生的金发蓝眼的小子,卡卡西忽然微笑了起来。在质地良好的面罩上扯出拉伸的弧度。唯一露出的眼睛上,上下眼帘的银色睫毛重叠在一起,化成弯弯的线。
不用写轮眼,这么近的距离内鼬也可以看清那每一根睫毛颤动的样子。
但鼬只是看着他的眼,知道他接下来必然会解释自己莫名其妙笑起来的原因,便索性连开口询问也省去。他专注的看他。用那种沉静得几乎安稳的气质,连杀人的时候都不曾离开过他的沉稳和安宁,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无动于衷,打从本性里就压根对别人的生死如何毫不在乎。
卡卡西摆了摆手:“我只是忽然想到,当年你是在用什么心情来看着鸣人和佐助在火之国边境上那次决斗了。”卡卡西偏着头让鼬只能看到自己脸上厚厚薄薄的黑色布料,似笑非笑的说,“即使不能把九尾带回去,也希望弟弟能够得到万花筒写轮眼吗?鼬你的心思还是这么隐晦呢。怪不得佐助他到现在都要懂不懂的。”
鼬面上的表情纹丝未动,只有一双细长的美目最深处泛起危险的亮红色。
卡卡西笑着转过头来,举高手做了个休战的姿势,但嘴上可一点也没放松:“承认吧鼬。你根本很疼爱佐助的。而且,还是很偏心的那种疼爱啊。”
鼬慢慢的闭眼。心想这个家伙果然不管任何时候见也是一样的欠揍。
还没决定到底要做一个什么样的月读世界好让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适可而止,已经听到不怕死的人笑得前仰后合:“果然啊。连一被人说中心底弱点就立刻动手准备揍人这一点也没有变过。难道这么多年来,鼬你成长的只有揍人方法从体术到瞳术的变化吗?”

这些,都是后话了。
而当时火之国的边境线上,卡卡西抱着昏睡过去的鸣人,是颇痛恨自己的无力的。
想说的太多。而能做的太少。
他一直都守护不了自己想保护的人。多么多么令人憎恨的无能。偏偏当着佐助的面还要逞强。他对着那满脸恨意报仇心切的小孩温和的笑着说:“你走自己想走的路便好。”
怎样令他恨不得吞掉自己舌头的言不由衷。

及时的赶到并插入那两个显然都已经失去理智的小孩之间也没能够改变事情的结局。卡卡西一直确信勉强得来的东西最终都会失去,人心向背是最叵测的东西,是非对错只在转念之间,但一旦决定下来就很难再被改变。留不住的人不会简单的就被留住,杀不掉的人也不会因为换了居住环境就可以杀掉。
鸣人和佐助都太小了,天真的以为这世上的一切都在自己的手掌心里,错误地相信,只要我足够努力,没有得不到的东西。
但偏偏这世界上真的有很多东西都不在自己的控制范围之内,死心塌地的努力也并非总是能够换来最想要的结局。
所以卡卡西只是对着防备的看着他的佐助温和的笑。
那小孩笔直的站在原地。血红的写轮中三个勾玉不停转动。他站在那里,眼睛里满满的是决绝的仇恨,抿着嘴角,固执的抵抗着整个世界的靠近。
卡卡西笑着说:“佐助,我不会阻拦你做你想做的事情,只要你有为自己的行为承担责任的觉悟。不过,佐助,你从来都没有把我说的什么话听进耳朵里去,但是离开之前,我还是希望你能记住一句话。”
“——你是杀不掉你哥哥的。”
他看见那个少年满是敌意的眸子在听完那句话之后危险的眯起,飞快转动的三个勾玉中泄露出不屑的气息,原本动摇了一点点的脸恢复成坚毅冷漠的神情。
然后他最后看了他一眼之后就顿身离去。
然后鸣人在他怀里一直哭到昏了过去。

鸣人把牙关咬紧,一声也不出,像是哭出来一嗓子便把他一生的人都丢尽了一般,可流泪流得比什么都凶。
卡卡西断断续续的重复着安慰的句子。
“……不管佐助变成什么样子……他也都是他…………他是我们的同伴……无论他在哪里…………小樱那边我会去给她说…………既然已经承认他是自己最亲密的朋友……就要让他选择自己要走的路…………”
无力感成倍的涌来,铺天盖地的淹他过顶。
他也很想哭,可是谁来安慰他?

虽然打从一开始就已经拼命在心中告诉自己要做好最坏的准备。但是那种眼睁睁看着佐助离开的事实还是打击得卡卡西几乎站不住。
鸣人一直哭到昏了过去。到底是12岁的孩子而已,想哭就哭也是水平。至少卡卡西自己,哭不出来。难过得要死,疲惫得要死。可是哭不出来。
佐助还是孩子,还有犯错的资格。
可他成年太久太久了,必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既然来之前已经决定不能把他直接打昏了拖回去,那么现在的一切负面情绪,也不过是自己自找罪受。
佐助那孩子根本钻了牛角尖,任何人的话都听不进去。
大蛇丸、我爱罗、鼬依次出现。每一个人都颇有默契般的推他一把,终于成功的把他推向黑暗的渊。
可如今的卡卡西仍然希望他能记住那句话,即使他把他所有的话都当作耳边风也好。他还是希望他能够放弃报仇的念头。
然而卡卡西心里比谁都清楚,佐助最终也没能理解他话中的真正意思。
不过那又怎样呢?
——他也已经很累了。

确认鸣人睡熟了之后,卡卡西有些疲倦的道:“出来吧,鼬。”没有专门提高声调。在这个人面前没有掩饰的必要,一切的心酸和劳累,就是让他看到也没有关系。
然后有宽大的黑底红云斗篷从雕像后转了出来。站定在不远处,看着坐在地上抱着鸣人的他,慢慢的说道:“卡卡西桑还是很会照顾孩子啊。”整句话用相当礼貌的语气说出来,一点不敬的意思都没有。也正因为如此,那种讽刺的意味便格外的明显。
是鼬一贯的经典语气。
卡卡西在心里苦笑。
不,他打从心底认为他不是一个合格的老师。唯一的这三个部下,已经用尽全力想要保护,给每个人都尽可能细心的关照,希望能让他们看到这世界上美好的一面。
可最终仍然不免落到这个地步。
卡卡西撇了撇嘴角,想要做出平日里的微笑,却只是咧成僵硬的弧度。他放弃似的摇了摇头,算了,在鼬面前,笑或者不笑都没有太大的意义,把精力花在如何应付他身上比较值得。
卡卡西转了话题:“想也知道你在这里。你最近一直在追踪鸣人想得到九尾,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想起佐助自从这个人再次出现后情绪就立刻坏得无以复加,会想到去大蛇丸里寻求力量也不过是因为鼬不把他放在眼里,卡卡西就觉得火大。但他只是用一种平静得近乎懒洋洋的口气说:“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打个你死我活嘛。”
鼬走近了,没有坐下来,站在那里俯视着环抱鸣人的卡卡西。他看见卡卡西尽可能地把鸣人调整成让他躺着舒服的姿势,而不去管自己的坐姿有多么难受。
鼬只是静静的注视着他在自己走近时不动声色的伸出手去环住鸣人的身体,眼神一直都很沉稳,仿佛看见了又仿佛什么也没有看见。但就是那种什么都没有的平静,却无端的让卡卡西有了想杀人的冲动。
鼬简单的说:“若这种程度他便输,就不是我弟弟。”一双写轮眼深邃猩红。
卡卡西张了张口,却是无语。
这个人的思维果然不能以常理揣度,亏他还以为在暗部共事的那一段时间他们是默契良好的搭档。
鼬的嚣张一贯是内敛的,掩藏在无与伦比的礼节与优雅后面。
只是没想到他现在连暴走的九尾力量也不放在眼里。若是他也就算了,竟然还这么要求他弟弟。
卡卡西除了能第一千次确定佐助的人生走向都被这个思维叵测的哥哥遥控在手里,剩下的,无语之外还是无语。

那一天他们没有说太多,却在一起坐了很久。
鼬最终是坐在了卡卡西的对面,没有问卡卡西不着急回木叶的原因,也没有再去追佐助。
卡卡西总在这种时候觉得鼬的沉默真是件好事。因为他自己也不能确定,会和这个曾经是搭档如今是叛徒的人在一起坐这么久,到底是因为自己实在需要一个人的陪伴,还是仅仅已经不想再让佐助看到鼬。
中间鸣人曾经醒来过一次,就在他迷迷糊糊的要睁眼的时候,卡卡西已经眼明手快的把他的头扭了过去,而鼬非常及时的写轮眼催眠再次让鸣人昏睡了过去。
虽然很久没有共事过,但那种良好的默契是做不得假的。
卡卡西和鼬都是敏锐的人,感到了这一点之后,彼此之间的敌意或多或少的也被放了下来。
但该指责的还是要指责。
“你还真是狠心啊。眼睁睁看着你弟弟对自己的同伴痛下杀手。”
鼬想了一下,然后淡淡的说:“万花筒写轮眼一定要杀掉自己最亲密的人才能拿到。”

很久以后卡卡西才反应过来,这句话其实并不是如表面上看来的这么单纯的。
那时候他们两人都已经不复年轻,对坐着,卡卡西终于笑着问起:“那次你如果眼看九尾在你眼前死掉,没有把他带回去,晓的反应该是什么呢?”
鼬沉默了三秒这才开口:“我不记得了。”说话的语气依旧平和,仿佛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急躁。
卡卡西只能无声的叹气。
早该懂得鼬平稳的表象下其实有种为了达到目标而不惜一切代价的狠劲。但那么多年前,纵使是他也没能看穿,其实这个家伙是如此的为弟弟着想。卡卡西一直觉得鼬对佐助的所作所为不够负责任,所以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那一天,在火之国的边境线上,在有着巨大石像的河谷旁边,鼬曾经听着弟弟对鸣人说:“你对我来说,已经算是最亲密的朋友。”然后把已经捏在手里的苦无又慢慢的收了回去。那一刻他冒的是不把九尾带回去就是任务失败任务失败就有可能丧命的风险,远远的站在一边,面无表情的等待着佐助把他的任务杀掉。
只为了完成万花筒写轮眼的开眼条件。
鼬一向便是这样。
只做他认为对的事情。什么解释也没有。什么话也不说。
——然而并不是人人的思维都能缜密如你,你若是什么都不说的话,又怎能让别人了解你心中的想法?
然而从最初开始,鼬就并没有期望着任何人的了解。
所以卡卡西是真正的想叹息了。

但当时的卡卡西,并没有想到这些。他才出完S级任务回来,又发动了自己所有的忍犬找这两个孩子,然后在他们对峙的时候一直开着写轮眼。他实在很累了。精神上和身体上都疲劳得可以。
他只是听着鼬的回答,然后怒极反笑的眯起了眼。
“这就是你把佐助逼到如此的理由吗?”
他斜斜的看他,笑眯眯的神情几乎带了几分轻佻。然而从他嘴里说来的一字一句是冷的,几乎能在空气中自我凝结,铿锵的落到地上来:“鼬我拜托你也稍微适可而止。到底还要佐助怎样你才肯放过他。”
如果不是因为有你——
如果不是因为有你——

理智重新回到脑子的一刻,卡卡西听见自己咬牙的声音。他眯紧眼睛,记不起这是自己多少年来第一次愤怒到如此地步。他只是感觉鼬深深的看着他,像是要透过他的面罩看穿他的血肉一直看到他的心里去。
卡卡西偏过头去,没有说对不起。

人在最着紧的事情上常常会失去判断力。这种现象鼬见过也不止一次两次了。卡卡西从来不是完美冷静如同传言,他一直都知道。
从第一次看见他在带土的忌日那天在战场上杀红了眼开始,鼬就清楚,这个男人,从今而后已经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活。
他看人从来都不会错的。
他冷冷的看着他不管换过多少个姿势,也一直把一只手搭在鸣人的腰间,便知道他一直没有卸下对自己的防备。
很想问他这样究竟累不累,然而鼬比谁都明白卡卡西已经在失控的边缘。
所以他只是看着。静静的看着。什么也没说。
连最糟糕的时候也不忘记守护自己的学生,他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眼前这个男人一直走下来,任何时候也学不会自暴自弃,任何时候在他心里最重要的都是大局——虽然鼬从来都不认为,所谓的大局在卡卡西心里会是比他的爱好生活更重要的东西。但卡卡西还是这么的做了,并且坚持下来,一做许多年。虽然看起来比谁都不正经,但却是最最可靠的人。

仍旧是在那个川流不息的河水旁边,卡卡西对他说:“我以为你会阻止佐助的。你该比谁都清楚,他是杀不掉你的。”他的手里还环着鸣人,眼里却看牢了鼬。
他们是如此相象的兄弟。佐助杀不掉鼬就好像鼬杀不掉佐助一样是完整的镜像对立。
鼬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他说:“他不回去也好。”语气淡淡的。
鼬不知道卡卡西是走哪条路过来又看到了多少。他是亲眼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孩子为了拦截下佐助而采取一对一的方式和那些音忍对抗。
个个凶多吉少。
鼬不想佐助回去背负这一切的内疚。
那个孩子其实很善良。他比谁都知道。
善良得让鼬总觉得他会把自己的天赋限制住,每日沉湎于那些小小的幸福中,而不去开发自身最大的潜力——要知道,人人交口称赞的宇智波家族也是在这样的安逸中沦落下去的。而佐助其实拥有的,是比自己还大的潜力。

不管彼此是否敌对。卡卡西和鼬的想法其实总是近似。
或许连卡卡西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比起佐助,他是和鼬更为相似的人。只是从头到尾,鼬的行动力都远在他之上,他一直比卡卡西更为冷静和现实。
所以即使两个人看问题的角度多么相同又有什么用。最终仍然免不了走上不同的道路。
说不清楚是哪里出了问题,日后回想起的时候是不是就可以连遗憾都没有。仿佛谁也没有刻意避免过什么。谁也没有回绝过什么。然而总有那么多莫名其妙的擦肩,一次又一次,终于不免背向而行。等到意识到连那样的擦肩也不可能再拥有,回头时却连对方的背影都看不清了。
然而即便是那时,卡卡西和鼬如果在不同时刻路过同一条河流,停下来的时候,眼睛看向的,也仍然会是同一块石头。

他们关于佐助的共识也在很多年后得到验证。
那时候佐助躺在卡卡西身边,卡卡西忽然想到一个总是让他不能安心的人,于是问:“你到底把大蛇丸和兜怎样了?”
即便大蛇丸已经年老,但那个戴着圆形眼睛总是微微笑着其实心思比谁都缜密而且又是第一能下狠手的少年,却一直是卡卡西心头拔不掉的刺。
佐助想都没想,很快的道:“他们不会再出来了。”
“就是说,他们还活着?”
佐助这次想了想才回答。偏过头去,长长的刘海遮住眼睛,他淡淡的道:“他们总算对我不错。”
卡卡西笑了,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这个孩子不会狠得下心杀掉任何对他好过的人。
就像很久以前他说过:“你杀不掉你哥哥的。”
卡卡西始终不知道佐助到底是不是理解了其中真实的含义。
然而这孩子总是把任何一个人的好都记在心底,却是再确定不移的事实。
——只除了那次,他真的动了杀机,想杀掉鸣人。——然而却是被他的亲哥哥一手指引到那个地步的。
说起来,卡卡西有时候对鼬真的很无语的。
不过卡卡西始终相信,那一次即使他没能在佐助离开之前赶到现场,佐助也不会杀鸣人的。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人,就很难再改变。人的本性如何,即使不免要受到外界环境的影响,但是从小养成的根深蒂固的习惯,总一直在那里,怎样也不会变。

在火之国边境的那天,到了最后鼬说要走。他已经一个人出来得实在够久,再不回去鬼鲛就该疑心了。
卡卡西下意识的环紧了依旧在熟睡的鸣人,不去对上鼬的眼。
那时候卡卡西的情绪已经回复,但到底体力不在巅峰状态,何况肩上还抗着鸣人,这样的自己怎么会是鼬的对手,他苦笑道:“虽然我确实只是来阻止他们两人自相残杀的,但鼬你总不会想让我一次性失去两个部下吧?”
鼬冷冷的站在那里,然后慢慢的开口:“我有一个可以带走鸣人又不会让你失去部下的方法。——那就是,你也跟我走。”

卡卡西很多年后想起这个情节的时候,从来都不会让人看见他的表情。即使是佐助也不行。
没法想象,鼬那样几乎眼里只能容下他自己一人的人,是用着怎样的心情才能开口说出这样的话。
那让卡卡西每次想起的时候,总是恨不能用面罩将自己的整张脸都遮起来。
所以后来那次再遇见鼬,卡卡西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我有时候总觉得我该对你说一句对不起,可鼬你该不会是那么小气的人吧?”卡卡西说,脸上仍然是笑嘻嘻的,但眯着的眼睛里,已经有了严肃的表情。
鼬想了想,眼睛里的血色渐渐褪去,再睁开来的时候,已经恢复了深黑色的眼睛里竟有了一闪而过的笑意。
他慢慢的说:“如果觉得内疚的话,就把你的面罩取下来让我看。”
卡卡西忽然真正的微笑了。

他还记得他们都在暗部的时候,有一次鼬拼了死命把他从战场上拖回来,后来他为自己在战场上的失态向还只是个少年的鼬道歉,但他想鼬也应该知道那天正好是带土的死忌。不过卡卡西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对着鼬说:“对不起。”
他记得那个时候鼬好小,几乎还是个稚嫩的少年,个子才打到他的胸口。小小的鼬想了想,然后以极严肃的表情说:“如果觉得内疚的话,就把你的面罩取下来让我看。”
卡卡西当场就很不给面子的笑了个东倒西歪,笑得鼬一张白皙秀气的脸庞涨得通红,一排苦无都捏在了手里,看着卡卡西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又恨恨的收了回去。
卡卡西还举高了手解释说:“我觉得好笑的,不是你的这个要求;我只是很奇怪,你怎么能用那么严肃的表情说这种话?”说完,继续笑得喘不上来气。
简直就是越描越黑。
少年的鼬一向是家中的宠儿暗部的精英,说出来的话别人即使有异议也要寻找一种委婉的方法向他表达,哪里经受过这样的笑法。
当下鼬的脸色由红变黑,二话不说的就向外走。
卡卡西一边喘着气一边在后面嚷:“你别急着走嘛。哎我说,你如果把头发散开来给我看,我就把我的面罩取下来。”
鼬连头也没回的,扬手就给了四支手里剑。

卡卡西同样记得那天的情景,但他想鼬恐怕不会知道,在鼬离开之后,他把扎在他枕头上四根手里剑取下来无意识的把玩,那时候他的心里是很有些无奈的。
十二三岁的孩子,却连如何应付同伴之间的玩笑话的经验都没有。生命的表格里填上去的不过是一笔又一笔的光辉战绩,残苛的训练让他拥有不符合年龄的成熟冷静,可卡卡西就是看不出来他浑身上下哪里有一丝少年的样子。
就好像看见了多少年前少年卡卡西的影子一样。

很久以后卡卡西看着坐在自己对面早已经不是个少年的鼬,那时候两个人都经历了更多的事情,知道能活在世上已经是一种幸运,早就习惯了忍者的身份和生活,对制度和规则的怨言也渐渐淡去。
所以卡卡西看着对面几乎没有变化的鼬,不无愉快地想,怪不得时间在他脸上的作用比别人都来得小,原来是因为他从12岁那时候起,就是一副面部表情僵死的死样子。
他忍着笑把当年的对话补充完整:“我也说过很多次了,你把你的头发解开来。我就把面罩取下来。”
可惜这时的鼬早已不是那个惨绿少年。他很快的反击回去:“你可以叫佐助把头发留起来。”
对答如流。速度之快让卡卡西不禁怀疑他到底把这个答案在心中模拟了多少遍。
卡卡西笑嘻嘻的说:“鼬君你是想要我半夜做噩梦被吓醒呢?还是想要我叫错名字被暴走的佐助追杀?”
然后鼬抬起来头来,依旧是以面无表情的神态严肃的说:“都有。”
卡卡西低了头,无声的微笑起来,发自内心的愉快。
那时候已经不再是战乱年代,而他和他也终于能够以非敌对的身份坐在一起,不用再考虑如果被人看见要如何回去向首领解释。
两个人之间一点干系都不再有,反而能够更加轻松的交谈。
卡卡西半眯起眼睛,顿时觉得以前的一切都很值得了。

他还记得当年在火之国边境上。鼬生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开口要求他跟他一起走。
但当时的卡卡西心力交瘁,根本听不出来他的意思,也没有意识到那句话的份量,只是精疲力竭的举高手做出妥协的姿态:“不要再说这种一点也不好笑的笑话了好不好。”
鼬站在高处,身后是一片深红的夕阳,冷凝的身影几乎带了几份萧索之意。
卡卡西苦笑了一声之后就笑自己眼花。
鼬那样坚强能干永远都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从来也不会因为得到什么而真正欢喜,也不会因为失去什么而分外可惜,这样的人怎么会有失意的时候。
鼬只是轻轻的耸了耸肩,这对他来说已经是相当大幅度的动作。他说:“我并没有逼你。”
我并没有逼你。
然后卡卡西背了熟睡的鸣人离开,留下鼬一个人站在高大塑像的顶端。
血一般的夕阳裹住鼬的周身。那颜色分明深沉热烈,然而鼬能感觉的,也只有冰冷无比。那个傍晚的光芒红得异样啊,浓重如血浆。鼬几乎觉得自己就快要被那种粘稠凝滞的力量携带着撕扯着沉下去沉下去。整个世界都是红的,光是看着也觉得欢快而热闹,仿佛火焰在噼噼啪啪的烧,可鼬只是冷,仿佛所有度过的17个冬天叠加在一起袭来,最鲜艳的红色也掩饰不掉的满目荒凉。
即便是第一次见识血流成河的战场,也不曾有过这样快要被灭顶的感觉。
然而鼬是真的忘记了,他的第一次任务,卡卡西一直站在他身前,而此时的卡卡西只是背着鸣人头也不回的离开。
他看着他走,佐助离开带给他的打击,几乎让卡卡西一下子老去。连贯常倒向左侧的头发都显得不堪重负。
鼬不相信卡卡西不知道他的心意。
然而从头到尾他们不过是命运河流里的两颗小石头,被水流卷往不同的方向,最暧昧的一刻不过是擦肩而过后的相互怀念,总有外力强迫着他们背向而行越行越远,总有一天连回头也看不见对方的身影,然后从头到尾,连一个亲吻都不会有。
连在月读的世界里,他们两个都干净分明。那种最标准的两人天地做什么也没有外人知道的地方,也不足以让他们表达对彼此的倾慕。
骗不过的不是周遭人等,而是他们自己的眼睛。

很久以后卡卡西忽然发现,那句“我没有逼你”是他一生所听过的最应该被纂刻下来好好保存的言语之一。
当然也不能排除,任何话从鼬那样的人嘴里说出,分量都平白增加了一倍的缘故。
总之是有一天佐助忽然说起那一天他离开木叶时的事情。
——真的要过很久,才能体会那是种什么样的尊重。因为是最重要的人,所以尊重他的所有选择。
听君自便,任君选择。不管自己心中究竟想法如何。
只要你觉得满足,我便可以保持沉默。
不能支持你的所有决定,至少要让你保有选择自己要走的路的权利。
那时候卡卡西正笑眯眯的看佐助,想夸奖两句“孩子终于长大了”好成功的惹得佐助发火,一个不经意间就想了那句话。
“我没有逼你。”
鼬说,几乎是很难得的带了几分漫不经心。
然而后来卡卡西想,恐怕他再没有比那一刻更认真的时候。

但那时的卡卡西也只有苦笑了。
听到那句“我没有逼你”的时候,他整个心神都是乱的。哪里还顾得上分辨每一句话里隐含的意思。更何况言语对他们俩人来说,一向是最最次要的交流工具。
便是在当年的木叶里做忍者时也是一样。
虽然不是战乱年代,但各国之间小的争端一向不断。从暗部到上忍,他的工作量从来没有少过。好容易得闲可以休息,也恨不能一觉睡个三天三夜,最好活活睡死过去不再起来,什么地方找心情找时间找精力去想,你这句话里面隐藏着多少意思。

所以最后一次卡卡西遇见鼬的时候,不免总要感慨一句,有和平真是好事啊,便是要风花雪月,也多少能找到一点情景意境。不至于把情书写到一半,啪啦啦飞来一支鸽子啄你的窗户,换上忍者装束以最快的速度去任务,好容易捱到有命下战场,回来却发现自己爱慕的对象已经嫁做人妇。
但鼬显然是不会想到这样的地方来的,同样是想起当年的往事片段,鼬却是用一贯的经典语气说了一句:“卡卡西桑终于舍得离开木叶了?”
用最礼貌的语气说最讽刺的话,这一生卡卡西也只遇见了这一个人而已。
卡卡西想了想,认真起来回答:“现在的木叶,多我一个少我一个,已经没差了。”虽然仍旧是护额面罩看似和以前没有区别,但遮住左眼的护额上已经没有了木叶的标志。
鼬该知道木叶在他的心中并不只是一个名字而已。旗木卡卡西随时准备着为了那个村子豁掉性命。随时。
但现在的木叶已经强大得不再需要那么一两个人的守护。
就好像很多年前离开木叶的三忍一样,因为没了守护村子的必要,所以各自走上不同的道路。然而如果有某一日木叶有难。他会回去。卡卡西知道。他会带着自己的性命回去那个他从小生长同时用他无数同伴的鲜血养育起来的村子。
鼬显然和他想到的是同一个问题:“如果忍者大战再起的话,你可知道佐助会帮谁?”然而鼬并没有期待他的答案,没有停顿的说出不容置疑的答案:“他会帮音忍。”
卡卡西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也就是说你会帮雾隐了?”
鼬点点头。
卡卡西阖上眼睛,微微的叹了口气,随即漫不经心的睁眼说道:“看来我该庆幸一次了,至少我们的有生之年不会再出现战争。”

(从以下开始胡编乱造,叹气)
与其说现在木叶的实力大大增加,不如说其他的几个国家的实力都有不同程度的削弱来得比较妥当。
就在不久前的第二次忍者大战中,纲手听从了卡卡西的劝告明智的没有参与到战争去中。非木叶同盟国的雾、云、岩三个大国相继卷入战争,很困难的结束了之后,也已经大伤元气。而砂隐在更早以前和音忍联合进攻木叶的那次已经损伤惨重,我爱罗去世之后,再也没有力量和木叶抗衡,木叶建村至今历经短短六代火影,已成一国独大的局面。

一手由现在坐在这里的两个人造成。
那时晓对九尾的争夺已有势在必得之态。音忍那边在沉淀数年后又卷土重来。木叶的存亡岌岌可危。
然后鼬和卡卡西再次以敌对的身份撞到一起。
那时卡卡西已经浑身是伤,刚刚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想吃颗军粮丸略微休息一下,脖子旁边已经搭上了冰冷的手指。他一惊向前迅速翻去,但对方显然对他的招数很熟悉,伸出手钳制住他的手腕,然后才慢慢的说道:“是我。”
卡卡西闭了眼叹口气,像失却全身力气一般坐了下来,顺便把含在嘴里的那颗军粮丸咽了下去:“好久不见,鼬。”
身后的人有那么十几秒种的时间没有动静。
卡卡西也懒得向后看,虽然明明是敌对的双方,但不知道为什么,每见他多一次,对他的防心就更少一点。他懒懒的道:“你不会是在想要拿我去换九尾吧,还不如杀了我比较快。”
鼬只是看着那头沾了血迹的银发在眼前摇摇晃晃,没有开口说话。
他刚才确实在想如何让他消失的方法——那是他一生中最好的时机,可以带着卡卡西一起走,两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任何人能知道他们的行迹。
连鼬自己都很惊讶这样的念头为何来得如此迅速而强烈。
他因为惊讶而错愕了至少五秒。回过神来是因为察觉到了有人的靠近。
鼬眯了眯眼,想起他们还是敌人的事实。他很低很低的说“对不起”,这次是非常用力的捏住了卡卡西脖子。然后黑色的人影跳入他们眼帘。
他看见一张和镜子里的自己非常相象的脸。
手指下卡卡西的颈部大动脉猛的跳动一下。鼬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那个机会。并且,永远不再来。

这次,长大的少年没有再让仇恨冲过自己的理智,血红的写轮里一片冷静。
他说:“放开他。宇智波鼬。”口气平静如常。
鼬在吃惊之余手下不免一紧,然后他听见手掌中的卡卡西呼吸困难的问:“你……还是……想报仇?”
佐助忽然笑了,是卡卡西从来也没见过的那种明亮的笑,照得他眼中猩红的写轮也少了几分肃杀之气,他笑着道:“不,我只是来找你。”

卡卡西后来想人的际遇真的是非常奇妙的。
开始在木叶的那么多年里,所有真正关心他的人都包围在佐助周围,也没能阻止他向黑暗中滑去;然而在音忍的那种几乎带着变态的黑暗环境中,这个少年却奇迹般的活了下来,连带着学会了爱人之心。
那之后很多年内,佐助晚晚都会在噩梦里浑身哆嗦的把嘴唇咬出血来,却一声也不喊。所以卡卡西知道他在音忍的那几年过得一点都不愉快。
然而他并没有问过佐助到底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让他最终掌控了一切包括他自己,就好像他没有问过佐助离开的那几年中他到底和鼬有过多少纠葛和斗争。
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佐助也不能幸免。
结局如愿以偿已经是难能可贵,所以卡卡西懒得再追究中间的经历多么曲折艰苦。
不如意的事情,还是统统忘掉吧。

所以脖子被钳制住只要鼬轻轻一扭便会送命的卡卡西只是慢慢的笑着说:“欢迎回来,佐助。”
佐助摇了摇头,又重复了一遍:“不,我只是来找你的。”
鼬和卡卡西都轻微的怔呆了一下,短暂的沉默过后,卡卡西叹道:“佐助你还是离开吧。我说过我不想看到你和你哥哥自相残杀。”
佐助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你还记得我们去波之国出任务的那次?我说过,从你被抓住的那一刻起,就没有第二个选择的余地了。为了能让自己不内疚,我必须要救出你。”
鼬和卡卡西都没有说话。
而佐助几乎是以如释重负的语气在飞快的说:“现在的我,终于也可以说,我不会让人杀了我的同伴的。”然后他再次微笑:“是你说的,不论走到哪里,同伴就是同伴,不是吗?”
那清秀脸庞上的笑容几乎把阴暗的天空都整个照亮。
卡卡西不知怎么的就想叹气,提着吊着那么多年的心忽然松了下来。他再没有比现在更开心的时刻。过了这么多年,佐助终于还是把他那时候的话听了进去。他该高兴的,当时没有阻拦他离开,老天保佑,终于没有被证实是错误的选择。

鼬一如既往的沉默着,什么也没说,什么表情也没有。
卡卡西看不到他的表情,就不会猜到他在想什么。然而后来卡卡西问过自己当时真的有关心他在想什么吗?不能欺骗自己的知道,他全副心神都在眼前才出现的少年身上。
鼬慢慢的松开了捏住卡卡西的那只手,他松得很慢,慢得几乎带了不甘心的味道,但最后还是完全的放开了对卡卡西的钳制。
佐助紧紧的盯着他慢慢的把眼睛闭起又张开,写轮眼的瞳术正式发动。佐助把全部查克拉都集中在眼睛上试图与哥哥对抗。然后等他觉得不妙,已经有一记手刀砍在他的脖子上。那是最最普通的体术招式,却来得又猛又重,来不及考虑哥哥是什么时候用出影分身的,佐助已经昏了过去。

接住他滑落的身体的,是他身后一脸苦笑的卡卡西。
他轻轻的把佐助的身体放在一旁,再补上一掌确认他一时半会醒不来之后才苦笑着望向鼬。
“鼬,总要配合着你对我的部下做这种事情,次数多了连我都会觉得良心不安的。”所以他才会用那种最简单的招数好让佐助没法认出他是谁来。
奇怪的是鼬这次并没有讽刺他,只是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已经收了写轮眼的瞳孔是纯粹的黑色。看不见底,却让人觉得格外清澈。

忽然之间,两人再次恢复了佐助没来之前的沉默。然而同样是没有话说,此时彼时的心境气氛都差得太多。
半晌之后,鼬抿了抿唇,似乎是深思熟虑之后下了一番决心的开口:“我有一个计划,你也来吧。”
卡卡西的思维都还在佐助身上,满心欢喜的没有反应过来。听见鼬话语的尾音才后知后觉的抬起头来:“啊?你说什么?”

鼬在那一次之前一直觉得这个天才名不副实。他懒。他冲动。他情绪化。他没有传说中那么强。
但那一个下午卡卡西惊人的才华推翻他的这一点已经相信了快十年的认知,并且只是让鼬进一步的认识到,认识他这么久,也自问看人一向看得透彻。仍然要到今天才看到,那个男人真正本质的地方。
所有的计划都是他才提出大概构想,卡卡西已经立刻能够帮他补充细节。
那是鼬在心中酝酿了至少半年的计划,苦于找不到合作者而一个人又不能成事一直隐忍不发。
全部计划说穿了其实简单,各大忍者国之间一直维持着微妙的平衡,新起的几个小忍者村诸如音忍之流又一直蠢蠢欲动,中间再夹杂着晓这样目的不明野心奇大的组织,危险的水位已经太高太高,只等着有一只手来开闸放水,立刻就可以天翻地覆。
他们要做的,是那只泄洪的手。

但鼬是真的没有想到,抱着拉拢卡卡西不成功就杀死他的决心而做下的决定,竟是自己在不经意中押对的最大的赌注。
他们一边要避开仍然在战斗的晓和木叶两方面的忍者,一边还要照顾昏迷不醒的佐助并防止他忽然醒来,所有的细节都是在这样一面不停转移阵地一面思考中成熟起来,可能的影响因素被一一的想到,他们互相补充对方的想法,整个的计划就在这样狼狈而不正式的情况下慢慢的严丝合缝。
仿佛又回到了暗部的时代,只要对方一个眼神,立刻就可以明白彼此的想法。说了前半句话对方能够准确无误的补充上后半句,那并不是什么心意相通,事实上,很多事的处理方法上,可行的路线,就只有那一种。
他们是真的相似的人,就连思想都是合拍的。

鼬忽然就发现其实卡卡西已经把他的锋芒收敛起来许多年。
这时的卡卡西,再没有暗部时候鼬已经习以为常的迟钝和不正经。
鼬觉得自己看见的是那个5岁毕业6岁中忍的旗木卡卡西,而不再是扬名各大忍者国之间的copy忍者。
鼬实在并不知道,卡卡西是如何忍受住那些年来的平凡的。那只写轮眼,以他的身体而言,只会是他的负担吧。那个习惯带着写轮眼来回走动的COPY忍者,更像是他的赌气,更多的,不如说是他和带土之间一直延续至尽的游戏。
倒真像是他的做事风格呢。
在和死者的游戏之间,不经意的泄漏出来的些许才华,已经使他名动江湖。
而他只是漫不经心的微笑,对着那些钦佩或者嫉妒或者说他今天一切成就都是靠了写轮眼的结果的话语慢慢的打个呵欠。
根本什么都不在意。

那之后半年的时间内。相继发生了很多的事情。
鼬离开晓,投奔了雾隐,同时还带去了晓内部搜集到的许多忍术。晓震惊,大蛇丸离开的时候,也不敢这样明目张胆的背叛。雾隐不仅收留了鼬,还给他很高的地位,为了保护他,不惜和晓作对。
与此同时,诸如在岩之国发现云之国的间谍啊,云之国和雾之国发现岩之国背着他们和木叶来往啊,此类的小摩擦层出不穷,战火渐渐升级后,云雾两国正式对岩宣战的那一日,卡卡西辞退上忍职务,开始云游。
会厌倦自己的现状的人,并不只鼬一个。

看似莫名其妙的冲突,没人能够想到是有人在后面导演操控,不过是假扮其他国的忍者或者是在正式任务中途把这个国家的机密卷轴拿到另外一个国家去的小把戏,对于拥有写轮眼的copy忍者和宇智波家正统传人来说,从来都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即使偶尔会被怀疑到卡卡西或者鼬其中一个人的身上,也从始至终没有人能想到——那只是他们在三个小时想出来的计划。
没有人会想到,竟然是这两个人联合在一起。
何况他们自那之后到战争结束前真的再也没有见过面,也几乎没有通过任何音讯,只是依靠奇迹般的默契支撑着这一切。
反正他们的目的只是造成混乱,挑拨出云雾岩同盟国之间的互不信任。于是听到那三国有什么动静,从而推断对方的用意,竟然最后还是达到了双双想要的局面。晓被搅进三大国的冲突之间溃不成军,而那三国实力大大削弱再也不足以对木叶构成威胁。
国与国之间的关系说穿了不过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而人都是会被利益驱使的动物。
对同盟国的不信任,渴望他国的血继限界,才是让一切战争发生的动力。
而他们只是把一切冲突透明化了的导火索而已。
世界的局势,可以轻易的在一两个人的思维间被颠覆。

多年之后,鼬和卡卡西在战争结束后第一次两人对坐在一起的时候,鼬仍然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促使那个人做出那个选择的。
卡卡西只是笑着回过头来,笑着向他眨了眨眼:“人生在世,总要做那么一两件惊天动地的事情啊。”心安理得的样子。
鼬默默的瞪他。很想告诉他以后要编理由请拣一个能让人信服的来说。
实在太假了。
卡卡西一直都不是这么没有责任心的人。
一直不是。
他会因为佐助的出现而决定取消对音忍的布局,把原本计划中更稳定的两国争霸偏心而不讲道理的改成木叶独大,但那也确实是因为他有十分的把握。
甚至在枭雄样的将三大国的未来设计在转念之间也好,在离开木叶后最终和仍然没有与音忍脱离关系的佐助生活在一起也好,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自己是木叶忍者的身份。
卡卡西把话接了过去问鼬:“无论如何也不希望弟弟的潜力被幸福的生活掩埋,即使不惜挑起战争也要脱离开晓的生活,鼬你的心思缜密之处大概不会输给鹿丸吧?我只是想知道,这么多事情都过去了,你对现在的生活满意嘛?”卡卡西慢条斯理的咳嗽两声,一副你最好不要给我说不好的样子。
鼬很快的回答,气定神闲的样子并不输给卡卡西:“只除了他身边的你。”
卡卡西倒是怔住了,静静地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鼬也沉默着。一如既往的沉默着。从来行动大于语言才是他的行动准则。所以没什么好说的话,那么,就不要说了吧。

他们谁都没有提起那一天离开的时候。
他们在商量好最后的计划之后,卡卡西背了仍然在昏睡的佐助离开。鼬站在树枝上看他们。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知道那个人其实这么多年来一直承受着佐助离开的打击。无时无刻也在担心那个孩子的处境,从而怀疑起这一切是否都是自己的责任。
从带土到佐助,卡卡西永远都背负着沉重的过去。
然而却总是忘记,纵使佐助只是小孩子还不懂事,但他当年也不过是第一次当老师而已。
没有经验的错误都可以被原谅。
然而卡卡西对自己要求得过于完美了。
变成他心头的刺,如同他脸上的疤,日日提醒着他佐助的离开是他的错。
然而鼬比谁都知道,并没有人需要为当年的出走负责。
就算硬说要有,也只是佐助一个人而已。

卡卡西背了佐助走,他觉得自己是高兴的。他还有一肚子的话想要问他。木叶收到的情报在三天之前还是大蛇丸对木叶蠢蠢欲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是怎么做到的?这些年一点消息也没有,他到底过得怎么样?这次是回来呢还是不打算走了?
他有那么多话可以问他。
可是卡卡西在树枝上跳跃着跳跃着,不由自主地就回了头去。那时候是夏天,树叶生长最旺盛的时候,整个树林是一片浓郁的绿色,那些在风中舞动的枝条茂盛的生长着。那景色看上去那么漂亮,枝叶在风中飘荡,鼬的身影一会儿被挡住一会儿又露出来。
风那么大。吹得鼬的头发都遮住脸,卡卡西看不到那后面的东西。
他们一共呆在一起的时间不超过四个小时。其中都在忙于讨论方案计划可行性。
可卡卡西知道这一走之后以后就再也见不到鼬了。
他用很高速的体术奔跑,风划过脸上,冰凉冰凉。像刀子一样。卡卡西忽然不敢停下来。
那时候佐助在他的背上醒来。他看着他的侧脸,非常想告诉他,即使再高速的体术,也不足以让眼泪在没形成之前就他们统统都吹干。但他只是更深的把脸埋在了卡卡西的脖侧。什么也没有问。什么也没有说。

佐助是听到大蛇丸和兜的计划后才决心动手的。他一直不知道,虽然大蛇丸得到了他,但是却一直都没有真正放弃过木叶毁灭计划。
他不能想象卡卡西倒在血泊里的样子。
那让他最终选择了第二次背叛,然后,在成功后第一时间来找他。不想听到他死在木叶和晓的冲突里面的消息。
而现在,他就在他的面前了。
所以,就可以了。

佐助后来问:他死了没?
他没有说名字,然而卡卡西却知道他说的是谁。他摸摸他的头发。笑着说没有。
接着又补充道:我们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死,就像大蛇丸不会死,三代会死,兜不会死,四代会死,自来也不会死,我爱罗会死一样。
总有些人会命大得活到很长很长,然后以最最不像忍者的方式老死在床上。
那也许是他一生中所做的最不符合忍者身份的事情。
可是你还能找出什么更适合他的死亡方式?

死亡从来都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只有人活着才有力量。
比如可以在战争开始的那一日辞职。比如可以一路云游游啊游啊的就游到了音忍的村子去。
那里已经完全是佐助一人独掌大局。
然后卡卡西会每日不厌其烦的给佐助说。啊啊,我真的怀念你小时候的样子,为了抢夺铃铛,把自己全身重量都放在我身上呢,也不忘了伸手去够那个铃铛。
啊啊,佐助当年你真是我非常容易害怕的孩子呢。胆小又害羞。我常常在想鼬当年走之前是怎么保护你的,惯出来你那样的性格。
佐助啊佐助,我还是喜欢那样的佐助啊,小小一点。会…………
会的尾音被吞没在佐助恶狠狠吻过来的舌头里。
等到确信这个人一时半会不会再开口,佐助才放开他瞪着他道:想要我离开音忍就直说。
卡卡西,你年龄越老,反而越不坦白了!

那之后平静的生活过了很久很久。直到某一年中的某一天,卡卡西在最意外的情况下再次见到了鼬。
他们之间仍旧说得话很少。
但是互相对着坐在一起很长时间。
沉默才是他们的相处方式。真正的默契,并不需要语言。
卡卡西知道此时的鼬在雾隐已经成了家有了子嗣,忽然就想起某一天和佐助的对话来。
那是佐助生日的时候,卡卡西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对他以坚决得不容置疑的口气许下的愿望。
于是他问佐助:“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的愿望不是要复兴家族吗?那么像现在这样的生活,没有关系吗?”
注定会没有子嗣的。
佐助想了想,漫不经心的说:“算了,反正还有那个男人。”
卡卡西一惊,很感兴趣的蹲到佐助面前:“你什么时候跟你哥哥感情这么好了?”
佐助眼睛一瞪,下一秒种卡卡西已经跳起,躲过两脚外加一拳的袭击。
然后苦无共手里剑齐飞的漫天花雨中,卡卡西听见佐助的答案:“我只是觉得,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那个男人恐怕是必须得承担起他所应该负的责任吧。”
卡卡西一边跳一边躲一边想:话虽如此说,到底还是信任着对方的吧。
那一刻卡卡西终于确信佐助真正放弃了报仇的念头。
敢于无视哥哥的意志,才算真正的脱离了他的操纵。不管如何,我们所要负责的,都是自己的生活。

卡卡西在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问出自己心底压抑得也许比佐助还要久的疑问。
虽然不管做过些什么,鼬也依然是鼬。但我们看人,从来都只能从他的历史中推断为人。
所以卡卡西是真的想知道,那个答案。
“鼬你能不能告诉我实话,当年你们全族人真的是你杀的吗?”
鼬慢慢抬起头来,深黑色的眼睛仿佛最温润又最冰冷的玉石,明明像是没有生命的东西,然而却带着比生命更有韧性和光泽的温度。他说:“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卡卡西忽然笑了。原来过分执著于当年真相的人一直是他。
不管是否鼬杀的也好,改变不了现在的结局。从他出走的那一刻起,就再也回到那个自己从小生长的村子。这不是悲观主义的命题或者宿命论者的无奈。现实很真实的摆在那里。当结局都不能改变,原因就显得渺小起来。
可他知道无论身在何处,这个人都不会变,他还是原来那个即使在最最平常的日子也只会板着严肃的表情说话的少年。就好像佐助在经历过各种各样的磨难之后,反而找回了最初的笑脸。
不管是被遮挡被阻拦看上去怎么可憎也好,有些最本质的东西永远不会变。
人不过是蒲公英的种子一般的东西,随风飘荡,落在哪里也可生根发芽。慢慢的长大之后起先的落脚之处也可以成为家。所谓木叶的宇智波一族也不过是在初代火影建村之时所搬来木叶的而已。之前他们在哪里落地生根?有谁关心呢?
笑了。
所以就让宇智波的家族继续在雾隐那边传下去吧。木叶那里还会有更多的人才成长起来。生活的地点随时都可以改变,然而感情联系却并不是那么容易切断。
就好像木叶的六代火影随时都有可能说他最讨厌的人就是“佐助”,然而却从来不会真正发兵去攻打音忍一样。
我们每个人都有,很长很长的未来。

鼬后来再也没有见过卡卡西。
然后有一日被孙儿问起,爷爷爷爷你是个怎样的人。
他想了想,然后很认真的说道,我是一颗逆流而上的不开窍的石头。
然后他叫住他那个蹦蹦跳跳的小孙子。
你们在编族谱?
是啊,我以后要成为水影,然后把宇智波家的族谱一代又一代的传下去。
他想了想。可是爷爷还有个兄弟。
啊啊,是谁呢?
佐助。宇智波佐助。
他的夫人呢?
鼬想了想,生平第一次,嘴边出现了几乎是戏谑的笑意。
他笑得很开心。然后回答说。
“旗木……卡卡西。”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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