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卡]五十公分的地方 (作者:羽叶雪川)

      火影文库 2004-9-16 17:52
五十公分的地方
(9.15卡卡西生日賀)


他覺得那個男人是個怪人。整天戴著口罩和手套。本來,這對醫生來說是無可厚非的,但下班後還戴著就很變態。

而且他還把帽子斜著戴在頭上,害得他做手術的時候總是瞄那顆銀色的腦袋思考著那會不會在他一低頭的時刻掉進病人敞開的肚皮裏。

如果他這麽喜歡歪戴著帽子完全可以去加入美國海軍陸戰隊。

一看見那顆白帽都壓不住的亂七八糟的銀色腦袋,他就想跟他說這些話,但想了想終究還是前腳掌點了一下地,停頓了0.1秒後錯身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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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總是和別人不一樣。

他見到他時不是像一般的人那樣看他那張英俊而冷酷的臉,而是盯著他的胸牌看。宇智波 伊太刀。他蹙了蹙眉,覺得這名字很奇怪,怎麽會有人叫這種名字呢。

鼬。

幹嗎不叫黃鼠狼?

於是在後來他會常常的想,自己不喜歡這個人,總是和他對著幹的根本原因,大概就是因爲這個名字太討人厭。而且還讓他說不出哪里討厭,爲什麽討厭。

反正就是討厭。

每次打照面,他都會這麽想著,心裏嘟囔著。嘴上卻什麽也不說。他自認見到每個人都笑,但一見到他,他會歪一下頭,然後連嘴角也懶得提,在身形滯留了0.1秒後錯身離開。

**********************

兩個人總是這樣,擡眼時看一眼對方,然後在0.1秒後錯開,然後擦身而過,連個招呼都沒有。

兩人在一起搭檔工作了兩年八個月零三天,沒有說過一句話,沒有碰過一次手,沒有打過一次招呼,呆在一起的時間加起來沒有超出過三十分鐘。

兩個人都不相信天長地久,都不相信什麽命運的無稽之談。

第一次說話是卡卡西打破的沈默,就在霍亂再次大規模流行開來的時候。

銀髮醫生就坐在病房外面的長椅上,很意外的沒有帶他常戴的手套。剛剛裏面的小女孩病情反復了,出現了嚴重的心力衰竭。卡卡西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什麽都沒弄好就跑了過來。此前他連續工作了50小時。

她今天握住我的手。

他壓低聲音,卻抑不住那股疲累。

她不停的對我說,卡卡西,我會死去的。我會死去的。

他閉上淡青色的眼睛。閉得很用力。因爲鼬看見他銀色的睫毛靜靜的伏帖在眼上,連一顫都沒有。

不知道爲什麽,這個黑髮的冷面男子突然有點心疼起來。

他不明白爲什麽他會爲病人的痛苦而難受成這種樣子。

他不可以再接觸病人了。再這樣下去,這個有著一頭亮晶晶的銀髮的傢夥自己病倒只是個時間問題。

於是第二天,主任對卡卡西說你不必再做這個病人了之後,他一口氣跑到有著一頭冷發冷眼的男子的辦公室。

鼬連眼睛都沒有擡。

他不知道該用什麽眼光來看卡卡西。在這件事上,他覺得自己沒有錯。再這樣下去,遲早會病的人會增加到兩個。他只是不想再花無謂的精力再去治療一個人。但是,他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他。不知道在看到他的那只淡青色的眼睛後會不會動搖就這麽放了他去,任他去任性的做自己想做的傻事。

銀髮男子就這樣的看著坐在辦公桌前像是在寫寫畫畫的人。他覺得真是難以理解這個人。

沒有一個人先開口。於是就這麽沈默下去。

難以理解的人,要理解他的最好的辦法就是不去理解。

卡卡西轉身,皮鞋在地板上摩擦出刺耳的聲音。離開。

35分鐘後,鼬閉起眼睛長長的歎出一口氣。

各種他或許能問的問題他都想過了,也想過了怎麽把它們回絕回去。堵住那個男人犀利的嘴。但他沒問。就連最基本的“爲什麽”都沒有一句。

可就是這樣,突然而來的放鬆卻讓鼬有種難言的酸楚。他想要說的,那個銀髮的人都知道,以致於即使不用說話也可以知道結果。那個人一定和自己一樣在心裏問過幾百遍了。那個人不想爲難他,但卻難以釋懷那個將要死去的小女孩。還是最後,什麽都不問了,什麽都不說了。直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去了。那個人居然就這麽抱著即使事後也許會被趕出醫院也沒有關係的念頭。

可是,怎麽可能允許你離開呢。


果然,那個傢夥是和別人不一樣的。他從來不擺主任是誰。只幹自己認爲對的事。

在巡視病房中看到裏面的身影後,鼬歎口氣想著。

這種時候他就像個孩子一樣任性,彆扭不聽話。即使他知道那是對他好的,那是合情理的。

鼬沒有進去,只是站在門口看著白色的病房裏一大一小兩個孩子。

卡卡西臉的黑眼圈已經很是明顯了。鼬不知道他又私自的多少小時沒有闔眼。

黑髮男子實在是難以理解,平時那麽的吊兒郎當的卡卡西,變化大得實在是讓人難以接受。即使自己是知道的,見到了,也還是覺得世界真奇妙。

但當當初的擔心成爲現實的時候,鼬站在那個人的病房裏,看著他半睜的淡青色眼睛,等著化驗員給自己便檢結果。銀髮的傢夥不聽勸告,實現了從醫生到病人的偉大轉變,這時他看見當初警告自己的人時只是抱歉的笑笑。鼬想要罵想要嘲諷卻都說不出來。

他看著他。

他回看他。

哎呀…果然是這樣啊… 銀髮的男子想著。

鼬皺眉,他不想要這種果然。

每次他倆呆在一起的時候都寂靜無聲。誰都不會先開口。像兩個執氣的孩子。

他和他,隔了兩塊地磚,五十公分的距離。

點滴管裏的液體帶著NaCl和葡萄糖滴下來,在塑膠皮囊中摔到下面的積液中,啪嘰啪嘰的喧嘩著。

原來這間病房裏就呆過一大一小兩個孩子。現在,還是兩個彆扭的孩子。兩個大孩子。



鼬睜開眼睛,身邊有一叢銀白色的發絲。他看著表,準時的十分鐘,不管睡得怎麽熟,都會準時睜開眼,然後從身後的杯子裏拿出一個冰片,放在那個人的嘴唇上。然後手在他的額頭上徘徊,想要試試他的體溫。猶豫了一會兒,放下去。

其實他知道自己實際上沒有睡著,大腦的皮層一直有個部分在持續的興奮著,在十分鐘後把自己弄醒。比鬧鐘還準時。

卡卡西清醒的時候越來越少了。鼬不知該高興還是擔心。那個女孩死去之前就是無論如何也睡不去了。昏睡是身體的自我保護,現在,該用的藥都用了,該用的治療也都用了,就看他自己了。旁人誰都幫不了他。

呐…鼬,我想要一隻手錶呢…

難得的清醒時候,銀髮的病人對著站在身旁的冷眼醫生說著。

病成這樣還要什麽手錶。

我可以看著時間,到了十分鐘都沒有放冰片的話,我可以提醒你啊…

他青紫色的唇向上彎起的笑著。

鼬突然莫名的心痛起來。他皺皺眉,壓低聲音說道。

你這是在懷疑我的時間觀念嗎。我和某人不同。

他口氣僵硬的說著自己實在是不擅長說的話。儘管醫院的出勤表上每月都總是寫著“遲到 旗木卡卡西 X 30”。其實那個人對屬於他的病人和工作是十分的認真和一絲不苟的。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的知道。

那個人會每天早晨中午的例會都在院長說“下面我們散會”的時候或那之後悠哉的溜達進來,帶著一臉欠扁的笑容。卻會在吃飯的時候準時的跑回去給病號放冰片,十分鐘,一秒都不差。

其實這個傢夥只是在裝罷了。但不管怎麽樣,最深處的東西是怎麽改都改不掉的。

鼬很清楚的知道。

但他同樣知道,自己沒資格說卡卡西。

病床上的人難受的蜷縮起身子,這是這些天以來,他所見過的他最大的動作。

黑髮的醫生站起來,面無表情,心裏有點慌亂。

他看到卡卡西的手緊緊的捏在一起,疼得嘴唇蒼白著,細密的汗水從皮膚裏滲出來,很快的彙成細流淌下來。

機能複雜的人要適應一種環境需要幾百萬年,而細菌只需要幾個小時或是幾天。

病菌變種了。甚至連萬古黴素都沒有用了。

在一番忙亂的治療之後,他說了和那個小女孩一樣的話。對著黑髮的醫生。

呐…鼬,我要死去了嗎。我要死去了。對不對?

他沒有回答,那個人就閉上了眼睛陷入了昏迷。

鼬走出去,就倚在病房旁邊的牆上。

心口痛得像是被卡卡西捏著的,那個人痛苦的時候會下意識的攥緊手的,而他的心臟就這麽被那個沒自覺的傢夥就這麽捏著捏得快要碎了,裏面的血都快要被擠的精光了。

腦子裏從沒像現在這麽亂過,也從沒像現在這麽空白過。已經亂到什麽都不願想的地步了。

當時,他真的是很認真的在想以後再也沒有能見到他日子,想了很久很久。他覺得沒關係。卻又覺得好象是遺忘了什麽,好象少了什麽,好象落了什麽。


在兩天後的傍晚時分,他終於再次醒了過來。

氧氣面罩下的嘴唇翕翕的動著,面罩上有規律的一遍遍蒙上慘澹的白霧。

哎呀…鼬,幹嗎這種表情啊…

淡青色的眼睛看著冷眼冷面的醫生臉上掩不住的疲累。

你還有其他要說的麽。

黑髮的醫生不知道自己在生氣什麽。卡卡西的病情已經控制了。再過些日子,就又會活蹦亂跳的。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麽會在放心了之後生這麽大的氣。好象把他生病前的份也一起加上了。氣他。惱他。煩他。怨他。卻又不願承認的在擔心,惦挂。

喜。怒。哀。樂。聚。散。離。愁。

一輩子冷眼冷面的人在這些日子把人類的情感體會了個盡。



之後。

之後,兩個人還是那樣,擡眼時看一眼對方,然後在0.1秒後錯開,然後擦身而過,連個招呼都沒有。

和以前一樣。但又好象在哪里不一樣。

殊途同歸。

自己要說的,自己所想的,不用開口那個人也會明白。還有什麽必要說出來呢?

他們還是沒碰過一次手,沒打過一次招呼,沒在呆一起超出過30分鐘。直到卡卡西轉到另一家醫院去工作也仍是這個樣子。

但當卡卡西蹲坐在牆壁盡頭的拐角處時,他會摘下口罩曬曬夕陽,放鬆自己休息一下。他知道,大概在拐角陽光照不到的另一面,那個人在抱著胸倚著牆站著,默默的,可能自己一伸手就可以夠到他的白大褂的一角。不到50公分的地方,兩個人呆在一起的最近距離。

天涯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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