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记实』在社会的最底层微笑

      经典的网文 2005-12-23 21:8
我一直说,我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
   学历:无;
   工作:无;
   家庭:无;
   资产:无。
   靠什么活着呢?
   在地下人行通道弹琴唱歌。
   每天能够挣多少钱?
   不一定,多则四五十元,少则十来块钱。
   有危险吗?
   有,被城管抓过三次,罚款理由是乱摆摊子。我说除了装钱的破帽子,哪里有摊子。城管说那就是摊子。我说人家的摊子是摆商品,哪怕是发夹子、胸针这种小商品。城管说我也有商品,就是破嗓子制造出来的噪音。有个讨厌张宇的城管指着我的鼻子骂,你他妈比张宇哭得还难听。
   有,被强盗揍过三次,暴扁理由是招人讨厌。有两次是因为我在那里唱歌,被他们觉得碍事,不好朝行人下手。他们是靠打闷棍抢劫的那帮人。第三次是因为我躲开到上面的栅栏去唱,他们认为我向要走地下通道的行人挤眉弄眼,等于通风报信。
   现在,我不敢去那里了。
   因为,警察在找我,据说找线索。
   因为,强盗在找我,据说要灭口。
   我换了地方,不去地下人行通道,去了艺术学院门口。
   我比以前挣的钱少了,因为学生穷,很少掏腰包的;再说,这些学艺术的学生,肯定有不少人认为我是噪音制造者。
   天黑了,我抱着吉他回睡觉的地方——就是四方桥边那三截水泥筒子。

  
   2.
  
   四方桥旁边的三截水泥筒子原来就我一个人住,现在不行了,先是四川来的两口子带个孩子,占了一截,用油布隔开;接着,一个下雨天,安徽的一个寡妇带个孩子挤了进来,我一时好心让她们住在了中间那截,也用油布隔开了,我在外边。遭罪了,她出来进去,都要经过我的“房间”,我的隐私权完全被剥夺了。
   话又说回来,我除了晚上手淫时小心点,别让她看到,也没有其它啥隐私。
   过吧,踩到我的鸡 巴,我都不会急,好男不跟女斗。
   但是,不要碰坏我的吉他,那才是我的命根子。
  
   话虽然这样说,有一天,我们还是吵起来了。
   原因是她那个四五岁的女儿,总是爬到我这边来乱翻。就算我没有什么资产,常用的东西总是有点,挎包里放着一本歌谱,一条毛巾,还有家用电器——手电筒,都是我用了很多年的宝贝,不能任人随便动的。何况那个小屁孩,竟然用我的毛巾擦屁股。扔掉可惜,接着用……实在是令人无法忍受,我就喝了她一声。
   她娘不干了,母老虎似的,扑出来怒骂。
   我想揍她,忍了忍,没有动手——确实,打女人,有点那个。
   但是,隔壁的那两口子唯恐天下不乱,过来煽风点火。
   当初,他们来的时候,我是不愿意,没有让他们三口子占到两截,那男的看我人高马大又年轻,没敢太猖狂。现在看到机会来了,就想联合寡妇把我挤走。
   这怎么可能。
   这三截破水泥筒子,我河马已经住了快两年,没有产权,八成拥有居住权了吧。可怜你们两家子超生游击队没地方住,勉强收留了你们,怎么反客为主,撵起我来了。当初,城管的三次罚款,你们分摊一分钱了吗?
   简直岂有此理。
   我打人了。
   没有打女人。
   我把四川小个子暴打一顿。
   结果呢,小个子男人更矮的女人服软了,赔不是,还要请我吃东西。
   我肯吗?
   他们除了捡破烂,吃的东西都是到餐馆去乞讨的剩饭剩菜,不怕有肝炎吗?
   我河马离家出走五年了,虽然没有混出个人模狗样,但是,乞讨人家的剩饭菜,是一次也没有干过,因为那不符合我的卫生习惯。
   就算一碗拉面,或者一碗酸辣粉,我河马每天也是靠劳动挣的钱下馆子。
   请我吃剩饭,想什么呢,老实点比啥不强?
   从那以后,三截管子都消停了好一阵。





 
  
   我在艺术学院门口卖唱,认识了一个女孩。
   她是四川人,个子不高,胸脯很大。长得很俊,尤其是皮肤,很白很细。可惜,是残疾,小的时候患小儿麻痹,家里穷没钱治病,一条腿残废了。
   她拄着一条拐,在学院门口卖盗版光盘。
   不过,她只卖工具盘和教学盘,从来不卖黄色光盘。不像我隔壁那个四川寡妇,专门卖毛片,抱着孩子做掩护,把毛片塞到孩子裤裆里。顶不是东西了。
   我帮助过她一次,是被迫的。
   那次,城管来抄摊子,几个小贩都抓住了,她慌忙之间,把一包光盘塞到了我怀里,因为她知道城管是不查抱吉他唱歌的。
   我因为怕罚款,也跑了。
   大概,她担心了一晚上。第二天,我特别早一点去,见她孤零零地站在那里,赶紧把那包约四十张光盘还给她。
   她很感动,但是只是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知道她进光盘是一块八的价钱,卖四块,如果被抄了,加上罚款,大概一个月也挣不出来。
   我们没有交谈,我继续唱我的歌儿,她走了,那天没有在那里卖盘,也许是到别的地方去卖了。
   晚上,我回水泥筒子,意外地发现她在离那筒子不远的一棵树下坐着,显然是在等我。
   原来,她知道我住在这里。
   我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她说:“等你。”
   我问:“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她说:“我早就知道。”
   我问:“那你昨天晚上,为什么不来取光盘?”
   她说:“我知道你今天会给我带过去的。”
   我沉默了,不知道再说什么好。
   她问:“你唱歌应该比我挣得多,为什么还要住在这里。”
   我说:“省钱。”
   她问:“合租的房子,一个床位一个月一百块钱,便宜点的也有八十元的。你要是得了病,哪样花钱多呢?”
   我说:“我没病。最多感冒,一块五一板二十粒的感冒通,一次四粒,准好。”
   轮到她沉默了。
   显然,她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好。
   我突然想起今晚还没有吃饭,我想她大概也没有吃,于是试探着问道:“我……请你吃东西好吗?”
   她并没有客气,点了点头。
   我从兜里掏出了今天挣的所有的钱,数了数,二十二块五毛,决定大方一次,全部花掉。
   一旦大方了,就不用考虑兰州拉面和酸辣粉之类,那些东西,吃得我一想就泛酸水,大概她也是。
   炒菜,一大盘宫爆鸡丁,两碗米饭,也就是十二块。又买了二十串羊肉串。靠,就当过年了。
   她吃得很香。
   最后说:“我今年头一回吃肉。”
   我问:“你一个月挣得了三百元吗?”
   她说:“挣得了,有的时候还多。主要是姐姐有病,交了我们两个的床位费,就去掉一半了,省吃俭用,得给她买药。”
   我沉默。
   我知道,女孩子更难,想像我这样省钱住水泥筒子都不行,毕竟不安全。再加上她姐姐吃药,她哪里舍得吃饭呢。大概连碗拉面也舍不得买。
   如果被抄一次,就更惨了。
   我送她回去,原来不远,租的地下室,十几个人一个大屋子,大部分女孩儿都是附近餐馆的打工妹,她因为残疾,人家不要,只好干卖光盘的营生。
   她姐姐,我也看见了,如其说是她姐姐,倒不如说像她妹妹,比她单薄,蜡黄脸,病得很重。
   她说不是传染病,否则人家不让住,是肾衰竭,不是几个钱就能治的,现在只是维持。
   回到水泥筒子,听着隔壁寡妇的鼾声,我翻来覆去睡不着。
   我忘记了问她的名字……
  

修改于:12/8/2005 3:04:0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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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
她叫温柔,第二天,我问的她。
   她姐姐,叫温情。
   他们的父母,原本都是乡下小学教员,川北,挺贫困的地区,收入微薄。但是,比种田的农民经济状况好一些,毕竟手里总有活钱。
   不幸的是,一场大火,夺去了他们的生命。同遭不幸的,还有学校的二十多个学生。
   温柔和温情姐妹,逃出了火海。不过,从那以后,也开始了她们苦难的历程。
   温柔的病是小时候耽误了,落了残疾,但是稳定了,不会有什么发展。姐姐就不行了,肾功能一天比一天差,身上瘦得皮包骨,腿却经常浮肿,出现了尿毒症的症状。
   我问温柔打算怎么办?
   温柔说换肾,要几十万元,不要说她们孤儿姐妹,就算工薪阶层,谁能换得起呢?
   只能换一个,就是温柔将自己的一个肾换给姐姐,测过血型了,相同,而且因为是同胞姐妹,排异反应会小很多,但是,几万元的巨额手术费和手术后长期的透析费用,仍然让她们一筹莫展。
   温柔说,姐姐已经自杀过两次,都被她救了下来。
   她不能总看住姐姐,得干活挣饭钱。于是想了个办法,说是找企业寻求赞助,这种事情,报纸上总有。姐姐才不闹了。
   实际上,温柔说根本没有可能。
   她去过妇联,妇联的人很同情她们,甚至发动机关工作人员捐款,帮助她们姐妹,但是,那距离手术的费用,差得太远了。
   企业,到传达室就挡住了,她连一个厂长也没有见到过。
   这种事情,如今太多,找到一笔数万元的赞助费,其实是十分渺茫的。
   虽然,我们认识不久,但是温柔还是很信任我,悄声告诉我,她省吃俭用,已经攒下了好几千元。
   我想,她们这种状况,能够存下几千元,不知道吃了多少苦。但是,要存到几万元,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离家出走,在社会上混了五年,什么苦都吃了,公园、车站、地沟、水泥筒子,哪里没有住过,也不过才积蓄了一万多元。
   从捡到的小报上看,说有的乞丐一年能够挣到几万元回乡盖房子,简直是他妈拿老百姓寻开心。
   除了偷就是抢,再就是骗,否则一年弄几万元,那中国没有下岗职工了。
   还有一条出路是做买卖,得有资金,还得有经验。
   对于我们这样的流浪族,那是要命的事情。
   说到买卖,温柔的眼里,出现了令人诧异的眼神。
   她说她观察我很久了,断定我是好人,就是不知道肯不肯帮她。
   我想,我的一万多元存款都帮助她,没有问题,就是不够。
   这个时候,几年以来,我第一次想到寻求家庭的帮助。
   毕竟,我虽然因为逃学挨打,和父母有了积怨,但是我说自己病得要死了,他们还是会给我钱的。只是,他们不会不明不白的把钱寄给我,势必来到我住的医院看我,才会帮助我啊。
   在我皱着眉头想办法的时候,温柔看出了我的心思,坚决地说:“你不要考虑给我们一分钱,我们不会接受的。”
   我惊讶地看着她,心里想,那怎么办?
   天上又不会掉馅饼。
   温柔犹豫了半天,又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说:“艺术学院旁边的蓝梦迪厅,知道吗?”
   我好气又好笑:“当然知道了。”
   心里想,那跟你有什么关系,且不说长相,就说你是个残疾人,那里也没有你工作的机会呀。
   她似乎下了决心似地说:“和我们同屋住的吴媛,不干餐馆了,去迪厅卖摇头丸,发财了,和她男朋友现在租很阔气的房子住。”
   傻眼。
   我真的傻眼了。
   看上去那么柔弱的她,这时真让我感到有点杀气腾腾的。
   俗话说,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人到了这个份上,真是没有不敢想的。
   我没有作声。
   温柔看着我,轻声问:“害怕了?”
   我点了点头。
   温柔说:“可能会坐牢。”大颗的眼泪滴落下来:“而且我坐牢,姐姐就活不下去了。”
   她深深叹了口气说:“但是比等死强。”
   我沉默了一会儿,点头答应了。
   除了这样,我们没有更好的办法。
   这个就是现实,我们不会坑蒙拐骗,明知这也是犯法,但是却做出了痛苦的抉择。
   当我们写出这些东西的时候,没有为贩毒行为张本的意思,稍有判断力的人都会看出。不过是现实生活的折射而已。
   我们找到了货源,是吴媛提供的路子,她在那里的名字是“小狐狸”。
   在一个昏暗的巷子里,我和一个精瘦得像猴子一样的男人碰头,路灯黯淡,却奇怪地抚平了我的不安。
   坦白说,这家伙闪烁的小眼睛令我很不舒服,直觉就像猥琐男。
   猥琐男从头到脚审视我一遍:“你是第一次做?”
   我说:“是的,日子被逼得没法过。急了豁出去了,想在这行混点饭吃。”
   他说:“小狐狸介绍的我放心,但丑话说在前,到时谁栽了,谁也别抖露谁。”
   我说:“成,大家混饭吃都不容易。”
   他说:“你准备拿多少货?”
   我说:“每颗多少钱?”
   猥琐男比了个手势。
   我说成,先给我50颗。我不敢拿多,没经验。
   于是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突然远处拉响了警笛声,我们慌忙夺路而逃。
   我看见自己的影子在路灯下拉得修长,然后在转角处突然扯断。
   拐过转角,我拼命的跑,一口气穿过七条街。
   我上气不接下气,直到身后听不见任何警笛声。
   用袖子擦擦满头大汗,靠,老子从没这么狼狈过。幸好以前被疯狗追惯了,练出这副好身手。
   其实第二天我才知道,当晚在小巷附近有两批人聚殴,警笛声并不是冲我们来的。
   这也足够我吓的,我小心翼翼地揣着怀里的包裹回到水泥筒子。
   温柔早就在等我了。

  
   5.
  
   迪厅和酒吧,我以前都进过,当然不是消费,是去应聘。
   碰了很多次壁以后,我明白,那里没有我的工作。
   一方面是演唱水平不行,另一方面是没有熟人。
   那里都是整个乐队被老板聘用的,按每月多少钱说话,他们都是玩音乐的朋友搞的组合,谁也不认识我,怎么肯分一杯羹给我吃?
   不要说我唱得不行,就是好过主唱,他们也不会轻易换人的。
   没有哪个乐队愿意冒这个风险。
   再说,里边还有很多人情面子。
   我曾经给我原先一起玩音乐的几个同学写信,希望他们也来一起搭档干,也许能够找到一间小一点的酒吧,就此干起来。但是回信是令我很失望的,有两个同学高中毕业就考上了大学,另两个虽然没有考上,但也顺利找到了工作,他们不可能抛弃家庭跑到这样远的地方来打拼。
   何况是一条前途渺茫的路。
   温柔开始在蓝梦迪厅卖摇头丸了,有小狐狸的引荐,那里的混混儿倒也不为难她,交了保护费,就不再管她。
   我本来分工接货的,卖货不用我管,但是我不放心她一个残疾女孩,所以也跟着去,反正走后门,不用买票,赠送的一杯可乐,我能喝一晚上,决不多花一个钱。
   我总是找个最暗的角落坐着,在能够看到温柔的地方。
   另一方面,也注意观察,看看有没有像便衣警察的人进来,好时刻提醒她防备。
   随着震耳欲聋的强烈摇滚音乐声和歌手声嘶力竭的干吼声,迪厅里的气氛,每到十二点以后,就达到了高潮。舞池中的饮食男女们,如醉如痴的摇着晃着,如同疯了一般。
   这个时候,摇头丸的生意越来越好,很多人开始交易,或者吞服,或者放到酒里慢慢饮用。
   我不明白,这里面有什么玄妙,为什么人们需要喝那东西,喝了之后又为什么变得如此疯狂,甚至近乎歇斯底里。但是,温柔不许我尝试,这是先前定下的规矩。
   每次我拿货回来,她都要认真清点,决不允许少一颗。
   我明白,她不会疑心我贪污,主要是怕我沾上。
   有一次,猥琐男送了我一颗,我以为她不会知道的,哪成想小狐狸早就对她有所交待了。
   “赠品呢,拿出来。”
   她盯着我问。
   我笑笑说:“差点忘了,单给了一颗。”
   “够数量就得赠的,你别以为那小子发什么善心。”
   得了,全在人家
2005-12-08 14:09:30




[2楼]:
得了,全在人家掌握之中。
   温柔开始焦躁不安,嫌赚钱太慢,她打算倒粉儿。
   那是风险大利润更大的东西。
   我坚决不干,因为我听说,够50克以上,就是死罪。
   我威胁她要告诉温情,她怕了,这才罢休。
   我也开始盯着她,不让她另找上货人,怕她出圈儿。
   其实,卖摇头丸所挣的钱,我不分利润的,几乎全部存起来,为温情攒手术费,我并不怕出局。
   这种近乎玩命似的生活,使我瘦了不少。
   我想,够了手术费用,我们无论如何得离开这个行当,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早晚是坐牢的下场。
   当然,我们的生活条件也改善了一些,除了添置必要的衣服,吃得也好了一些,特别是温情的伙食,我们给她做了很大的改善,希望她在动大手术之前,能够养精蓄锐,身体状况好一些。
   温柔也要动大手术的,把她两个肾脏中的一个移植给姐姐,但是她仍然很俭省,舍不得自己多吃。
   这期间,我有过一次登台的机会。
   那天晚上,主唱的歌手喝醉酒了,倒在了台上,局面开始混乱,不少中学生自告奋勇地轮流上台,胡吼乱喊,不成样子。我看了看温柔,她那惨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于是,我推开一个几近半裸的近乎疯狂的小姐,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也跳到了台上,抢过了麦克风,开始演唱。
   效果当然不一样,虽然我不是什么专业,但是毕竟以此为生,学生们怎么能够弄得过我呢。
   接下来,几乎后半夜,都是我在唱。
   这个乐队的管事大概是贝司手,他很满意我的帮忙,散场的时候给了我一百块钱。
   第二天,主唱酒醒了,一切依旧。
   人家是朋友,你根本插不进去的。
  
   我搬出了水泥筒子。
   原因很简单,那里乱套了,小个子四川男人和安徽寡妇搞到了一起。
   四川男人更小个子的女人和安徽寡妇每天吵骂不休,我受不了,只好卷铺盖滚蛋。
   说是卷铺盖,其实吹牛了,哪里有铺盖,就是一件破大衣而已。
   再就是搭在管子中的木板,没有那个,睡觉会被累死的。
   我拆了,扔了。
   温柔帮我到他们那里的物业部问了问,男宿舍满满当当,只有靠厕所的那间,有个空床位,是人家回家探亲了,不知道回不回来,可以先搬进住。再三讨价还价之后,每月七十元,先住下再说。
   我和温柔吵架了。
   认识一个月以来,第一次吵架。
   她跑到外边给我买了一床被子,花了一百二十元。
   我说,你他妈疯了。
   她说,不能让同宿舍的那些餐厅打工仔看扁了我,连床被子也没有,会受他们欺负的。
   这倒好,睡了一宿第二天回来,新被子没有了。
   我就知道肯定被偷。
   温柔气的什么似的,也没办法,把她的被子拿来给我盖。
   我说,你盖什么。
   她说,打扫卫生的王姨回家了,铺盖一直存放在她的床下,先凑合用着,等人家回来再说。
   再说什么,还给人家,还是没得盖。
   只好先这样了。
  
   倒卖摇头丸,本身是违法的事情,这不用说,风险很大就不光是防止被警察抓,上货出货也是要防止被黑,我一直为温柔担心,怕她被同卖丸子的其他小子欺负,也要防止客人不给钱。
   因为你不能闹起来,闹起来谁也没有好果子吃。
   但是,别人的丸子被客人拿了,客人走不了,他们有人。
   温柔就不行了,客人拿了不认账,硬是不给,就得我在散场的时候拦着要,装得凶霸霸的,好像黑社会。
   但是,有一次亏了,被人家认了出来。
   那几个艺术学院的学生说,这小子不是学校门口那个卖唱的吗,一个月不见,跑到这里混来了。
   结果是一顿暴扁。
   钱没有要回来,反倒去医院缝了三针在脑袋上。
   最后,小狐狸和她男朋友出面了,不赔偿,就捅到学校去。几个学生害怕了,总算给了赔偿。
   我和温柔也就离开了蓝梦迪厅,转到沿河一带的几个酒吧去卖,主要是在皇马夜总会,就是挂着罗纳尔多他们六幅巨像的那家,据说是个新加坡人开的。
   在皇马,赚的钱不少,但是,温柔也是在这里出的事。



  
   6.
  
   我脑袋上缝的针拆线了,但是,脑袋却时常隐隐作痛。
   说是痛,其实不准确,感觉更多是胀,并且时常伴随着嗡嗡的轰鸣声。
   只是一阵,大概一天也就两三次。
   每当我捂住头,休息片刻,温柔就担心地看着我,帮我轻轻挤压太阳穴,减轻痛苦。
   温情极少说话,这个时候,也不安地说:“可能是造成了脑震荡。”
   温柔说:“这是肯定的。去缝针的时候,大夫就说是造成了轻微脑震荡。一大块砖拍上去,能轻得了吗?”哭了:“别留下什么后遗症才好,否则,我会一辈子自责的。”
   我说:“哪有的事,过一阵就好了。”
   温情责备说:“你们也不小心点。以后,不要到艺术学院唱了。也许,你唱得好,那些学生嫉妒。”
   我和温柔哭笑不得,也不能把实情告诉她。
   温情说:“不能老是你们两个干活,我在这里吃闲饭,我也得干活了。”
   温柔说:“姐,你说什么呢。不干活,你还出虚汗,你哪能干活呢。”
   温情说:“王姨回家探亲,这样久了还没有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情绊住了,那个替她的女孩儿不好好干,公共浴室老是堵了头发,物业部把她辞退了。我今天跟物业部说了,想试一试。物业部同意了。每个月三百块钱,还免了我这个床位费。挣多挣少,总得出一把力。”
   温柔眼圈红红的,紧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我说:“这样,我和温柔能够帮你一把,就尽量帮你干点。只是浴室地滑,你千万小心不能摔跤。摔一下就麻烦了。”
   温情勉强一笑,说:“我这么大一个人,你们还不放心。我自己小心就是。”
   我问温柔:“你们什么时候住院动手术?”
   温柔说:“那个公司说赞助费下个月就可以打到医院,先压张支票。”
   温情忧郁地说:“这个人情可大了,咱们一辈子都还不完。”
   温柔安慰她说:“姐,你就别想那么多了。”
  
   温情睡下了,我和温柔出来,去皇马夜总会。
   我们沿着海边慢慢走。
   温柔似乎有什么话要说,欲言又止。
   我问她,你是不是心里有什么事?
   她微微摇了摇头。
   晚上十点多钟,夜总会来的人还不太多,我们没有急着进去,在对面的海边长椅上坐下来。
   海边人不多,有点风,但不冷。
   温柔沉默了一会,突然说:“河马,给我唱首歌好么?”
   我说:“好,想听什么歌?”
   温柔垂下眼睑:“就是上回你在蓝梦迪厅唱过的,‘爱潜入一片蓝蓝深海,在心深处摇摆。’是这句歌词吗?”
   我心一动,说:“是张学友的《深海》,我唱给你听。”
   温柔说:“嗯,好。”
   没带吉它,于是我清唱。
   我一直很喜欢张学友,他的发声比较靠后,掌握了,模仿他的歌也很像。
  
   暖暖风吹来像温柔独白
   由黑夜偷偷记载
   放下了姿态
   句句都是爱
   海水也沸腾起来
   我把你藏了又藏形影分不开
   一天天渗透思路血脉
   几乎没有一个人能察觉你的存在
   爱潜入一片蓝蓝深海
   在心深处摇摆
   寂寞的世界我从不依赖
   漫天尘埃对感情构成阻碍
   爱潜入一片蓝蓝深海
   在心深处摇摆
   你所有秘密我能解开
   就和我一样暗潮澎湃
   别说你还置身事外
  
   爱潜入一片蓝蓝深海
   在心深处摇摆
   寂寞的世界我从不依赖
   漫天尘埃对感情构成阻碍
   爱潜入一片蓝蓝深海
   在心深处摇摆
   你所有秘密我能解开
   就和我一样暗潮澎湃
   别说你还置身事外
2005-12-08 14:11:31




[3楼]:
暖暖风吹来像温柔独白
   由黑夜偷偷记载
   放下了姿态
   句句都是爱
  
   温柔仿佛沉醉了,望着无际的大海,默不作声地听着,不知何时,头轻轻靠在我的肩上。
   我轻声问她:“好吗?”
   她点了点头。
   我低头来看,她的脸上,分明挂了两行晶莹的泪珠。
   我的心急促地跳动着,忍不住轻轻吻了她。
   她没有拒绝,而是闭上了眼睛。
   我看了看四周没有人注意我们,就大胆地再次深深地亲吻她。
   直到听见一对情侣走近的脚步声。
   温柔默默地说:“河马,你想过吗,跟我好会很苦的。”
   我点头说:“我知道,但是我不在乎。”
   温柔半天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良久,才叹息一声:“连累你了。”
   我说:“怎么能够这样说。我们同甘苦,共患难吧。”
   温柔说:“虽然同是天涯沦落人,但你是因为倔强,离家出走所致,而我们没有退路。你的条件比我们姐妹好多了……”
   我赶紧说:“你别这样想,大家都是漂流四方,都够惨了,还要分什么高低。我们相识,相好,就是缘份。”
   温柔哭泣起来。
   她紧紧地抱着我,仿佛怕我会突然消失一般。
   霎时,我也泪流满面。
   我没有想到会爱上一个异乡的女孩儿,尤其她是一个残疾人。
   当初,我刚从家里出来时,幻想着几年的打拼,就会成为当红的流行歌手,而我的伴侣,也远远不会是这样。
   现在想想,当初多么幼稚。
   此时此刻,我感到天地间所有的女孩都黯淡了,连我过去最崇拜、夜思梦想的那些歌星都黯淡了。
   温柔走入了我的生活,或者说我走入了她的生活。
   从此,她就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
2005-12-08 14:12:45




[4楼]:
我想和温柔做爱。
   为这事,我想了很久。
   我知道,如果鲁莽了,将给她留下很坏的印象。
   我不知道怎么做爱,又没有人可问。
   其实,很多人在此之前都不知道怎么回事,都是“摸着石头过河”吧,呵呵,只要别弄急了,翻了脸,就是好活儿。
   我可不想那么愚昧,我得弄得浪漫点,不能给温柔留下坏印象。
   我决定去看看传说中的毛片,据说,那就是性生活片。
   我住水泥筒子的那个邻居安徽寡妇就是卖毛片的,但是我决不会去找她,我怕惹人耻笑,再说,从以前她多次挨客人打的情况看,她的毛片里有不少是空盘。
   但是她上货时没办法检验,她也是看着印得很花哨的包装上货,并不知道光盘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也没地方放光盘看。
   不过,我知道车站一带的录像厅,午夜以后,有些胆大的是放毛片的,于是,我趁着温柔在皇马里出货,就溜出来,跑到车站后街找放像点,同以往相反,专门找票贵的。打听了好几家都是三元门票的,有一家五元,我想,都是放武打片的,飞来飞去,快赶上孙悟空了,有什么意思。接着找,最后,有一家号称放大片,门票要十元,真够贵的,一张光盘才六块,看一次居然要十块。
   妈的,为了老子这辈子的第一次“人事儿”,豁出去了。
   果然是放毛片,观众基本上都是民工。窗户捂得严严的,抽的烟放不出去,那叫一个呛。
   忍着吧。
   画面上,金发女郎那叫一个恶心,她居然用嘴含着那个满胸脯都是毛的像大猩猩一样男人的话儿,没完没了。妈的,虽然恶心,老实说,俺真有点热血沸腾的,感觉到裤迷嚼丛嚼盏没拧?
   最令人难以忍受的,是我旁边一个家伙,满脸胡子好长时间没刮了,衣服上散发着难闻的汗臭味儿。这家伙不断地清嗓子,明显有痰。满地的烟蒂、瓜子皮,就吐吧,反正这地方有什么讲究。结果,清了半天,他居然把这口粘痰咽下去了。
   那“咕噜”声,差点没把我从长条凳子上掉下来。
   靠,想不说糙话都不行。
   我赶紧换了个地方。
   画面上,继续,继续。
   就是这点事情吧,传宗接代也好,荒淫无度也好,总之,就是这么点事情。
   也许很美,也许很丑,看你怎么想了。
   人世间的很多事情,大抵如此吧。
   你要是当众说句“吊”,都会认为你很粗野,没教养。
   但是,你看歌厅里有多少人唱“把根留住”,那叫一个美。
   根是什么,就是太监的吊。
   妈的,世界上有一半人都有,还能是秘密?
   扯淡。
   从录像厅出来,满头大汗,深深地呼了口气。
   “这帮孙子,没完没了地抽烟,真够呛的。”我嘟囔。
   四下没人,也不知道说给谁听。
  
   我选择了“作案”的地点,公共浴室。
   我没有别的地方去啊。
   公共浴室并不是免费的,洗一次澡,要到物业部交五元钱,才能拿钥匙。
   只有一间屋子,两个喷头,男女共用。
   如果锁着门,你就可以用拿到的五把钥匙中的一把,开了明锁,进去滋润了。
   要是明锁已经被开了,那你就得敲门,最好里边是男生,你可以挤进去,大家拆兑着使那两个喷头。
   但是,里边是女生,对不起,你一边等吧,她们洗起长头发来,那叫一个慢,最好是先回房间睡一觉。
   再来,一敲,还是女生,得,换人了,你还得等。
   所以,从来我洗澡都是在凌晨,从皇马回来,将近四点了,楼道里一个人也没有,钥匙是提前交钱拿到的,顺序是温柔先洗,有时还会把睡得迷迷糊糊的温情叫起来,她们姐俩先洗,洗完了出来,我再洗。算账的话,很划算,三个人,就用五块钱。
   所以,物业部的管理是有问题的,没人看着,谁能自觉?
   挣钱不容易啊,别说中国人素质低。
   这天,我悄悄跟温柔说:“别叫你姐了,她……挺困的……”
   温柔瞪我:“花了钱了,干嘛不叫……”
   她有点明白了。
   我倒想表情自然点,无奈心中有鬼,哪里控制得住。
   她脸通红,有点想哭的意思。
   尴尬了半天,她终于说:“今天不行。”
   我感到,不行的意思不是不同意,而是不方便,只好说:“随你。”
   她叫温情起来进去洗澡,我在空荡荡的楼道里蹲着,等了足有半个小时。
   我想唱歌,忍了忍,没敢。
  
   一个星期以后,我的阴谋得逞了。




2005-12-08 14:13:22




[5楼]:
8.
  
   半个月没有见到小狐狸,温柔担心她出事了。
  


作者:河马温柔 回复日期:2004-12-7 11:49:29 
  果然,小狐狸的男朋友蚌壳来找温柔,说小狐狸被警察抓住了,还好,当时身上带的白 粉不多,警察无法断定她倒卖,只能按吸毒处理,把她送进了戒毒所。
   温柔一定要去戒毒所看她,我就去买了不少东西,陪她一起去,结果,这和探监完全不同,人家根本不让看,东西也没有送进去。
   这期间,温柔发现蚌壳总是在她身边转来转去,有点害怕。
   我跟蚌壳不太熟,因为小狐狸的关系,勉强算认识,也就是不多的几次见面,点点头而已。
   我们上货和出货,一直是小狐狸和蚌壳罩着,没有出过什么事,如果得罪他们,在这里就很难做了。
   一时,我和温柔都没了主意。
   温柔说再忍一段时间,下个月就要动手术,先不做了,等小狐狸从戒毒所出来再说。
   没想到,还没有等到我们收手,一天夜里蚌壳喝醉了,在一间练歌房把温柔叫去说有事,进去就动手动脚,温柔的脾气是不让的,跟他翻了脸,结果被他一拳把半边脸都打肿了,嘴里都是血。
   我在皇马也认识了不少人,一个哥们儿跑到走廊里来说,你丫的还在这里聊天,你马子都快给人家干死了,换不赶紧去,在五月牡丹那间房。
   我急了,三步并作两步往那儿跑,踢开门进去,蚌壳骑在温柔身上,正在解她的裤带,温柔一边哭一边抓挠他的脸。
   我上去就是一脚,把蚌壳踢了个跟头,蚌壳爬起来就跑,我追出来在楼道里一脚没有踹上他,他的两个马仔抱住了我,和我打成了一团。
   保安赶来了,蚌壳的马仔自知理亏,夺路而逃。
   我回到五月间,温柔还在哭,上衣都扯烂了,我脱下衣裳给她裹上,背起她出来,打了个计程车去医院看急诊,倒没什么大碍,医生处理了一下温柔嘴里破裂的伤口,给了些消炎药,我们就回住处了。
   不敢惊动温情,温柔悄悄躺下,说这段时间咱们不去了,等小狐狸出来再说。
   我也没有言声,安顿好温柔就出来了。
   当时,差不多凌晨四点钟,估计皇马里玩的人都快散了。
   我曾经和温柔去过小狐狸和蚌壳的住处,温柔上楼了,我没有进去,在楼下等她,所以,我知道他们租的房子的位置。
   我在他们楼下等到六点多钟,也没有见他回来,估计是跑到哪个婊子那里去刷夜了。
  


作者:河马温柔 回复日期:2004-12-7 11:51:44 
  我连续三个晚上去憋蚌壳,第四天的凌晨,才看到他喝得醉醺醺地回来了,结了计程车的帐,晃晃悠悠地往楼门走。
   我也不说话,上去就是一板砖,把他脑袋砸花了。
   他晕过去了,我踢了他一脚,看他不动弹,走了。
   他要是死了,我偿命就是。
   要是没死,算他命大。
   至于说他回过头来找人报复我,我也想到了,随便。
   当我回到住处时,发现温柔坐在外面的台阶上,默默地看着我。
  
   过了几天,蚌壳的一个马仔叫屁虫的来找我,说蚌壳想请我吃饭。
   我说没功夫,有种,就让他直接来找我,少弄这些事情。
   蚌壳果然有种,真的来找我了。
   我说,走吧,找个没人的地方,咱俩单滚。
   蚌壳说,我喝多了,打了温柔一个耳光,你丫的砸了我一板砖,就算扯平了,你还没完了。
   我说你凭什么打温柔。
   蚌壳冷笑,说温柔长得不错,要不是瘸子,没你小子什么事,我认识温柔的时候,你还不定在哪里唱歌呢。
   我说,少废话,你小子敢再动她一下,我把你脑袋砸瘪了。
   蚌壳说,就凭你。不错,你丫够壮的,单练我打不过你,但是你以为这年头打架靠力气?
   他居然掏出了一把“五四”,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指着我脑袋说,找个没人的地方单滚,你丫先找好为你收尸的。
   我真的有点怕,但是看到他没有喝酒,就强撑着说,孙子,我是吓大的,你几百块钱弄块巴掌,想他妈玩谁就玩谁,你以为你是谁呀。
   他笑笑,说,小瞧你了,看不出你也是条汉子。你划个道儿吧,打算怎么着。
   我说,你不招惹温柔,什么事情也没有。
   好,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我跟你打个招呼,小狐狸出来,要是有什么风吹草动,你没命了。
   我说,你丫也有怕的人呵。放心,有什么过不去的,我单找你说话,还没到了让一个女孩子为我出气的程度。
   蚌壳又冷笑两声,收起枪走了。
  
   小狐狸出来就知道了这件事情。
   我问过温柔,她说她没有跟小狐狸说。
   我想,当时很多熟人都在那里,指不定是谁嘴快,告诉了小狐狸。
   总之,从那以后,蚌壳就消失了,好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一个哥们儿悄悄告诉我,他见过蚌壳,两条腿都被人废了,他是辽宁沈阳的,已经回乡下去了。
   看来,小狐狸在这一代,已经混成了气候,手下有不少人。
   否则,她是不敢因为吃醋,随便做掉蚌壳的。
   小狐狸来看过温柔一次,说,姐们儿,听说你好长时间不去做了,那你什么时候攒够医疗费。没事,你接着去吧,有姐姐我在,没人敢惹你们。
   温柔很感动。
   小狐狸看了看我,笑了笑。
   她自始至终没有提蚌壳一句。
   她走了,门口一个高大英俊的小伙子在等她,比那个蚌壳帅多了。

  温情的病情,一天比一天恶化,医生说再不动手术,恐怕有生命危险。
   温柔下决心住院。
   动手术的几万块钱差不多了,只是术后温情长期的透析费用是个沉重的负担。
   温柔认为可以动完手术以后再筹划。
   只要不被抓住坐牢,只能一条道走到黑,靠卖摇头丸赚钱。
   因为干别的,凭我们三个人的力量,无论如何挣不出足以支撑温情医疗的费用。
   我也无可奈何,靠唱歌,只能是个梦想。
   我把希望寄托在彩票的运气上,几乎每期足彩我都买,每次花销有把握时投入64元,没把握就买32元的。
   最多一次,买了128元。
   结果,全都打水漂了。
   也怪,每次买了《金手指》或《足彩500》来研究,压的也不离谱,总能中个十场八场,最高一次竟然中了十一场。
   当然了,中了十一场也是白费,一分钱也没有。
   温柔说算了,他们说彩票有营私舞弊行为,根本中不上。就是中上的那些,也是几个有钱的人凑到一起,合钱买大组合,少则几千,多则上万,像我们这样小打小闹,根本没戏。
   我仍然坚持应该赌赌运气,温柔也不强烈反对,由着我去研究,每周照着几十元投入。
   其实,她也是希望我们能够碰到好运,咸鱼翻身。
   好运终于来了。
   我放弃了自己选注,因为每次自己选注,越来越不行了,总是中七八场上下,最低一次居然只中了四场,手艺太差。
   我开始跟擂,跟着虚拟大赛的擂主走,一般比较靠谱。
   秋天,收获的季节,我中了,十三场全中。
   我在皇马的走廊里看电视,周日盯着AC米兰这场,下边打出的字幕本期足彩结果全部对上,AC米兰也艰难胜出。
   你说懵的也好,碰的也好,总之,我跟上那小子,就是全中了。
   一等奖啊!
   温柔和温情也激动极了,平生第一次,温柔当着她姐姐的面,亲了我一下。
   我脸皮厚,倒没什么,温情可是满脸通红,打温柔说,疯了,这丫头。
   我兴奋得一夜没睡,把彩票藏在最里边的衬衣兜里,手搭着,生怕睡着了被哪个小子算计了。
   其实,我没有声张,谁又知道我中了大奖?
   都说做贼心虚,这回倒不是做贼,但是就是心虚啊。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盘算着怎么使用这笔钱。
   医疗费是富富有余了,应该投资做生意,虽然没有任何经验,但是,谁也不是天生就会的。
   倒盘条,弄原料,没有路子,风险也很大,还是坐地经营,开个小饭馆或者发廊,比较稳妥。
   开饭馆就是招大厨、跑堂,开发廊就是招大工、小工呗,有我和温柔整天盯着,怎么会赔钱。赚多赚少
2005-12-08 14:14:36




[6楼]:
开饭馆就是招大厨、跑堂,开发廊就是招大工、小工呗,有我和温柔整天盯着,怎么会赔钱。赚多赚少,只要够了温情的医疗费,有三个人的吃穿用度,也就行了。
   毕竟,倒卖摇头丸这种违法的事,早晚是要陷的,无论我和温柔谁出了事,都是坐牢。
   现在,可以洗手了。
   远离那些是非之地,踏踏实实地过小日子。
   我都快乐死了。
   这一夜,净他妈放屁,邪了。
   星期一,我戴上墨镜,穿上风衣,到体彩中心领奖。
   仔细想过了,身份证没有忘记带。
   大门口,人不少,仔细看看,有没有痞子盯梢。
   反正,给建行支票,户头写明中奖人的姓名,其实,没有多大被抢的危险。
   温柔和温情在外边等,我进去了。
   大堂里人真不少,有得意洋洋的,也有不住骂娘的,在窗口排队的都是领取二等奖或者体彩其它玩法的,领取一等奖在单独一间屋子,门上有大牌子,我就要推门进去,保安拦住我,要求看一下彩票,核实了,就放我进去了。
   办理手续的是两个中年妇女,一个招呼我坐,免不了满脸微笑地祝贺两句;另一个接过我的彩票在计算机上核对,然后,就由招呼我的那位阿姨登记身份证、写支票,开代收个人所得税发票。
   接过支票一看,我傻眼了,对了,不是一等奖就拿五百万,兴奋过度,忘了这个茬儿了。
   那,一万多,也太少了啊。
   我说,阿姨,我是中一等奖,不是二等奖。
   阿姨说,对呀,你这是2002年第26期,一等奖,全国共有3853注中奖,每注奖金15294元,代扣个人所得税百分之二十,3058元,对吗?
   我晕。
   那,二等奖多少钱?
   这期几乎没有出冷门,所以中奖的特别多,二等奖中了七万多注,每注只有776元。
   我晕死了。
   操作计算机的阿姨说,你要是上期中了就多了,每注一百四十七万多呢。
   我说了谢谢,就出来了。
   温柔也很失望。
   温情说,行了,够幸运的了,中了一万多还不知足,人家买了多少期没中一分钱的多的是。
   温柔看看她姐姐,想说什么,但是忍住了。
   无论如何,我们还是很幸运的,这笔钱用到他们姐妹的手术上,不能说不管用。
   但是,想想我昨晚的美丽梦想瞬间化作泡影,也真是够郁闷。
   我苦笑,说,走吧,得把支票入到建行才能取现金。



2005-12-08 14:18:14




[7楼]:
小狐狸的路子够野,托人托到了院长那里,不但温柔姐妹的病床顺利安排,就是主刀医生,也选择了最好的两位大夫。
   温柔说,小狐狸一定是给了院长和主刀医生红包。
   我问了小狐狸,她摆摆手说,河马你别问了,这些不用你们操心,你照顾好他们姐妹就是,义工我也雇了,脏活她干,你手术前后都耐心陪着她们姐妹就行了。
   我感激地点点头,知道问也没用,只好算了。
   住院的前一天,温柔仍然要去皇马,我说,明天就住院,今天就别去了,你和温情都好好洗个澡,早一点休息吧。
   温柔说,小狐狸说了,住院的前两天,先给我们做体检,手术安排在第三天。
   没有办法,我只好陪她住院前最后一次去皇马。
   温柔手里还有最后三十粒摇头丸,她要出净,住院一段时间后,出院再上货。
   她要我在整个手术期间陪她和姐姐,不准我单独出来上货、出货,怕我出事。
   我都答应了。
   在皇马出货异常顺利,才两点钟,手里就没有东西了,温柔招呼我出来,我们沿着海边回住处。
   温柔突然站住了,看着大海的深处,默不作声。
   这天月亮不很亮,被云层遮住,远处的大海,漆黑一片,其实,视线所及,并不太远,滚滚的浪潮,看得清楚的地方也不过二三十米。
   我抱住她,轻轻吻着她问,是不是想到了手术,有点紧张?
   她点点头,低声说,我倒没关系,一向身体很皮实,但是姐姐的体质已经很弱了,我真担心她挺不住。
   我无法安慰温柔,因为温情确实非常虚弱,这是不能回避的现实,说一些无用的话也没有什么效果,只好坦率地说,事已至此,手术是唯一选择,我们没有其它办法对吗?
   我不敢说听天由命,觉得那很不吉利。
   我们只能期望手术顺利,一次成功,两姐妹平安无事。
   温柔叹息道,本来,这个手术要是几年以前动,情况会好得多,但是,我们没有钱,也没有别的办法。说实话,河马,要不是遇到了你,我也下不了卖药的狠心,现在情况就会更加糟糕。
   我说,你别说了,要不是这个病,我们本来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至于说我,也没有做什么太多的事情,只是尽可能帮你一点忙。我们走到一起,就是缘份,为了你,我什么事情都可以做。
   温柔伏在我的肩头很动情地哭了。
   寂静的海滩上,没有人烟,只有哗哗的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我们在一处礁石的后面坐下来,开始做爱。
   我们很少在公共浴室做爱了,尽管那里卫生条件好一些,但是半夜也偶尔会有人来洗澡,听到敲门声,我们只好等外面出声要求开门,如果是男生,就由她说话让对方等等,如果是女生,就得我说话。
   但是有一次,一个女生敲门后,我让她等一会儿,结果她认为我不会太长时间,就蹲在浴室门口等着,我和温柔赶紧穿上衣服出来,她的眼睛睁得比铜铃还要圆,惊讶地看着我们从她身边走过。
   一个餐馆的打工妹,有了这种半夜奇遇,第二天新闻迅速在那帮在餐馆打工的男生和女生中间传开,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其实,他们对此并不反感,据我所知,他们中间成双配对的很多,也因为争风吃醋打过架。但是,他们做爱一般都在宿舍,好朋友互相照顾,不但让位,而且有的时候帮忙在门外把风。
   自从这次事情出来以后,也许这帮人认为这样干法浪漫得多,于是,每当我和温柔从皇马回来,经常会发现浴室有人,而且明显是在里边折腾。
   温情也悄悄告诉温柔,白天打扫浴室,越来越多见到避孕套堵塞下水漏。
   温柔用手指头点我的脑门,说,都是你干的好事,弄坏了风气,亏你想得出来。
   我笑着说,孤男寡女出门在外,难免这种事情,不过是从宿舍搬到了浴室,我有什么办法。我们是没条件,这些臭小子、坏丫头,纯属玩浪漫。
   温柔说,那你为什么总不好好的,弄那些事情,是不是看毛片学的呀,男人就是坏嘛。
   我没话说,确实是学坏了。
   以后,我们总是在深夜从皇马出来,在海滩上做爱,没有再在浴室里做,免得碰上熟人尴尬。
   当我们回到地下室,发现温情还没有睡,已经收拾好了东西,静静地坐在那里。
   显然,因为明天就要住院,她的心情很紧张,根本无法入睡。
   宿舍很多女生都睡熟了,我在那里停留太久不行,万一人家起夜醒了,看到我在里边不合适,于是就叫温柔陪她,自己回到男生宿舍。
   这一夜,我也根本没有睡着。
   她们姐妹同时动这样大的手术,我的心里怎么可能踏实下来。

2005-12-08 14:18:59




[8楼]:
温情、温柔姐妹被同时推去手术室。
   她们没有别的亲人,只能由我在同意手术的单子上签字。
   手术车从病房推出来,一前一后,向电梯慢慢而行,我跟在后面,心情既紧张,又沉重。
   病房在二楼,手术室在五楼,出了电梯,又是长长的走廊。
   一个大夫半路拦住我,问,你是家属?
   我说是。
   什么关系?
   我犹豫了一下,说,两个都是我妹妹。
   他拿出了一张单子,说,那你签字吧。
   我说,签过了。
   他说,不一样,这是麻醉的。
   我惊讶,麻醉还有危险吗?
   他点头说,对,有极少数的人对麻药制剂有过敏反应,这个又不能作皮试,所以卫生部规定,由病人自行负责。
   我茫然。
   他笑了,说,别紧张,很少有这种情况出现,而且,我们也会观察,不是注射麻药后立即进行手术的。
   我没有办法,只好签了。
   这个时候,两辆车子已经走远,快要进入手术室,我赶紧跑过去。
   车子停住了,在等我,显然是温柔要求的。
   我赶到她的车子旁边,温柔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拉住我的手,默默地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至于说别紧张,手术会顺利成功的,这些废话,此刻都是多余的。
   温情的车子在后面,她看着我们,轻轻地哭了。
   我觉得她不仅仅是害怕,主要还是因为自己的病,连累妹妹也进手术室,做这样危险的手术,而且,要给她献出一个肾脏而动情的。
   此刻,我说出了我一生中最成功、最恰如其份的话,你们进去后,我等着也是等着,我就上街,昨天看好了一家干净的餐馆,我去那里盯着给你们熬鸡汤。
   温柔笑了,说,我从来就没有喝过鸽子汤,多花一点钱吧。
   我苦笑,说,贵不了多少钱呀,好,听你的。
   推车的护士说,姑娘心态真好,就应该这样。
   温情也破涕为笑,说,馋嘴丫头。
   车子缓缓进去了,随着手术室们的关闭,我的心情又象铅一样沉重,颓然坐在一张长椅上。
   昨天问过大夫,说过了,手术大概要五个小时,或许更长。
   我慢慢站起来,向电梯走去,去给他们到餐馆订做鸽子汤。
  
   温柔姐妹是上午九点推进的手术室,按大夫的说法,五个小时左右,下午两点多就应该结束了。
   但是,下午三点半了,他们还没有出来。
   我抱着新买的盛鸽子汤的保温桶,在走廊里来回转悠,焦躁不安。
   终于,一个大夫出来了,但不是昨天和我谈话的主刀大夫,大概是他的助手,匆匆忙忙的,好像是去取什么东西。
   我紧张地盯着他。
   他没有理睬我,但是走过去了,又停住了脚步,回身轻声对我说,那个小的,很危险,你要有心理准备。
   温柔?
   她的身体素质比温情好啊。
   我们一直担心的是虚弱的温情能不能抗住。
   我呆若木鸡。
   大夫再多一句话也没有,匆匆走了,过一会儿,又提着个白色的箱子,匆匆回来,从我跟前过去,进了手术室。
   一直以来,我认为医生是世界上心肠最狠的人,就算是救死扶伤,也是心肠最硬的人,你看他们呀,拿着那么长的针头,往人家屁股上扎,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用那么快的刀,在人家身上切口子,如同家常便饭。
   你见过大夫和护士笑吗?
   我没有见过。
   他们从来都是冷若冰霜。
   他们不会笑呀。
   我有点变态。
  
   终于,主刀大夫出来了,一出来就摘掉了口罩,掏出一包玉溪烟来,不顾医院不准吸烟的规定,在走廊上大口吸起来。
   他没有脸色沉重地来找家属。
   他无视我的存在。
   太好了。
   手术一定成功了。
   吓得我够呛啊。
   我赶紧凑上去,掏出在皇马买的软中华,递给他,说,您换这个。
   大夫看了我一眼,说,我抽惯了云烟,中华烟有点硬。你一直在这里等着?
   我说,是啊,都七个小时了,急坏我了。
   主刀大夫说,你那个小妹妹,一度很危险,我们采取了紧急措施,抢救过来了。
   我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忘乎所以地赶紧打开保温桶,说,新熬的鸽子汤,您……您喝,渴了吧。
   主刀大夫笑了,我喝了,你妹妹怎么办?别客气,手术不很顺利,但是很成功。
   我第一次看见大夫笑。
   老家伙,很慈祥。
   这时,另一个主刀医生和几个助手,也分不清大夫、护士,都出来了。
   无论男女,无一例外,全都吸烟。
   说实在的,我也是平生第一次看见大夫和护士吸烟。
   平时,宣传倡导人们戒烟的不都是他们吗?
  
   两辆车子一前一后都出来了,支架上高高的挂着点滴瓶子。
   温柔闭着眼睛,温情也闭着眼睛,她们还都没有从麻醉中醒来。
   我随在温柔的车旁,往电梯走,看着她的脸,简直像纸一样苍白,还有失血的嘴唇,仅仅几个小时,已经翻起了白皮儿。
   护士摆手,不让我用手帕擦拭她的嘴唇,轻声说,别动她,等一下移到床上,用棉花棍蘸水擦。
   我点了点头,还是人家有经验。
   护士又说,你别跟着进病房了,我们在把她们移到床上时,要顺便把病号服给她们穿上。这样吧,你去一楼买冰袋,那是自费的,护理处不供应。
   我说,好。
   电梯到二楼,温柔的手术车被推了出去,我就下一楼去买冰袋。
   原来冰袋不是自然冰,而是化学制剂,两种颗粒装在一个塑料袋里,中间有一个塑料夹子隔开,用的时候,你只要把夹子撤掉,来回摇晃,把两种颗粒混合,立刻就发出凉气,如同一袋子天然的冰块。
   不贵,每袋两块八,可以连续用几个小时,我决定先买十袋,够她们用五次的了。
   当我回到病房时,护士们已经把她们姐妹安置好了,四人的病房,还算宽敞吧。
   护士帮助我把冰袋给她们姐妹敷好,由于肾脏手术刀口在腰,所以她们只能趴着,冰袋就敷在盖住刀口的纱布外边。
   终于,我可以坐下来喘口气。
   这一天,我基本没有干什么活儿,但是,这个时候,感到极度疲惫。
  
   晚上十一点钟,她们都醒过来了。
   鸽子汤,谁也没有胃口喝。
   临床的老太太说,小伙子,你也是太着急,今天刚手术,根本甭想吃什么东西,全靠点滴的葡萄糖了。要补,也得明天。
   得,白熬了。
   温情的情绪似乎很好,温柔却呆呆地发愣,好像迷迷糊糊,睡一会儿,醒一会儿。
   小狐狸来了,快十二点了,这家伙带了两个马仔,来看温柔姐妹。
   温柔露出了一丝笑容,虚弱地说,吴姐,你来了,多亏你托人,找的好大夫。
   小狐狸说,我听护士说,有惊无险呐。没关系,咱们姐们儿命硬。
   温柔不知道手术情况,原本是客气话,这时,听到小狐狸这样说,看了我一眼。
   我赶紧说,没什么,手术时间长了点,但是很成功。
   温柔转过头去,深情地看着温情,轻声说,姐,你感觉好吗?
   温情含着泪说,好,有点疼就是。
   小狐狸笑了,说,麻药劲全过去,一定会很疼一阵的,谁也不准哭。
   然后,她把我叫出来,轻声说,大概,钱不太够了,我给你们拿来两万垫上,就差不多了。等出院结账时看吧,不够,有我呢。
   我很感动地说,你看,吴姐……
   小狐狸一抬下巴,说,少废话,跟我客气是不是。
   我说,借的,以后一定还。
   小狐狸一笑,再说吧。有就给我,没有就算了。
   我赶紧说,一定还,就算我把肾卖了,也不能失信用。
   小狐狸收敛了笑容,说,温柔眼力不错,选择了你这么个讲仗义的,今后没有亏吃。
   她转身进屋,又嘱咐温柔她们好好休息,然后就风风火火地走了。
  
   我没有跟温柔提钱的事情,这是什么时候。
   但是,手术费用、药费、住宿费,出院以后的透析费用,加上前后小狐狸的花销,已经十多万了
2005-12-08 14:20:43




[9楼]:
光靠卖摇头丸能顶得住吗,而且还不能出事,一旦我陷了,就是三个人都陷入困境。
   我心头,又沉重起来。
   我已经从卖药,向倒粉又接近了一步。
   那是死罪。

2005-12-08 14:22:23




[10楼]:
我答应过温柔,在她们姐妹住院期间不出去做,但是,实际上很难兑现。
   小狐狸为她们雇了一个义工,是医院提供的收费服务项目,这是个乡下妇女,三十多岁,相当勤快,除了帮助温柔和温情解手这些我不方便在病房里干的事情以外,其它的事情,我也基本上插不上手,每天订饭、看着点滴瓶,是主要的工作,她二十四小时守着,基本不用我管。
   白天,我在病房里陪她们说说话儿,有的时候削一削水果,催她们多吃一点,再没有太多的事情可做。
   晚上,义工就在病床边支起一张小折叠床,整宿看护,我呢,只好回地下室去睡觉。
   头一个星期,我每天早晨六点钟就去医院,帮着义工伺候她们姐妹盥洗,因为医院就是这样,不到七点钟,大家就都起来了,想睡也不会塌实。
   接着就是早点,通常是牛奶、豆浆、稀饭。八点钟,大夫查房,所有的主治医生对自己的病人进行例行检查。
   我在医院一泡就是一天,晚上十点多钟,温柔就催我回地下室去睡觉。
   我这样轻松地过日子,还真的不习惯。
   说是轻松,只是形式上的,其实,因为巨额的医疗费用,我心里比任何时候都要沉重,所以,从第二个星期开始,我就悄悄上了货,夜里去皇马出货了。
   不挣钱是不行的,压力太大。
   温柔似乎有所察觉,因为白天我困得不行,越来越多俯在她的床边睡觉。
   有一次我醒了,她轻轻抚着我的头发,问,你夜里不睡是不是又去干活儿?
   我知道瞒不过她的,说,不挣钱怎么行,你知道用了小狐狸的钱,欠这个人情怎么还?你一个月出院也不能去皇马,起码也要再养一个月,这两个月的空闲,就把债务拉得更大。
   温柔看姐姐睡着了,默默地点点头,说,只是苦了你了,一定要万分小心。
   我说,你放心吧,我不会出事的。
   温柔看着我说,当初,我因为着急,曾经想过帮助小狐狸倒粉,你别忘了是怎么劝我的,现在,我管不了你,你可别犯糊涂,自己干傻事。
   我说,你放心,我不会沾那个的。
  
   事情找上门来,是很难躲过的。
   小狐狸这天夜里来皇马找我,说要谈点事情,我就去了她在二楼开的一间歌房。
   小狐狸简单问了问温柔姐妹的病情,然后就单刀直入地问我能不能帮她的忙。
   我有这个心理准备,但是事到临头,还是相当怵,犹豫不决。
   小狐狸开了一瓶洋酒,我们喝了几杯,随便唱了唱歌,没有再提这个事情。
   从皇马出来,小狐狸说,到我那里去吃东西。
   我本想拒绝,但是没有说出口。
   她开车,打发两个马仔先走了,我坐在前座,车子在沿海路上静静地向云腾湖度假村驶去,原来她已经退掉了先前的住房,在云腾湖租了一栋别墅。
   客厅很宽敞,家具也极豪华,她让我坐,又拿出红酒来,我们一边看电视一边喝。
   她去冲了个澡,穿着睡衣出来,明显没有穿内衣。
   我知道是什么意思,说实在的,小狐狸长得很漂亮,否则她也不可能在黑道上混得这么厉害,很多老大都买她的面子。
   我喝了不少的酒,再加上她那雪白的肌肤的诱惑,有点把持不住。
   小狐狸说,河马,我明天去海上接货,这次与以往不同,很危险,说不定要大打出手。
   她靠在我身上说,你呢,如果怕,就别去。你别考虑过去那点事情,说老实话,我也穷过,给温柔她们帮忙是姐们儿的情份,并不想让你们欠我什么,别把我看得那么小家子气,我不会下套套你。为什么要找你,坦率地说,别看我手底下一大帮人整天围着我转,其实,我一个相信的也没有,真正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他们是靠不住的。不知道为什么,其实我也很少和你说话,更没有处过什么事,但是,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帮我。
   她举起酒杯,看着里边的红酒,说,我知道你是最可靠的。
   我很感动,觉得这些年在社会上没人正眼看我,难得小狐狸这样信得过我,也举杯说,吴姐,别说了,明天我跟你走这趟就是。
   先把酒喝了。
   小狐狸点了点头,也缓缓地把杯中酒喝完。
   我站起来,说,我先回去,明天听你的信儿。
   小狐狸也站起来,说,你今晚住在这里吧。
   我说,不了,我觉得我不能对不起温柔。
   小狐狸默默地说,温柔真有福气。多少男人围着我转,但是没有一个不是图钱的,没有真的。
   我叹了口气说,吴姐,差不多就收手吧,这个圈子里恐怕是很难有真心对待你的。钱也赚这么多了,换个环境,不愁没有男人真心对你好。
   小狐狸动情地说,亲亲我好吗?
   我没有犹豫,轻轻吻她鲜艳的红唇,抚摸着她的乳房,我们对视了一会儿。
   我走出别墅,深深地吸了一口散发着花香的空气,回身朝站在门口的小狐狸挥挥手,向度假村门口的保点计程车走去。
  
   第二天,我接到小狐狸的电话,要我晚上十一点钟到八角礁等她。
   我装头疼,温柔关切地说,你今天早点回去睡吧,明天晚一点过来,别那么赶早了。再说,这里有义工呢。
   我十点钟出来,从医院打车去八角礁,到茶楼找到小狐狸。
   我们一共五个人,喝茶吃点心,耗到十二点多,出了茶楼,开车一直往东走,直到没路了,把摩托车藏在灌木丛里,下了海滩,上了一艘双发动机的小艇。
   海上巡警的巡逻艇是没有规律的,小狐狸他们观察了很长时间了,根本无法躲避。
   这样说来,就只能听天由命。
   而出货的人,根本不肯上岸,只在海上交易,完了就迅速窜向公海。
   海上的夜晚,不但漆黑,而且很冷,风也很硬,我们用帆布盖在身上,蜷缩着,忍耐着颠簸。
   飞艇很快,但是压浪的颠簸真是令人很难受,好像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这样,熬了一个小时,终于,飞艇减速了,小狐狸出来,观察远处的一艘大船。
   她悄声跟我说,等一会儿我们上去,你留在艇上,看住这个开艇的家伙,别一有动静让他蹿了。
   我点点头。
   小狐狸把一只手枪塞到我兜里,小声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
   我平生没有用过手枪,摸着这个冰凉的家伙,有点不知所措。
   飞艇渐渐靠近了大船,上边垂下绳梯,小狐狸带着两个马仔艰难地晃晃悠悠地爬上去。
   我坐在飞艇里,手在兜里紧紧握住手枪,盯着开艇的家伙。
   交易很快,小狐狸率先下来,那两个马仔提着箱子,已经将钱换成了白粉,随后也顺着绳梯慢慢下来。
   一切很顺利,没有任何戏剧性的故事。
   飞艇再次狂奔,往回开了一个来小时,就回到了岸边。
   这当中,除了一个马仔吐了两次,没有任何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上岸找到摩托,小狐狸便将手提箱都拿了过来,她骑车,让我提着坐在她后边,其他三人各骑一辆跟着。
   到牛角湾岔路口,小狐狸停下来,掀起头盔护罩,吩咐那三个人,你们回市里,明天老地方见面。
   那三个人点点头,继续前行,一会儿功夫就消失在黑夜中。
   小狐狸拐了个弯,走另一条路,差不多又是一个小时,我们到了一个小镇子上。
   由于天黑,七拐八拐,我早迷失了方向,也判断不出这大概是个什么地方了。
   镇子上一片漆黑,只有一盏昏黄的路灯在镇子上的十字路口上亮着,能够看清小路两旁都是肚皮朝天的小渔船,还有一张张展开挂在杆子上的渔网。
   我们进一条很狭窄的巷子里,在一个院子门口停下来,小狐狸摘了头盔,说,河马,你开门把车推进院子。
   她接过我手里装白粉的手提箱,把手枪也要了过去,向黑暗处走去。
   我用她给的钥匙开了院门,把摩托车推进去,就在院中等她。
   看来她隐藏白粉的地方离这里不近,她去了半个多小时才回来。
   我们进了屋子,里边是很简单的陈设,她脱掉外套,说,有现成的吃的东西,还有酒,我们喝点。
   我问她,那帮人知道这里吗?
   小狐狸说,我谁也没告诉,这里是我上个月刚租的,你是第一个来。我们用一段时间就换地方。
   喝酒,吃罐头,我们没有聊什么,懒散地靠在竹床上。
   虽然没有出现什么险情,但是这一晚上,也真够紧张的,这时感到浑身酸疼。
  
  
2005-12-08 14:24:03




[11楼]:
我们没有做爱,搂在一起睡着了。
   早上醒过来,小狐狸抓住我的弟弟,笑骂,小子,挺能装假正经的,是不是阳萎呵,那温柔可亏喽。
   我说,孙子才阳萎,你别总是挑逗我,弄急了,活活干死你丫的。
   小狐狸笑道,得了,不惹你。
   我们空着手,骑车往回赶,一直把我送到医院,小狐狸说她不上去了,改天来看温柔。
   过了几天,小狐狸给我一个存折,假名字开的账户,里边存了五万元。
   我推辞了一下,也就接受了。
   从此,我算是上了小狐狸的贼船,无数的劫难,一桩桩向我扑来。

2005-12-08 14:24:43




[12楼]:
出了一趟海,挣了五万元,来得很容易。
   但是,这是赌命赌来的。
   一旦被海上巡逻艇发现,那是跑不掉的,无论如何,你的小艇甩不掉巡逻艇,要是能够甩掉,倒粉的,走私的,就没有陷的了。
   跑不掉被击毙是死,抓住了也是死。
   这样大数额的毒品,无论主从,没有一个能够逃脱死刑。
   问题是,这次侥幸赚了一把,以后小狐狸再找我怎么办?
   我在皇马里,买了酒喝,苦苦思索这个问题。
   就算将来的事情再说,目前这五万元怎么跟温柔交待呢,凭空多出五万,无法解释。
   如果,不需要用钱,我藏起来就算了,将来总有机会花销在生活费里,但是,现在是很快就要用这笔钱。
   我决定去找小狐狸,垫个话,就说是借给我的。
   她的电话不通,打了很多次都是关机。
   我去了云腾湖别墅,她退租了。
   我很烦躁,问了很多熟人,都说没有见到小狐狸。
   我包了一辆计程车的往返,去了那个小镇子,找到了那个院子,大门紧锁,根本没有她的影子。
   有两种可能性最大:
   一是她接了这批货,远走高飞了,这是最好不过了。
   二是她陷了,或者那三个人中有人出事了,那就麻烦了,不用想谁能够抗住,我必须远走高飞。
   温柔和温情怎么办?
   我把五万元都给温柔留下没问题,但是警察很快就会找到医院。
   温柔没有参与倒粉,但是卖药的事情爆了,也是大刑。
   带着她们姐妹现在就走,更不现实了,因为她们手术后连线还没有拆,一旦动了伤口,感染了,那是非常危险的。
   我又没有办法和温柔商量。
   焦头烂额。
  
   焦虑地过了一个星期,小狐狸出现了,到医院来看温柔。
   她没有远走高飞,也没有陷,只是换了一个手机和号码,弃掉了原来的住处。
   但是,她的马仔换了,两个都换了,还有那个会驾驶摩托艇的,也没有露面。
   她与上家合作的唯一参与者,就剩下了我,而且还没有上大船,只是做了一回她防备保镖的保镖。
   温柔已经可以下地了,而且医生也嘱咐要适当下地,促进血液循环。
   小狐狸和温柔到了阳台上,低声交谈。
   温柔后来告诉我,小狐狸决定大家都不在这里卖药了,越长时间越危险,应该离开这里,到T城去,她看好了一个酒楼,可以盘过来,由她出资经营,我们三个人都帮她管事,我负责前厅的客人接待和服务员、领位管理,温柔负责后厨的采购和厨师管理,温情如果能够干活的话,可以坐着收银,给我们高工资,这样,足够支付温情长期医疗费用的。
   温柔兴奋极了,这是个正经行当,可以完全告别卖药这种犯罪的勾当,而且,小狐狸没有亲人,她也不相信那帮狐朋狗友,把我们当作了心腹。
   温柔只是担心,经营这样大一个酒楼,我们一点经验也没有,都作高层管理,会不会误事,赔了钱。
   我说不会,她一定还要聘请其他懂行的人来做副总经理,进行经营策划。
   其实,我的心理很明白,小狐狸不过是以开酒楼作幌子,她是不会洗手的。
   不过,离开这里是再好不过了,至少能与以前的这些乌七八糟的人和事,做个结束。
   干这行认识的人太多了,说不好哪天大抄,有人陷了,就会把我们抵出来。
   我知道今后的风险仍然很大,但是,至少目前离开此地,是小狐狸帮了大忙,而且去T城是有着落的。
  
   温柔和温情拆线以后,又住院观察了一周,温情顺利地做了三次透析,过滤了血液,这样,我们可以出院了。
   结账很顺利,由于前前后后小狐狸帮了大忙,虽然总共花了十几万元,但是费用全部结清了。
   在温柔的强烈坚持下,由她执笔签了一张六万的借款单给小狐狸,说定以后由我们三个人的工资慢慢还债。
   小狐狸也没有强烈拒绝,笑一笑,收起了借款单。
   我的五万元瞒下了,不用去惊动温柔,免得加重她的心理负担。
   离开这个我奋斗了五年的城市,到一个新的城市去打拼,我的心情很复杂。
   我在这里相遇了温柔,找到了我的天使。
   我在这里相遇了狐狸,碰到了我的恶魔。
   我们不能摆脱小狐狸,因为离开她,马上就会陷入困境。
   虽然,和她在一起,意味着更大的风险。

2005-12-08 14:25:47




[13楼]:
我们到了T城,安顿下来。
   小狐狸自然是要租赁高档公寓的房子,而我们,也不必再租地下室的大合租房,在离小狐狸住处不远的居民区,租了个一层的两居室。
   这是个老居民楼了,所以没有现代建筑那种小居室大客厅概念,进门就是个可以挂衣服换鞋的小门洞而已,两间屋子,大的不到十五平米,小的十二平米,自然是温柔和温情姐妹住大间,那是朝阳的房间,我住在小间也挺好的。
   厨房不大,厕所更小,但是毕竟是独立的,关起大门来我们自己用。
   重要的是盘酒楼,小狐狸开价到一百二十万,对方非要一百五十万,这个转让费的谈判,陷入了僵局。
   我去看了这个酒楼,地处繁华,很旺,只是原来的老板移民了,打算到澳大利亚去开餐馆,才肯出让,这自然是与那种经营不善的亏损酒楼大不相同。
   有人已经愿意出一百三十万了,我挺焦急,但是小狐狸在她的客厅沙发上一躺,边看电视边吃水果,说,河马,你别沉不住气,那个开高价的虽然算不上托儿,也是瞎起哄,我认得他,是时代商城里那家炸鸡店的老板,都快让人家肯德基挤兑得没生意了,还跑到这里充大头蒜呢,你问他拿得出那么多钱吗?
   我觉得插话太多不合适,毕竟是人家小狐狸的买卖。
   这样,又耗了十来天,最后,小狐狸就是一百二十万拿下了。
   我肯定是忙起来了,但是小狐狸不让温情上班,让她再休息一个月,同时定期到附近的一家医院做透析。
   温柔呢,也只许上半天班,主要是熟悉一下。
   聘请的主管经营的副总经理,还是原来这家酒楼的经理。
   这家酒楼其实档次并不高,一层是散座,二层是小包间,配备家庭音响可以边吃边唱歌,三楼都是大房间,主要接待团体和较大的家宴订桌,经营以川菜为主的家常菜,因为量大价钱便宜,所以一直挺火的,中午差不多所有的桌子都翻台,晚上,经常会出现排队等号,所以赚钱几乎是肯定的。
   小狐狸对我们这样够意思,我当然是格外卖力气,每天忙到深夜,很少十二点以前回去休息。
   尤其对原来酒楼的从经理到各层的主管,甚至领班,都很尊重,尽量客气,所以处得不错。
   温柔只有一个肾了,再加上是刚做手术出院不久,虽然小狐狸只让她来半天熟悉工作,但还是经常出虚汗,觉得腰疼,所以,我要格外照顾一些后边,送各种主料、辅料的不少,帮着清点记帐,免得乱了。
   我很希望长久这样工作下去,虽然很累,但是比起以前的生活,可以说是天上地下了。
   真的希望小狐狸不要再折腾毒品,那是要命的东西啊。
   也别说什么金盆洗手,就是不声不响地离开黑道,做正经生意多好,钱是足够花的了。
   但是,如果小狐狸和我一样想法,那就不是小狐狸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她大概是要捞够了然后移民,到国外去享清福,所以,接着做她的黑道生意。
   不过,她没有让我插手,更不让我知道太多的事情。
   也许,只有她感到需要用我的时候,才会让我去铤而走险。
   目前,她就是把我当作最信得过的人,帮她打理酒楼的事务。
   我呢,也不是一点心计没有,很注意她在三楼最豪华的那个包间经常款待一些什么样的人。
   那些警察、工商、税务是常客不用说了,就是较高级别的政府官员,也经常光顾的,最大的头儿甚至有副市长和市府秘书长。
   这些人当然很重要,就算不做黑道生意,光是开酒楼,就不能怠慢的。
   来的最勤的,要算是九鸟服装集团公司的董事长郝大伟,这家伙官不大,一个国企改造股份制的法人代表,最多处级了不得了,但是在T城,可以算是风云人物,财大气粗以外,还挂了不少社会职务。
   以我的观察,他很有点想泡小狐狸的意思,偏偏又每次都带个极标致漂亮的女秘书,很有点手段。
   我打趣小狐狸说,吴姐,郝总这人有点意思,穿衣服进澡堂子,冷热就是不露鸟呵,哈哈。
   小狐狸翻眼皮,笑骂,你娘个腿,就你明白。我倒要看看,这家伙装孙子装到什么程度。
   我说,谢顶了,劲头还十足。
   小狐狸浪笑,那也比你强,色大胆小假装纯情。
   我说,我这叫假装纯情呵,坐怀都不乱,你知道呵。
   小狐狸抓个橘子打过来,笑骂,还有脸说呢,吓得鸟都小了一号。
   我嘻嘻哈哈跑了。
   时间一长,我明白了,小狐狸跟郝大伟勾肩搭背假装调情,连我都骗,其实,他们根本不是一般的吃吃喝喝,而是真正的搭档。
   联手贩毒。


2005-12-08 14:26:52




[14楼]:
我和温柔好长时间没有做爱了。
   她手术后,一直很虚弱,根本不可能考虑这件事情。
   我一般上午事情少一些,可以在家耗到十点钟再去酒楼。
   这天,温情做透析,有义工守护,温柔早上送姐姐到了医院就回来了。
   我就帮助温柔洗澡,咳,身上瘦了很多,人也虚弱得厉害,我尽量动作轻一点。
   温柔说,河马,你这样长时间,有没有感到委屈?
   我说,有啊。
   温柔捂着嘴笑,说,你有没有背着我在皇马打炮啊?
   我赶紧说,那没有。
   温柔扳住我的脸,看着我的眼睛,说,真的没有?
   我忍住笑,一本正经地说,真的没有。
   她笑得伏在我胸口,说,傻家伙。
   人都说,少言藏拙,多说惹祸,我没记住,就随口说了一句,那些鸡,多脏啊。
   原本是想证明自己多么清白。
   温柔抬起头来,说,原来你嫌鸡脏。那不脏的也有啊。
   我说,我都快忙死了,哪里有闲工夫起歪心眼儿。再说,你看看咱们接触的那些人,有一个好东西吗?
   温柔说,有啊,吴姐就心眼很好啊。
   我说,那是,人家是挺仗义,对咱们真是不错。不过,刨了交情,我说话你别不乐意听,你看看她前后换了多少马仔了,一个比一个帅,你真以为吴姐做了蚌壳以后就吃素吗?
   温柔说,那倒不会,连这个我都看不出来也太傻了,但是没有一个跟她的小子留住啊。
   我说,那只能证明她谨慎,人、地方,换得勤,口实就少,从安全的角度讲,应该这样。另一方面,也说明她手下二三十口子人,竟然没有一个可以是心腹,为人不算成功。
   温柔把莲蓬头冲着自己的脸冲了一下,说,那么,我们这样的待遇,就额外蹊跷了。
   我说,我是沾你们的光。
   温柔微微摇头,说,先前是,现在,反过来了。
   我一愣,说,你别胡说。
   温柔说,我怎么胡说,你都下去了,我们还不是沾你的光呀。
   如雷灌顶!
   我懵了!
   温柔怎么知道这件对于我来说天大的机密?
   我愣愣地看着她,由于过度紧张的缘故,香皂都被我攥成了泥。
   温柔淡淡地说,擦干净出去吧,太热,我有些头晕了。
   我赶紧用大浴巾帮她擦干身上的水,特别是头发,一阵紧搓,然后将睡衣帮她穿上。
   温柔扶着墙,出了卫生间,回到自己屋里。
   我赶紧也擦了擦身上,穿上背心裤衩,把满地的水清扫了一下,出来到她们屋里。
   这个时间很短,但是我的脑子里运转很快,以我对温柔的了解,她是个很敏感的女孩儿,所以,“下去”两个字,一定是猜测无疑。
   我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坐在椅子上,用毛巾不断地擦头发。
   温柔喝着水,轻声说,以为我又是多疑,在这儿瞎猜呢吧?
   我刚要正色声明自己永远也不会参与小狐狸贩毒,温柔用眼神制止了我,叹气说,河马,你不要说谎,这会伤害我们的感情。就算你本意是善良的,怕我担心,那也不要这样做。
   我低下了头。
   不过,我坚持不主动交待问题。
   坦白从严。
   抗拒更严。
   坚持到底。
   活路一条。
   温柔说,本来,是应该我先下去的,我甚至答应了吴姐,那一趟是和蚌壳在蓝梦接货。后来,你劝我,我听了,加上吴姐当天陷进了戒毒所,所以,我才没有沾上。你以为吴姐出来是因为蚌壳非礼我,她吃醋废了蚌壳?
   她摇头,说,不是那么回事,因为蚌壳吞了她的货。吴姐同情我们姐妹,是真的,但是这有一个限度,几万元拿出来结医药费,打点院长、大夫,这就只能看作是投资了。那么由谁来还这个情,姐姐吗?我?两个比以前更弱了的女孩儿?只有你来还。
   我想用酒楼来说事儿。
   温柔说,开酒楼也就是个幌子,挣钱不少,但是这比起倒粉儿,只能算是小买卖。若说我们三个人的薪水可以慢慢还她,那也不假,但是凭什么不雇用三个能干的,而用我们呢?固然,以后她还会用到你在最危险的时候,谁卖她,你都不会。但是,这不是将来如何的事情,现在,你们的交情已经不浅,你已经帮她做了最少一单。我不会冤枉你的。
   温柔流下了眼泪,说,河马,你不能出事,出事,我连姐姐都顾不了,我一定跟着你死。
   我无言以对。
   我愣了半晌,说,我出了一次海,没有上船。和吴姐在一个镇子上躲了一夜,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一共给了我五万元,存折在我的包里。
   温柔点头说,我信。
   我不知道再说什么。
   温柔看了看表,说,十一点了,你去晚了不合适,先过去吧。我还是两点钟过去上班。
   我起来穿外套,温柔也站起来帮我套袖子,我抱住她,说,以后怎么办?
   温柔默默地说,还完她钱,我们有了一点积蓄,就离开这里,姐姐的医疗费用,我们再想办法,总不能让你把命搭进去再罢手。
   我点了点头,也没有主意,只好以后再说。
   想得很好,但是事情来了不容你以后再说,当天晚上,我就差点把命搭进去
2005-12-08 14:28:01




[15楼]:
小狐狸通知我,今晚接货。
   时间、地点,一概没有告诉我。
   一直到十点多种,酒楼的事情忙得差不多了,我看着表,在一楼的款台里坐着喝茶,她接我的车子才到了。
   温柔已经走了,我往家里打了个电话,嘱咐她们先睡,我有事情忙完了回去自己开门进屋。
   温柔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你要小心。
   我故作轻松地说,没事,就是几个人喝酒。
   放下电话,出了酒楼,乘车来到小狐狸租赁的公寓。
   小狐狸把我叫到一个房间,给了我枪,小声说,你仍然盯住我身边的人,其他事情,你一概不要管。
   我心里明白,把枪收起来,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去的人不算少,大约十五六个人,分乘轿车和摩托车,出了城,往大岬山方向而去。
   我和小狐狸坐一辆车,在后排。
   前边是她最近常带的两个马仔,一个开车,一个坐副驾座。
   一路上,没有任何人说话。
   黑暗中,小狐狸悄悄握住了我的手。
   这种时候,她不会有杂念,只是下意识地暗示我,要格外注意。
   我悄悄打开了装在口袋里的五四手枪的保险。
  
   接头选择的地点,在一个废弃的矿场,这真有点像美国警匪片的场面。
   双方都是十多个人,全部都提枪高度戒备,对面而立。
   没有人说话,只有两个交易的人走近,验货、看钱。
   小狐狸连车子都没有下,坐在车里注视着交易的双方。
   我也没有动,很紧张地透过车窗四下张望,生怕有警察突然出来。
   一切很简单,大概两分钟,双方就交易完了,互相分离,各自上车。
   接着,就是一片汽车和摩托车的轰鸣声,双方各自迅速撤离现场,朝两个不同的方向开去。
   两只手提箱被放在了我们这辆车的后备箱里以后,我们这辆车子率先开动,沿着来的路往回开。
   原来,毒品交易真的就像警匪片里演的场面一样,只是,要更简单的多。
   我感到额头沁出了汗水,悄悄擦拭了一下。
   小狐狸再次抓住了我的手,轻轻笑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们的车子开始减速,小狐狸立刻起身透过前窗观察,借着车灯,只见不宽的破旧路面上,横放了一根很粗的树干。
   她立刻喊道,加速冲过去。
   司机马上加速,朝树干压上去,我感到车子飞了起来,落下的颠簸,使我们每个人的脑袋都重重地撞击了车顶。
   狂奔,轿车像脱缰的野马,发出刺耳的叫声。
   不能多想是遭到了警察的伏击,还是陷入了对方的圈套,只有猛冲,才能杀出一条生路。
   惊慌中,我向后车窗看了一眼,只见后面跟着的几辆轿车也都加速冲过了横放的树干,但是骑摩托的人,差不多都摔倒了。
   小狐狸又喊,前边岔路左转。
   司机减速后,一把就转上了左边的小道,车尾刮在了岩石上,车子如同醉汉般扭了几下,终于被他稳住,继续狂奔。
   但是,后面的几辆车子,无一跟过来,继续沿着主路奔驰而去。
   几分钟后,我们就明白,进入了对方预先布置好的口袋了。
   因为,一截更加粗大的树干横在路上,根本不可能闯过,除非翻车。
   车子停了,没有熄火。
   小狐狸低声说,栽了,都把枪扔了,否则就是死。
   两个马仔掏出枪来,丢在脚边。
   但是,我咬紧牙关,没有把枪掏出来。
   黑暗中,过来几个人,拉开了车门,用枪指着我们,低声说,都下来。
   于是我们四个人都下了车,被对方押着,迈过前边那截粗大的树干,朝一辆停在黑暗处的依维柯走去,上了车,都蹲着,被人家用枪指着脑袋不敢动。
   简单的搜身,我的枪被摸走了,其他人都没有枪了,反而挨了揍。
   搜小狐狸的家伙,肆无忌惮地在她胸上和裤裆里一阵乱摸,小狐狸并不在乎,手抱着头,靠在车座上。
   等了片刻,也许,对方在搜查我们那辆车子,把后备箱的毒品和他们丢弃的手枪捡回来。
   当车子开动时,我偷偷看了一下,依维柯的所有窗子都是去掉了玻璃,镶了也许是铁板之类的东西,总之,外边什么东西也看不到。
  
   车子七拐八拐,来回摇晃着,开了半个小时,也许是四十分钟,停下来了。
   我们被押着下了车,向一个破旧的院落走去。
   进了屋子,七八个人围着我们,走到一个坐着的满脸胡子的大汉跟前,都被按着跪下。
   大汉哼了一声,说,狐狸,你认栽了?
   小狐狸说,算我倒霉。
   大汉直截了当地问,你手上还有一批货,另外,你的全部信用卡的密码?
   小狐狸没有半点的犹疑,说,货在郝总那儿,信用卡的密码就是我手机号倒过来。
   大汉笑了,说,痛快。
   停了半晌,大汉说,你的最后的本钱都在那酒楼了,怎么盘过来?
   小狐狸说,那也得容我有工夫倒出去。再说,你们也不能赶尽杀绝吧?咱们可没梁子。
   大汉叹息道,你指望我留活口?这不像狐狸说的话。
   小狐狸说,你们黑我一下,我认倒霉了。走得越远越好。但是,杀我,不信你有这个胆量。
   大汉惊讶,你居然认为我不敢杀你?
   小狐狸说,你觉得杀了我,人不知鬼不觉?错了,这次交易,是郝总和大头接洽,我没了就是你们干的,大头以后没有好日子过的。
   大汉沉默了。
   小狐狸说,我认识不认识你们不重要,主要是大头能够把事情做绝,那我没话了,命该如此。
   大汉很是犹豫。
   有人提醒他,一不做,二不休,把这四个人都灭了口,死无对证。
   大汉看着小狐狸不说话。
   小狐狸冷静地说,其实,郝总确实欠大头一笔不小的款子,你们弄我一把,也算扯平。怎么解决,他们自然会谈。要是你们杀我,就没有那么简单。我要是怕,这次也不会亲自来接货。
   大汉笑了,说,狐狸确实不简单,头头是道。
   他站起来,出去了,显然是在院子里用手机联系大头。
   过了一会儿,他又进来了,说,狐狸,算你命大,头儿吩咐放了你。不过呢,也没有这么简单,死罪绕过,活罪难挨,你就忍着吧。
   几个人都笑起来,上前把小狐狸提起来撂在一张长桌上,三下五除二,衣服都剥光了。
   其他几个人,用枪顶着我们三个人的脑袋,押着我们到另外一间屋子。
   他们在那边轮奸小狐狸,但是,我们没有听到小狐狸一点呼叫声,这家伙也够狠,硬是忍住了。
  
   这一夜,也许是我们每个人都感到一生中最窝囊的一夜。
   当我们搀着小狐狸重新登上那辆依维柯时,小狐狸的两个马仔因为受了奇耻大辱,忍不住低声怒骂,结果,被那帮人狠狠揍了一顿。
   我一言不发,保持着沉默,没有挨打。
   但是,我差不多记住了他们每个人的面孔,心里发誓,早晚要出这口恶气。
   老实说,我虽然人高马大,却从小到大很少和人打架,至于动刀动枪,那就更没有过。
   我从来就没有想过练枪,但是,我决定回去要小狐狸给我枪,不会这玩意儿,光拿着壮胆是不行的。
2005-12-08 14:31:02




[16楼]:
找到了我们的车子,押着我们的人就撤了。
   一路往回开,谁也没说话。
   我在后座抱着衣衫褴褛的小狐狸,感到她浑身瘫软,而且微微颤抖着。
   坐在副驾座的那个马仔,擦着嘴角的血,回过头来看着小狐狸,轻声问,吴姐,怎么走?
   小狐狸疲惫地说,他们不会迎回来,我们去张家镇。
   司机听说,又开了十几分钟,就拐向通往海边的一条小路。
   我想,小狐狸照例是有落脚点吧。
   半路上,小路贴近曲河行驶,小狐狸就吩咐停车。
   我们都下来,不知道她打算干什么,只见她将原本撕烂的衣服统统脱下来,扔在了路边,一丝不挂地向河里走去。
   两个马仔顾不得脱衣服,都下了水,一左一右扶着她。
   小狐狸甩手摆脱了,拼命撩水洗自己的身子,一边哭,一边怒骂。
   我在河边坐下来,默默地看着她。
   我想,这次事情闹大了,双方一定有一次大的拼杀。
   可能会死很多人。
   包括我。
   不过,这口恶气一定得出,否则,人会窝囊死的。
   折腾了足足有半个小时,小狐狸精疲力尽了,一个马仔就横抱起她,往岸上走来,司机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小狐狸的身上。
   我点了一颗烟给她,她接过去猛吸,脸色白得像一张纸,浸湿了的头发乱糟糟地沾在脸上,月光下,很有点象女鬼,令人不寒而栗。
   马仔把她抱到后座上,我就借着月光捡拾她那些破衣裳,看了看,裤衩上都是血,索性就扔了,只是把仔裤给她套上,上身,就穿了司机的外套。
  
   车子继续前行,半个小时以后,我们来到一个镇子上,比上回我跟小狐狸出海回来落脚的那个渔村大得多。
   这个时候,已经是凌晨,镇子上一个人影也没有,我们开到一个院子前,开了院门,就把车子直接开进了院里。
   大家都是疲惫不堪的,连说话的情绪也没有,小狐狸吩咐拿出储备在柜子里的啤酒,每人喝了一罐,就都睡下了。
   两个马仔在西间,我和小狐狸在东间。
   哪里睡得着,我听到小狐狸丝丝的吸气声,知道她疼得厉害,就轻声问她,有药吗?
   小狐狸想了想,摇了摇头。
   我想,百般周到,也不可能没有疏忽,她没有储备药品在这里。
   不知道怎么办好。
   小狐狸掀开被子,轻声哭道,这帮畜力,你说他们是人吗?有朝一日,别落在我手里。
   我看到她洁白的身上,被拧得一块青一块紫的,尤其那丰满的乳房上,有着鲜明的牙印血痕。
   这帮家伙,真够黑的。
   这对于小狐狸来说,是奇耻大辱,一定会结死仇的。
   也许,他们对郝大伟恨之入骨了,把气都撒在小狐狸身上。
  
   我想得没错,后来,郝大伟死得比谁都惨,我亲眼目睹小狐狸是如何折磨他一直到咽气的
2005-12-08 14:31:56




[17楼]:
我和温柔去医院妇科病房看小狐狸。
   小狐狸脸色苍白。
   温柔回来的路上说,小狐狸的阴 道撕裂,被那帮家伙撕的。
   到这个份上,大概就只能说是禽兽行为,别的什么也别说了。
   温柔一路哭,为小狐狸感到悲伤,也为我们的前程担忧,特别是为我的安全担心。
   但是,明摆着的事,现在要退出,是太不仗义了。
   我们很难选择离开酒楼,离开黑道。
  
   无论如何,我开始练枪。
   在T城,一把五四手枪不过才三百元,出奇的便宜,但是子弹很贵,每发二十元,要练枪的话,这是很大一笔开销,小狐狸让他的马仔给我拿钱买枪买子弹,开着车到很远的巫女山深处去练。
   说是五四手枪,不可能是国产的,要真是从兵工厂出来的,这枪的来历本身就带着案子,除了抢警察、武警,你从哪里弄?所以都是仿制五四式手枪。据说,有青海制的海巴掌,河北制的土巴掌,更有香港、台湾走私来的仿制品,种类繁多,都有名堂,搞不懂。
   小狐狸打发去给我弄枪弄子弹的马仔,就是她的司机,姓满,叫满国刚,很可能是假名,不管,按习惯叫他满哥。
   满哥当过几年兵,开车很多年了,车技一流,而且,枪法也很准。不过,他平时不大爱说话。
   也许是小狐狸交待了,也许是他跟了小狐狸干以后观察到的,他对我很尊重。
   我们练枪,总是把车子开到深山里,荒无人烟的地方,先是练打可乐桶,放在地上或者树杈上,打静物。
   打累了,就摊开从酒楼拿的饮料食品,吃喝一通,有的时候,也喝酒,很滋润。
   以后,有准头了,就开始到溪边打小鱼,慢悠悠游来游去的小鱼很好打,但是,到打飞鸟时,那就难了。别看警匪片里那些警察或黑道老大弹无虚发,一枪一个,其实真正打枪,尤其是打动物,很难的,真的很难打。
   这样练了十几天,有一次,满哥开车往山里去,路过一个农庄,下车买了两只羊,我纳闷儿,弄这东西干什么,挺贵的,难道就我们两个人还烧烤不成?那也不必费这个事啊,在城里买好了羊肉多省事,用签子一串就烤呗,山里有的是树杈子当柴禾。
   到了山里,不是这么回事,他把一串鞭炮拴在羊尾巴上,点着了,挺温顺的绵羊受了惊吓,在树林里蹿起来。
   满哥催促,追着打呀。
   我靠,这算什么,比打鸟容易多了啊,但是追上去,看到绵羊那个惨样儿,我真不忍下手,挺大一只羊硬是跑没影了。
   满哥说,看电影里容易吧,到你自己下手时,就难了,别说人,就是一只羊,你也下不了手。听吴姐说,你为温柔用板砖拍晕过蚌壳?那也算见血,但是没什么,你用枪试试,就算你练得枪法再准,到时候不但手哆嗦,连腿肚子都哆嗦,你控制不住。你信不信?
   我无言。
   他把剩下的一只羊拴在树上,说,打吧,别打脑袋。
   我顶上子弹,把枪对准了绵羊的后背。
   都说牛被屠宰的时候,看到主人拿刀会流泪,它通人性,羊也一样,你用枪指着它,它看着你叫唤,那声音可怜极了。
   我心慌。
   挺大的男子汉,真的心慌,下不了手。
   满哥看我不行,说,第一次,你能站在那里看着就算不错。
   他拔出枪,照着绵羊肚子就是两枪,绵羊立刻瘫倒了,血流如注,更加可怜地叫唤。
   真他妈残忍啊。
   我腿肚子抽筋了,生疼,只好靠在一棵小松树上。
   满哥笑笑,没有说话,提枪又开了一枪,打在绵羊脑袋上,绵羊猛地扎到石头上。
   它睁着眼睛,看着我。
   我小的时候,看到爸爸杀鸡,拔了脖子上的毛,拿那雪亮的刀刃在鸡脖子上割,就吓得不行,我真的很忪。不过,鸡翻白眼不可怕,但是这头羊,它看着我。
   我永远忘不了它那惊恐又哀怜的目光。
   一个人一辈子吃多少斤羊肉,合着吃掉多少只羊?
   没关系,你不看到屠宰就行。
   但是,每一只羊,每一口猪,每一头牛,甚至一只鸡,它的肉到了你的桌上之前,都是要被杀掉的。
   人!
   我呕吐了。
   醉酒也没有这样呕吐过,翻肠倒肚,胃急剧收缩,全身酸疼。
   回来的路上,满哥开车,说,吴姐很器重你,但是关键时刻,你不一定能够帮得上我们的忙。也许,你急了,也能出手,但是也就是蛮干一通而已。慢慢来吧,有的学呢。
   我无力地靠在座椅上,一句话说不出来。
   玩儿命,就是拿命玩儿。
   冷静地,有条理地,玩儿。
  
   满哥是老江湖了,什么都见过,但是他不知道,他们是小狐狸的保镖,用来防外人的。
   我也是小狐狸的保镖,用来防他们的。
   他万万不会想到,我这个见到枪杀绵羊都呕吐到一塌糊涂的人,以后,他就倒在我的枪口下
2005-12-08 14:33:31




[18楼]:
小狐狸出院以后,又玩失踪。
   不过,她的酒楼照常经营着,相信她不久就会露面。
   一个月过去了,她没有出现。
   满哥和那个马仔叫宝福的,也不见了。
   我猜测,他们出远门了。
   我尽心竭力地帮她照管酒楼的生意。
   我特别注意,郝大伟来过几次,照常在这里宴请客人,这至少说明,小狐狸还没有跟他翻脸,同时,他和那边的谈判也妥了,否则,他不敢露面。
   这天,我照常在酒楼的三楼忙着安排一个家宴,定了两桌的生日庆筵,宝福突然出现了,把我叫到过道,说,你赶紧去找温柔,马上去广州。
   我愣了。
   宝福问,带身份证了吗?
   我摸了一下口袋,说,带着呢。
   宝福焦躁地说,那你赶紧下楼去找温柔,看她身上有没有带着,没带回家取,带着的话,咱们直接去机场。
   我知道这是小狐狸的吩咐,就赶紧下楼找到温柔,温柔也带了身份证,宝福说,那就走吧。
   温情已经上班了,在一楼收银台收款,我们只好跟她打个招呼,嘱咐她下班回家,不要逛街。
   温情莫名其妙地点头答应。
   有生以来,他们姐妹没有分开过,温柔突然去广州,她一时有点手足无措,好在是和我一起去,也不好说什么。
   匆匆忙忙上了车,直奔机场,到了机场现买的最后一个航班的三张票,等了一个多小时,办理登机手续,凭身份证过了安检,就起飞了。
   没有坐过飞机,本应该兴奋,但是被小狐狸这样搞法,一点兴奋的心情也没有,忐忑不安的。
   到广州出了白云机场,天已经黑了,宝福打车,我们住到了白天鹅酒店,很高档的房间。
   先冲了个澡,宝福来敲门,带我们上街照快像,然后宵夜。
   宝福说,小狐狸在曼谷,我们在广州等两天,黑市上买好了假护照,换上我们的照片,加钱快速办理泰国签证。
   原来,出国也可以不去北京,在广州可以到领事馆办理签证。
   等了两天,签证下来了,宝福和我们同机飞往曼谷。
   五个小时到达,一出机场,就看到满哥来接,租赁的轿车,跑在五光十色的曼谷都市里,真如梦幻一般。
   我们住到曼谷的中国城,泰语的音译,不太准的叫法是“摇挖拉”,酒店的名字是湄江,据说是泰籍华人开的,档次没有广州白天鹅高,但是至少也是三星级。
   小狐狸也住在湄江酒店,当我们到达时,她却没在酒店,而是在一家叫作建兴的酒楼等我们,我们就直接到建兴酒楼去见她。
   大家入座,小狐狸笑道,怎么样,上午还在广州吃饭,晚上就在曼谷进餐。
   温柔忐忑不安地说,吴姐,你搞什么名堂,弄晕了我们了。
   小狐狸说,没什么,我本来要回去了,还有一点点事情没有办完,突然想到你们从来没有出过远门,就叫宝福过来时把你们也带过来,几千块钱很便宜,玩两天,也算是平生第一次出国嘛。
   温柔抚着胸口说,吓死我了,这个宝福搞得神秘兮兮的,以为有什么大事。
   宝福挠头说,除了赶时间紧张点,没有什么呀。我忙,反倒是你们很轻松地等,还要埋怨我。
   我说,很轻松地等,你丫别弄事了。
   小狐狸笑着说,好了,既来之,则安之,好好玩两天。
   宝福出怪样儿。
   我发狠说,整我,以后有机会弄你。
   温柔碰我一下,怕我得罪人。问小狐狸,护照没事吧?
   小狐狸说,没事,放心吧。
   虽然到了泰国,住的是中国城里的中国酒店,吃的也是中餐,倒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我们这才安心了。
  
   泰国的夜生活,真是太夸张了点。
   建兴酒楼的咖哩炒蟹,恐怕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炒蟹了,真是比我们的酒楼做得好多了。
   另外,建兴的明炉鱼和炒含羞草,也是我们的酒楼没法比的,真是长见识。
   小狐狸说,温柔,你管后厨,你看看人家的厨艺,比咱们强得太多,你用心品尝,回去,咱们得换厨师,这个厨师长根本不行,回去你就换掉他。
   温柔问,现在来泰国的旅费大幅降价了,是不是派人来学习?
   小狐狸说,恐怕人家根本不接待,除非合资联营。再说吧,你们先长长见识,心里有谱。
   在建兴吃完了饭,就回到中国城那条街上,小狐狸问温柔,你累不累?
   温柔说,我在飞机上睡了,就是供餐的时候喝了杯饮料,又接着睡。
   小狐狸说,那咱们就玩。
   到了同一条街上的一家夜总会,叫作“七重天”,大家围坐一张桌子,喝酒水饮料,吃果盘的东西,看台上跳裸体舞。
   温柔有点不大自然,小狐狸说,有什么不好意思,国外就是这一套,也没有什么新鲜的。
   碰到了尴尬事,有些泰妹,在大厅的各个桌子之间来回转悠,外边披一件长披风,里边一丝不挂,专门让客人摸奶。妈的,旁边桌子上的欧洲旅游者,还真有人很认真地在那里洗麻将牌,老头摸,老太太兴致勃勃地观看。
   变态。
   温柔很紧张,怕这些泰妹来找我的麻烦。
   我不知道入乡随俗,还是很虚伪地把泰妹赶开,但是,小狐狸笑着递给泰妹二十铢,摆摆手让她走开了。
   我很不争气,一紧张就出汗,开的冷气足足的夜总会里,我居然脑门出了汗。
   温柔就笑,坏极了。
   这个小狐狸也是二百五,曼谷本是男人世界,偏偏叫温柔和我一起来,这不是出洋相嘛。
   接下来,就更过份,以致搞到从此温柔不准许我单独来曼谷的程度。
2005-12-08 14:34:20




[19楼]:
从七重天夜总会出来,大家分乘三辆车子,去了一家泰式大浴室。
   一进大堂,就看见大玻璃窗里,一排排的小姐穿着统一的红色吊带裙,安安静静地坐着。
   大堂上,三五成群的游客,欧洲的、日本的、韩国的、台湾的,哪里的都有,当然也少不了大陆的,都在抱着胳膊隔着玻璃欣赏,谁看中
  
  了哪个小姐,就可以跟大堂上服务的小弟打招呼,按照小姐吊带上别着的号码牌叫她出来。
   我靠,小狐狸真能整事,这不就是妓院吗?
   宝福说,河马你别老土了,泰国没有红灯区,也没有妓院。这是泰国浴,传统的,挂牌营业,完全合法的生意。
   确实,这个大浴室并不在什么红灯区里,旁边就是普通的店铺和住宅,而且,一路坐车过来,看到不少有浴女形象霓虹灯的浴室零散地分
  
  布在街道两旁,甚至没有大陆的酒吧一条街那样集中。
   我又开始出汗。
   我说,宝福,你倒是讲讲,怎么个名堂?
   宝福说,你看到了,洗澡娘都是女孩儿,无论客人是男是女,或者是夫妻、情人洗鸳鸯浴,一概是女孩伺候。
   怎么个伺候法?
   宝福坏笑,怎么伺候?搓背呀,修脚呀,按摩呀,你说怎么伺候?
   全……全都光着?
   废话,穿衣服那叫游泳。
   我靠。
   我要是光着屁股让一个泰妹给我搓澡,温柔不劈了我?
   我看了看温柔。
   温柔显然听到了宝福的介绍,但是她却神情自若地在欣赏玻璃窗里的女孩,并且指着一个泰妹说,那个孩子可真漂亮,就是皮肤黑了点,
  
  要不然,我看电影明星也没有几个比她漂亮的,干这行,可惜了。
   晕。
   小狐狸过来,笑着说,河马,你们挑好了吗?
   温柔笑着说,挑好了,吴姐,那个五十二号女孩很可爱。
   小狐狸就让旁边陪着她的泰国人去跟大堂小弟打招呼。
   她转身问我,河马,你呢?
   我……我就算了,在外边等温柔就行。
   哪里有这回事,到了泰国不洗泰国浴,岂不是白来了吗?别在这里玩假招子。
   她不由分说帮我选了一个高大丰满的泰妹,叫了出来。
   每人两千铢,我们的四千铢是小狐狸到柜台上交的。
   我看,所有的人都点了,大家互相开着玩笑往电梯走去。
   小狐狸可真够出洋相,她一个人点了两位小姐,朝我挤眼睛,说,皇帝套餐。
   妈的,烧包,不是她最惨的那个时候了。
   到了四层,大家各自进包间,我和温柔的房间在比较靠里边的,进去有长沙发可以坐,泰妹跪下来伺候我们脱鞋。
   在电梯里,宝福交待了,泰妹进房后问话,肯定听不懂的,就说“麦靠斋”就行,就是泰语不懂。拿出两百铢给人家,不是小费,是四份
  
  饮料的钱。洗完澡以后再给小费,每人二百铢就行。
   给了我和大陆人民币一百元很象的十张红色泰币,那是一千铢。
   我打定主意不脱衣服,但是要是穿着裤衩进浴缸或冲淋浴,也未免太那个了。
   我跟泰妹打手势,表示感冒了,不洗澡,按摩一下就行。
   温柔就笑,悄悄说,谅你不敢。
   泰国的包间并不将休息室和浴室分开,就在一个大屋子里,放一张椭圆形的很大的席梦思床,浴盆也在同一间屋的另一侧。
   人家温柔,很大方地让泰妹帮助脱了衣服,走进了浴缸,很舒服地躺了下去。
   那个漂亮的泰妹也脱了吊带裙,进到很大的浴缸里,开始慢慢给她洗澡。
   妈的,这叫什么事啊。
   我只好趴在床上,让那个大个子蠢姑娘给我按摩,泰国人叫作“马萨基”。
   我看着她们在浴缸里洗腿搓胳膊的,趴着就觉得弟弟捣乱,硬硬的生疼。
   温柔从浴盆里撩水,专往我脸上撩。
   我扭头不理她,看电视。
   不过,是三个泰国人在那里哇啦哇啦地讲什么,看样子是生活栏目。
   一句也听不懂呀。
   我吼,温柔啊温柔,今晚回宾馆,你惨了。
   温柔就是笑。
   两个泰国傻妹,也听不懂我说什么,居然跟着温柔傻笑。
   气死我了。
2005-12-08 14:34:52




[20楼]:
泰国浴的标准时间就是两个小时,到了时间,大家都出来了,在大堂聚齐。
   小狐狸招呼大家在街上的小摊子上喝燕窝羹。
   街头到处都是这种摊子,五十铢一碗,合人民币十块钱。
   深夜两点了,曼谷街头的车辆,不亚于中国大都市的下班高峰时间,不过,没有自行车,都是汽车和摩托车。
   小狐狸说,曼谷的摩托车世界有名,经常会有人飚车赌钱,警察抓也抓不完。
   听着摩托车起速时那狂吼声,糁人。
   曼谷人习惯了这种生活。
  
   回到宾馆,没有疲惫的感觉,太兴奋,尤其是性功能,好像压抑的太久了吧。
   温柔闭着眼睛,任凭我折腾。
   我说,你是不是困了?
   温柔抱住我的脖子,深情地说,河马,今天,我很感谢你。
   我说,你在不在,我都一样。
   温柔笑了,说,这回,我不信你。男人呐。
   我说,你瞧你说的,这个地方,我们真不该来。
   温柔说,是啊,回头我要跟吴姐声明,以后有多重要的事情,让他派别人过来,你自己单独过来,那是休想。
   傻眼。
   一直,温柔就比我聪明多了。
  
   电话铃响了,深夜三点半,在这个陌生的国度,能有什么事情?
   大概是泡宾馆的鸡拉客。
   我努努嘴,让温柔接,这样就省事,一般对方一听到有女人就挂了。
   但是,温柔接听了,半天没说话,显然是对方说了些什么,然后她说,这就过去。
   是小狐狸从她房间打来的。
   我们赶紧穿上衣服,去了她的豪华套间。
   路上,温柔交待,我们要见泰国客人,不要乱讲话,认识一下而已。
   到了小狐狸的房间,除了满哥和宝福,其他人都不在。
   泰国客人一男一女,都是四十多岁的人。
   小狐狸介绍了,他们都能讲一点华语,是那种广东普通话,磕磕巴巴的。
   我和温柔明白,这才是叫我们到泰国来的真正目的,认识这两个泰国人,以后,说不定就是主要由我和温柔跟他们两个人接洽。
   为什么这样判断,因为满哥和宝福都作为保镖站在一旁,只有小狐狸和两个泰国人坐在沙发上谈话,我们进去,小狐狸就招呼我们也坐下,并且由宝福张罗上的茶。
   温柔,不可避免的也下海了
2005-12-08 14:35:32




[21楼]:
有人顶吗?
2005-12-08 14:36:17




[22楼]:
歇会吧!
2005-12-08 14:38:19




[23楼]:
泰国男人叫威猜·扎伦蓬,泰国女人叫颂西·扎伦蓬,可以知道,他们是夫妻。
   小狐狸告诉我,泰国习惯不称姓,直呼其名,男人名字前加个“乃”,女人名字前加个“娘”就行了。
   没有结婚的女子,则加娘少。
   威猜,颂西,是我和温柔的新搭档,两个比我们大了二十岁的泰国人。
   我们称他们为乃威猜,娘颂西,还算顺口,虽然和娘颂西说话的时候,有点怕脱口而出“娘西皮”。
   但是,他们称我们为乃河马,娘少温柔,实在令人难以忍受。
   宝福站在那里傻笑。
   不爱说话的满哥也忍俊不住,扭过头去。
   我赶紧摆手,说,打住,您还是直呼河马、温柔吧,没有尊称也罢。
   小狐狸笑得直擦眼泪,说,奶河马,有意思。
  
   看货的地点在清迈,在泰国北部,离金三角还远。
   在去清迈的路上,威猜磕磕巴巴地说,清迈是森林城市,以空气清新著名,当年,邓丽君因为有哮喘病,每年都到这里来住一段时间,她不住在海边,而是住到离海很远的清迈来,肯定是听从了医生的建议。可见,清迈是是相当有名的。可惜,她和法国男友在这里住着的时候,邓丽君突然发病,她的男友恰好出去买东西,抢救不及时,她就病逝在清迈了。
   清迈住的泰籍华人相当多,所以,在街道上可以看到女孩子的皮肤普遍比较白,明显与纯种的泰国姑娘不同。
   由于只是看货,并不提货,所以此行原本危险性不大,如果顺利的话,小狐狸就在曼谷付订金。
   至于批货走什么渠道进入大陆,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有一点我知道,从泰国来的货物,只是过境大陆,目的地还是香港。
   T城就恰好处于这样一条贩运路线中间。
  
   白天,闲着无事,颂西陪我和温柔逛街,原来这个一百五十万人口的泰国第二大城市,手工业非常发达,到处是这种作坊和店铺。
   当然,清迈和曼谷一样,也是旅游城市,到处是浴室、酒吧和夜总会,赚游客的钱。
   晚上,我们出发往北走,到了穷乡僻野。
   小狐狸不能根据威猜在曼谷提供的小包样品来检验毒品的纯度,她要求我们看到批货,并且从中抽检。
   满哥教我用舌尖品评毒品的纯度,但是严嘱我不要吞服,否则,只要一次,就会染上。
   染上,就算你有再大的毅力,也不用想彻底戒掉。
   除非你不是人。
   我和温柔发生了认识以来的第二次争执,第一次仅仅是为她给我买了一床新被子,第二次,则是因为谁来品尝。
   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发这样大的火儿,把温柔臭骂一顿。
   女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唠叨,婆婆妈妈。
  
   一切顺利,没有出差错,也没有惊险的经历。
   我们顺利地回到了七百公里以外的曼谷,然后回国。
   我在飞机上就感到浑身难受,觉睡不够。
   下了飞机,小狐狸告诉我,她会给我找最好的医生戒毒。
   温柔,忧心忡忡,泪流满面。
2005-12-08 14:39:07




[24楼]:
小狐狸找来的所谓最好的医生,也不问问我是什么情况,上来就用药了。
   满哥很关心我,到我住的镇子上来看我。
   他原本以为象我这种刚沾上毒品的,必然是用自然断戒法,也就是所谓冷火鸡法,不服药,强制戒除,这样比较难受,但是不伤身体,也容易成功。
   但是,他看到我却在吃盐酸苯氨咪唑啉片,也就是国家标准的快速无瘫戒毒片,不由大怒,狠狠地揍了那个医生一个耳光子,把他轰走了。
   怎么办?
   我硬抗。
   真他妈难受啊,总共就品过几次海洛因,却好像根本离不开那个鬼东西了。
   我没有出现传说中的万条小虫咬骨头般的那种恐怖的感觉,但是,从心理上就是产生了很大的依赖。
   最痛苦的是,这没有个期限,如果感冒,难受也好,忍一个星期就过去了,但是戒毒,总是没完没了地想那东西。
   一个月之内,我就瘦了二十斤。
   温柔从家里到镇子上,来回奔波,也辛苦得很。
   她哭了很多次,但是,这给我增加了更多烦恼,我觉得总有一种药可以一下子断绝我的念头。
   满哥说,你不能乱服任何药物,戒毒药也是毒品,是毒瘾很深的人戒毒时的替代品,目的是逐渐脱毒。比如美沙酮,是合成的麻醉性镇痛药。美沙酮维持疗法,是一种以小毒攻大毒的保守疗法。你根本不存在脱毒的问题,主要是心理问题。
   我想,也许,我必须有什么事情忙起来,才会好过一些,于是,毅然从这个小镇子上回到了城里。
   我记住满哥说的镁沙酮不能用的话,但是,我有的时候仍然很想服用毒品,好像只有那种轻飘飘的感觉,才能够解除我胸中的烦闷。
   我去找宝福,要他帮我忙,宝福说,有一种含片,叫丁丙诺啡,可以解决这个问题,问题是,你吃这个东西,也会上瘾。
   我说关键是毒品对身体危害很大,这个东西是不是也这样?
   宝福说,丁丙诺啡肯定没有毒品那样伤身体,但是也会产生依赖性,将来,你可别怪我。
   我说,少他妈废话,丁丙诺啡是不是毒品?
   宝福说,我一个哥们儿,刚刚因为倒丁丙诺啡陷了,但是因为丁丙诺啡不在审理毒品案件定罪量刑标准之内,所以判不了刑,被强劳两年。
   我说,这算什么?
   宝福说,就是说不属于毒品,但是属于镇定药品,按无权贩卖精神类镇定药品惩处。
   我犹豫了一下,说,弄来我试试,既然不算毒品,大概和好多人都吃头痛片差不多。
   我又谨慎地问,贵不贵?
   宝福说,别人弄,五六十块一板,最贵可以卖到一百块,我弄就便宜了,不到二十块一板,一板十粒。
   我说,弄吧。我自愿的,不怪你。
   于是,我开始愚蠢地吃这种镇定药品。
  
   生活又归于平静,好像我已经度过了戒毒的危机。
   小狐狸的货折了,折在云南,但是在接货之前,按规矩责任由对方负,她仅仅是损失了一笔不小的订金而已。
   而从这以后,小狐狸也决定暂时不再贩卖毒品,改为倒卖利润较小,但是风险也比较小的镇定类药品,因为很多弄不到毒品或支付不起巨额毒品费用的吸毒者,正在转而寻求这种本来用作戒毒的药品,以苟延残喘。
   我服用的正好就是这种药品——丁丙诺啡。
  
   任何人都不要去尝试这种东西,甚至连想也不要想,否则就和我一样,整个儿一个傻逼。
2005-12-08 15:04:38




[25楼]:
温情手术后两个月,终于出现了急性排异反应,住进了医院。
   她开始低烧,人虚胖,腹胀,医生说血肌酐上升,蛋白尿三个加号。
   每天打点滴,甲基强的松龙,连续五天没有明显效果,医生只好改用单克隆抗体OKT3,同时加大抗生素剂量预防感染,一个星期以后,病情明显好转。
   温柔松了口气。
   一度,护士长已经悄悄嘱咐她准备接受最坏的结果了,看来是虚惊一场。
   不过,也不能说护士长是瞎咋呼,因为,她送走了太多的肾移植手术患者。
   温柔坐在床前,看着姐姐那蜡黄的脸,和略微浮肿的眼皮,不由潸然泪下。
   这种磨难,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结束,也许,会伴随温情一生。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站在温柔后面,轻抚温柔的肩膀,暗示她要克制一些,因为,她这个样子只能加重温情的心理负担。
   住了一个月的医院,经过观察没有什么大事了,温情出了院,但是,我和温柔商量后坚决不再让温情上班,就在家里休息。
  
   小狐狸托人很快注册了一个药品经营许可证,并且在离酒楼不远的地方,盘下了一家药房。
   开药房名面上是经营各种非处方类常用药品,其实主要是倒卖丁丙诺啡。
   小狐狸看到温情的病情稳定了,就从酒楼找了个女服务员到家里来照顾温情,要我和温柔去青海,和一家县级制药厂谈T城的丁丙诺啡经销总代理。
   我和温柔飞到西宁,住了一晚上,因为那个县根本不通火车,只好搭乘一辆破旧的长途汽车,艰难地在盘山公路上走了一整天,傍晚时分才到达,找了家相对比较干净的宾馆,先开房洗漱,我在房间里打小狐狸给的一个电话号码,还不错,居然找到了联系人,他说和小狐狸在T城见过,既然我们来了,正好他们厂长刚开完会从西安回来,今天晚上就可以见面,大家谈谈。
   车子来接,到了一家酒店的餐厅,药厂的厂长、办公室主任,还有那个小狐狸的熟人是质检科长,三个人招待我们。
   酒宴设在一个宽大的包间,一张八人桌,另附长沙发和茶几,一套东芝音响,想不到这样偏僻的地方,在酒楼设施方面也不亚于中原的大城市,大概,西部再贫困,在宴饮待客方面,也决不落后于内地。
   厂长姓尕,五十多岁年纪,大腹便便地很富态。乍一看名片以为姓朵,质检科长赶紧提前小声说,这是我们“尕厂长”,听到他发出“嘎”的声音,才没有露怯,叫错了多不好意思。
   办公室主任姓焦,四十多岁,和尕厂长正好相反,精瘦,很有点巩汉林的样子,就是典型塑料体格。
   质检科长为人很随和,姓马,也四十多了,戴付眼镜,倒是一副知识分子的样子。
   大家入座,尕厂长开门见山,端起酒杯说,欢迎T城的两位来到咱们这偏僻的县城,业务,先不谈,咱们先把酒喝好了,一切好说。
   入乡随俗,我也就端杯和三位主人碰杯。
   温柔要的饮料,但是人家不干,一定要她也喝白酒,说不喝白酒,业务都不好谈了。
   靠,这风俗。
   温柔微笑着也只好让焦主任斟满了一盅,不过,大家碰杯,她有意躲了一下,所以,男人们干了,她只是微微泯了一下。
   焦主任可真够能起哄的,一定要温柔干掉不可。
   温柔为难地看我,于是,我就接过她的酒盅替她喝了。
   原本,我很少喝酒的,自从帮助小狐狸打理酒楼,就免不了应酬,每天中午、晚上的陪客人,酒也练出来了,一般来说,高度酒七八两是放不到我,低度酒就是一瓶,没有问题。
   但是,很怪,我不能喝葡萄酒,那种象糖水似的东西,我喝两瓶也没问题,按照酒精含量折合,两瓶葡萄酒绝对不到一瓶白酒,但是喝时没事,喝完了有后劲,晕上来,几乎每次都要出酒,吐得一塌糊涂,所以,我很怵那东西。
   干白酒,我不怕的。
   青海人能喝酒,我没有听说过,只知道东北人和内蒙古的能喝,再就是安徽人和山东人,喝起酒来,讲究特别多,五花八门的说法,无非是让你多喝一点。
   这次,我可是领教了青海人的酒量。
   看尕厂长那腐败肚子,就是个酒桌上善战之辈,但是瘦猴子似的焦主任,居然也是海量,两个人轮流敬酒,看样子非要把我干倒不行。
   倒是马科长,因为和小狐狸有点莫名其妙的交情,又是这趟买卖的联络人,没有好意思太灌我,只是和温柔碰一碰而已。
   酒桌上这一套,我早熟悉了,不干酒楼还真没经验,但是我在酒楼就是干这个的,能吃这个亏吗?
   尕厂长和焦主任就是轮流敬我,典型的车轮战术,我呢,回敬就不能一个个地喝,否则我非出溜桌子不可,一敬就是三个,必须三个人和我一起喝,谁也别逃,这样还能拼一气。
   青海人喝酒,讲究饮茶,什么意思呢?就是除了吃菜下酒,每人手边一个盖碗茶,泡的叫作“三炮台”,除了茶叶,还有一枚桂圆,几枚大枣和冰糖,甜稀稀的,喝着酒不断添水,喝这个茶。
   为了防止作弊,往茶杯里吐酒,规矩是必须在散席的时候,把盖碗中的茶水喝净。
   连着干了十几盅,我也喝了不少这种三炮台,但是坏了,甜稀稀的茶水,我不习惯,觉得有点上头。
   这个尕厂长,真正好酒量,没完没了地干,又和我划拳。
   他们那个节奏,咱们不适应,跟不上,所以输得多一些。
   不算温柔,四个人喝酒,其中马科长还要喝得少一点,主要是我和尕厂长、焦主任大战,一个多小时,四瓶白酒下去了。
   为了谈成这笔大生意,我也豁出去了。
   打开第五瓶的时候,我知道坏了,人家每人都有一瓶多的酒量,何况无论如何,你一个人单独作战,也会喝得多一些。
   上头了不说,舌头有点硬,眼睛有些迷糊。
   但是,就这样,我也像往常在T城的酒楼陪客人一样,没有在乎,反正我不会当场出酒的,就算回去再难受,也无所谓的。
   但是,可能是焦主任的手机没电了,居然有人打电话到酒店的餐厅柜台电话来找他,我才开始觉得真正不妙。
   女服务员推开包间的门,问,有姓焦的没有?
   焦主任瞪着小眼睛,硬生生地问人家服务员,有,怎么地,你要性交?
   服务员脸一红,摔门走了。
   尕厂长他们一通狂笑。
   尕厂长的脸也已经红得成了猪肝,居然抓过温柔的手,拍着说,这个小焦,跟谁都弄这一套。
   靠,这帮人,没有好东西啊。
   焦主任接完了电话回来,呼三喝四还要划拳,和我喝酒。
   我晕是晕了,但是还不糊涂,知道今天是一劫,要是被他们灌醉了,那就这三条狼,还不把温柔吃了?
   我强力支撑着,又干了两杯,实在顶不住了,靠在椅子上。
   尕厂长色迷迷地看着温柔说,够意思,从喝酒看得出来,小伙子有魄力。不行的话,王科长,你先送小何回宾馆休息,生意好说,明天到厂子谈。
   王科长说,没问题,交给我。
   温柔笑了,说,酒还没喝好,打算散席呵?
   焦主任大笑,舌头也硬硬地说,我就知道温小姐一直谦虚,这可不好,来,咱们弄三盅。
   温柔说,这不叫喝酒,在T城,叫作品酒。
   朝门外喊,小姐,拿两瓶酒来和四个碗来。
   摆好了,咕咚咕咚,全倒满了。
   温柔说,借花献佛,不成敬意,看得起我温柔,咱们干了,不多,半斤酒而已。
   我傻了。
   这死丫头,疯了。
   尕厂长他们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如何是好。
   温柔一笑,端起碗来,一气喝下,然后轻轻把碗放在桌上。
   马科长清了一下嗓子,说,好酒量,不能看扁了我们青海人,也端起碗来慢慢喝光了。
   尕厂长一拍桌子,小女仔,厉害。
   端起碗来就喝,焦主任真不愧是跟班的,赶紧拦住,抢着把尕厂长碗中的酒喝光了。
   不过,他用手支撑着桌子,身体直打晃,吩咐,马主任……送他们回去,我买单。
   温柔站起来,搀着我,微笑说,多谢款待,明天谈生意吧。
2005-12-08 15:05:36




[26楼]:
第二天早晨醒来,我看到温柔睡得正香。
   昨天晚上怎么回的宾馆,我完全不记得了。
   起来到卫生间方便,感到脑袋剧痛,于是就站到浴盆里,一阵猛冲,希望能够通过淋浴来减轻头痛。
   也许是心理作用吧,冲了澡感到很舒服,轻松多了。
   这个时候,温柔也醒了,我依稀想起昨天晚上她有大碗干酒的壮举,就说,没有想到,你酒量这样大,厉害。
   温柔伸了个懒腰,拥着被子说,我不厉害,咱们就惨了,全军覆没。你看那两条色狼的架势,是善主吗?
   我很惊讶她居然不怕。
   我一贯承认温柔比我聪明,但是,她胆子这样大,出乎我的意料。
   换另一个女孩子,男朋友快被人灌趴下了,面对三条醉醺醺的色狼,恐怕早吓哭了,哪里还有还手的胆量。
   我抱住她,说,你能干,聪明,但是,我也很担心你会遭不测。
   我感到,走上这条路,真是有种愤恨填胸,又郁闷无奈。
   温柔搂住我的脖子,说,你别总是为我担心,皇马里那么乱,我还不是什么人都应付,除了蚌壳那个畜力差点弄了我一把,我还真没有吃过什么亏。
   我叹气说,毕竟是女孩子,在这个圈子里混,很危险的。
   几乎同时,我们都想起了小狐狸的那次遭遇,被那么多条色狼蹂躏,几乎丧命。
   我轻轻吻她,想到她做了肾移植大手术,只剩下了一个肾脏,又喝那么多酒,担心地问,你没有不舒服吧?
   温柔笑了,说,我一直跟你说,我很皮实的,要不是小的时候落了这么个残疾,我能够干很多事情。
   我说,我信。
   我抚爱她,我们开始做爱。
   说老实话,我们很少能够像现在这样踏踏实实做爱,住地下室那一段就别说了,就算搬进居民楼,因为温柔和温情住一个房间,我们也很少有机会做爱。
   有一次,温柔晚上到我房间聊天,我们都想了,就插上门,开始脱衣裳,刚脱掉,温情就过来敲门,催促温柔过去睡觉,吓得我们赶紧穿上衣裳。
   我有点不愉快,觉得温情有点故意。
   温柔则为姐姐辩护,又安慰了我半天。
   其实,我并不恨温情,她因为有病,对温柔有很深的依赖感,同时,作为姐姐,天性就是要对婚前的妹妹加以约束,保护她的安全。
   想开了,那当时的一丝不快,也就烟消云散了。
   我突然想起,这样长时间了,我们做爱从来就没有采取过避孕措施,于是问,你怎么没有怀孕啊?
   温柔本来闭着眼睛,听到我问出这种荒唐的话,就呸,说,你难道盼着我做人流?
   居然双手捂脸,哭了。
   我慌了,说,不是这个意思,是怕……你怀孕,没说清楚。
   温柔破涕为笑,说,你个死河马,傻骆驼,这么大的事情,我能不算计日子吗?
   我说,原来,你心里有数。
   温柔说,我做了大手术,本来身体就亏,如果再弄一次人流,真的要死掉了。
   我说,那好,以后你掌握,你说行就行,你说不行就是不方便,我是不懂这些婆婆妈妈的事情。
   温柔笑得用被子蒙住脸,说,河马,你说得真恶心。
   我也笑,说,这有什么恶心的,别人家也不都是这样,夫妻生活,商量着来。
   温柔突然沉默了,半晌,才问我,河马,你真的考虑过结婚的问题吗?
   我说,当然,这只是个时间问题。等我们经济情况好了,把债都还完,就独立经营做买卖,哪怕是天下最小的一个店,我们也要开起来,到那个时候,我们就结婚。
   温柔抱住我,哭泣道,河马,你要说话算话。
   我说,当然了。
   温柔拈着我的耳朵,默默地说,我除了姐姐,没有亲人了,但是,你爸爸和妈妈都在,是不是到时候征求一下他们的意见?
   我愣了,这个我倒没有想过,自从离家出走,我感觉自己已经和那个家庭脱离关系了,虽然,我有的时候还会想一想我的父亲,但是,那个后妈,我是从来不去想她会怎么样,我的所有事情,应该是与她无关。
   于是说,再说吧。
   温柔说,我说话你别生气,如果有可能的话,将来找机会去你们家一趟,我想,起码应该见他们一次。
   我知道,温柔有传统观念,认为见了公婆,才是明媒正娶。
   这是个难题。
   我说想了想,说,至少目前我们还没有这样的条件,到时候再说吧。
   温柔看着我,点了点头。
  
   这次青海之行,总算比较成功,我们谈下了一笔大生意,成为这个厂子在T城的经销总代理,而且不仅限于丁丙诺啡,其它国家标准药品也经销。
   尕厂长提到双方付款和发货的问题,因为我们的药店规模比较小,而他们是国营单位,规模比较大,应该先打款,后发货。
   温柔不同意,也不谈预付款多少问题,直接就提出以九鸟公司为中间担保人,毕竟,马科长与小狐狸认识,也是经过郝大伟介绍的,九鸟公司是上亿资产的大公司,为我们担保每笔不超过十万元的生意,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尕厂长考虑了一下,同意了。
2005-12-08 15:06:49




[27楼]:
回到T城,我去小狐狸的住处汇报此行的结果。
   小狐狸刚冲完澡,一边笼着头发,一边说,河马你坐。
   她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顺手倒了两杯洋酒,和我一碰,说,喝一点吧。
   我大致说了说双方交易的方式。
   让郝大伟担保?亏你们两个人想得出来。
   小狐狸一脸不高兴地说,哪能让他搀和进来。
   我看着小狐狸,觉得她有点过份。
   小狐狸也觉得话说得有点硬,缓和了口气,说,河马,你们两个不要在酒楼做了,调出来专门管这个药房,所有的业务都交给你们两个了。
   我想,在我们去青海时,她已经另找了人来接替我和温柔在酒楼的工作。
   小狐狸说,药房的事情,由你们两个掌握,其他任何人不准插手,包括郝大伟,一概不能介入。至于资金的事情,回头让温柔再跟尕厂长通一次电话,打他手机就行,我们先付款,每次预付百分之七十,货到再付另外百分之三十。反正,每笔业务,不超过十万元,不怕他赖账。就是一样,上次货物未到,二次款子不能打,免得累积起来债务,就不好办。
   我点头说,吴姐,明白了。
   小狐狸一笑,问,怎么样,这次去青海,酒喝得不善吧?
   我说,还说呢,要不是温柔海量,我们两个人就被人家撂了。
   小狐狸惊讶地说,你不知道温柔能喝酒?
   我说,我哪里知道,又没有喝过。
   小狐狸哈哈大笑,说,那你可真够傻的。我和温柔、蚌壳三个人有一次在蓝梦喝酒,蚌壳那个时候就没怀好心眼,打算灌温柔,结果是两个人拼了一人一瓶黑方,蚌壳当时出溜桌子了,我们把他抬出去,放在院子里就走了,这小子在停车场睡了一夜,好在是秋天,要是冬天,还不冻死丫的。
   说完又大笑。
   原来还有这么档子事,温柔嘴够严,从来没有跟我提过。
   小狐狸又问给尕厂长回扣的事情。
   我说,他按每板十七块五发货,这是跟厂子结账的款。我们答应给他翻倍的回扣。
   小狐狸说,行,挺好,合着三十五块拿货到手。现在T城的行情,每板十粒的丁丙诺啡,可以出到八十元,往下边县城,就可以做到一百元。
   我说,先每次五千板这样规模做,时间长了有了信誉,可以适当加量。我们接手以后,可以慢慢往下边各县城发展,争取最大利润。
   小狐狸说,不要。有饭大家吃,你们就在T城批,下去很危险的,容易折掉。每板四十五块利润,够赚的了,不要太贪婪。
   我说,那就这样,我们先慢慢做。其他的药品,也做做批发零售,相信也会有很大利润。
   小狐狸说,那是,现在,除了劫道的,就是卖药的。
   她喝着酒,想了想,说,公安、工商、药检这边,不用你们管,由我去打点。
   我说,那太好了。
   小狐狸说,行,总的来说,你们这次青海之行,事情办得不错。
   她又倒了一杯酒,把脚拢上沙发,很舒服地躺下来,头枕在我的腿上,喝着酒说,怎么样,出去住住宾馆,没有温情看着她,你小子开了荤了?
   我说,废什么话,喝酒都快难受死我了。
   小狐狸伸手捏我弟弟,笑着说,你小子什么都好,就这方面,忒假。
   我说,没你开放,半老徐娘了,还这么风流。
   小狐狸猛地坐起来,夸张地伸长脖子,看着镜子里说,我老吗?原来你小子嫌我老,妈的,我才三十二岁,你居然敢说我半老徐娘,还没人敢这样跟我说话。
   我说,从后边看,你可是像二十三的。
   小狐狸放下酒杯,猛地掐住我的脖子,笑骂,长脸了你,不好好治治你,你小子不知道我厉害。
   在沙发上滚了半天,弄得我性欲膨胀的,很想干她,不过,我一想到蚌壳的命运,面对这样一个心毒手狠的女人,我还是保持了大脑冷静。
   人就是这样,你保持一定距离,很多事情好说,关系也好处,一旦发展到没有缝隙,那就很难讲理了。
   我知道,一旦我和小狐狸做爱,差不多也就沦落到他的马仔的地步,而且,恐怕最难受的,就是温柔。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说我色大胆小也好,老子还就是不入巷。
   门铃响了,是满哥和宝福来接小狐狸去应一个饭局。
   小狐狸起来笼头发,说,妈的,这么早就来。你也去吧?
   我说,饶了我吧,这几天酒喝得过了,得缓缓。
   小狐狸说,那好,你还没回家吧?温情没事,前天我去看过她。那你回家歇两天,然后就接手药店啦。
   我就出来,打车回家。
2005-12-08 15:08:22




[28楼]:
药房在白云路,因此注册的时候就取名“白云大药房”。
   我和温柔除了留用原来药房的五个售货员,又招聘了三个,也就差不多了。
   因为温情一再要求上班,也只好让她到店里来,在收银台坐着收钱开发票。
   温柔负责管理全店的售货员,我则负责上货。
   开张不久,焦主任过来了一趟,并发来了第一批货。
   我在酒楼招待焦主任,小狐狸也参加了,席间,郝大伟突然出现了,很有点不愉快的样子。
   小狐狸没有太搭理他。
   我有点纳闷儿,按说,他那么大的买卖,不至于在乎药房这点小生意,不知为什么,却好像很小家子气。
  
   焦主任以前和马科长一起来过T城,我没有接待,不很了解他,但是这次他作为我们药房最大的上家过来,我自然是要格外热情一点,好好招待他。除了每天陪他喝酒,还要晚上去歌房唱歌,也喝不少的酒,出来,他就要蒸桑拿浴,其实主要是开单间打炮。
   T城最好的桑拿浴室是牙栊湾,不知道老板是什么路子,后台很硬,里边小姐很多。
   焦主任酒喝多了,跟人家小姐讲好了价钱是推油,结果他半路变卦,硬是要干那个小姐,结果双方争吵起来,焦主任骂得很凶,被赶来的保安扭出了包间。
   我一看急了,就找来了浴室的经理,要他放人,一边给小狐狸打电话,要她赶紧过来摆平这件事情。
   小狐狸急匆匆带着几个人来了,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个耳光,煽得那个浴室的经理懵懵的,说不出话来。
   这件事情一下子闹大了,成了群架,双方大打出手,伤了不少人。
   幸好,双方都没有动枪,否则就成了T城的一件大案。
   小狐狸把我叫到她家,说,河马,郝大伟这孙子不能再留了。上回咱们在大岬山交易那回吃的亏,明明是他欠人家货款,就是瞒着我,结果被人家洗货。咱们在泰国进的那批货,刚进云南就折了,这其中他也有很大的责任。妈的,这几年我赚的点钱,两把就赔进去不少。这回,他和牙栊湾的老板是把兄弟,我看他也没有起什么好作用,一定在背后做了手脚。
   我说,你打算怎么办?
   小狐狸沉吟道,做掉他还不到时候,不过,要让他吃点苦头。
   我说,那你吩咐吧。
   小狐狸说,他在海景别墅区有房子,他的那个小秘书就住在那里,郝大伟也常常在那里过夜,你呢,和老满找天夜里去一趟,吓唬吓唬他,让他吃点苦头。妈的,让他收敛点,以后,找对了机会,我再狠狠弄他一把。我不能白白折那么多钱。
   我说,行,我等通知,满哥摸准了情况,随时叫我就是。
   小狐狸说,嗯,狠一点,但是别出人命。要是弄死了他,他上上下下关系很多,市里必定当作大案来破,那我们就站不住了。现在没有必要,等到我们离开T城时,我饶不了他的。
   就这样定了。
  
   过了两天,宝福打电话找我,说晚上去海景别墅区。
   我纳闷儿,本是我和满哥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就换了他。
   老实说,我对满哥比较信任,觉得他平时少言寡语,但是见多识广,比较稳重。而宝福主要是善于巴结小狐狸,我看他没有什么真本事。
   但是既然他约我,那就肯定是小狐狸的吩咐,也许,满哥另有事情。
   晚上,我们在酒楼喝酒,差不多十二点刚过,就离开了酒楼,宝福开车,我们一起到了海景别墅区。
   海景别墅区是随便出入的,保安只是拦截小商贩和要饭的乞丐,不让他们进入这片豪华的别墅区,其他车辆并不登记,随便出入。
   即便这样,宝福也是提前换了假车牌号,以免闭路电视录了像认出我们。
   我们把车子停在离郝大伟那栋房子很远的地方,然后走林荫路避开灯光,慢慢接近他的别墅。
   房子很豪华,足有四百多平米,米色的外墙皮,外边草坪近房子处,种了不少果树,我们就隐在树影里透过窗户观察,看到郝大伟和他的女秘书在看电视。
   宝福试着打开后门,但是里边插住了,没有弄开,又试了几扇窗户,终于找到一扇没有插死的,我们就从这扇窗户爬了进去。
   事先准备好的头套,好像抢劫银行的劫匪。
   主要是我们两个人绝对不能出声,任何人出声,都会被他认出来。
   我们在跳层的楼梯底下静静等候,等着他们上楼休息。
   小狐狸嘱咐过,一定要等他们关灯以后动手。
   很焦躁地等了一个小时,他们终于关了一楼大客厅的投影电视,郝大伟从沙发上横抱起小秘书,一边亲吻调笑,一边往楼上走。
   我摸了摸刀子,真不知道这东西在人的脸上划开一道口子,是什么感觉,禁不住手有点抖。
   就在这时,郝大伟的手机响了,他在楼梯转弯处放下小秘书,接听这个电话,从他不耐烦地口气,很可能对方是要他马上过去什么地方。
   郝大伟一边骂骂咧咧的下楼,一边朝沙发走去,我们看到,原来他洗了澡脱下的衣服,就散乱地扔在沙发上,显然是要重新穿上就出去。
   我偷偷看了楼上一眼,那女的已经自己上楼了,就想过去从背后捂他。
   宝福拦住我,用极低的声音说,他还在用手机通着话。
   于是,我就停住没有动。
   意想不到的是,郝大伟关了手机,走到一楼客厅的一道门前拍门,叫他的司机起来。
   原来,他的司机没有回家,在一楼客厅的这间卧室睡下了。
   这要是鲁莽,惊动了里边的司机,非炸了不可。
   司机在里边答应着,就开门出来了。
   我看着宝福那蒙住头脸的怪怪的面罩,宝福掏出了手枪,想了一下,悄声说,算了,再找机会吧。
   我们眼看着郝大伟脱掉睡衣,换上衣服和司机走出了大门。
   不一会儿,旁边的车房门响,汽车发动,接着,他们的车子走远了。
   我又出汗了。
   一紧张就满脸汗,何况蒙着这么个不伦不类的面罩。
   宝福走到落地窗前,掀起紫绒窗帘看了看外边,然后就急匆匆轻手轻脚上楼了。
   我想,他可能是朝保险柜去的,也可能是朝那个女孩去的。
   这很危险,我们和这女秘书一起吃饭很多次了,虽然没有怎么说过话,但是相当熟悉,你换了衣服也好,蒙着头罩也好,只要出一点响声就会被她认出来。
   原本是商量好出其不意袭击郝大伟的,那没有问题,几秒钟之内他就会失去知觉,根本无暇顾及是谁做他。
   但是,现在宝福这个混蛋要干什么,找保险箱?
   你不逼问女秘书,怎么拿到钥匙,知道密码?
   这个混蛋,要惹祸的。
   我犹豫了一下,只听到楼上卧室里发出了那女秘书的一声轻微的叫声,但是立刻就像断了线的风筝,被遮断了。
   我站在楼梯口,焦躁地听着上边的动静,终于忍不住上去看个究竟。
   一到卧室门前,就看到宝福按着那女秘书像个大虾米似地跪在席梦思床上,这家伙撩开人家的睡衣,正在发狠地从后边施暴。
   我没有制止他,这孙子现在疯了,像一头发情的野兽,也许会掏出枪来对着我。
   我突然想撒尿。
   生理反应。
   于是,我慢慢转身,推开旁边的卫生间门,进去在抽水马桶前掏出弟弟。
   靠,硬得像棍子,哪里尿得出来。
   也许,我待了很短的时间,只有一分钟,但是,我觉得待了很长的时间。
   我走出卫生间,慢慢走下楼梯,在最低一级坐下来。
   这种罪恶的入室行径,就这样轻易地发生了。
   温柔知道了会怎么看我?
   她不惊讶,我都不奇怪。
   温情呢?
   她一直以为我们无论酒楼也好,药店也好,都是正经生意,她不知道我会像今晚一样进入别人的房间。
   我们三个一直生活在一起,此前不久,我们是一样的人,但是短短几个月时间,小狐狸彻底改变了我。
   想到这些,我真的是不寒而栗。
   人离罪恶有多远?
   不远,不到十公分。
   我脑袋乱乱的,胀痛无比。
  
   我们出来,上了车子,摘掉面罩,往别墅区外边开。
   我的心情很沉重,担心宝福已经为了灭口杀掉了女秘书。
   宝福以轻松的口气说,为什么?玩玩算了,杀她干什么?
   我松了口气,至少,现在我还没有卷入一桩强奸杀人案里。
   没有想到的是,宝福吹着口
2005-12-08 15:09:07




[29楼]:
没有想到的是,宝福吹着口哨说,这个漂亮妞儿,先前还躲躲闪闪的,好像受了多大委曲,挺他妈压抑地哭泣,没几分钟,她就主动做,真他妈贱货。
   我说,她很可能认出你来的。
   宝福说,不可能,我一声不响,黑乎乎的,只有外边进来的光亮,她根本弄不清楚是什么人,大概除了保命,顾不上去想其它的事情。
   我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
  
   又过了几天,我从车站接货回来,小狐狸给我电话,招呼我到酒楼一起吃饭。
   我上了二楼一个包间,推门进去,吓了我一跳,小狐狸和郝大伟、那个女秘书,还有建行的一个副行长,几个人正在嘻嘻哈哈地喝酒,满哥和宝福这个时候也是向来可以入座的,宝福正在不依不饶地非得让女秘书把那杯酒干掉,看来是他们碰了杯宝福先干了,女秘书打算耍赖不喝。
   她知道不知道那晚上是谁呀?
   也许,这永远是个谜。
   但是,当她用那鲜嫩的红唇贴着杯子,将满满的一杯金六福酒一饮而尽时,大家都拍掌叫好。
   尤其是郝大伟和宝福,乐得像吃了蜜蜂屎。
   人生如戏,如此一幕。
  
   朋友,你觉得恶心吗?恶心就吐吧。
   看看下边的回帖,有没有十个“哇”字。
   我好奇。
   真他妈变态,我河马。

2005-12-08 15:09:40




[30楼]:
温情最近的身体状况比较好。
   这天,轮到温情休息,温柔就建议我们两个人陪她去海边玩一天。
   我没意见,这阵子累惨了,也想轻松一天。
   温情乐得像小孩子,说,真的,我们到海边吃东西吧,我今天真的很想吃一大堆东西。
   由于肾不好,温情长期以来不能吃太咸的食品,原来穷,也吃不起什么好东西,现在有钱了,她也一直是很注意饮食,那些海鲜之类与她无缘。
   很可怜啊。
   温柔看着我说,别乐极生悲,吃坏了,你劝着点她。
   我说,她也得听啊。
  
   到了海滨,她们姐妹都跑去租了泳衣到淋浴室换上,又租了两个救生圈,下海了。
   我在沙滩上,找颗椰子树底下坐着,给她们看着衣服。
   她们小的时候在家乡的小池塘里游过泳,按她们家乡的说法,叫作洗澡。
   游泳叫洗澡,很容易误会呀。
   那洗澡呢,叫什么?
   温柔看我不怀好意,说,去你的,河马你坏。
   结果,我没有打听到四川人管洗澡叫什么。
   北京人泡池子、广东人冲凉以外,好像全国都知道蒸桑拿,其它的洗澡叫法,就不得而知了。
   我是大城市长大的孩子,洗澡就是洗澡,淋浴就是淋浴,没有别的说法。
   我坐在沙滩上,看着她们在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众多嬉戏者中开心地玩,也胡思乱想着。
   我一直以来没有太注意看过温情,她总是一张蜡黄的小脸,看上去比妹妹还要小似的,尽管平时讲话的口气,永远是她管着温柔。
   现在,她穿着吊带泳衣,腰上套着救生圈,在那里抓挠着游水,那动作很可笑,就是我们那地方叫作“狗刨儿”的游法,双臂不是像青蛙一样舒展开来划水,而是从前往后交替抓挠,滑稽极了。
   她们不敢往深处去,就在站起来海水刚过腰的地方,温情站起来用手去梳理浸湿的头发,她的泳衣不很合适,有点大,这时沉下来,从侧面看,硕大的乳房几乎露出来,就差乳头将将掩在泳衣里。
   这要是露点,可够现眼的。
   但是,我不好意思提醒她,一喊,反倒把很多人的注意力引向了她。
   我这也真是闲极无聊,怎么没事观赏起温情来了,要是温柔和我结了婚,人家是大姨子啊。
   最近,学坏多了。
   不过,也不能怪我,你说温情瘦骨嶙峋的,简直是“魔鬼身材”,但是,她的胸部居然一点也不比温柔小。
   邪了,川妹子个子普遍都不很高,但是就是胸大,真会长。
   我向来不喜欢胸小的女孩儿,平得像飞机场的话,就算脸蛋儿再漂亮,我觉得也缺少女人味儿。
   温情、温柔,还有小狐狸,人家就是会长,胸围绝对够相当尺寸。
   不过,温情的我不知道,温柔和小狐狸,我是有肌肤之亲,所以就有个比较。
   小狐狸没戏,她的乳房确实很大,但是软软的,全靠乳罩托着,穿衣服也很有型,但是,洗了澡往沙发上一躺,完蛋,瘫得像一堆泥。还撒娇让我帮她按摩,妈的手感不好。
   说她半老徐娘还不爱听,幸亏没有生过孩子,否则,骂地球吸引力吧,大则大矣,垂则垂矣,嘿嘿,够她老人家郁闷的。
   人家温柔,不但天生皮肤白皙,就是乳房,也是硬挺挺的,就算平躺着,也不会完全瘫下去,夸张一点说,立着。
   别说是硅胶之类的假乳,也得有钱折腾啊,真正娘生爹养就是这个人种。
   可惜,就是一场高烧,没有及时去医院,结果弄成小儿麻痹,残废了一条腿。
   不过也好,要是她没有半点毛病,说不定也没我河马什么事情,就算最悲惨的那个时候,追她的男孩儿也会不少,何况她总是和小狐狸她们到迪厅去推销光盘。
   学坏也不是没有可能。
   胡思乱想,胡思乱想,就弄出事情来了。
   一转脸,就看见温柔在水里抓挠上了,看那样子是抽筋了。
   我爬起来,顾不得脱衣服,就窜进了海水,总共十几米远,几下子就游到了她身边。
   人家突然站起来了,揪着我的跨栏背心嘻嘻笑,说,姐,你看人家河马的游泳衣多合身呵,哈哈。
   靠,耍死我了。
   温情一边往上提搂她的泳衣,一边说,行,河马抓到机会英雄救美人,感动的我满脸都是海水。
   你听她那幸灾乐祸的音儿:
   害(拉长了)岁……奥√
   我晕,被打败了。
   温柔哈哈笑着,往深处扑腾。
   有救生圈,又是齐腰的海水,我激什么动啊,这真是……冒傻气。
   全是走神惹的祸。
   所以,你在温柔面前,要一万再加一千个小心,她的眼睛,你瞒不过她的。
   欣赏未来的大姨子,弄成了落汤鸡,真他妈遭报了。
   我喊,你别往深处去,回头喝了海水。
   温柔就狗刨儿回来,脑袋还扭来扭去的,成心气我。
   我……反正也湿了,豁出去了,离她两三米,一个猛子扎进了海水里。
   不过,我绕着她游到了她的身后,悄悄上来。
   哈哈,可笑极了,温柔正紧张地注视着她自己的前边,她估计我必定会去钻她的裆或抄她的腿。
   我偏不。
   温情及时通风报信,指着我大喊,河马在你身后。
   温柔回头大笑,我张大了嘴,真正表演河马状,就又钻进水里。
   我转着圈游,打算再出现在另一处,游着游着懵了,碰上了她的腿,抄起来……不对,赶紧放开了,她没有那么肥呀。
   我不敢上来,怕遭骂,借着水浑,拼命游远了……这口气憋得我,肺都快炸了。
   当我在远处上来,抹着脸上的海水悄悄看时,就见一个戴泳帽的老娘们儿双手插腰,时刻准备破口大骂。
   温柔和温情都早上了沙滩,坐在那里看着我笑翻了。
  
   我叹了口气,慢吞吞地走上沙滩,抖着湿漉漉的背心和裤衩,向她们走来。
   温柔说,摸摸你的裤兜里,带着钱吗?
   我摸出了一沓子钞票,还说呢,都湿了。
   姐妹俩齐齐地一指远处临海路边的廉价服装摊,买衣服去!
   我靠,就屁大的功夫,她们的裙子和小褂,连内衣,全他妈被人偷走了。
   不错,我平时是抠门儿,一买衣服我就心疼花钱。
   弄到这个份上,有脾气吗?
2005-12-08 15:12:38




[31楼]:
买了衬衫、裙子,连同乳罩、内裤,姐妹两个总算到浴室冲了淡水浴,把租的人家的游泳衣换下来还了,温情就嚷饿了,而且,声称自己挣钱以来,没有请过客,今天一定要请我和温柔吃螃蟹。
   我和温柔觉得与她争也没有什么意思,就都答应了。
   在海边的市场买了几斤螃蟹,其实一点也不比城里便宜,反而因为旅游的人不懂行情,图新鲜,把价格抬起来了。
   海边的棚子里,一拉溜都是加工螃蟹的,买了就上锅蒸,付点加工费就行。
   找了个大排挡,要了两样凉菜,几瓶啤酒,又特别要了些姜末调料,就开起螃蟹宴,专门吃这几斤螃蟹。
   八斤螃蟹,刨了壳子乱七八糟的,真正吃到嘴里的肉没有多少,但是,温情嘴馋,还是吃得一到家就拉肚子了。
   温柔就埋怨我,看你,交待了拦着她点,你就知道自己喝啤酒,一句话也不说,跑肚了吧。你等着河马,回头坏了就跟你算账。
   我……招谁惹谁了……冤死我了……
   说着,温柔也不行了,还说风就是雨,马上就憋不住了,跑去拍卫生间的门,大喊,姐,快点,我也顶不住了。
   全乱套了。
   我想笑,没敢。
   又悄悄放了个屁。
   这休息日过的,花了钱,还受了罪。
   穷命,还就享不了多大福气。
   到了晚上,姐妹两个都发烧,着凉是不可能的,大热天游游泳,根本不会着凉,我觉得就是吃螃蟹闹的,很可能食物中毒了。
   没办法,陪她们两个上医院吧,果然就是轻微食物中毒,两人都打上了点滴。
   从小到大,我就没有到医院看过几回病,最近的一次,也就是在蓝梦迪厅被几个大学生开了瓢,缝了几针。
   这医院,你轻易不能去,要是去惯了,那里就是你的第二故乡,你动不动就得去,老去,直到形成依赖。
   妈的。
   我又习惯性地坐在温柔旁边,陪她打点滴,一边还得时不时起身给咱们未来的大姨子倒点水喝。
   嘿嘿,不错,姐妹俩总是同病相怜。
   我这里烦得不行,人家姐妹俩,舒舒服服地打着点滴,都睡着了。
   四个小时的点滴,人家睡了三个半小时。
   把我困的,直耷拉脑袋。
   这叫什么事啊。
   上帝,您在吗?
  
   出了医院,离家不远,我们就不打车了,慢慢往回走。
   过一个地下人行通道,一进入口,就听到有人在弹吉他唱歌。
   温柔和温情就都笑了,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
   我还真有点感慨,心里酸酸的。
   我蹲在小伙子跟前,看他那破帽子,里边有大概十几不到二十块钱。
   说老实话,不是我吹牛,这孩子唱得真不行,比我差远了,不过,我和他也算是同病相怜吧,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把钱,没有一百的大票,都是五元、十元的票子,没数,大概也有几十元吧,都放在帽子里了。
   小伙子惊讶地看着我,觉得眼花,看我这打扮,怎么也跟大款不沾边啊,怎么这么大方?
   我站起来,脚步沉重地往前走了。
   说老实话,我现在有钱了,钱不干净,出了事,我比这孩子要惨多了。
   所以,我给他这一把钱,绝对不是同情,也不是羡慕,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心情很复杂。
   温情小声说,河马,你给得太多了吧。
   她以为我干过这个,如今先干酒楼管理,又当药房经理,挣了高工资,今非昔比,对这孩子起了同情心。
   她哪里知道我和温柔干的是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生意?
   温柔当然知道我的心情,而且,她充满歉意地说,河马做得对,也许他很怀恋这种虽然贫穷但是很踏实的日子。
   温情更加莫名其妙了,嘟囔,才多挣俩钱几天啊,看烧得你们两个,说胡话了。
   温柔有点烦躁地说,姐,你少说两句行不行。
   我停下脚步,等她们走进,轻声说,没什么,谁都有背的时候,一年前,蹲在这里的可能就是我。
  
   当天晚上,温柔趁姐姐睡着了,假装上厕所,溜到我屋里来了。
   我一直都没有睡着,想了很多很多。
   看到她进来,就说,她醒了,回头又呲你。
   温柔说,不管她,她本来就弱,今天这一累,睡实了。
   说着,插上门,钻进了我的被窝。
   要在平时,这可是个好机会,不过,今天我没有心情,一则是温柔拉肚子,刚刚打了点滴,身体太弱;二则是这个地下通道,使我心情十分复杂。
   想到如今深陷黑道,难以脱身,心里真的烦乱得很。
   温柔理解我,抱着我的脖子,脸贴在我的胸上,默默地说,河马,如果你不打算做了,我看咱们干到年底,吴姐的帐还完了不说,我们手里的钱,也能够支撑相当一段时间了,不如我们洗手算了。
   我枕着自己的双手,眼睛望着天花板,慢吞吞地说,当然,我也想这样,不过,怎么跟小狐狸说呢?
   温柔坚决地说,无论如何,人家对咱们够意思,绝对不能一走了之。明说,然后离开T城。
   那你打算去哪里?
   去北方,走得越远越好。
   我想了想,说,去北京吧,看报纸,北京打工的多,人海茫茫,我们一去就与这边的所有人都断了,从此老实安分地做生意。
   你想过干什么吗?
   租个房子干发廊,药费、饭钱挣出来,应该不是很困难的事情。
   温柔点头,说,干发廊资本小,没有上货发货,着急回款这些事情,买卖虽小,但是我们图个踏实。
   别看温柔来这一会儿,跟我聊了几句,我心里踏实多了。
   我打了个呵欠,说,睡一会儿吧,明天去药房又是一大摊子事,有得忙呢,你不行再歇一天吧。
   温柔要强地说,干吗,我不去,前后你得照顾,不是更累,我得去。
   说着,关了灯,没一会儿我就睡着了,天快亮时,我醒了一次,温柔已经回她们屋去了。

2005-12-08 15:13:28




[32楼]:
郝大伟到白云大药房来了。
   醉醺醺的,摇摇晃晃,带着他那影子似的漂亮女秘书,进了药房。
   小狐狸说过不让他插手药房的,想必,不仅对我有交待,也会委婉地告诉他。
   他来干什么?
   我还是很客气地招呼他和女秘书到办公室坐。
   温柔正在和温情对帐,见到郝大伟他们进来,也连忙打招呼,请他们在沙发上坐下来。
   简单的办公室,我们自然是没有什么秘书专门沏茶倒水,温情就赶紧张罗,用一次性纸杯到饮水机沏了茶水,放到他们面前的茶几上。
   郝大伟点头谢了,吩咐女秘书,把门关上。
   女秘书赶紧又站起来,过去把虚掩着的门关上。
   我很惊讶,干什么这么郑重其事的?
   郝大伟打量着温情说,这位小姐是店员?
   温柔赶紧说,郝总,你不认识她?这是我姐姐呀,原来在酒楼收银台的。
   郝大伟哦了一声,说,有点眼熟,你们以前没有介绍过呀。
   他清了下嗓子,说道,那么,没有外人了,丁丙诺啡做得挺火啊,赚不少钱吧?
   我一听,大惊,赶紧说,郝总,您酒又喝高了。有什么话,咱们吴姐那里谈。
   温情已经投来疑惑的目光。
   郝大伟不管这些,仍然自顾自地说,甭提小狐狸,我知道她不让我插手。河马,你们做得挺火,这个我知道,但是量还是小,小家子气,我有更大的货源,不如跟我干怎么样?
   我气得要命,但是也不好得罪他,只能冷冷地说,药房是小狐狸的,我不过跑腿管事而已,这些事情,我觉得您应该跟小狐狸商量,您知道,我做不了主的。
   温柔赶紧说,对对,不如我们现在一起去吴姐家,大家好好商量一下。
   郝大伟摆手,说,甭提她,我说过了,甭提她,她的货折了两次,全都与我无干,劲儿劲的,好像全都怪我。我……不跟她合作,喝喝酒,扯扯淡,酒肉朋友而已,大家有个面子,不撕破脸就是了。我只和你河马、
  温柔说话,给个痛快话。
   温柔笑道,瞧您说的,郝总,您一个上亿资产的大公司老板,我们一个刚开业的小药房,谈什么合作,有话您就吩咐就是了,跟我们小孩儿还这么客气,再吓着谁。
   郝大伟哈哈笑了,说,温柔,你真会说话。你不知道,我们公司一直亏损,红楼梦里的王西凤讲话,架子未倒,内囊尽上来。我也快交班了,打算做做药品。你们呢,别为难,愿意跟我干,这是个机会,不愿意,怕得罪小狐狸,就当我没说。
   我忍不住打断他,说,郝总,您还是酒醒了咱们再议吧,您跟小狐狸的关系,这么干不大合适吧。
   郝大伟看了我一眼,说,河马,你们跟小狐狸几年了?那么卖命,她除了帮助你们垫付了点医药费,你们都落了什么?我不一样,咱们是真正的合作,我负责上家,货比你们进得一定便宜,你们负责下家分销,咱们可以谈分成。干这个买卖,哪里有拿工资的,拿工资玩儿命,晕了吧?
   越说越不象话了。
   我赶紧朝温柔摆手,说,你们先出去,我跟郝总好好盘盘道儿,今天是喝高了。
   温柔就赶紧拉着她姐姐往外走。
   我过去关上门。
   女秘书倒不晕,赶紧问我,河马,是不是温柔的姐姐不知道这些事情?
   我摊手,说,郝总,你就不能喝酒,喝点酒不管不顾。
   郝大伟瞪眼眼,说,她知道又怎么样,不是温柔亲姐姐吗?
   我无可奈何地说,她有病,肾都是换的,哪里能让她搀和这些事情。算了,没法跟你说。一句话,所有的事情,只能和小狐狸商量,我和温柔是拿钥匙的丫环,当家做不了主的,你还不明白这个。
   郝大伟吐着酒气,说,好,河马,丑话说在前边,我也准备做药了,你们不跟我合作,那日后咱们两家有个冲撞,你就得多担待些了。
   我忍不住气道,您别借着点酒劲在这里叫板,我河马是吓大的。
   郝大伟眼睛瞪得更大了,指着我说,河马,你小子敢这么跟我说话,翅膀长硬了。
   我冷冷地看着他。
   女秘书赶紧圆场,说,你看你们,本来是大家谈合伙赚钱,怎么说着说着急了,买卖不成人情在,何必乌鸡眼似的。
   郝大伟摸起他那个永远不离手的黑皮公文包,往胳肢窝一夹,气呼呼地说,走。
   我冷冷地应了一声,不送。
  
   两个狗男女走了以后,我出来到药房前厅找温柔,售货员说,他们两姐妹回家了。
   我知道坏了,这下子麻烦大了。
   郝大伟这张臭嘴,给我们惹了大麻烦了。
   我想了一下,是先去找小狐狸,还是先回家,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先回家为好。
   一进家门,就看到姐们俩都在哭。
   我在椅子上坐下来,先不说话,看温柔怎么说。
   温情先发难了,逼问我,河马,你说老实话,你们是不是倒卖毒品?
   温情赶紧说,我都说了一百遍了,丁丙诺啡不是毒品,不信你可以查,你又不是不认字。
   温情说,不是这么回事。要是合法的买卖,为什么你们这样神神秘秘的。
   我无可奈何地解释,说,要说起来,确实不完全合法,主要是剂量上。你也知道,现在得了癌症的患者,开出十支杜冷丁,只给自己留下六只止痛,那四支都得卖了,才能赚到医药费治病。买的人,不一定是止痛,很可能是药品依赖。你说这种买卖合法吗?他不合法。但是,不属于犯罪对吧?丁丙诺啡是国家标准镇定药,不是毒品,也不是非法药品,国家只是控制流向到需要病人,防止依赖性成瘾。我们做这个,当然是为了赚钱,即便查出,也不是犯罪,最多罚款而已。你到底怕什么呀?
   温情说,我管账,从来就没有这种药品的进货和出货单子,你和温柔两个搞小账本,不是违法,瞒我干什么?
   我说,你那都是明帐,工商、税务、药检随时要查的,怎么能够在你那里入账,明摆着等人家来罚款嘛。好多种药都不入账的,你也知道。现在药房赚钱,有十家算十家,都卖电视广告上的药品,上哪里赚钱?还不都是玩猫儿腻,私下进药,逮住了算倒霉,接受罚款;逮不住就算赚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温情擤鼻涕,说,不许干了,咱们不干这行。违法的事情不能做。我是姐姐,你们必须听我的。
   我哭笑不得,说,我的姐姐……算了,跟你说不清楚……
   温柔咬着嘴唇,在旁边狠瞪温情。
   对了,吴姐垫付医药费是怎么回事,不是我们治病的钱是企业赞助吗?
   我说,企业赞助人家也不能放张支票由医院随便填吧?限额支票五万元,事前讲好了赞助额,人家厂长献爱心,就是赞助五万元,得了先进就不管了。实际上花多少?欠了小狐狸几万元借款,都要从咱们的工资里扣除。也别说了,还得差不多了,干到年底,咱们结清了走人。
   温情就看温柔。
   温柔摊手说,本来就是这么回事,我跟你说你不信。
   又说,咱们治病花了钱,原本还不起的,一是吴姐帮忙,二是河马搭在里边帮咱们还债,你还气鼓鼓的,干什么呢这是。
   温情又哭了,说,我知道是我拖累了你们,但是就算我不治病死了,也不愿意看见你们犯罪坐牢。
   温柔也哭了。
   我……傻逼似的不知道安慰谁好,也不知道说什么。
   弄得我也快哭了。
   半天,我才说出一句话来,咬紧牙关,到年底走人,最迟在2004年春节以前
2005-12-08 15:14:18




[33楼]:
连哄带骗,总算把温情搞定了,我就急匆匆走出家门,一边打电话联系小狐狸。
   她在家,大致说了一下情况,她说,你在楼下等着别动,我派车去接你。
   我说不用了,我走过去二十分钟,还派什么车呀,就挂了。
   到了她家,进门前先跟满哥打了个招呼,满哥说,小狐狸大概要做郝大伟,你别添油加醋,要拦着她,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你们都别意气用事。
   我不在意地说,郝大伟自己露了底,他快被市府从集团老总的位置上拿下来了,混到这个份上,谁还罩着他?也不能出人命,但是,至少要让他像蚌壳一样消失就是。
   满哥说,蚌壳一个小混混,拿什么跟郝大伟比?郝大伟在T城的根基很硬,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
   我压了压火,说,可能你说得对,看小狐狸怎么说吧。
   我就进去了。
   小狐狸在沙发上看电视,见我进来,照例是说,自己倒酒,喜欢喝什么随意。
   我从冰箱里拿了一听啤酒,打开喝着,也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来。
   小狐狸道,说说,怎么回事。
   我就把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小狐狸说,这个郝大伟真是疯了,上次让他逃了,这回,我非弄残了他不可。
   我说,如果他也做药,可能下家的渠道会和我们发生撞车,不过,按目前来说,货品不是饱和,而是货源不足,就算大家都走那几家渠道,也不会形成竞争,也许,可以各做各的。
   小狐狸说,你知道什么,他从吉林弄药,量很大的,而且一旦他掌握了这些渠道,价格就会不稳,危险性大多了。T城的药量只有我们做,不很起眼的,要是郝大伟加大十倍地做,这地方很快就出名了,警方必然加大调查力度,我们不吃挂落才怪。做这么大,钱跑到他那里,我们除了加大风险,其他什么也没有,怎么能坐视不管?
   我又开始出汗。
   小狐狸吩咐,这回我亲自出马,一定要弄出他屎来。那个宝福窝囊废一个,没用的,你和老满跟我去。
   我搓着啤酒听说,当然。不过,不能出人命,吓唬吓唬他就行了。
   小狐狸不耐烦地说,你别婆婆妈妈的了,到时候听我吩咐就行了。
  
   动手的这天,宝福还是跟着去了。
   小狐狸在酒楼招待郝大伟吃饭,下了药在酒里,把郝大伟和女秘书都弄得迷迷糊糊的了,就叫几个人把他们架着下了楼,从后门弄上了车子。
   满哥开车,小狐狸坐在他的旁边,我和宝福坐后座,晕乎乎的郝大伟就横躺在我们的脚底下,那个女秘书跪着趴在我和宝福之间的座位上。
   后边还跟着一辆车子,坐了小狐狸最亲信的几个人,不常见,但是,以前在大岬山交易那次见过。
   我猜测,郝大伟和他的女秘书这次凶多吉少,很可能丧命,后边跟那么多人,很可能是挖坑埋他们。否则,只有我和满哥、宝福已经足够整治这对狗男女,要那么多人干什么?
   这种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的。
   车子在暗夜里向山里开去,这条道我很熟悉,有一阵子,满哥带我到这里来很多次,教我枪法。
   还记得他打得一只绵羊肠子直流,我恶心呕吐的事情。
   宝福这家伙是个色鬼,小狐狸就坐在前边,他居然敢靠座椅后被的遮挡,不断摸索女秘书的胸脯,女秘书软软的,但是还不至于神志不清,这样干,宝福是不怕女秘书再有什么想法了。
   在他眼里,女秘书已经和死人差不太多了。
   我厌恶地给了他一拳,让他老实点。
   说实在的,想到这是去弄死他们两个,我很有点害怕,不得不狠一点。
   宝福瞪我一眼,看看前边小狐狸的头发,继续他的艳遇。
   车子已经开到山里很深了,小狐狸吩咐停车,满哥就拐到一片小树林前。
   月亮很好,照得四处很亮。
   天上的星星密密麻麻,多得数不胜数,在城里因为街灯的关系,你是看不到这么多星星的。
   城里闷热,但是在这山野,几乎不可以说凉快,因为穿着单薄,大家都似乎感到一些凉意。
   郝大伟和女秘书被拖下了车子,横躺在地上。
   由于一路的颠簸,他们似乎比在酒楼清醒了不少,恐惧地看着这帮穷凶极恶的围着他们的人。
   小狐狸吩咐把郝大伟吊起来。
   于是就有两个大汉,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绳子,将郝大伟捆得像只大闸蟹,吊在一棵比较粗的树上。
   小狐狸又吩咐把女秘书剥光了。
   宝福一听说有这个活儿,不等别人动手,他先上手了,三下五除二,把女秘书的裙子、衬衫,连同乳罩、裤衩剥得一丝不剩。
   我默默地在一旁站着想,小狐狸会因为上次郝大伟欠款,结果她被人洗货并遭受轮奸的事情,进行报复。
   果然,小狐狸狞笑着朝宝福说道,你丫的不是喜欢玩强暴吗,表演给郝总看看,让他看看他的亲亲宝贝怎么样挣扎。
   宝福听说,居然后退了一步,说道,这个活儿,你让他们干吧。
   这绝对不是什么谦让,看来,他是怕事后小狐狸醋性大发,收拾他。
   小狐狸厉声道,你就敢蒙着脸干她,窝囊废!
   宝福惊愕,看了我一眼。
   我想,我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所有做过的事情,我必须一五一十如实向小狐狸汇报,他不该惊讶的。
   我没有诬陷他的想法。
   尽管,我一直很讨厌他。
   也许,满哥喝醉了,干一两件这种事情,我会给他打马虎眼。
   宝福,没戏。
   小狐狸瞪着他。
   宝福战战兢兢地走过去,将仰面躺着的女秘书翻过来,双手托着她的胯部使她成虾米状的跪姿,看来他打算从后边施暴。
   上次,他就是这么干的。
   也许,这个色鬼习惯这样。
   也许,他不敢面对平时经常与他碰杯的女秘书的目光。
   一直保持沉默的郝大伟,突然嚎叫了一声,那声音绝对不是人发出的动静。
   郝大伟是个王八蛋,但是他看到他心爱的女人遭受这种野兽般的对待,也禁不住发出了绝望的声音。
   小狐狸冷笑,骂道,等他妈什么,上她。
   宝福在众目睽睽之下,居然也出汗了,他擦了下额头,一咬牙,发疯似地狂摧女孩。
   女秘书发出了凄惨的叫声,也许,她想加重这种迫害感,换取同情,饶她一死。
   但是,小狐狸没有这种意思,她悠然地点上一颗烟,慢慢吸着,看着吊在树上挣扎的郝大伟。
   这是平时一起喝酒的朋友,翻了脸,就是如此的残酷。
   突然,意外的情况发生了,女秘书拼尽全力一挣,竟然从宝福的双手里挣脱了,匍匐向前连滚带爬,大喊,满国刚,你狼心狗肺的见死不救,对得起我吗?!
   全体惊愕。
   包括小狐狸。
   我也一样。
   满哥,是拿了郝大伟的钱,还是和女秘书有隐情?
   我脑子里飞速急转,晕呼呼的。
   满哥迅速掏出手枪,指着小狐狸说,放了他们,出人命大家都得死。
   小狐狸迅速镇定下来,居然又吸了口烟,轻轻吐出来说,我一直弄不清楚背叛我的是你还是宝福,不过,我真希望是他。
   满哥说,我没有背叛你,只是不希望出人命。
   小狐狸低下头来,审视着女秘书,问,你老实说,满国刚是不是拿了郝大伟的钱,说了实话,我发誓不杀你。
   女秘书惊恐地摇头,不是,是我们一直好上了。
   小狐狸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说,满国刚,你还真有两下子。
   满哥羞愤地拨开了保险,枪指向小狐狸。
   就在这个时候,枪响了。
   我愣愣的,下意识地感到,枪是我打的。
   所有的人都看着我。
   满哥的枪落在地上,左手捂着右肩,看了我几秒钟,说道,有种,你会开枪打人了。
   他慢慢地跪在地上。
   小狐狸习惯地用手拢了一下头发,说,本来是两条人命,老满,没想到你自愿搭进去。
   郝大伟说话了,他艰难地说,小狐狸,你谁也不敢杀,否则,你就亡命天涯,开始逃吧,看你有没有运气跑出国去。
   小狐狸说,我杀了你们,人不知鬼不觉,我逃什么。这案子,让他们慢慢去破吧。
   郝大伟冷笑道,王局是我把兄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早有话,我死了,就是你做的。不用证据,马上就会抓你的。这些人,拘起来一打,谁替你扛着?太幼稚了。你也是一颗枪子的下场。

2005-12-08 15:15:05




[34楼]:
小狐狸骂道,你他妈都落到这种地步了,还敢嘴硬!
   郝大伟急切地说,不是我嘴硬,其实,你我是拴在一条线上的蚂蚱,跑不了我,也走不了你。你不杀我,我也不敢整你,因为弄急了会把我抬出来;但是你弄我,想要平安无事,真的是太天真了,怎么可能。
   小狐狸真的犹豫了。
   一个汉子走过来,低声说,我想,让他退出去养老也就算了,没必要弄得太绝。
   小狐狸想了一下,走到满哥身边,低下身去看着他的眼睛,说,老满,你想活吗?
   满哥点了点头。
   小狐狸下了决心似地叹了口气,从地上捡起满哥的手枪,熟练地退出弹夹,弹出了几乎所有的子弹,然后推进去,说,里边只有两颗子弹,你左手也能打,我知道,你把郝大伟的双膝废了,这样你可以活命,还可以带这个妞儿走,走得越远越好。郝大伟呢,也可以逃出一条命去。
   郝大伟急了,在树上挣扎着说,你太过份了,我跟你没完的。
   小狐狸轻松地说,我怕,就弄死你了,至于怎么逃是我自己的事情;留你一条命,就是不怕,别让我在T城再见到你,滚回温州老家守着黄脸婆度此残生吧,你的钱不算少了。
   满哥举枪,十几米的距离,对于他来说,真的不算什么,分别击中郝大伟的双膝。
   小狐狸一挥手,所有的人都上了车。
   山坡上,树林前,留下了三个人,一个吊着,一个光着,一个跪着。
   车子,风驰电掣般沿着盘山公路向山下驶去。
   小狐狸亲自驾车,我坐在她的旁边,令我惊讶的是,两行清泪分明挂在她的脸上。
   她,又得重新换两个马仔了。
  
   我已经决定,不必等到年底了,回去就收拾收拾立刻离开T城。
   我不欠小狐狸任何债务了。

2005-12-08 15:16:19




[35楼]:
第二天,我买好了三张去北京的火车票,然后拿了所有内部账簿,去跟小狐狸结账。
   温柔想一起去,犹豫了一下,说,你自己去吧,我回家和姐姐收拾东西。
   我就出了药店,直接去小狐狸的家。小狐狸在睡觉,听到我按门铃,亲自来开门,一付睡眼惺忪的样子。
   我们在沙发上坐下来,我拿起鼓型玻璃壶,在饮水机沏了一壶龙井,稍等,给小狐狸和自己各倒了一杯。
   小狐狸一直在翻账簿,这时抬起头来,端杯子微微喝了一点茶水,说,赚到这样多?
 
  我说,你盘店带过来的药品,12万、多,周转资金22万,现在,现金存款96万,库存药品成本价20万多一点,全部在这里了。
   小狐狸笑道,干得不错,比我想到的还要好。
   我喝了点茶水,润润嗓子,终于下决心说,全部交了,一分没留。
   小狐狸惊讶地抬头,问,交了,什么意思?
   我冷静地说,我们要走了
 小狐狸愣住了,沉吟道,你害怕了,河马?
   我说,不是,我想不是为昨天晚上的事情。原本我打算再做一段时间,但是,很抱歉,我真的很难帮你了。过去,你对我们……
   打住。
   小狐狸摆手,说,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我欠你的,河马。
   我坚持说,没有你帮我们,我没有能力和机会为你做事,现在,我想是该走的时候了。
   小狐狸沉默了,半晌,说道,好的,你们走吧。我想……如果不是她们姐妹这种状况,我舍不得放你,但是你豁不出去的,总是两姐妹的挂念,作为我,也想让你过上安静的生活。
   我搓着手说,那,谢谢了。
   小狐狸又把脚收上了沙发,蜷缩起来,默默垂泪。
   我想,如果我硬不下心肠,就恐怕很难走了,于是咬咬牙,站起来说,吴姐,你派人来接店吧,我已经买好了车票。
   小狐狸点了点头。
   我说,那我走了,你多保重。
   当我走到门口,小狐狸突然说,等等。
   我站住,回身看她。
   她慢慢下了沙发,走进卧室。
   我有两种判断,面对的是枪,或者钱。
   非常简单。
   决无意外。
   小狐狸出来了,提着一个密码箱——是钱。
   我摇摇头,说,我不虚伪,这钱我不要。
   小狐狸说,不是给你的。
   我说,温情和温柔更不会要。她们感激你过去的帮助,但是,不能一辈子靠别人,我想,我们今后要自己奋斗,能够支撑下去的。
   小狐狸站在那里,想了片刻,把密码箱放在地上,然后轻轻走过来,站在我面前说,抱抱我。
   我没有犹豫,抱住她。
   她俯在我的肩上,轻声问,连去哪里都不告诉我?
   我犹豫了。
   她勉强一笑,说,怕我将来出事连累你们?
   我本想说谎,事先准备好的,去绵竹,温柔他们家乡,但是小狐狸这样一说,我就鼓起勇气说道,我们去北京。
   小狐狸看着我的眼睛,问,北京有熟人?
   我摇了摇头,说,举目无亲,慢慢闯吧。
   小狐狸问,想好了做什么?
   我说,打算弄间小发廊,能够挣出温情的医疗费和我们的饭钱就行,我没有太大的奢望。
   小狐狸说,北京我去了两次,也不很熟,如果你听我的,就到三里屯酒吧一条街一带盘店。
   我说,好,我本来也没有目标去哪里,就在那一带吧,毕竟我也听说过这条街,好像生意挺火的。
   小狐狸又抱住我,用力地抱,哭道,河马,将来有一天,你吴姐要饭要到你门口,你肯给口吃的吗?
   我也禁不住流泪道,你不要这样说,别说你到不了这个份上,就算真的有一天走背字了,找到我,我不会不帮你。
   小狐狸点点头,连鼻涕带泪水都擦在我的衣服上,说,我信,河马,谁我都不信,我就信你一个人。
   刹那间,我有了一点动摇。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小狐狸不管怎么样,对我,是相当够意思的。
   我爱温柔,这个,没有问题,但是,我不欺骗自己,要说对小狐狸一点感情都没有,瞎掰。
   但是,我知道谁是我的另一半,可以和我相伴终生。
   我不糊涂。
   我第一次去掉“吴”字,说,姐,你多保重,要时刻注意安全,该收手时就收手了,钱没有够的时候,生不带来,死不带走,毕竟是身外之物。
   小狐狸点头,说,这个,我想得很明白,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
   叹了口气,说,好了,你们走吧。放心,我不会拖累你们,你什么不信都可以,就是这一条,可以信一次姐姐。对别的人,任何人,都不要提你们的去向。
   我说,知道了,跟别人说的都是去成都。
   小狐狸扶着我的肩膀,久久地看着我,然后,踮起脚,深深地吻我一下,说,河马,好运!




2005-12-08 15:19:30




[36楼]:
火车,隆隆北上。
   温情和温柔,一对病包,将近40个小时的火车,一定是要买卧铺的。
   我自己弄了张硬座。
   能省钱就省钱,从现在开始,一切都得精打细算。
   俗话说,吃不穷,喝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
   我也蹭到卧铺车厢里,翻下通道一侧的座位坐着,看着窗外闪过的树木和沃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老实说,我有点怕和小狐狸在一起,但是,就是这样分手,心里还真是别扭。
   人很怪。
   有的时候,很矛盾。
   晚上十点,熄灯了,列车员开始清理车厢,不许没有换卧铺号牌的人坐在通道里,大概,是怕大家睡熟了丢东西吧,我只好回硬座车厢。
   麻烦了,几个跑生意的把我的座位占了,在那里打扑克。
   我声明有座位号,人家白了我一眼,连理都不理。
   怎么办?
   打架,不是人家对手。
   找列车员或者乘警,肯定能够要过这个座位,坐在那里能够好受?
   算了,出门在外,吃亏是福。
   我往回挤,刚才经过餐车时,看到卖音乐茶座票,其实就是那些吃饭的餐桌,付15块钱就有座位。
   我再抠门,不能为省15块钱站一夜吧。
   靠,不顺,坐车不顺。(发帖子都不顺。)
   我趴在餐桌上,睡了一夜。
  
   白天,卧铺车管得松,我就过去,在温柔的铺位上补觉,熬了四十多个小时,到了北京。
   出了站,不理睬那些招呼客人去旅馆的,找个警察问清楚三里屯酒吧一条街的位置,就去坐地铁。
   温情有意思,悄声说,北京这么大城市,咱们不在城里,怎么去农村?
   温柔说,姐,你烦不烦,农村租房便宜呗。
   我想,三里屯,全国都闻名的酒吧一条街,能是农村?那亚运村更是农村了。
   懒得抬杠。
   出了地铁口,坐几站公交车,就到了三里屯,原来挨着外国使馆区。这时候,天已经黑了,街灯亮了,马路上车水马龙,车辆川流不息。我们三个土老冒,拖着箱子,站在酒吧一条街口,彷徨无措。
   找到了酒吧一条街,住在哪里,不能在街上熬一宿吧?
   我拿出男子汉大豆腐的气魄,一付走南闯北的样子,说,你们两个别动,换地方我可找不着你们了,我去找旅馆。
   没有旅馆,只有宾馆,最近的是城市宾馆,甭问了,板上写着呢,普通标准间,200多块,另加15%服务费。
   再往前走,亚洲大酒店、港澳中心、保利大厦,连进都别进,那地方一夜没个千儿八百的,你想都别想。
   这哪里行,又不是来旅游的,穷家富路,贵也住了。
   这是土里刨食,求生存来了。
   挠头。
   我想起了地下室,我住过地下室呀。
   对了,我还睡过水泥管子呢,问题是温柔她们能住那个吗?
   我打听公寓,而且打听高档公寓,只有高档公寓才会有很便宜的地下室出租,一般公寓没戏,更不用说居民楼。
   找了一站地,终于找到了公寓,但是人家物业部值班的说,租就是最少三个月,交三个月的押金,一个月的房租,叫作“压三交一”,北京都是这样。住一夜,找旅馆去吧,房钱没法算。
   是没有办法算,一个床位每月130元,你进去住一夜,是打算卷人家长期住客的东西呀?
   垂头丧气的出来。
   老实说,我没有打算租房子住。
   租就租门面房,最好是先前就是开发廊的,盘下来,白天营业,晚上就将就住了,哪里还要另外再租房子住,假装大老板啊?
   问题是,你一天两天就能够盘下一个发廊?能有那么容易?
   在这之前,总得住下来呀。
   我想到了最后一招,找洗澡堂子,早就听说北京人泡澡堂子,很便宜,而且有铺位,等晚上不营业了,出差的就可以加钱住那些铺位。
   打听的结果,老北京人倒没说我是从旧社会过来,我这岁数不像呵,但是拉长了声音说,早……没了。
   澡堂子,都改成桑那浴了。
   哪里有澡堂子?
   兴许工厂里有职工澡堂子,你进得去吗?
   好,桑拿浴室,休息厅,能贵到哪里去,我不开单间,大厅里忍着,能贵到哪里去?
   拽着温情、温柔,进了桑那浴室。
   男的,每位16元,便宜。
   女的,每位26元,大概头发长,用水多就贵。
   这是洗澡蒸桑拿,不管你想不想蒸,否则你进不了休息厅啊。
   在休息厅过夜,好,每人另加15元。
   掏钱吧,没辙了。
   进京第一天,住澡堂子,我固执地管这种大众化的所谓桑拿浴室就叫澡堂子。
   艰难。
   去青海上货,哪里用为吃住花钱发愁。
   慢慢熬吧,这才是开始。

2005-12-08 15:20:19




[37楼]:
秋去冬来,春归夏至,时间过得真快,我们在百脑汇做小生意,转眼已经一年多了。
   每天都是单调的生活,很平静,也很无聊。
   说实在的,我看出来了,干这种小本生意,一辈子也别想发财,最多弄个温饱而已。
   我有点不甘心,几次和温柔商量,到三里屯酒吧街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乐队可以雇用我,哪怕人家有主唱,我只是垫垫场也行。
   三里屯酒吧街距离百脑汇,只有公交车四站地,而且是很小的四站地,每天从我们住的地方坐公交车去百脑汇,都要经过那里。
   但是,温柔一口拒绝。
   她不准我去那里,不希望我再到那种娱乐夜生活圈里去混,哪怕仅是打工。
   我无可奈何,只能作罢。
  
   现在,我们的起居生活,有了一些变化,主要是我和温柔住到了一起。
   起因是最近一次我们收工回家,温情半路上要下车去朝阳医院找一个平时她经常看病的大夫,问一些事情,嘱咐温柔不要陪她了,先和我一起回家做饭,她晚一点自己可以回来。
   我们到了家,就一起冲澡,这机会不是很多的。
   结果,没想到她没有找到那个大夫,没多久就回来了,这一下,把我们堵在了卫生间里。
   这可真够尴尬的,温柔先出来,我在里边又装模作样地冲洗了半天,才出来。
   她们姐妹在卧室里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在小客厅的折叠餐桌前坐下来,不知道该不该进去,也不知道如何解释。
   我有点烦,这么长时间了,我们一直像做贼一样,真的很烦。
   她们没有吵架,只是在里边不知道嘀咕些什么,我就只好自己去做饭,做好了她们还不出来吃,我自己闷闷地随便吃了点,就上街闲逛。
   不远处就是朝阳公园,但是因为要门票,我很少进去的,这时心里烦乱,就买了张票走了进去,到河边的长椅上坐下来,在那里抽烟,胡思乱想。
   很晚了,我才回家,到楼前就看到温柔坐在单元门口在等我。
   她问我,你一个人走了这么长时间,去哪里了?
   我说,进朝阳公园了,在河边坐了一会儿。
   温柔默默地说,你是不是生姐姐的气了?
   我说,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像做贼一样。现在,结婚都不要什么那些单位的介绍信了,手续简化,不如我们登记结婚吧,哪怕先不办婚礼,至少,我们是合法的。
   温柔说,我当然愿意办手续,回头我们去街道办事处民政科问问,像我们这样的外地人,怎么办手续。不过,刚才我和姐姐谈过了,这么长时间了,其实她心里也明白,只是脑子里有些封建思想,不大开放。她也想通了,不反对我们在一起,而且,提出来自己可以住客厅。
   我想了想,说,那不合适,我不同意她住客厅。本来,为了省钱,我们三个人住在一套单元房,夏天她就很不方便了,如果再出来住客厅,我出来进去的,她换衣服都要跑到卫生间里,太过份了。生意做得虽然平平淡淡,赚不太多钱,但是再加一些钱换个两居室,还是可以承受得起的。
   温柔想想我说的有道理,就挽住我的胳膊笑着说,走,进去吧,她还没有睡,我们商量一下。
   我们进去,温情在看电视,说起这件事情,她一口拒绝了。
   温情说,想一想这些年,你们挣的钱差不多都为我治病花掉了,就是现在,我每个月的药费也占了我们生活开支的很大部分,我不是心里没数的人,不能再为我多花钱了。你们早晚是要结婚的,我不反对你们一起住,我就睡客厅很好,河马你能住,我为什么不能住,不过就是晚上睡觉嘛,其它时间,我们忙生意也不在家里,晚上回来吃了饭,就是在这屋里看一会儿电视,其它没什么嘛。
   我不好再坚持,只好这样。
   不过,温情是有病的人,我不能让她像我一样,晚上支一张钢丝折叠床凑合,第二天,收工出来,就跑去买了张单人席梦思床运回来,大家把小客厅收拾了一下,摆上没问题。
   住客厅是寒酸了一点,但是我一定要温情不能有孤独的感觉,虽然我们的能力仅是在一张单人床上奢侈了一点,但是我们要让她感到尊重她。
   我和温柔仍然用她们一直睡的那张双人木板床。
   我不知道以后温情是否能够独立生活,按道理就算她有病,也不影响成家的,但是,似乎她从来就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
   这种事情,我是万万不敢提一下的,哪怕是出于好心,也可能使她误会我们嫌她多余。
   这是大忌讳。
   我和温柔一直照顾她没问题,再说她现在尽力工作,也没有让我们养着她,温情是很有自尊的。
   但是,她是不是根本就打算长期与我们一起生活呀?
   也许,换肾脏的人最长生存期只有二十年,短的只有几年时间,她已经断绝了独立生活的念头,免得拖累别人。
   温柔又一次说,姐姐命真苦,她可能这辈子不能享受正常人的生活了。
   我不敢接话茬。
   她们是同胞姐妹,怎么说都无所谓,但是我不能乱讲。
   温情总是管着温柔,其实,她对妹妹的依恋是很深的,没有重病的人,很难理解这些。
   其实,温柔又何尝不是经常管着我,但是,大事小事她都和我商量,我想,她对我的依恋也是很深的。
   我一个男子汉大豆腐,虽然没有什么本事,在这个社会上混不出头脸来,但是,讲到对温柔,甚至对温情,我是有责任感的。否则,论物质享受,我当然知道跟着小狐狸干是比现在要强得多的。但是,我不能出事,一旦出事,她们姐妹怎么办?
   可是,那种刀尖上舔血的生活,谁敢保证自己不出事情?
   过平淡而清静的生活吧,走一步算一步。
   现在,就算比我们成功得多的人,比如有高学历,好的公司职位,美满的家庭生活,谁又敢说看得清自己的未来?
   高薪的白领贷款买了大房子,碰到公司裁员,不能继续支付分期付款而被银行收走了房子的有多少?还不是十年荣华,过眼烟云?
   慢慢混吧,路,长着呢。
  
   我很知足,麻木了。
   但是,这种平静而单调的生活,似乎也不属于我,它很快就被打破了。
   小狐狸来到了北京,找到了我。
   北京那么大,人海茫茫,据说有一千多万人口,加上外来打工的,出差办事的,就更多了,找一个人是很困难的。
   但是,她缩小范围到三里屯一带。
   三里屯一带也大了去了,几十万居民以外,南来北往的外地人,川流不息。
   但是,这就是她的本事,她来到北京不出一个月,就在百脑汇的摊位找到了我。
   她不是眼泪汪汪找我要口吃的来了,她把T城所有的产业都转手变现了,她带了巨额资金来北京发展,而且就打算在三里屯酒吧街开酒吧。
   小狐狸看着自己涂得蓝汪汪的指甲,阴阳怪气地说,挣外国人的钱,是真的挣钱。
   温柔用她的手指轻轻点着我的鼻子,意味深长地说,大肚子蝈蝈,你往哪儿跑。
   靠,我有辙吗?
2005-12-08 15:22:25




[38楼]:
小狐狸在离三里屯酒吧街两站地,工人体育场北门对面的一组高档公寓,租了一套房子住着。
   她约我到她住的地方谈谈。
   我打定主意,贩毒、倒粉、卖药,我是一概不参加,既然我在T城已经退出了,就绝对不再重操旧业。
   从经济方面考虑,当时需要巨额医疗费,我和温柔是迫不得已地铤而走险,现在,没有这个必要了,我们清清淡淡的生活很好,不用担惊受怕,不用发愁温饱,很知足了。
   老实说,我们现在的生活,比许多到北京来打工的外地人要好得多,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有自己小买卖的。不错,我们住的条件要比小狐狸差很多,差得太多,但是,当我按她的门铃的时候,还在想,今天是我按门铃,说不定哪天按门铃的就是警察。
   这样的豪华公寓,你住得踏实吗?
   这也是享受?
   饶了我吧。
   小狐狸招呼我坐,默默地看了我一会儿,笑着说,你倒胖了,看来混得不错。
   我说,凑合活着吧。
   小狐狸说,别凑合呀,谁不想活得好一点。
   她简单问了问我们的生意,说,干这个,永远都发不了财的。
   我说,我没那个命。
   小狐狸一笑,说,别这么说,人的命只有天知道,谁也说不准的。
   她喝着茶,说,说正格的,我前几天去百脑汇,在你那里人多嘈杂的,不好细谈,今天叫你来商量,你还要帮我。
   我说,我打定主意不再进黑道。我承认,我胆小,不仅仅是这个原因,我一条命还挂着两条命,所以,我真的不能再干那个。当初,我答应过你来北京找我,我会帮你,但是现在看来你不但没背,反而精神头儿更大了,我怕你了行吧。
   小狐狸大笑,说,你怎么知道我到北京来是倒粉卖药?这地方我人生地不熟的,黑白两道都没人,找陷呢?我也洗手不干了,来做正经生意的。
   我看着她,说,朦我?你觉得我会信吗?
   小狐狸叹气道,我怎么说你才相信呢。我真的是来开酒吧的,我都在那边谈了好几家了,只是还没有确定盘哪个店而已。北京人猴精,讨价还价太厉害,我这里抻着,人家理也不理,看来,真得出血了,不花大价钱真的盘不下来。
   我想了想,说,好啊,你要真是开酒吧,我倒挺高兴,可以去唱唱歌,过一把瘾。
   小狐狸皱着眉头说,你这点出息,唱歌能挣几个钱?我是要你帮我管事啊。你还不知道,我要开,就不止一家酒吧,还准备在北边那条街开一家茶室,也弄最高档的。我需要人手。
   我犹豫了。
   既然不是黑道生意,我为什么不能干呢?我在T城帮她打理过酒楼,没有什么很难的。我们那间小摊位,原本三个人盯着就觉得无所事事,我早想让她们姐俩干,我再弄份差使干干,可以增加一些收入的。
   我说,吴姐,你知道,这事我得跟温柔商量。
   小狐狸点头,说,应该的。改天,我请你们三个一起吃饭,再谈谈。你先做做她的工作,不要怕,我这也都是正经生意。
   我要告辞出来。
   小狐狸说,别着急走,我还约了一个朋友,北京的,等一下她就来,一起聊聊。
   我说,那也好。我倒没有什么急事,只是别给你添麻烦就好。
   小狐狸说,哪里话,约她来就是谈酒吧和茶室的事情,她干了很长时间了,有经验,你不妨听听。
  
   说着,就有人按门铃,小狐狸雇的一个安徽小保姆赶紧去开门。
   来的是个中年妇女,穿戴很时尚,小狐狸就忙着给我们介绍认识了。听口音,不像地道的北京人,倒像西南的人说普通话,我总是分不清云南、贵州和四川人的口音,尽管他们自己认为差别太大了,但是我听着就是一个味儿。就好像北京人和河北人,他们自己觉得差别很大,一听就知道谁是哪里的,但是,我觉得都不像电视里的播音员说普通话那么地道,总是有些儿话音之类的,再加上一些方言,有的时候说快了,不是能够听得很明白。
   大家坐下,中年妇女叫梁惠茹,小狐狸称她为茹姐,我也就跟着这样称呼。茹姐说她是北京人,早先父母都是去了云南生产建设兵团,她就出生在云南,所以,祖上是地地道道的北京人,而且她母亲家还在旗呢,她自己则算是土生土长的云南人了。因为在家里父母都说北京话,所以,她的普通话要比一般的云南人说的好得多。
   茹姐早先在昆明做生意,后来才到北京来创业,因为她的一个姑姑住在三里屯这一带,她就选定了这里做买卖,也有差不多十年了。
   我问,茹姐,你一来北京就开酒吧吗?
   茹姐笑着说,哪里,三里屯酒吧街,早先就是一条普通的街道,我小的时候,放暑假来姑姑这里住,那里就是居民楼,紧挨着使馆区,根本没有什么商业摊位。后来,九十年代初期,这边挨着北使馆,慢慢开始有人在那里批了临时营业执照摆摊卖些服装、工艺品什么的,南使馆区那边,就是秀水街,也是服装为主,主要是做老外的买卖,慢慢就火起来了。
   我刚开始在这里做生意,是在酒吧街红绿灯南边的那条街,叫作汽配一条街,全是卖汽车配件的,都做得很有名了,后来拆了,很可惜。当初酒吧街这边没有路南那边火。
   酒吧街原来一间酒吧也没有,那个时候保守,政府根本不准办酒吧,早先就是有一间叫作“贝拉”的面包房。第一间有点酒吧意思的买卖,还是家正宗的日餐店,是个叫李伯的三里屯人和一个叫安田的日本人合办的,店名叫作JAZZ-YA爵士屋,到现在,这家店也还在经营日餐。
   爵士屋因为经营日餐的同时,还为客人供应上好的鸡尾酒,同时放爵士乐,记得九七年还是九八年,日本的爵士乐手一个叫未吉的,经常在那里现场演唱,真是火爆极了。所以,很多外国人,尤其日本人光顾那里,生意上相当好,于是,很多人就开始模仿,不批酒吧执照,就干西餐厅、冷饮店,慢慢的多起来,成了气候。好像是2001年,才正式批准发放酒吧营业执照。
   要说真正意义上的酒吧,可能整个三里屯第一间酒吧,要算居岚的生意,她从欧洲回来,九五年开始办“咖啡咖啡”,号了一间汽配仓库,临街又盖临时建筑,听说是花了三万多美金装修的,也就是百十来平米,七八张桌子而已。不过,咖啡是真地道,咖啡机是居岚从香港弄来的,咖啡是阿罗料,就是三个外国人在北京加工的专供大酒店的炒货。酒保都是从马克西姆餐厅请来的,我那时干汽配呢,有的时候,也去那里附庸风雅,要一杯鸡尾酒,听布鲁斯。
   居岚的东西不贵呀,啤酒十二块一扎,鸡尾酒也就是二十多块,但是她半年就收回了成本。她的经营宗旨,绝对不准少给客人酒,总是足量,她自己都有时候亲自调酒。
   咖啡咖啡之后,就是明大、隐蔽的树、芥末坊,现在,有多少家我都说不清楚,很多家我都没进去过。
   小狐狸说,我去转悠这么多天了,差不多家家都进去了,老实说,三里屯酒吧街名气真大,全国都知道,但是论规模和装修,还真没有能够说是顶级的,泰国、香港的不用说了,深圳、广州、上海的酒吧,我也去过,绝对有比三里屯要好得多的酒吧,但是,名气却不如这里。
   茹姐说,酒吧不是夜总会,不比规模的。酒吧讲究的是品味和格调,大,不一定生意就火爆,有些客人,十年如一日就去他喜欢的酒吧,谈生意,消磨时间,就在他认定的那一间,很轴,别的他不去。三里屯酒吧街出名,一是办的比较早,至少是形成一条规模的街比较早,再就是名人效应,你在那里经常可以看到一些影星、音乐人,再就是一些政界名人,甚至叙利亚副总统都去过一千零一夜酒吧,比利时首相也去过隐蔽的树,这都不是什么新闻了,那里的人,也不大惊小怪,习以为常了。
   这些,不是外地一些城市比得了的。所以,三里屯的很多酒吧,其实是外地人开的,尽管租金很贵,但是看重的就是这个资源,可以说是风水宝地吧。
   小狐狸说,我谈了好几家了,碰钉子,没有人愿意放手。不行,我一定要在那里弄一间出来。
   茹姐笑道,你不能着急,要慢慢来,有些事情,并不是花钱就能办的,要等机会。你不是还要在附近另弄一间高档茶室吗,那就比较好办,好办的先办呵。
   小狐狸说,好,这很对,先把茶室搞起来,然后再弄酒吧,我不办便罢,办就办大的,小小一间屋子缩在巷子里,那些我不考虑。
  
   我回家跟温柔商量,打算帮助小狐狸打理茶室或酒吧,温柔一口拒绝。
   不准。
   经营茶室也好,打理酒吧也好,小狐狸给我的薪水都不会太低,难道我们真的不缺钱花?
   温柔说,倒粉、卖药都更来钱,我们赚了多少,
2005-12-08 15:24:14




[39楼]:
温柔说,倒粉、卖药都更来钱,我们赚了多少,都留给她了,这时候又去挣什么高工资?你真相信她规规矩矩做生意?那些都是幌子,都是谈生意的地方,根本她就不会放弃贩毒,告诉你河马,我不许啊,你不准偷偷去。
   靠,我有辙吗?

2005-12-08 15:24:59




[40楼]:
我想了一整天,最后终于跟温柔商量,小狐狸盘下茶室或酒吧,装修的时候我去帮她盯着,这样可以增加一些收入,面子上也说得过去,我答应过她来北京我会帮忙的,总不能一点也不管吧?
   至于以后的经营,既然温柔认为一定是黑道买卖,那我可以不管,错失了挣钱的机会也就算了,反正从T城退出,我们损失的钱已经不少了。
   温柔考虑了一下,说,只限于你帮她装修,完了事你就撤,不能答应她帮她管店,陷进去就别想再出来了。
   这算是个妥协。
   小狐狸很快就盘下了一家饭馆,她就投资进行装修,搞成老北京风格的茶室。
   我开始每天去那里盯着施工,从各种木料到灯具设施,都按小狐狸的要求带着人去建材城、灯具城采购,前后忙了有将近一个月,基本上搞完了。小狐狸来看了几次,对施工质量很满意,给我开了五千块钱。
   接下来,就谈让我接手管理这个茶室,我知道温柔那一关是过不去的,婉言谢绝了。
   小狐狸决定去找温柔谈一谈,她们两个单独吃了一顿饭,谈的结果出乎我的意料,温柔很晚才回来,说是不让我插手小狐狸的事情,她自己答应了去帮小狐狸经营茶室。
   我想了想,也对,她就是要把我和小狐狸分开,不让我们再合作。
   过去,其实温柔除了和我去过一次泰国的清迈,基本上没有介入贩毒的事情,再就是和我一起卖了几个月的丁丙诺啡,无论在酒楼,还是在药房,她没有和那些黑道的人物打过什么交道,都是迎来送往的面子上的事情。
   我就不一样了,除了出海接货,到大岬山也去过,还开枪伤了满哥,可以说介入已经比较深了,再不出来,真有可能出事。
   温柔认为我去经营茶室,一定又会卷入贩毒,她则不一样,她就是管理茶室,其它一概不搀和。
   我信温柔的说法,她比我心细之外,也比我稳重。
   我同意她去。
   这一晚上,温柔借着酒意,把我审了个底掉,追问是否和小狐狸有染,我当然不承认,实际上,我也没有和小狐狸发生过性关系。
   温柔一向身体很弱,除了腿有残疾,还给她姐姐移植了一个肾脏,我们过去做爱,她很沉静,从不张扬,我呢,也怜香惜玉,从来不会粗暴蛮干。但是,这天晚上奇怪了,温柔近乎疯狂起来,我很惊讶,故意压抑地小声叫“床,床。”
   温柔憋着笑拧我,低声骂,坏小子,你想让姐姐听到明天骂我,你大声叫啊,看你脸皮有多厚。
   我靠,女人吃醋了不得,不打你半死,也弄晕了你。
  
   温柔去茶室干经理了,每天上班换上衣服,弄一盘乌木茶具,牛眼盅功夫茶兹喽兹喽喝着,每月八千块大洋薪水,很滋润。
   我和温情照样打理我们在百脑汇的小买卖,真烦人呵,都是琐碎的事情,一个月下来算账,付了租金,结了货款,刨去租房、饭费、水电费,剩不下几个钱。
   温情真踏实,心满意足地忙碌着,很耐心地应付客人,开了包装还拿回来要求换盘的都笑脸相迎,我靠,那些没有代理的东西换掉了,没人给退的,又不像白菜可以自己熬着吃。
   拿这位姐姐没办法。
   有天中午,我们照例吃着送来的预定的盒饭,温情突然说,河马,这段时间你可真浮,老是跟客人瞪眼睛,要不是我拦着,打了好几架了,你不知道和气生财吗?温柔走了以后,你总是烦躁不安的,怎么回事你。
   我说,姐,你甭管我,我没事。
   温情说,要做生意就好好做,总这样子怎么行。还有你这个抽烟,老是不去吸烟室,总偷偷在这里抽,被人家逮住罚款不说,脸上多不好看。你烟最近也抽得太勤了,对身体有什么好处。
   唉,我最怕女人唠叨,温柔走了,温情开始唠叨,是不是姐俩商量好了。
   烦。
   收工了,我就让温情自己回家,自己跑去茶室喝蹭茶。
   古色古香的茶室,安静雅致,真是很享受。
   温柔默默地看着我,端详半天,笑着说,跟真事似的,你懂茶吗?
   我说,你才管几天茶室,我在酒楼时,那些客人付费的好茶叶,我没少喝,怎么不懂?
   温柔说,河马,你变了。原来你很能吃苦的,自从到了T城酒楼,你抽烟、喝酒、品茶,毛病添多了,图享受。
   我说,谁不图享受,愿意过苦哈哈的日子?只不过我们自己没本事,挣不到大钱,只好数着钱过日子。
   温柔说,各有利弊,数着钱过日子,如果能够踏实,我宁愿过现在这种生活。
   我没话说。
   确实,人生有命,富贵在天,没有资本,没有路子,没有本事,不熬着怎么办。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只能信奉那句古老的格言,知足者长乐。
   问题是,要乐得出来。
  
   小狐狸终于在酒吧街里盘下了一家比较大的店,管理交给了茹姐。
   我和温柔有的时候去坐坐,茶室十点钟就关门了,酒吧则十点多钟刚开始上客人。
   我发现自己其实很向往这种酒吧的夜生活,就算是很惨的那段时间,我消费不起,也是很热衷于到夜总会或歌厅去打工的,只不过挤不进去就是了。
   现在小狐狸开酒吧,又是茹姐帮着管理,我和温柔就可以免费蹭上啤酒喝,还可以即兴演唱几支歌。
   乐队是可以让客人演唱的,你不跟他争饭碗,玩票性质的唱歌,又是老板的朋友,他们才不得罪你。
   不过,要说演唱水平,我这辈子真是白做明星梦,不要说一夜成名成了红歌星,就算是在这里的酒吧,也差远了。
   三里屯的酒吧乐队水平,真是一流的,不少歌星都在这里唱过,据说斯琴格日勒、辛欣、王林成名前,都在这里混过。
   至于说那些已经成名的歌星,不为挣钱,纯属朋友圈里聚会娱乐性质的,即兴演唱,那就多了去了。茹姐说,去年圣诞节,罗大佑和一帮朋友来酒吧街玩,喝酒唱歌,唱到三点多。李宗盛、田震、周华健、齐秦、姜育恒这些顶级歌星不仅都来过,而且都即兴演唱过。
   论酒吧音乐,小狐狸开的这家酒吧不算什么,酒吧街最有名的要算Jack and Jerry,到什么份上,前年和北京广播电视报协作举办了酒吧歌手大奖赛,筹备发行《男孩女孩——三里屯音乐之酒吧歌手合辑》。
   男孩女孩,开三里屯酒吧街本土音乐的先河,出了不少音乐人,他们自己都有了四支乐队。
   我这样的,还想混出头脸来,也就是做做梦吧。
  
   小狐狸上午睡觉,下午一般在温柔的茶室那里,晚上,就又移到茹姐的酒吧这里,不停地招待客人,认识的人越来越多。
   我想,她大概还没有开始做毒品,要先趟路子,白道黑道广泛结交。
   有的时候,她不在自己的酒吧谈事情,常去FEI BAR会客人。非吧,是王朔的酒吧,钢筋混凝土的后现代建筑风格,很有点艺术气息。昏暗的下层适合大型舞会,上层则更适合情侣慢饮密谈。
   有一次,她忙忙碌碌的出来接电话,看到我和几个常来的客人在那里玩炸金花,就过来问,温柔呢?
   我说,去卫生间了。
   小狐狸就笑,问,输了赢了,要不要我赞助点?
   我说,不用,又不是真赌,玩得很小,两块钱续锅,最高才准植二十块钱,弄一晚上,一两百块输赢。
   小狐狸悄声说,那我不管了,你玩吧,我过去,回头温柔看见我在这里不好。
   我瞪她。
   小狐狸笑着说,那丫头吃我醋了,你能不知道?装傻吧,小心回去罚跪搓板。
   我说,还反了。
   小狐狸哈哈笑着说,肉烂嘴不烂。
   摆摆手,走了。
   靠,我有辙吗?

2005-12-08 15:25:37




[41楼]:
我无可奈和地每天和温情一起出工,打理我们那间小得可怜的摊位房。
   这天,一位客人来问DVD驱动器,温情马上回答有,问他要什么牌子的,是要只读的,还是要刻录机。
   客人要只读的,能播放DVD影碟就行。
   于是,温情就朝我使眼色,意思是要我去拿。
   我噘嘴,也没办法,只得跑到二楼去拿。
   我们本身没有各种光驱的货,但是,百脑汇就是这样,基本上能做的,不管你有没有货,一定先要应下来,然后跑到别的摊位去拆兑,低价拿来,加一点钱转手给客人,即便客人再走到别的摊位去问,也不会觉得买得贵,因为我们拿的价格他拿不下来,摊位报给客人的价格都会高五块到十块,正好是我们拼的缝儿。
   我不愿意去并不是我懒,而是因为温情有意不去那个摊位拿货。
   二楼那家专门做各种光驱、刻录机的小老板,姓王,是个浙江人,由于口音很重,很长时间了我才弄清楚他不姓黄,而是姓王,人挺好的,由于前些日子温情去过他那里不少次拿货,所以很熟识了,有的时候午餐时间,他就叫他妹妹照看摊位,自己跑上来和我们一起吃盒饭聊天,我看出来,他挺喜欢温情。
   当然,他不知道温情有重病。
   温情呢,不可能不知道浙江人对她有了好感,逐渐的,她就不愿意去了,总是支使我去。
   我拿了货回来,这个客人已经走了。
   这也很正常,有的客人就是这样,等的时间稍长一点,就打招呼说到别的地方看看,一去不回头,你没办法的,不能欺行霸市、强买强卖吧?每笔生意都做成,还了不得了。
   温情说,先放着吧,收工前没有卖出,你还给人家就是了。
   我就把DVD光驱放在了架子上,没有说什么,开始收拾弄乱了的软件,按类归纳。
   温情看到店里没有客人,就说,河马,我想跟你谈谈。
   我有点烦,说,干吗呀姐,没看我整理软件呢吗。
   温情气道,你等一下整理不行吗?
   我只好停手,回过身来,点上一支烟抽着说,有什么事情啊?
   温情看着我说,你又在屋里抽烟,回头罚款呀。
   我说,这么长时间了,也没有逮住过我,你就别唠叨了。有什么事情你说吧。
   温情低着头,半天才说,河马,以后你别叫老王来吃午餐了。
   我说,我没有招呼他,是他自己来的。
   温情说,他再来,我们当然也不好意思撵他,你别跟他聊了,他就不来了。
   我说,合适吗,拿货去人家那里,来了不说话。
   温情说,你到别的摊位拿货,又不是他一家做光驱,多的是。
   我说,好吧,我到别家拿货没问题,但是人家来不理人家,可不大有礼貌奥。
   温情说,你别管,我们打打招呼就算有礼貌了,你不跟他聊天,他以后就不来了。
   我问,是不是他得罪你了?
   温情说,没有。
   我说,那奇怪了,合作挺好的,突然不理人家了,多不合适。
   温情说,没有什么不合适。我不大喜欢他,不想和他合作。
   我说,得,听你的。
   温情笑了,像小孩子,说,河马你真好,收工了我也不回家,跟你一起去找温柔,今天不做饭,我请你们两个。
   我伸伸舌头,说,又是酸辣粉,饶了我吧,都是淀粉,有什么吃头儿。
   温情大笑,好好,不吃酸辣粉,今天请你们吃麦当劳还不行。
   我说,你要大方,就彻底大方一次,让俺河马吃饱。以前温柔也是请我吃麦当劳,买一个巨无霸,另一个就是吉士了,根本吃不饱啊。比我还抠。
   温情笑道,那你要吃多少?
   我说,起码三个巨无霸,就算我活动活动胃。
   温情拍着我肚子说,那么年轻,肚子就起来了,少吃一点啊,将来减肥很痛苦的。
   我说,算啦,舍不得我吃就不要请。
   温情笑道,好好,你随便吃好了。
   我说,嘿嘿,这还差不多。
   我就继续整理软件了。
   过了好半天了,温情都接待了一个客人,给人家拿了一个15号的惠普喷墨打印机的黑色墨盒,人家走了,她又探过头来问,大约多少钱?
   吓我一跳,客人都拿上墨盒走了,她才问我多少钱。
   温情说,不是,我还不知道墨盒多少钱,我是问你吃三个巨无霸,还要喝可口可乐之类的饮料,得多少钱。
   天旋地转,怎一个晕字了得。
  
   收了工,我们一起坐公交车去茶室找温柔,几站地,很快就到了。
   我趁温情去了茶室的卫生间,悄悄跟温柔说,等一下吃麦当劳,你去柜台购餐啊。
   温柔笑道,说好了是来请我的,怎么又宰起我来了。
   我恶狠狠地瞪着她,说,少废话,你每月八千块大洋,你不买单谁买。
   温柔就笑,今天碰上劫道的了,没有道理可讲了。
   到了麦当劳,我如约要了三个巨无霸,一大杯可口可乐,她们姐妹,一人一个麦香鱼汉堡,一小杯橙汁。
   温柔抢前付了钱。
   三下五除二,我就风卷残云吃光了,敲着桌子说,没吃饱,没吃饱。
   温情吃惊地看着我,跟温柔说,河马疯了。
   温柔含笑问,你还要吃什么?
   正好,前天晚上中央六台电影频道播放的老片子,派克演的《百万英镑》,我就学着派克的口气说,再……再来一份。
   温情气笑了,说,肚子会爆炸的。
   温柔笑道,才不会,姐,你知道河马肥头大耳的吃什么,吃得那么肥全靠吃草啊,吃得多,拉得多。
   温情听到温柔在餐馆说粗话,赶紧看看周围,说,你们这两块料,我真受不了你们。
   第二批三个巨无霸,都吃光了。
   其实吃六个巨无霸真没什么,那玩意儿看着挺大,拿手一按,没什么东西,坏在两大杯可乐上了,这个嗝儿打的,现眼了。
   温柔笑问,再……来一份?
   温情赶紧拦住说,河马你可别,逞能会出问题的。
   我从容地摆摆手,腆着肚子向卫生间走去。
   妈呀,蹲下去先放了个大响屁,惹得在外边洗手池洗手的几个女孩子嘻嘻哈哈地跑了。
   我蹲了好半天,才红着脸出来,觉着很多人瞧着我笑。
   妈的,穷人乍福,肠胃跟不上。
   不出所料,桌子那里,早没有了她们姐妹两个的影子。
   唉,能够同甘苦,也能共患难,但是,没人陪你显眼。
2005-12-08 15:26:52




[42楼]:
温柔十点钟关店门,我们又到她店里喝了一会儿蹭茶,收了工就回家。
   回到家里,大家看了一会儿电视,温情就喊累了,出去客厅里睡觉。
   温柔就催我,河马,你还有多少要拉的,麻俐儿的。
   因为温情身体弱,一向睡觉很轻,所以温柔总是嘱咐我临睡前尽可能方便,免得起夜,一旦惊醒了这位姑奶奶,后半夜差不多就是熬着,她怎么也睡不着。
   就是温柔,也是睡得很轻的,一折腾,得,姐妹两个都甭睡了。
   我还真得再上躺厕所,这肚子还就是真给劲儿。
   洗漱过了,大家就都睡下了。
   我搂着温柔,悄声说,唉,老婆,那个姓王的浙江人没戏了。
   温柔笑问,怎么,姐姐掘他了。
   我说,那倒没有,那不是就撕破脸了嘛。问题是,她不让我理人家,这不明摆着拒人于千里之外吗?
   温柔把头靠在我的胸前,闭着眼睛说,不能管,她会跟你急的。
   我问,你说,她是不是真的死了心不找老公了?
   温柔抬头说,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她早就明确说不成家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有点极端了。其实,以她的状况,成家是没有关系的,只是要孩子比较危险。
   温柔说,她现在验尿经常三个加号,怎么过性生活,只要稍微累一点,尿里就有血。
   我叹了口气,说,真是倒霉,摊上这么个病。
   温柔说,男怕伤肝,女怕伤肾,这么严重的肾衰竭,根本不能结婚的。
   我问她,那你也只剩下一个肾脏了,影响也会很大的。
   温柔说,我早咨询过了,只要我不干重活儿,不累着,问题不大,主要是保养。
   我小心地说,那……以后,我们可以要孩子了?
   温柔噗哧笑了,说,你就关心这个。唉,要是我真的不能要孩子,你还娶不娶我?
   我点头说,娶,我一定娶你。
   然后一本正经地说,大不了等我有了钱,包个二奶给我生儿子就是。
   温柔猛翻身拧着我的大腿根儿,咬牙说,你小子,异想天开,还说不说了?
   我赶紧求饶说,不说了,我不敢。
   温柔又拧住我的耳朵说,你等着河马,你要是对不起我,我要饶得了你才怪呢。
   我哈哈笑着说,那你给我生儿子啊。
   温柔说,你也得有那福气。唉,我声明呵,生男生女在男方,你到时候可别耍赖皮。
   我说,我最近看小报上的科学栏目,说,生男生女,是什么染色体的事情,而染色体很大程度上取决于酸性碱性,好像,男人睾丸温度低,就容易生男孩儿。
   温柔突然笑得俯在了枕头上,半天才喘过气来说,睾丸不就是你那黑蛋蛋嘛,那咱们还真得提前买冰箱,到时候,你先钻进去冻半宿。
   你说,这是人话吗?
   我胳肢她,求饶也不行,一直笑得掉到地上。
   温情突然在外边咳起来,问,是不是河马闹肚子了,温柔你别管他,不解手怎么行。
   我和温柔先是一愣,继而笑得肚子都疼了。
  
   第二天早起,吃早餐的时候,我给温情下了通牒,姐,上午半天,或者下午半天,你选吧。
   温情说,死河马,你还有完没完呀,早就说过我上全天没事的。
   我说,温柔说你现在三个加号。
   温情说,别听她瞎咋呼,根本没事的。
   我说,说实话,咱们那间小店铺,你也知道,三个人干明明就是窝工,我出去干,温柔不同意,现在好了,她出去干茶室了,那么咱们两个盯着,比较合适。但是,这也只限于上货,结账,另一个人招呼客人。你半天,正合适,有什么必要一定要盯整天?
   温情说,咱们的货品少,只做那些不行的,来客人问别的,你推掉?接了,马上就得出去拆兑。铺子怎么办?经常有让别人帮忙看着的,最后盘库货物少了,也不好意思说,还不是生闲气?
   我没话说了。
   确实,一个小铺子,常常两个人闲着,但是一阵子客人来得多,你又要忙了,还得看着东西别丢了。
   一度,我想每月几百块钱雇个打工的,彻底让温情歇着,但是她骂我烧的说胡话,只好算了。
   温柔也觉得整天让姐姐一个人在家里待着会闷出病来,坚持让她每天跟着去百脑汇,只不过那时她也在店铺打理,一般让温情坐着的时候多。现在不行啊,你管不住她,来了人就张罗个不停,一天下来,确实很累的。
   温柔只是低头吃东西不说话,我就瞪她。
   温柔笑笑,说,都够拧的。
   温情说,我理解你们两个心疼我,这样好了,我觉得累,就主动要求歇假在家做做饭,行不行?
   我说,什么叫累呀,有个限度没有?
   温情就看她妹妹,脸有点红。
   我猛醒过来,她大概是指来例假那几天,就说,好,你能自觉就好。总不能累到一定上医院了,那就晚了。
   温柔点头说,需要休息就在家,提前一天跟你打招呼,你就把结账这些事情都安排好了。
   就这样说定了。
   这就是琐碎而平凡的生活,过日子,还真麻烦。
2005-12-08 15:27:29




[43楼]:
小狐狸换车了。
  刚来北京,她买了一辆广州本田自己开,现在,换成了大奔,她坐到了后座上。
  这意味着,她已经开始出货。
  在北京,款越大生意越好做,穷光蛋,没人理你。
  刚来的时候,她只雇了一个安徽小保姆,我没有看到她有马仔,现在,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出现在她的旁边,另外,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像影子般地跟在她身后,我开始在茶室看见时,以为是她雇的一个文秘,看看电话,沏茶倒水接待什么的,后来发现,这女子也是保镖,而且是比那两个马仔权力大的保镖。
  风声鹤唳,连去卫生间也要有女保镖陪着了?
  够劲。
  
  小狐狸在兆龙饭店对面的一千零一夜酒吧喝酒,把我叫了去。
  当时,我正在她开的酒吧里玩牌,等着温柔下班从茶室过来一起回家,看时间才八点钟,离温柔过来还有两个小时,我就去了一千零一夜。
  不远,走十分钟就到了。
  坐下来,要了啤酒,小狐狸就说,河马,你开那个破摊位太拴人了,你什么也干不了啊。
  我冷冷地说,我什么也不想干。
  小狐狸看着我,沉默了一会儿,问,你真的不想帮我了?
  我说,我都说过了,不再做,洗手不干了。
  小狐狸叹了口气,说,你真的被温柔管住了。
  我说,其实,不是被她管住,我要做什么,她还真的管不了我。你别以为我是气管炎,开开玩笑罢了。你真的相信她能管住我?
  小狐狸问,那你出去一趟好不好?
  我摇了摇头,说,吴姐,你别为难我。
  小狐狸道,我去跟温柔说,你离开北京没问题的,总共也就是一个星期,飞来飞去。
  我想了一下,问,去哪里?
  小狐狸说,广西。
  我看着她,没有说话。
  小狐狸看了一下四周,这时客人不多,压低声音道,不是接货,也不是出货,你知道这种事情不会让你干的,只是取一样东西,你就飞过去,来回总共用不了一个星期,取了东西就完事了,直接飞回来。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禁不住问,你打算怎么跟温柔谈?
  小狐狸笑了,你还说不怕,终归是这个顾虑。
  我有点生气地说,我帮你干活没问题,总不能你让我们俩打架吧?总得有个合理的说法。
  小狐狸考虑了一下,说,我实话实说,就是让你去取东西。温柔不会怀疑让你去取一箱子毒品吧?我们做这么大,让你一个人取货,未免太荒唐了。只是取一个很小的盒子。我不用编什么理由,将来穿了帮反而不好。温柔那个妮子,绝顶聪明,瞒不过她的。
  我想了想,说,你去跟她谈吧,谈成我就去。
  小狐狸说,这个包在我身上。
  茹姐也过来了,我就站起来,说,我先过去,听你信儿。
  茹姐笑道,刚才你还在我那里玩牌,一会儿你就跑这里来了,我来了你又走。
  我勉强笑着说,你们聊吧,我先过去。
  我就回了酒吧街。
  
  温柔快十一点才过来,显然是小狐狸打电话叫她去了一千零一夜,跟她商量这件事情。
  温柔过来没有说什么,只是叫我,走吧,回家。
  我们就出来打车往回走,总共十块钱,过了长虹桥往前开一会儿就到家了。
  路上,我们没有说这件事情,也不方便说。
  但是,我不知道她们谈的结果。
  我猜测,如果温柔拒绝了,她恐怕就很难再在茶室干下去,而且,必须冲破过去小狐狸帮助我们这层面子,几近翻脸。
  如果她答应了,这意味着我又重新介入小狐狸贩毒的开始。
  除此,实难两全。
  我不知道温柔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温情还没有睡,也没有看电视,躺在她的床上看报纸,最近,她一直买《电脑报》看,了解一些电脑知识和软硬件行情。
  我们进了家门,温情就起身问,你们饿不饿?我晚上炒的菜,还在锅里,吃的话我去热一热。
  温柔把手包扔在床上,一脸疲惫地说,我不想吃,有汤的话喝一点。
  温情就是永远的只做鸡蛋西红柿汤,听到温柔说,连声说,有,我去热。
  我和温柔每人喝了一碗汤,就什么也不想吃了。
  温柔放下碗,清了一下嗓子,说,姐,这个摊位恐怕我们不能做了。
  温情吃惊地说,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
  温柔含着眼泪道,你别问了,我们得离开北京回四川去。
  我看着温柔,没有说话。
  温情紧张地看着她妹妹,不知道如何是好。
  当初,离开T城,我们就没有解释离开的原因,现在,突然又要离开北京,这使温情感到了恐慌。
  我已经猜到温柔和小狐狸的谈话崩了,但是,当着温情的面,没有办法问。
  半晌,温柔才轻声说道,茶室的经理我辞了,帐目上出了点问题,吴姐不高兴了,我们没有必要看人家的脸子,再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当初,我们结了药房的帐,就不该告诉吴姐我们的去向,算了,不说了,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我很内疚,都是我一时心软,带来了这个麻烦。
  但是我没有说话。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我看了一下,是小狐狸打来的。
  温柔说,河马你不去广西,记住。
  我说,放心吧,就接了电话,小狐狸叫我出来。
  我走出家门,走到不远处她停车的地方,她的保镖就都从车里出来了,我深深吸了口气,拉开车门坐进了车里,在前座。
  小狐狸坐在后座,半天没有说话,一直吸着烟,最后说,河马,温柔她们要走?
  我说,是。
  小狐狸问,你跟温柔她们走?
  我说,是。
  小狐狸说,你不后悔?
  我说,是。
  小狐狸哭了。
  我愣了一下,回转身,看着她道,为什么要闹到这种地步呢?我不明白。其实,你派任何人去广西办这件事情都行的。我不信你手下没有能够办这个事情的人。
  小狐狸说,可我不能让他们接触这个客人,记得在泰国我让你和温柔去清迈的事情吗?为什么我身边那么多人都不让他们去,单单把你们接到泰国去验货。
  我愣了,你是说那两个泰国人来了?
  记得那两个泰国人叫作威猜和颂西,当然也可能是假名字。
  小狐狸说,国际刑警通缉他们,他们哪里敢来北京,从越南过到防城就不错了,马上就得走。
  我深深叹了口气,说,吴姐,你真的不听我的劝,早晚会出事把命搭进去的。
  小狐狸说,这是我最后的一单,做好了,我就出国远走南美,看在我们过去的交情的份上,你就帮姐姐这一回。
  我说,这意味着我从广西回到北京,永远都找不到温柔了,你不觉得残忍了点吗?
  小狐狸又沉默了,最后终于说,她们不可能在你回来之前走掉的。
  我明白了,这一趟恐怕是非去不可了
2005-12-08 15:28:24




[44楼]:
我回到家里,把和小狐狸的谈话,大致上和温柔讲了。
  当然,不能当着温情的面,进房间躺下以后。
  温柔什么也没有说。
  我们就这样躺着,整整一夜,没有再说什么。
  到了早晨,我起来时,很坚决地跟温柔说,不要动那个摊位,让温情继续去打理。同时,也坚决要求她去茶室上班。
  然后,我就出来,给小狐狸打电话,让她安排买机票。
  小狐狸在电话那边冷冷地说,昨天已经出了今天中午的机票,北京到南宁,12点40分起飞,航班号CZ3736,波音737,下午四点到达,2050元的票,六折拿到。
  她有十分的把握,我一定会去。
  妈的,甚至她连我的身份证也不用,就能把票出来。
  
  到机场拿票,以为是她的马仔送站,结果,出乎意料的是,她的那个漂亮的女保镖一起同行。
  这个手段,是和在泰国时差不多的,那个时候,满哥和宝福也参加了与泰国人的见面,但是,小狐狸不要他们去清迈,不准他们与泰国人直接交往。
  好,算是助手也好,算是监工也好,反正这个女保镖我是无法拒绝的,去就去吧。
  下午,抵达南宁,还没有走出机场,女保镖就用手机和小狐狸联系,请示下一步的行动,小狐狸嘱咐在南宁住一夜,明天包一辆车去防城。
  女保镖将小狐狸的话转告给我,我毫不犹豫地说,今晚不住南宁,住北海,你马上去联系包车。
  女保镖犹豫地看着我,不相信我有这么大的主意。
  我径自往前走,根本不管她。
  她一边加快脚步跟上我,一边再次拨通小狐狸的电话请示,不出我所料,小狐狸同意了。
  
  几百块钱包的车,我不管,既然女孩子跟来,我就拿她当马仔使唤,跑腿的事情这一路上少不了,有她忙的。
  车子驶出南宁,向北海飞驰而去。
  广西的经济,在全国仍然属于落后,但是,公路建设,绝对一流。据说,没有哪个省区,能够在公路建设方面能够跟广西比。
  严冬季节,广西也不会像北京那样光秃秃的,仍然绿意盎然,但是,田野很少有人劳作。
  我一夜没睡,在飞机上也根本没有睡着,这个时候,应该很困乏了,但是,没有半点困意,是紧张吗?还是恐惧?
  老实说,没有。
  我只是担心北京那边,温柔她们的安全。
  车子经过T城,在外环路上驶过,我看着这座熟悉的城市,心中有很多感慨。
  我曾经在这里打拼,并且,曾经发誓永远也不会回到这座城市来,现在,我就从她的身边擦肩而过。
  女保镖并不能理解我的内心感受,看到我不断地从车窗回头张望这座城市,就在前座问了司机,然后回头告诉我,这是T城。
  我心里想,还用你告诉我,傻逼。
  
  到了北海,女保镖跟南宁的计程车结了帐,就打发他回去了,我们在一家豪华的宾馆住下来。
  女保镖提议到不远的海滨餐馆吃晚饭,我没有说什么,沿着华灯已亮的夜街向海边走去,找了家临海的餐馆坐下来。
  可能是疲乏过度吧,我一点胃口也没有,只是喝了两瓶啤酒,吃了点凉菜。
  这个漂亮的女孩,大把花小狐狸的钱,弄了龙虾刺参和炒蟹,大快朵颐。
  妈的,那付没出息的样子。
  有的女孩儿,其实长得很漂亮,但是你就是很难喜欢她,除了气质以外,她的行为作派总是透着那么一种俗气。
  我不是个有教养的人,也没有受过高等教育,但是,因为喜欢音乐的缘故,对时尚的东西并不陌生,我很烦这种粗粗拉拉的女孩,就算长得很漂亮,但是玩跆拳道,能够把个大老爷们儿腿踢折,你说这种女孩恐怖不恐怖,这就是我说的那种没有女人味的女人。
  
  乏味,无聊,总算等她把一大堆海鲜吃完了,我早哈欠连天了。
  她买单,我早点颗烟出来了。
  海风挺大,海面上黑黢黢的,我又想起了当初和温柔到皇马夜总会去的那些日子,我们总是在深夜走海边的。
  现在,我孤零零地走着,而温柔在遥远的北京,想一想,心里真不是滋味。
  女保镖追上来了,连连说,你走得好快。
  回到宾馆,我们住五层,她到柜台拿了钥匙,才告诉我,她住在我的对面房间,有事打电话。
  记得当初小狐狸就介绍过她的名字,但是,我早忘记了。
  这个时候,才扔出一句,小姐贵姓?
  女保镖无比惊讶地看着我,不相信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她的名字,哪怕是假名字。
  但是,我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一脸严肃地看着她。
  她脾气真好,和小狐狸夸耀的她的武功身手简直联系不起来。
  她双手背在身后,靠在电梯的镜子上边,微笑说,我们是当家子,我也姓何,我叫何小小。
  何小小?
  小女孩的名字嘛。
  嗯,我清了一下嗓子,低声说,何小……姐,明天起晚一点,早餐你自己去吃,我中午才会起来,晚上,我们赶到防城就可以。
  何小小点头笑道,明白,您好好休息吧。
  我接过自己房间的电子钥匙,开了房门进去,就关上了。
  至于她晚上去干什么,不关我事。
  我想,她一定不会在房间里老老实实休息的,因为,我在三里屯酒吧街看到她很多次和那些大款们调笑,粗粗拉拉地大声狂笑,很放荡的一个女孩儿。
  我需要的不是马上钻被窝睡觉,而是放满了一浴缸水,温度很高,然后就脱得一丝不挂,趴在了里边,我要好好泡泡,不然,明天我会浑身酸痛的。
  但是,就这样,我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一觉醒来,已经是凌晨了,妈的,水已经冰凉。
  爬出浴缸,闭着眼睛在抽水马桶前尿了一泡尿,然后光着屁股出了卫生间,掀开被子钻了进去,迷迷糊糊地还忘不了又检查一下床头柜上的电话,看看电话线已经被我一进房间就拔出来扔到了一边,这才安心了睡了。
  如果忘记了这件事情,你会被骚扰电话弄得烦躁致死的,除非,你冬天发情,想玩那些野鸡。
2005-12-08 15:29:22




[45楼]:
傍晚时分,我们到了防城,仍然住宾馆,小狐狸打电话叫人送来一张边境证明,原本是在南宁办理,因为我们住到了北海,所以她临时打电话到防城找人,赶紧给我们办理。
  办证的家伙獐头鼠目,却有一个很气派的名字,叫作龙大谷,他说明天一早陪我们去东兴,办个手续就可以过到越南那边。
  看来,威猜和颂西只到越南,不肯过中国边境这边来。
  第二天,我们顺利通过了中越口岸,我看到,当地人,甚至任何手续都不要,随便往来,所有交钱办手续的都是游客,绝大多数是大陆人,但是也有部分香港、台湾人,甚至有日本人、韩国人和欧美的游客。
  东兴对面,是一个越南的集市,通过这个集市,我看到大部分工业品都是中国生产的,只有土特产品是越南本地货物。
  龙大谷交待了两条,要我们小心,一是不要给要钱的小孩子零钱,因为只要你一发善心,就会有大批的越南孩子围上来,你根本就别想走,而最忌讳的就是当你无法脱身时,推搡这些孩子,马上会有当地人找你麻烦;第二是越南人的习俗,良家妇女都带头巾,现在简化了,在斗笠上用丝巾作带子,系在颏下,没有这种丝巾就是卖淫的女子,特别在茶摊和大排挡,你一定要注意区分,稍有过份就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我想,小狐狸倒会算计,专门派了何小小来跑腿,省掉了我不少麻烦。
  从集市坐十分钟破旧的巴士,就到了海边,龙大谷给我们安排了一个比较豪华的宾馆,这也是整条海岸上唯一的一栋建筑。
  在海岸的沙滩上,一个接一个,都是临时搭建的竹棚,看样子是游客更衣洗浴的的地方,但是又不像,因为这和国内沿海的旅游景点比,未免太多了一点,那里用得到那么多更衣室呢。
  晚上,我们吃过饭,我自己一人在海滩上随便溜达,这才发现很多人都是晚上在海里游泳,无论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无一例外地都会在那些棚子的前边雇佣一个越南女孩儿,陪着自己到海里游泳。
  这哪里是游泳呢,每人都租赁了硕大无朋的大汽车轮胎作救生圈,一对对地套在同一个大论坛里,拥抱着,很明显是在做爱。
  妈的,在水里做爱,很浪漫啊,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发炎感染。
  也许不会,或者说肯定不会,因为海水是咸的,比任何看上去都干净的游泳池要杀菌多了。
  亏这些人想得出来,真的回玩呀。
  我想起了和温柔、温情一起游泳的事情,好像看到她们又晃着小脑袋在狗刨儿,还记得我潜泳抄错了人家的腿,差点挨骂的事情。
  不过,现在,只有我孤零零地漫步在海滩上,心中不免惆怅。
  有个老外抱着个越南女孩,在不远的地方朝我大叫,一边狂笑。
  我想,也许这是个美国人吧。
  当年,美国人和越南打得不可开交,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当年,中国人和越南打得不可开交,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没有仇恨的迹象。
  吃饭的时候,龙大谷说,无论美国人,还是中国人,从东兴过来,没有听说过谁被抢劫,或者暗杀。
  没有。
  这里很安全。
  龙大谷还说,越南有的官员私下说,牺牲五百万越南少女,五年内赶上中国。
  十年过去了,越南牺牲了不止五百万少女,但是和中国的距离,却越拉越大。
  我打算回宾馆去睡觉,等着泰国人主动到宾馆来跟我接头,但是,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我有点惊愕,本来,我忘了关机,但是意想不到在越南能够接到大陆打来的电话,想一想,也不奇怪,虽然人为地把这个巴掌大的地方划成了两国的边界,但是电讯是拦不住的,这里,距离东兴只有几公里啊。
  是小狐狸打来的电话,她问我在哪里。
  我说,已经到了越南这边,在海边。
  她让我一个人从宾馆出来,不要带何小小。
  我说,我现在就是一个人在海边散步,何小小和龙大谷在宾馆喝酒。
  小狐狸说,那好,等一下,会有越南女孩来找你,你跟她走,去竹棚,泰国人在那里等你。
  我说,他妈的,海滩上到处都是鸡,我溜达了这么一会儿,至少有十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来问过我了,都是只会一句中国话,玩玩可以,五十块。
  小狐狸听了,沉吟了一下,说,这样,河马,那地方我去过两次,晚上她们都不带斗笠的,等一下会有一个女孩儿手里拿着斗笠找你,你跟她走就对了。
  搞得真他妈复杂,像特务,很烦。
  果然,过了十分钟,有个女孩向我走来,手里拿着斗笠,于是,我就跟她走。
  进了一个竹棚,一股腥味迎面而来,我停了一下,尽量适应棚子里昏暗的灯光。
  颂西走过来,穿着越南人的衣服,却合掌施泰国的礼节,说,何先生,久违了。
  她会说简单的中国话,是广东口音的普通话。
  我也还礼,说,手挖地瓜,娘颂西。
  我注意到威猜没有出现,就摊手说,乃威猜?
  颂西笑了笑,摆手。
  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是没有来?还是不肯现身?
  但是,我很快就明白了,威猜至少是没有来中越边境,也许,他在河内等颂西。
  因为,颂西过来挽住我的胳膊,请我在竹榻上坐下来,从旁边一个小几上倒了功夫茶来给我喝,我喝了一口,很苦,好像比苦丁茶还要苦一些,甚至有些蜇舌头,然后她就拍拍竹榻,示意我躺倒,然后,她开始给我做泰式按摩。
  泰国马萨基的特点就是虽然全身按摩,但是三分之二的时间用在下半身,先是脚,然后是腿,很慢很慢地按摩。
  要是在泰国的泰式按摩室,那真是享受,但是,这里是越南海边的破竹棚子,又有股海鲜的腥气味,何况,时值隆冬,我不像那些风流的老外那样可以勇敢地抱着越南女孩儿在海里冬泳,就算躺在这个棚子里,还是觉得有些冷。
  我不明白了,不就是交给我一个小盒子吗,搞这样复杂干嘛?
  颂西大约有四十多岁了,皮肤黝黑,人长得很漂亮,但是岁月无情,就算她打了再多的粉底霜,仍然掩盖不住她眼角的鱼尾纹。
  她脱掉了紧紧绷在身上的越南式圆领口小衫,里边没有戴乳罩,立刻一对圆滚滚的巨乳呈现在我的眼前。
  她就这样看着我,给我慢慢按摩。
  我知道她想趁她丈夫没有过来,和我做爱。
  老实说,和一个大二十岁的女人做爱,就算是做梦也没有过。
  但是,当女人那丰乳在你身上摩啊擦的,你要是管她多大岁数才他妈怪呢。
  裤衩勒得越来越紧,突然就放松了,她把俺的裤子解开了。
  妈的,顶不住了,管她呢,老子不能太不像男人啊。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手机又响了。
  小狐狸说,河马,拿到了吗?拿到了马上离开,不要横生枝节。
  我立刻坐了起来。
  颂西含笑望着我。
  我伸手说,东西呢?
  颂西从她盘着头发里,抽出了一个金属小管,递给我。
  原来,小狐狸也搞错,人家不是把东西装在一个小盒子里。
  我接过来,提上裤子,觉得这样就走有点尴尬,扶着她的肩膀,低下头去,用力吻了她一下,然后就快步出来了。
  
  回到宾馆,何小小还在与那个龙大谷喝酒,我就说,马上走,回防城。
  我不想在越南这边住哪怕一夜,没有安全感。
  何小小疑惑地看着我,因为有龙大谷在旁边,又不好明问。
  我们马上退掉了房间,在路边截了一辆摩的,摇摇晃晃地向东兴口岸赶。
  何小小悄悄问我,东西不拿了?
  我说,接到吴姐的电话,情况有变,先回去。
  何小小没有说什么,只是疑惑地盯着我。
  我说,别烦,有什么话你打电话问吴姐。
  何小小立刻拨通了小狐狸的电话,听她说了些什么,然后把电话递给我,小狐狸说,河马,既然你们今晚就回来,那不要在防城停留,在那里包一辆车,连夜赶到T城,我在那里等你们。
  原来,小狐狸已经从北京到了T城。
2005-12-08 15:29:59




[46楼]:
小狐狸的一贯作风,就是在郊外的偏僻渔村租赁一处院落,这个我很熟悉。
  我与何小小从防城包了一辆计程车,花了很高的价钱,人家才肯连夜去一趟T城。
  一路上,通过三次电话,我们才找到了小狐狸所在的渔村,既不挨着城市,也不挨着乡镇,这一次,是个很小的渔村。
  一进院子,我就感到有些不妙,一股杀气隐隐而来。
  后来在很长的时间,我都在琢磨为什么我会感到一股杀气,因为我从不练武功,应该没有这么敏感的。但是,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出当时是什么东西引起了我的怀疑。
  正像被他们夺去了的那个小金属管,里边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我也百思不得其解。
  当我走进院子,推门进去的时候,迎面就看到了被反手捆绑住的小狐狸,我惊得头皮发炸,不由自主往后倒退了一步,但是,我本能地感觉到了一枝手枪顶住了我的后腰。
  身后,传来何小小的惊叫声,接着就嘎然而止,显然,她被人卡住了脖子。
  我没有回头,只是望着小狐狸。
  小狐狸低着头,头发披散下来,盖住了她的脸,但是,我能够看到她的脸的下部,能够看到她流血的嘴角。
  如果不是她身后的一个汉子拉住她,我想她是坐不住的,因为,明显的她已经失去了知觉,是那汉子硬拉住她倚在椅子的靠背上。
  这个时候,离小狐狸最后一次用手机跟我通话,只有半个小时。
  肯定地说,她最后跟我通话时,还没有被挟持,因为从她当时的声音,我没有听出来有什么不妥。
  这关乎到她的最大的一单货,几乎就是她的身家性命,她不可能不暗示我的。
  就算刀子抵住她的喉咙,她也不会轻易让东西落入这帮人手中。
  挟持她的人,我认得其中那个浓眉毛的家伙,是那次在大岬山洗我们货的那伙人中的一个。
  他们总共有四个人。
  但是,我不相信小狐狸是只身一人来的,她的马仔呢?
  答案很快就有了,他们从我身上翻走了金属管,就把我看成废人一样,连推带搡地弄进了东间屋,这个时候,我看到地上躺着她的两个马仔,都已经死了。
  我在炕上坐下来,头皮一阵阵发麻,我知道,今天这一劫是很难逃过去的。
  我平生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的来临。
  即便那次在大岬山,小狐狸被他们轮奸那次,我和满哥、宝福被押在隔壁,我也没有感觉到自己离死亡如此之近。
  他们把何小小弄到了西屋,照例是轮奸。
  这帮人,平时玩野鸡是不会少的,但是,哪里有这个刺激,他们是不会放过这种发泄的机会的。
  何小小不是个规矩的女孩儿,我想平时也是个放荡的家伙,但是即便如此,她也禁不住这帮野兽的折腾,明显地被堵着嘴,还在用鼻音拼命号叫。那也不是人发出的动静。
  这帮家伙忒狠了。
  这帮人轮流折腾了何小小足有半个小时,直到何小小没有声音了,就都聚集在堂屋里吸烟,嘀咕了一会儿,决定弄死小狐狸。
  他们拿出一条绳子,套在了小狐狸的脖子上,把另一头抛到房柁上,绕过来,看样子是准备把小狐狸吊起来。
  没有人看着我,因为他们翻过了我没有武器。
  我知道,吊死小狐狸以后,接着就是进来杀我,我已经忘记了害怕,所谓困兽犹斗吧,抄起一条板凳,就向一个汉子砸去,那家伙背对着我,不防备被我砸了个跟头。
  但是,立刻就有一个家伙拔枪朝我打来,我闪在墙边,举着一个摸到的茶碗,准备他进来就是致命的一砸。
  这近乎愚蠢,面对四个有枪的黑道家伙,手拿一个茶碗作最后抵抗,几乎是开玩笑。但是,我没有别的东西,又不想白死,于是只好垂死挣扎。
  那个浓眉的汉子训斥开枪的家伙,骂他是不是脑子进水,想把村子里的人都惊动了来看热闹。
  骂完了,他就握了把很长的匕首,慢悠悠地走进来,看着我手里的茶碗说,你白跟了小狐狸这些年,跟刚出道的差不多。
  这个时候,我彻底的绝望了。
  无论如何,我是逃不过今天这一死,所以,不愿意象小孩子一样的死缠烂打,让人笑话,就扔了茶碗,站在那里。
  浓眉汉子冷笑,说,这还像点样子。然后,就猛地一冲,将匕首插进了我的肚子。
  我没有感到疼痛,刹那间觉得肚子一凉,就本能地双手抓住了匕首,翻滚在地,我怕他搅,任何人都会怕别人拿刀子在你肚子里搅,在失去知觉前,能够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拼命攥住这把刀子,跪在地上吸气。
  这个时候,外面枪响,我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但是,我知道有人打进来了,我的第一感觉是警察来了。
  奇怪的是,当时我不是想到自己会死掉,而是很他妈愚蠢地想,完了,被警察抓住了,一定会坐牢。
  我咬紧牙关,坚持着,用脑袋死死抵住靠墙的炕柜。
  我感觉到有人进来了,他妈的他要把我翻过来,我连一句话也骂不出来。
  他用力就把我翻过来了,我感到血一下子就喷出来了。
  我感到一切都模糊了,看着眼前朦朦胧胧的脸,用最后的力气说,满哥,你救吴姐,别不仗义。
  满哥大声喊,你们他妈的仗义……
  我,什么也听不见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在医院里。
  我当时竭力回想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一点也想不起来,直到几天以后,高烧退了,我再次醒过来,无力地躺在那里,才依稀记起那天发生的事情,但是,过程是支离破碎的。
  满哥来了,静静地看着我,半晌,才说了一句,你得转院,警方追查的很紧,弄不好你就陷在这里了,那我没办法。
  我有气无力地问,在哪里?
  满哥说,现在在北海的一个小医院。你得马上转走。
  我问,温柔呢?
  满哥拧着眉头,问,温柔?没见到她。她当时也在那里吗?
  我这才想起,温柔没来,她在遥远的北京。
  我喘息了一会儿,问他,吴姐呢?
  满哥说,还说呢,被人用石灰把眼睛弄瞎了,要不是我赶去,你们都没命了。
  我静静地看着他,把目光慢慢挪到他的肩膀上。
  满哥冷冷地说,没事,没落残疾。
  我半天才问了一句,你恨我吗?
  满哥说,你不仗义。你不拦我,我也不会开枪打吴姐,但是,我可以全身而退的。
  我摇了摇头,说,不可能,你会被乱枪打死的。
  满哥低头想了一下,说,算了,过去的事情了。再说,是我有错在先,不提了。
  我感到疲乏极了,只想睡觉。
  满哥说,今晚给你转院,条件就会很差了,个体医生家里,那里有这么多设备。
  我没有任何表示,到这个份上,只有任人摆布,何况,我想满哥不会加害于我们了,否则就不会费这么大劲救我们。
  我突然想起来,小狐狸的两个马仔死了,这是我看到的,但是那个何小小呢?
  满哥摇头说,别提了,她的阴道里被人插了一把刀子,根本没救。
  当晚,我和小狐狸都被接出了医院,被满哥安排到山区的一个个体医生家里。
  后来我听说,我们刚走,警察就赶到了,因为迟延了几天没报警,满哥的那个医生朋友被逮捕了。
  
  我们在小山村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我的肠子被扎烂了,缝了很多针,这不要紧,主要是中间感染了,差点得腹膜炎死掉。
  小狐狸,双目失明了,自从被救出来,满哥说她就没有说过一句话。
  我想,这次的打击,对她来说是太大了,恐怕连我过去赚的交给她的钱,带她这近年来苦心经营的收入,差不多都折了。
  不过,她还有一小部分钱,就是酒吧和茶室,以及那部新买的大奔。
  这是她最后的本钱了。
  满哥救了我们,但是这一单最大的货落到了他的手里,他是绝对不会吐出来的。
  我听到满哥跟小狐狸的谈话了,他要求她回北京,从此永远不要回广西来。
  满哥没有必要杀小狐狸灭口。
  因为他根本不怕她报复,我想,他也不会在广西做了,明显是远走高飞,所以显得特别大度。
  小狐狸听了满哥的话,默默地点了点头,仍然一言未发。
  满哥走了,从此再也没露面。
  我抱着小狐狸,看着她憔悴的面容,感到短短一个月时间,她老了十岁。
  小狐狸倚偎在我的怀里,显出从未有过的脆弱,她的脸上还缠着纱布,从那纱布的缝隙,流出了眼泪,眼泪里含着暗红的血。
2005-12-08 15:30:36




[47楼]:
我和小狐狸在这家山区的私人诊所住了两个月,还好,满哥虽然洗了小狐狸大宗的毒品,但是还不算吝啬,给了他这位做诊所医生的朋友足够的钱,我们没有怎么看人家的脸子。
  医生原来年轻时是赤脚医生,改革开放以后,到省城去考了一些文凭、证书之类,拿到了开私人诊所的资格。
  说起来,一个山区的小诊所,医生不过就是打打针,开开中西成药,再就是掌握针灸和推拿按摩,其他的就不用会什么,做大手术是根本不可能的。
  闲时我和他聊过几次,人还是不错的。
  小狐狸从来没有与任何人说过话,好像她不但双目失明了,而且也成了聋哑人一样。
  是心中过度悲伤的缘故。
  她的眼睛完全烧坏了,恢复是不可能的。
  她有的时候睁开眼皮,尽管根本看不到东西,但是生理的反应使她有的时候注意听我说话时,睁开眼皮。
  我跟她说,吴姐,你……不要睁眼睛,有点吓人。
  她明白了,那是很丑陋令人恐怖的一种形象,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看到过她抬起眼皮,在一副白天从来不摘掉的墨镜后面,可以隐隐约约看到是一双睡眠的双眼。
  有的时候,我看着她感到很心酸。
  她能够感觉到,就把头抵在我胸口上,默默地哭泣。
  我身体恢复得不错,除了吃凉的东西会跑肚,其他没有什么不适。
  虽然挨了狠狠的一刀,但是算我命大,只是取掉了一截肠子,毕竟年轻,恢复的很快。
  天气好的时候,我背着小狐狸走出山村,到山坡上晒太阳,我们很少交谈,就躺在草地上,默默地揪着草。后来,小狐狸突然提出让我给她唱个,先是清唱,后来我借了一把二胡,边拉边唱。二胡拉得不好,但是走调换不至于,总之是伴唱的乐器,无所谓了。这样,一唱就是两个小时,我几乎可以不重样地唱通俗歌曲和民间小调,渴了就喝泉水。
  小狐狸静静地听着,默不作声地听着,仿佛陈醉了一般。
  有一次,她轻轻附在我的耳边说,河马,幸亏我还能听到声音。
  很可怜。
  也有的时候,她听着歌,明显走神了,在想什么心事,半天,突然叹息一声,我太傻了。
  我想,她在后悔自己的几次重大失误。
  小狐狸做了没几年,可以算是很有本事了,否则不可能做到这样大的,但是,刚愎自用毁了她,她的几次失误都是缺乏判断力的同时,没有可以信任的人来商量,她总是情绪化地处理一切事情,这就吃了大亏。
  落到今天这种地步,可以说她经济上没有破产,她还有相当的资产可以一搏,但是,好像她人已破产了,败得一塌糊涂。
  有一天夜里,她突然抱住我,说,河马,我要。
  我犹豫了,以往她任何要求我都没有搏过她的面子,但是现在她要和我做爱,我犹豫了。
  现在的年代,连女人的贞节观都在迅速退化,更别说我一个老爷们儿了,我又不是道学先生,没必要假正经。我犹豫的原因是小狐狸已经与以前大不一样,她对我的依赖性、依恋感明显大了很多,我不能想象我在她和温柔之间如何拆兑。
  两个女人争风吃醋起来,最惨的要算这个夹在中间的男人了,别以为你脚踩两只船,可以左拥右抱,两个人不把你撕了,算你筋骨结实。
  就像张国立演的一声叹息,再漂亮的女人,你千万别招她。
  小狐狸明白我的心事,说,河马,你别担心,我不会缠上你,不会拖累你的。
  我轻轻问她,说,我没担心,只是觉得有点对不住温柔。
  小狐狸两个月来第一次笑了,轻轻说,屁,那天要不是我及时打电话,你恐怕连那个四十多岁的泰国女人都办了。
  我含糊地道,你胡说,没有的事情。
  小狐狸说,我胡说,从第一次介绍你们跟他们见面,我就知道那女人喜欢上了你。这次,她丈夫留在了河内,我又没敢过去,她能放过这个机会?何况,满海滩的越南女孩儿,恐怕早把你弄得心猿意马了。
  我说,更瞎说了。那么冷的天,都到二十度以下了,那些人居然能够跑到海里去干那事,不是疯了是什么。
  小狐狸笑道,嘴硬是不是?
  我也忍不住笑,翻身把她压在下边。
  我们疯狂地做爱,直到累得筋疲力尽。
  
  第二天,我在医生那边看电视,看到了满哥被警方逮捕的报导,吓得我赶紧回到自己屋里,跟小狐狸说,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满国刚没有跑掉,陷了。
  小狐狸想了想,说,他不一定抬出我来,但是慎重为好,明天,我们就回北京。
  天亮,医生在村子里帮助我们雇了一辆马车,我们就出山,向火车站缓缓而去
2005-12-08 15:31:12




[48楼]:
回到北京,小狐狸谁也不见,在自己的公寓休息了几天。
  她叫我到她那里去,询问我回到家里是否和温柔闹气,我说没有,温柔只是一直担心我们在山区的安全,我又不准她冒险前去,所以心情很坏。
  小狐狸沉默了片刻,说,温柔是个绝顶聪明的女孩儿,她一定会猜到我们在山区的这一个多月的生活,你不必解释,越抹越黑,保持沉默就是。我在北京再住几天,然后就到乡下去。这里,都交给你们了。
  我说,温柔对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不再追问,你也别提了。她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让我每天去打理百脑汇的摊位,坚决不准介入酒吧和茶室的事情。
  小狐狸听了,沉吟片刻,最后下了决心似地说,那么,就依她说的办,本来,我想让她继续打理茶室,让你接手茹姐的酒吧,现在我决定让她全部接手。我相信她能够赚钱,你们把每年的利润给我打过来就是。至于薪水,她可以拿到双份。
  我没想到她这样安排,迟疑地说,那么,把茹姐拿下来,她会怎么想?
  小狐狸冷冷地说,她错误地判断了形势,以为我再不会回来了,几乎要把我的酒吧过户到她自己头上。河马,你别管了,茹姐的事情由我处理,如果她以后找温柔的麻烦,我会对她不客气的。
  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小狐狸拉住我的手,示意我在她身旁坐下,依偎在我的身上,轻声说道,我说句心里话,河马,你不要生气,除了你我谁都不信,包括温柔。她不要你介入,你就由她去管理,但是你要多一个心眼,明白吗?
  我说,吴姐,俗话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如果你不相信温柔,就不必把这些产业交给她管理。
  小狐狸说,我没有别的办法,狐朋狗友一大帮,没有一个是可以信赖的,除了你们。我的意思是你不要太软弱,要适当管着温柔。
  我说,这个你放心,温柔如果有对不住你的地方,我第一个就不答应。不过,你尽可以放心,温柔是个好女孩儿,她不会拿你这么大的产业当儿戏的。
  小狐狸点了点头,说,但愿如此。
  沉默了片刻,我问她,你打算到哪里住下?
  小狐狸说,我会在怀柔买房子,买两处,一处是我住的地方,除了你以外,任何人都不能告诉。我指的是所有的熟人。保姆和司机,我会在当地雇用。另一处,是见他们的地方,包括温柔,如果到怀柔去,你要先跟我联系,我会去那里见他们。
  我想,这就是俗话说的狡兔三窟,还好,她弄了两处。
  而我,恐怕就是她以后与外界的联系人了。
  我知道,她原先在T城的手下弟兄,带过来北京的至少就有二十多人,都分散在各个商贸摊点练摊儿呢,这回死的两个马仔,也是那帮人中的。至于何小小这家伙,从哪里来的,又糊里糊涂地死在异乡,我一直没有弄明白她的身份,是如何被小狐狸雇用的。
  有很多因素是带有很大偶然性的。
  我也懒得去问,反正人已经死掉了。
  
  温柔正式接手小狐狸的两处产业,开始管理。
  她可以拿到两万块的月薪,但是,丝毫没有搬家的意思。
  温柔也不准我向任何人透露我们的住址,除了小狐狸去过,她的手下弟兄们没有人知道我们的确切住处。
  我一边帮助温情打理百脑汇的摊位,一边抽时间去计时的驾校培训班,小狐狸打电话托了人,没用多长时间就拿下了驾照,成了一个名符其实的马路杀手。小狐狸给我买了一辆车子,为的是跑怀柔方便,她本来要买好一点的新车,最好是吉普,但是我知道她手头的现款已经不如过去那样宽裕,就花几万块钱买了一辆二手的捷达王,这样既不扎眼,也足够用了。
  我每天负责把温柔送到茶室,然后和温情去百脑汇,收工了,就和温情一起去茶室找温柔吃晚饭,然后把她送到酒吧,或者我和温情在那里喝喝蹭酒,玩玩纸牌,或者,我就早早把温情送回家。温柔凌晨下班自己打车回来。
  我成了标准的摊儿主兼家庭班车司机。
  至于性生活方面,极其尴尬,从我回到北京,温柔就没有让我碰过她。
  她料定我和小狐狸在一起住了,她不让我碰她。
  为了怕本来已经惊恐万分的温情再受刺激,我们仍然住在一起,晚上关上房门,我就只能够睡在温情刚才看电视坐过的那张长沙发上。
  这就是风流的代价。
  至于,我拉着温柔去怀柔见小狐狸也好,我拉着别的什么人去怀柔见小狐狸也好,温柔多的不过问。
  看那神情,她把我舍了,就像对待别人穿过了的一件她过去的外套。
  妈的,我很郁闷。
  圣诞节,我在温柔管理的酒吧喝了很多酒,我故意的喝了很多酒,然后在凌晨冒着被警察夜巡队抓住拘留的危险,开车把温柔拉回家,温情睡下了,我们进屋,温柔还是不让我上她的床,我火了,把她按在床上强奸了。
  温柔压抑地哭泣,把我的肩膀咬了一圈深深的紫黑牙印,然后,我就在床上美美地睡着了。
  我是动物,有自己的要求。
  我是野兽,有自己的欲望。
  
  年底的最后一天,我们回家比较早,我们三个人看电视,看到晚间新闻在播报东南亚的大海啸,死了十万人,温情一碰到这种事情就是唏嘘感叹,温柔突然悄悄在我耳边说,河马,我想去你家。
  我一时没有明白,疑惑地看着她。
  温柔说,怎么,你不打算让我去你家吗?
  我明白了,她要去见我父亲。
  这,触动了我隐藏于心底多年的隐痛。
  但是,我知道这是不可回避的,要说过去还有回旋的余地,那么现在这种情势下,我根本不能拒绝。
  她在试探我的诚意。
  我只好问,几时?
  温柔说,明天,说走就走。
  温情听见了,扭头问,你们又去干嘛?去怀柔吗?
  温柔道,不是,去河马家里,我们要到他家乡办理结婚登记手续。
  温情瞪大了眼睛,惊喜地说,真的吗?那我……在家等着你们。
  温柔说,不,姐,你也去。
  我伸手在温柔额头试试。
  温柔默默地说,我没有发烧。
  我说,是不是太急了,过春节回去不好吗?
  温柔摇了摇头,不能再拖了,我们要尽快去。
  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么急。
  温柔看了看温情,终于没有说话。
  温情回客厅去休息以后,我们关上房门也躺下来,温柔习惯地把头埋在我的怀里,说,知道吗,河马,我怀孕了。
  我惊得翻身坐了起来。
  温柔以手支着腮,微笑着看着我,说,已经三个月了。没有来例假的时候,我犹豫了,本想告诉你,征求你的意见,但是你走得太匆忙,我不能擅自作主,就没有去打胎,现在已经晚了,再流产已经来不及了,我们只能要这个孩子。再过些日子就显怀了,我不能挺着大肚子去见你的父亲,去街道办事处办理登记手续吧?
  我乐得合不上嘴,连连问,是不是真的,你别吓唬我?
  温柔噘嘴说,瞧你,好像不愿意似的,是不是想让吴姐给你生啊?
  我赶紧说,你别胡说,这不是开玩笑的。你怎么不早说,那天,我太鲁莽了。
  温柔撇嘴道,你几时不鲁莽啊,你不是边干边念叨,你是动物,你有要求;你是野兽,你有欲望吗?
  我笑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你不是也叫过床吗?
  温柔就扑上来拧住我的嘴,笑骂,我把你个大嘴河马撕烂了。
  我赶紧求饶。
  我趴在她的肚子上,认真听着,说,不知道是个儿子,还是女儿。
  温柔笑道,反正咱们家也没有冰箱,你没有办法钻进去冻半宿,只好听天由命啦。
  我想起睾丸温度低生男孩那个说法,说,好在,你是秋天怀上的,要是夏天,完了,完了,注定女孩了。
  温柔指着我的鼻子,说,傻死你个河马。
  俯在枕头上笑个不停。
  我别无选择了,明天,就得上路,回到我那阔别几年的家乡
2005-12-08 15:32:01




[49楼]:
人,最好别轻易发誓,因为,很多时候你不得不违背自己的誓言。
  2005年的第一天,我和温柔、温情姐妹,回到了我出生和成长的城市。
  我曾经发誓,永远不回这里的,但是,没有想到,我带着未婚妻回来了。
  特别是始料不及的,我没有成为一个当红歌星,而是在社会上跌打滚爬了几年,一事无成地回来了。
  我们下了火车,打一辆计程车直接来到我家住的财政局大院,结了帐,就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往院子里走。
  虽然我事业上一无所成,但是钱还是挣了几个,只是万万不敢跟我父亲说出实情就是了。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我总算不是破衣褴褛地回来的。
  碰到了熟悉的大妈,她惊讶地看着我,说,这不是小河马吗,长这么高了?
  我笑笑说,是呵,大妈,几年没见,您身体还好吗?
  大妈笑着说,好呵,我挺好。你这是……大包小包的,上谁家串门呵?
  我说,我刚从北京回来,回家啊。
  大妈收敛了笑容,拉着我的手说,孩子,你跑出去这些年,一直没有跟家里联系吗?
  我说,没有,怎么了,我父亲好吗?
  大妈一拍大腿,说,这是怎么说的,这还不把你爸爸急死了。这么多年,你怎么也不给家里写写信,打打电话啊?
  我急着问,我爸爸怎么样了,他没事吧?
  大妈说,你爸爸早就不当财政局长了,现在是市委常委、副市长,你们家早就搬到市委大院去了。
  我愣了愣,说,哦,是这样啊。那麻烦您了。
  我从温柔手里接过一串捆在一起的北京特产,无非是酥糖、茯苓饼之类,说,这是一点北京的土特产,您尝尝吧。
  大妈笑着说,喝,你还真客气。家里坐坐,喝点水吧。
  我说,不了,改天看您来。
  我们就从财政局大院出来,往两站公交车远的市委大院走来。
  
  我们沿着华灯初上的马路走着,温柔就说,你这孩子,真是够淘气的,你爸爸那么大官,你还跑出来混世界,该打。
  温情也笑,说,河马,一直没好意思问过你家庭情况,这么好的个家庭,你怎么就跑出来了呢?
  我看看紧挨着马路的潇河,就在马路与河之间新修的街心花园的长椅上坐下来,说,没多远,我们坐一会儿,天完全黑了再去市委大院找吧。
  温柔和温情就在我旁边坐下来。
  我点上一颗烟,沉默了半天,说,进了家门,你们就叫我父亲伯父就行了。
  温情,说,那你母亲呢?
  我说,死了。我十岁的时候,我母亲就去世了。
  温柔点点头问,是不是你父亲又结婚了,你和你后妈不合,才跑出来的?
  我说,他要是又结婚了,我也不至于就跑出来。
  我又沉默了。
  半晌,我终于下决心说,本来,家丑不可外扬,但是,你们不是外人了,就是我的亲人,所以,我想,还是把事情跟你们说清楚了,免得进了家门不好处理关系。
  我深吸了口气,说,我母亲去世后,我发现我父亲跟我家的阿姨好上了。这个阿姨,不是一般的雇的保姆,是我母亲的远房亲戚,我母亲在世时,因为照顾她在乡下很贫穷,就一直让她住在我家,好像她也从来没有嫁过人……自从他们好上,我就有一种抬不起头来的感觉。你知道,同学们常在一起玩音乐,免不了意见不合,抬抬杠什么的,人家就说我长得憨厚,不愧是保姆养大的。
  温柔看着我,问,伤你自尊了?
  我叹了口气,说,这么多年,在外边跌打滚爬,见得多了,细想想,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我当时就是想不通,我爸爸妈妈都是大学生,我爸爸那个时候就做到了县财政局长,现在县改市了,他又做到了副市长,他怎么能够和一个农村的没文化的妇女同居呢?
  温柔生气地说,那我也是乡下来的柴禾妞,大概迈不进你们家这么高的门槛了。
  我烦躁地说,你就别添乱了。我又不是歧视乡下妇女,只是觉得,好歹我爸爸他也是级别不低的干部,怎么能够找个保姆呢?
  温情说,要说,确实不般配,也别唱高调,人们的世俗观念也是挺厉害的。但是,很可能是你母亲去世了,他们共同照顾你,产生了感情,这也是人之常情。如果你父亲找后老伴的话,经人介绍,我想他是不会找个农村妇女的,至少是不会找个文化程度比较低的女人。
  我懊丧地说,就算找个农村的也没什么了不起,他在当财政局长之前,干过农业局副局长的,整天往乡下跑,如果工作关系认识了什么人,我母亲去世了,他怎么不能再婚?我又不是混球儿,反对他这个。但是,你们不想想,家里的保姆是不能找的,人家会认为你是妻子病故,把持不住,弄出事情来脱不了身了,这个很没面子的。唉,也不知道他们结婚了没有,要是还在同居,就更尴尬了。
  温柔说,我想不会,肯定结婚了,或者,就是那个女人回乡下了。
  我说,我都拿不准,你能知道?
  温柔说,你爸爸都从局长升到副市长了,他能够不注意名声吗?他肯定会妥善处理这件事情的。
  我想想,有道理。
  抽完烟,我站起来说,走,回家,怎么也得过这一关。处得不好,我们明天办完了结婚登记,就回北京。
  温柔揪住我的脖领子说,河马,你不能再耍小孩子脾气了,这不是你当年一个无牵无挂的半大小子了,甩手就走。你让我以后怎么处?
  我说,我当然是想缓和关系了,但是,这也得由我说了算啊。
  温柔就哭了,说,我和姐姐就没有父母了,你有家,还犯浑,你真不是东西。
  我只好说,你别哭啊,这要是来了警察,我咋整啊。
  温柔破涕为笑,骂,混球儿,让你演小品呢。
  温情就赶紧说,别闹了,还没进家门,在街上闹什么,一切都得回家再说了,看情况吧。
  这样,我们鼓起勇气,往市委大院走去。
  
  也巧了,刚到市委大院门口,我正想去问看门的老头儿家属院在哪里,一辆奥迪就停在了我的身边,是从外边往院里开的。
  我侧身打算让车过去,没想到车门打开了,我父亲从车上下来了,一把揪住我的胳膊问,是河马吗?
  我回身看到是他,就不知所措地叫了一声,爸……我回来了。
  我爸紧紧地抱住我,说,你这孩子,一跑出去就是几年,我到处找你,你可真是……
  我稳了稳神,赶紧说,爸……这是我未婚妻,叫……叫温柔,这是她姐姐。
  我爸听说,赶紧握住温柔的手说,是嘛,快,快回家去,咱们回家谈。
  于是,我们就都上了他的车子,往院里开,转了个弯,开到家属院里。
  几栋居民楼中,有一栋二层小楼,看样子也就是三四家合住的,很老的那种高干住宅。
  我爸爸兴奋地张罗我们进了楼门,正掏钥匙要开自己家的门,门开了,开门的正是那个吴姨。
  爸爸说,你看看谁回来了。
  吴姨看到我,就赶紧往里让,说,河马呀,怎么找到的?
  我有点尴尬,说,吴姨,我们从这里过,回来看看我爸。
  吴姨让我们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一边倒茶说,你跑到哪里去了,我和你爸爸都担心死了,总算你回来了。
  我就把温柔和温情又介绍了一下。
  温柔和温情因为弄不清她跟我爸的关系,也只好跟我叫吴姨。
  爸爸坐在我身边,抓着我的手问,从哪里来?
  我说,我在北京做生意呢。
  爸爸笑了,还唱歌吗?
  我说,唱,只是唱着玩而已,唱不出什么名堂了。
  爸爸说,当初你可是雄心勃勃的,要当歌星呵,哈哈。
  我不好意思地说,那个时候小,不知道天高地厚。
  爸爸说,不能这么说,小孩子有理想是对的,哪怕是梦想也好,只是,可惜你耽误了学业。
  我说,是,这些年,到处打工,没有读什么书。
  爸爸突然想起来,问,你们还没有吃晚饭吧?就让吴姨赶紧把晚饭摆上桌来。
  温柔和温情也去厨房帮着端。
  吴姨就拦着温柔说,姑娘,你腿脚不方便,坐着吧。
  温柔笑着说,我没事的,不能总是坐等着吃饭啊。
  我看着她们到了厨房,就看着我父亲。
  爸爸笑了,说,你还生爸爸气呢?现在都时兴找后老伴,我跟你吴姨又是知根知底的,你小脑袋瓜子还那么封建。
  我搓着手说,不是,就是很难改口了。
  爸爸摆手说,这个问题我们谈过,找到你回家来,不难为你,你就叫吴姨好了,从小把你抱大,你也叫了十六年才跑出去,哪能改得过来。
  我点点头。
  我想,也就是这个结局了,正视现实吧。反正,我又不会留在家里和他们一起生活,毕竟,我和温柔要回北京去。
2005-12-08 15:32:45




[50楼]:
大家围着桌子坐定,都斟满了酒杯,我就端起杯子,歉意地看着爸爸说,爸,我小的时候不懂事,惹您生气,现在,我虽然没有什么大的出息,总算能够自立了,做买卖养活自己,以后,不能常在家,您……和吴姨要多照顾自己,保重身体。
  爸爸听说,脸上有一种凝重的神情,说,我去美国打工读书的时候,也比你大不了多少,而且,我很赞成西方人的观点,父子之间做朋友。美国的孩子,到了一定年龄,就不依靠家里,很早就通过自己努力,成就事业。但是,轮到自己的家里,就不太好接受了……你跑出去这些年,我一直很为你的安全担心……
  他说到这里,眼睛有些潮湿了。
  吴姨就说,过去的事情,不必多提了,好在,小河马很有出息,能够闯荡一番,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爸爸说,是呵,看来真的是长大了,也懂事多了。
  我说,让你们操心了。祝你们身体健康,我先干了。
  于是就喝了杯中酒。
  爸爸和吴姨也喝了杯中酒,露出微笑。
  温柔赶紧给爸爸和吴姨又斟满了杯子,看样子她要给爸爸和吴姨敬酒。
  爸爸却抢先端起了杯子,看着温柔和温情说,姑娘们,我感谢你们,帮助我照顾河马。
  温柔和温情都站了起来。
  爸爸笑着说,坐下,坐下。
  温柔站着说,伯父,您不知道,其实是河马一直照顾我们姐妹的。
  我不愿意他们跟爸爸提到重病及医疗的事情,怕爸爸为我们担心,就拦住温柔道,温柔,你坐下吧,大家都别说客气话了,自己家人,喝了这杯酒,也算是你跟我爸和吴姨见面了。
  温柔含着泪,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温情肾脏不好,也破例倒上了葡萄酒,与爸爸、吴姨碰了杯子,喝了酒。
  爸爸又问了她们一些家庭情况,感叹说,你们真的很不容易。
  温柔看着我,脸上有些潮红,她的酒量很大,刚喝这一点酒是不会醉的,我想,她当时很激动,大概很久没有家庭生活,感到一种家庭的温馨。
  爸爸想了一下,问,我有个建议,不知道你们愿意不愿意听?
  我说,爸,有什么话您就说吧。
  爸爸说,我虽然很赞成你们自立,但是,你们毕竟还年轻,读得书太少。我想,你们不妨先把北京的买卖停下来,回家来住,重新开始读书。现在,各种方式的高等教育都有,你们可以选择业大,也可以补习一下高中的课程,去报考成人教育学院,很容易考上的,现在都是宽进严出。总之,没有文化,就算做生意也做不大,到一定程度,你们对经济规律的认知就会有很大的局限性。做生意,什么时候都有得做的,但是错过了读书的年龄,将来就不好办。
  这下子,轮到温情兴奋了,抢着说,真的吗?伯父,我们还有机会读书吗?
  我苦笑,现在,我们怎么可能去读书?温柔就要生孩子,我们的第一要务是登记结婚啊。
  但是,为了不破坏酒席上的气氛,我决定晚上单独和爸爸谈,于是就说,也许,这是不错的主意,我们可以考虑。
  温柔说,好的,伯父,我们也很想读书,考虑一下什么时候合适就会安排。
  爸爸听了,很满意,看着吴姨说,他们愿意回来,是再好不过了。
  吴姨也说,家里房子很宽绰,你们都回来住。
  
  晚上,温柔姐妹被安排在一个房间休息,她们冲过澡,就都休息了。
  我和爸爸在客厅看电视,在播恐怖片《梅花档案》,因为没有从头看,引不起我多大兴趣,我就趁机跟爸爸交了底牌,告诉他,温柔怀孕三个多月,我们必须结婚。
  爸爸没有感到意外,沉吟了片刻,说,结婚我同意,学习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你们是不是回来住呢?
  我没有别的理由拒绝,只好说,爸爸,您管经济的,生意上的事情也是知道的,我们和别人合伙做生意,哪里能够说撤股就撤股呢,就算把生意告一段落,也要等温柔生了孩子,我们才能够考虑去读书。
  爸爸说,要是这样,看来你们一时半会儿还不能从北京回来,但是,她们姐妹没有父母了,到温柔生产时,你们一定要把北京的事情处理完回家来,你吴姨可以帮着伺候月子,以后帮你们带孩子。
  我想了想,爸爸的想法很现实,况且,这件事情还要半年多,就说,好的,我们到时候会回来住的。
  爸爸点头,又问,那么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呢?
  我说,这次回来,是想先登记,然后先回北京,春节我们回来再举办婚礼。
  爸爸说,那好,我跟你吴姨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准备一下。
  我说,明天,我们上街去照相,三号街道民政科上班了,我们就去登记。那边生意很忙,这次不能住太久,差不多四号就要回去。
  爸爸皱着眉头说,搞得这样紧张。
  我说,反正月底又要回来了。
  爸爸说,那好,看来你们也有了一个计划,我没有什么意见。
  这个时候,吴姨冲过了澡,来到客厅,一边给我们倒茶一边说,河马他们坐了一天火车,今天早点休息吧,你们父子有得时间聊呢。
  爸爸就说了我的安排。
  吴姨也觉得仓促,问,不能多住几天吗?
  我说,北京的生意,不是年底清仓,都是旧历年前清仓结账,这一段时间,是最忙的,到了腊月廿三,就没事了,我们回来。
  爸爸就说,这样也好。转头跟吴姨说,你先拿两万块钱给孩子们,让他们明天去照相的时候,顺便买买衣服。
  又对我说,我还真不懂那些礼节,什么见面费啊什么的,先给你们一些钱,你给人家温柔买买衣服,家里准备结婚的事情,你就别管了,我打算把楼上那间房子装修一下,你们回来时,就会焕然一新。还有那些结婚用的东西,就让你吴姨利用这段时间置办就是了。
  我说,吴姨您不用拿钱,我们带着呢。
  爸爸说,这是两回事情,你们能够挣钱自立,我很高兴,但是这是家里给你们值办结婚的钱。
  我说,那就谢谢爸爸和吴姨,我也不懂这些事情,而且也没有想到这么多。还真是麻烦的事情。
  爸爸笑着说,这就麻烦了,你要跟人家结婚,就要负起责任来,将来过日子,就没有你们谈恋爱时那么浪漫,很多琐碎的事情,都要处理好才行。
  我点了点头,觉得有点好笑,不过,没有敢笑。
  
  上影楼照像,照了成套的婚纱像,然后逛店买衣服,温柔和温情处于高度兴奋中,特别是温情,好像比她妹妹还要兴奋,跑前跑后,帮助温柔挑衣服。
  我呢,最最头疼的就是陪女人逛店买衣服,你看那个挑呀试呀,一天下来,累得腰酸腿疼,比干一天活都累。
  三号,爸爸让他的秘书带着我们去了街道办事处办理结婚登记手续,现在也不做婚前检查了,一切手续从简,尤其是那个秘书陪着,办得格外顺利。
  我找到了一个住在市委大院的同学,就委托他当联系人,去联络我那些过去一起玩音乐的同学,大家三号晚上在大云岚酒楼聚会,喝酒,吹牛逼,整个处于兴奋和夸张的状态。
  乐极生悲,这话一点不假。
  在大云岚酒楼喝着酒,我去卫生间,正好手机响了,是小狐狸打来的,我就跑出来,在潇河岸边的草地上溜达,接听她的电话。
  小狐狸问我在哪里。
  我说我和温柔、温情回家了。
  小狐狸沉默了一下,问,你是说去了你父亲那里。
  我说,是啊,我们回来办理结婚登记手续。
  小狐狸又沉默了,半天才说,那,祝贺你们。
  我说,没有办法了,温柔前两天才告诉我,她怀孕三个多月了,现在也没有办法刮了,只能要这个孩子。我们得赶紧结婚,否则肚子大了,怎么办婚礼。
  小狐狸说,嗯,好,你们争取春节前把婚礼办了,我这种情况,恐怕没有办法赶去参加你们的婚礼了,你跟温柔解释一下。
  我说,这次只是登记,然后先回北京,家里准备好了,我们春节前回来办。到时候,我一定要接你一起过来。
  小狐狸突然哭泣了,说,我……也不来例假了,今天去检查,医生说我也怀孕了。
  老天!
  我……脑袋都快炸了。
  小狐狸很快就镇定下来,说,河马,记得在山里我说的话吗?我说过不会拖累你的,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不过,我要告诉你,这是你的孩子,我要把他生下来。我现在眼睛弄成了这样,这个世界,对于我来说是一片黑暗,这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我必须有钱才能生活,但是有钱也是混吃等死,我只有要了这个孩子,才能活得有意思,以后我们会相依为命。
  调线了,手机没电了。
  我愣愣地看了一会儿手机,然后就把它扔进了河里。
  我觉得堵得慌,突然,我就趴在沿河的铁栏杆上吐了。
  我很久没有醉酒出酒了。
  我感到五脏六腑都火辣辣地在燃烧。
  我勉强扶着栏杆,茫然地望着灯光映照下的缓缓的潇河水面,突然忍不住笑了,我不知道为什么要笑,控制不住地大笑起来,我笑得流出眼泪来。
  我朝着河面大喊,河马,
2005-12-08 15:33:40




[51楼]:
我朝着河面大喊,河马,你这孙子作孽啊,你个混蛋!
  我踉踉跄跄地沿着河岸走,拼命拍打铁栏杆,拍得这些上着绿漆的铁栏杆出了血。
  真的,过去我只见过铁栏杆会出汗,从来没有见过这冰冷的东西也会出血,灯光下,那栏杆上分明流出血来。
  血迹斑斑。

2005-12-08 15:39:18




[52楼]:
在回北京的列车上,我一直躺着。
  睡不着,但是我不愿意说话,于是就在中铺躺着,看着窗外忽闪而过的落尽了叶子的树。
  温柔和温情睡了一觉起来了,姐妹两个在下铺坐着聊天。
  看来温情对我爸劝我们读书的建议着了迷,一直在和温柔讨论什么时候读书为好。
  温柔的意思,还是留在北京为好,如果读书,她完全可以供温情去读北京的成人教育学院,这种学院北京很多,甚至有交费就进,完全免考的,只要结业考试通过了,就会颁发教育部认可的大专文凭。
  显然,她对到手的酒吧和茶室经营权不舍得放弃,仅仅是两边的月薪就有两万块。
  也许,回家去和我父亲一起住,会有吴姨的照料,但是,不可能找到这样高薪水的差事的。
  温柔不愿意依附于我的父亲。
  但是,也许,她会考虑将来把孩子留给吴姨去带。
  我的思绪很乱,听她们聊了一会儿,就走神了,老实说,我现在顾不到半年以后的事情,我满脑子都是小狐狸,不知道她的状况如何。
  在这种情况下,我和温柔登记结婚了,虽然也在她的意料之中,不能说有意外打击,但是,绝望的情绪必会笼罩着她。
  小狐狸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但是,她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是别人难以想象的一种柔情。
  本来,作为我,自私一点考虑的话,是一定要劝小狐狸打掉这个孩子的,她不像温柔已经错过了流产的时机,我们必须接受这个结果,小狐狸是有条件流产的,这个孩子如果打掉了,虽然也会给我们带来一时的伤感,但是很快就会过去的,但是一但生下来,将给我的后半生带来巨大的压力。
  这个事情根本瞒不住温柔的。
  我们在山区住了一个多月,小狐狸生产的日期屈指一算,你就算是编出天大的故事,温柔也不会相信。
  温柔事实上已经放弃了追究我们那段不明不白生活的想法,综合各种复杂的原因,她咽下了这口气,这无论对一个男人,还是对一个女人来说,都是不容易的,但是要她接受小狐狸为我生一个孩子,这是万万不可能的,不要说小狐狸帮助过我们,事实上我们为小狐狸卖命,温柔认为已经扯平了,她是不会接受这个奇耻大辱的。
  可是我怎么办?
  小狐狸双目失明了,这个孩子可以说是她处心积虑算计到的,此前我们两度单独居住在渔村,她没有对我们的性生活有强烈的愿望,可以认为小狐狸是对我有感情的,但是,她并不是一个淫荡的女子,她对这方面看得似乎相当轻。这次在山区,她在双眼重创之下,绝对想到了自己今后的生活,她有意识地要了这个孩子。
  她在电话里说的不是假话,是发自肺腑之言,她打算与这个孩子相依为命。
  我,没有算计到。
  我回去怎么办?
  劝她打掉这个孩子,近乎于残忍。
  可是,温柔这一关怎么办?
  她也怀着孕,经受得住这个打击吗?
  我听着温情兴奋地跟她妹妹讨论读书的事情,越来越烦,我甚至有点妒嫉她,一度,不,一直我认为她是最不幸的人,但是,我现在真的愿意和她调换一下,让她来做河马,我去做温情,哪怕她这个病活不到二十年那么长。
  人活那么长干什么?
  能够有一份去渴望读书的好心情,还不令人羡慕死掉了?
  唉!
  
  下午到了北京,一片白色,走出西客站,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站前的的士拍成了长龙,而站前的马路上,塞得一塌糊涂。
  雪这个东西很怪,当它轻灵地从天空飘落的时候,会给人一种特殊的感受。
  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感受,但是不外乎两大类,就是,心情好的人,情绪更好,甚至兴奋;心情不好的人,情绪更坏,甚至沮丧。
  我们走出来的三个人,你看温情,兴奋得像个小孩子,抓了一把雪,用力攥着雪球,趁我不注意就向我打来,弄得我满脖子都是雪粉。
  我烦透了,没有情绪和她闹。
  这个大姨子,就是人们常说的大肥皂,为她妹妹有了归宿而高兴,为有了重新读书的机会而兴奋。
  我呢,将面对两个挺着肚子的女人而欲哭无泪。
  不用考虑将来到了阴间怎么劈我,现在,在人世间,我就有被撕的感觉。
  这不完全是我花心惹的祸。
  我委屈地想。
  温柔微笑着看着她姐姐,又关切地看着我,也许,她还在为我在河边大吐特吐而担心我到现在都不舒服。
  我苦笑一下,伸手要车,排队的的士迅速开了过来,我们上去,就缓慢地走上了回我们小家的艰难路程。
  到家,温情哼着歌儿先占了卫生间,开电热水器冲起了澡。
  就像每一个旅游的人玩爽了回到家里一样。
  温柔关上我们的房门,轻声说,你去怀柔要小心,路很滑。
  我惊讶地看着她。
  她把手机递给我,说,先用我的吧,明天你再买一个。
  我木纳地老老实实接过她的手机,居然强作欢颜地笑问了一句,电池冲足了?
  温柔点点头说,没问题,我不会像你那样没算计。
  我想了一下,说,算了,你这个号码都是业务,我不拿了。我现在就出去随便买个普通的,六七百块钱的就行,我还用我自己那个号码。
  温柔没有说什么,拿出一千块钱给我,我虽然身上有,但是还是接了。
  我冒着雪到附近的一家电讯器材店,随便买了个手机,虽然电池有余电,但是没有号码,得明天去西直门挂失补号才能恢复,就在报亭子用公用电话给小狐狸挂了一个,打招呼说我回来了。
  小狐狸似乎情绪不坏,嘱咐我不要过去,怕路滑出事,过两天再过去。
  我悬着的一颗心稍微放下了一点。
  回到家里,我把装在盒子里的手机放在桌上,温情吃着苹果,就打开了盒子看,说,河马同志很会过日子,买了前年的最最流行款,便宜了一千块钱。
  温柔看着我,轻声说,都心疼你,怕路滑。
  我没有说话。
  不知道说什么。
  我和温柔认识以后,常常有被堵得没话说的感觉。
  晚上,温柔没哭,没闹,睡得很沉。
  我继续失眠,直到快天亮,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从现在开始,半年之内,不,一年之内……也许更长的时间,我这种状况不会改变。
  从现在开始,我每天清晨打鼾,像老人一样,或者像胖子一样。
  水平一般。温情讥讽说。

2005-12-08 15:40:02




[53楼]:
中午起来,温柔和温情不见了,打温柔手机,原来她和温情去了百脑汇。
  我随便吃点东西,开车去怀柔。
  雪后的北京,一片白茫茫的,但是主要干道都没有雪粉了,据说撒盐水会使土壤板结,马路上融化的水流到草地里很破坏环境,现在都洒配置的融雪剂,但是仍然塞车,马路上湿漉漉的,车子都开得很慢。
  我一路上盘算着如何面对小狐狸怀孕这件事情,最后,我决定尊重小狐狸的想法,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后果如何,我不去考虑,也不敢去考虑了,只要她高兴,我一切无所谓。
  
  把车子停在溪边空地,我徒步上坡,走进她的院子。
  小狐狸坐在廊子里晒太阳,今天化雪,应该很冷的,但是太阳很足,居然不冷,她就坐在那里,腿上盖了毯子,似睡非睡地养神,听到我的脚步声,脸上露出微笑。
  我把家乡的土特产放在小桌上,看看保姆没在,就抱住她。
  小狐狸没有说话,静静地依偎在我的怀里。
  半天,我才说,外面时间长了不行,还是进屋吧,别感冒了。
  她点点头,轻声说,抱我进去。
  我就伸手到她的毯子下边,先把捂得微温的手枪拿起来,免得掉在地上,然后抱她起来,进了屋子,把她放在沙发上,将手枪掖在靠枕后边。
  电视开着,她看不见图像,但是从来不听收音机或放CD盘,她就喜欢听电视伴音,觉得只有这样,她才没有与世隔绝。
  我倒了两杯热茶,我们挨在一起喝着。
  小狐狸突然说,喂,新郎倌,怎么样,这次回去,爸爸没有为难你。
  我说,不会,我预料到了不会。但是,恐怕我很难回去和他一起生活,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小狐狸问,那,你要一直留在北京?
  我说,你在北京,我就在北京,你去别的地方,我就跟着去别的地方。
  小狐狸撇嘴,说,甜言蜜语,河马你也会了。
  我说,这个不用学,到时候自然就会了。
  小狐狸噗哧笑了,说,你学坏了。
  我说,真的,实话。
  小狐狸说,那你说说,为什么,是舍不得我吗?
  我说,是呵。
  小狐狸道,很勉强。
  我说,怎么会,我是大实话。我得看着你,别到时候偷汉子。
  小狐狸叹口气说,我都到这份上了,你就别拿穷人开心了。你也不错,家里一个,外边一个,真够风流。
  我说,花心不是我的错,是你勾引我,我是失足青年身不由己。
  小狐狸说,你可真是学会油腔滑调了。
  沉默了一会儿,她低声说,其实,你说得不错,是我先喜欢上你,而且,你是我唯一真正爱的男人。
  我说,信了。反正被你懵惯了,不信也不行。
  她就捶我,说,你现在真是不可救药了。
  
  说到正题了,她先开口,说,孩子的事情,你怎么考虑?
  我说,你做主,想要就要,我承担一切责任。
  小狐狸抱住我的一条胳膊,轻轻地哭起来。
  我问,你自己怎么想?
  小狐狸说,我怕。
  我惊讶,没有想到她这样说。
  我吻着她问,你怕什么?
  她说,我怕你离开我。
  我说,我说过了不会离开你。
  那……温柔那里,你怎么交待?
  我到时候会跟她摊牌,接受这个现实,没有话说,如果不行,随她便吧。
  小狐狸沉吟道,问题是,她也有了你的孩子,不是那么简单,何况你们登记了,已经是合法夫妻,你家也接受了她。我不想闹到撕破脸的地步,没意思。
  我无可奈何地说,我现在只能耍混球儿,别无它法。我想,她也拿我没办法。
  小狐狸说,我很矛盾。我说过不给你添麻烦的,我都已经让她们收拾了东西,打算趁你们回来之前远走他乡。但是……我发现,我没有这个勇气。我从来就没有怕过什么,就算我现在这个样子,一片黑暗,我也不怕。可……我怕失去你。我宁愿独守空房,只要你隔几天来看我一次。我知道,这会给你们夫妻生活添上一道阴影,但是……我承认,爱,终归是自私的……
  我说,你别说了,我都明白。我做的事情,我一定承担,我不会逃避责任的。我就两个老婆。谁敢把我怎么样?
  小狐狸含着泪看着我,她带着墨镜,没有睁开眼皮,但是,明明白白就是看着我,破涕笑了,说,德行,你以为自己是大款,还两房两房的养活。
  我揪着她的脸蛋儿恨恨地道,以为两个老婆很威风啊,很幸福啊,我这是他妈的一仆二主啊!
  小狐狸俯在我的腿上笑,一边掏出帕子从墨镜下边进去擦泪,哭出的泪水,笑出的泪水。
  
  晚上,吃过晚饭,小狐狸主动催我回去,说,城里的主要干线都洒了融雪剂,但是山上下去这段小路,一直到京顺路上,都很滑的,你要万分小心。
  我知道不能在这里陪她,就出来开车回城里。
  一路打着滑,一直到京顺路上才好开一点。
  过了三元桥,开上迎宾线,到三里屯红绿灯左转,经过酒吧街的,但是,我一点心情也没有,直接就开过去,钻过长虹桥回家了。
  温情坐在屋里的沙发上看电视,尽管我很疲乏,但是不好意思上床躺下,就在客厅的折叠餐桌前坐下,找张报纸随意翻看。
  温情是个电视迷,差不多的电视连续剧,她集集不落看得最全,我都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我很累,疲乏极了,但是不能休息,很烦闷。
  小狐狸在山里的农家院独守空房,在听电视,也许在哭泣。
  我在自己的温馨小家感受温馨气氛。
  我气闷地想,是不是前世欠了谁的?靠!
  又穿上羽绒服出来,跑到邻近的一家小餐馆,要了一个小瓶的二锅头,弄了两个凉菜,独自喝起来。喝着喝着,就干掉了三小瓶了,六两酒吧,有点晕呼呼的。
  结了帐回家,发现温情还在屋里津津有味地看,我站在门口,扶着门框有点打晃。
  温情朝我笑着摇摇手,说,今年的电视连续剧都改每晚三集了,真过瘾呐。
  我靠,这电视台也是没事吃饱撑的了。
  我喷着酒气,不管那么多,就走到温情的小床前,倒下去就睡。
  爱咋地咋地。
  觉着耳朵奇痛无比,睁开眼睛发现温柔站在床前,轻声说,回屋睡去。
  我翻身起来,看到温情在出怪样,心头一股火腾地冲上了脑门,很想发作,大骂几句,但是忍了忍,算了。
  回到屋里,我懵懵忡忡地坐在沙发上发愣。
  温柔轻声问,拉屎吗?
  我嘟囔,不拉。
  撒尿吗?
  不撒。
  她插上了房门,上床钻被窝,拉灭了灯。
  我坐在黑暗中,想抽烟,但是早已接到她的警告,怀孕期间,不准在屋里抽烟,生了孩子,更不准。没敢抽。
  坐到天亮,我偎在沙发上打起了呼噜。
  
  这一章,叫作河马、狐狸、温柔、温情的幸福生活,比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啰嗦多了,也贴切多了
2005-12-08 15:42:25




[54楼]:
百脑汇的生意很忙,最近买软件的人多起来,我和温情一直忙到下午一点多,才抽出时间坐下来吃快凉了的盒饭。
  那个浙江姓王的又来了。
  我懒得理他,既然温情说了不要搭理他,我何必多事。
  谁知温情和他聊起来,说到最近我们回家的事情,连我和温柔办理结婚登记手续都说了,真是话密。
  我低头吃饭,不搭话,偶尔去应酬一下进来挑软件的客人。
  俩人越聊越热乎,温情甚至连她妹妹管理的茶室也说出来,姓王的说特别喜欢茶室那种清香优雅的环境,反之,对酒吧不太喜欢,无论是那种幽暗压抑型的,还是那种热闹激烈型的,都不感兴趣。他邀请温情收工到附近的一间茶室喝茶。
  温情很大方地说,那何必,不如去我妹妹那里。
  姓王的乐得合不上嘴了,连连答应,并且声称虽然是去温柔那里,但是一定要买单,而且一定是他作东。
2005-12-08 15:43:18




[55楼]:
收了工,我就开车拉着他们去温柔的茶室。
  温柔认识他,因为她也在百脑汇干过一段时间,而且早知道这个浙江人对温情有点意思,看到他们来了,就很热情地张罗他们坐,并且上了一壶很好的碧螺春。
  他们聊得很开心,我坐在那里喝茶看报纸,仍然没有怎么搭话。
  过了一个小时,我都有点饿了,但是他们仍然没有去吃饭的样子,好像喝茶可以喝饱了似的。
  空着肚子喝茶,不舒服呀。
  终于,那个姓王的提出去吃饭,仍然是他买单。
  温情就说,我们吃广东菜吧,我们常年吃川菜,今天换换口味。
  姓王的自然是无不答应。
  温柔叫过领班,交待了一下,我又开车把他们拉到了粤海大酒楼。
  冬天,吃海鲜,好,飞机空运的
2005-12-08 15:43:42




[56楼]:
温柔不许我喝酒,怕警察罚款扣车,他们三个倒装模作样喝起了红酒,还开了一瓶法国波尔多产的什么牌子的干红,我就只好喝茶了。
  龙虾刺参、鲍鱼羹,这一通点,好样的,结账,两千多块,姓王的有点皱眉头,不过,身上现钱不够没关系,这种海鲜大酒楼绝对不会像小餐馆一样让你结不了帐,接受各种信用卡,姓王的就悄悄跟我说,哥们儿,借卡刷刷?
  我说,我卡里连一百块钱都不到,恐怕帮不上忙。
  姓王的悻悻地说,跟你开个玩笑,不要当真。
  他拿出卡来结了帐。
  温柔微笑不语。

2005-12-08 15:44:06




[57楼]:
温情看他去了吧台,不满地问,河马,你们瞎嘀咕什么呢?
  我说,没事,他不知道卫生间是不是备有手纸,问我从桌子上拿餐巾纸去卫生间是不是不雅观,我说擦屁股总是要的,餐巾纸能擦嘴,怎么不能解决如厕问题。
  温情就跟她妹妹说,你说河马多恶心啊。
  温柔没有理我。
  这顿丰盛的晚餐终于结束了,姓王的表演也可以告一段落了,但是,温情又节外生枝,大家穿衣服往外走,她又跟我说想看电影了,最近正在上影《天下无贼》。
  我说,没兴趣,我八年没看电影了,也从来不想看场电影,有什么意思。
  温情说,亏你还是喜欢音乐的,没有艺术细胞。
  我说,两回事情。一张电影票三十五块,可以买张很不错的进口原版CD,所以我不当那个冤大头。
  姓王的就说,好好,就当我今天过生日,全包了,还是我作东,都去。
  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
  温柔说,我不行,茶室打烊,还要去酒吧照料,河马你陪他们去。
  我想,我算干吗的,当电灯泡?
  我说,送你们到电影院,我回家睡觉了,姐你看完电影自己打车回家吧。
  温柔说,你敢。
  我就走到一边,低声说,没看见这阵势,我去算干吗的?
  温柔说,你让她深更半夜的自己打车出事怎么办?
  我说,出什么事啊,你还不是每天半夜自己打车回家?她又不是小孩子了。
  温柔坚决地说,你陪他们去,看不看电影随你便,就算是在外边等着,我不让这姓王的送她。
  这么冷的天,我在外边等着他们看完电影?
  我靠,真使得出来。
  我冷冷地说,抱歉,不伺候。
  开车自己走了。
  
  我回到住处,没有进家,把车停好,就去了那家小餐馆,照样是小瓶二锅头,老醋花生米、凉拌白菜心,今天要一醉方休。
  我今天特别不痛快,不仅仅是因为温柔过份地要求我充当她姐姐马仔的角色这一件事。
  细想想,我真恨不得把这三个人都暴打一顿。
  那个姓王的小子,原本我对他印象不坏的,但是从粤海大酒楼这顿饭上,我算是烦透他了,泡妞没有这样泡的,你一个练摊儿的小老板,装什么大款,弄这种事情又露出小家子气。
  这种人,你是不能惹他的,他从肋条骨上摘下钱是不会白花的,以后那种粘粘糊糊,会彻底打败你。
  温柔就更不象话,明明知道这是个没有结果的事情,干嘛起这个哄?你酒楼管理也干过了,现在每月两万大洋拿着,你真的在乎这么一顿海鲜,一瓶也许根本就是假冒的法国干红?
  你过去穷过很长时间,现在刚刚吃饱饭几天,就开始拿穷人开玩笑?
  两千多块钱宰人家一顿,是很开心的事情吗?
  我不知道温情最近怎么了,在她病重期间,我们一起生活从来就没有挑剔过她,哪怕那时候她故意来敲我的房门叫温柔,我也很大度地不去与她计较。
  一个病重的虚弱的人,你能怎么样呢。
  但是,我现在越来越感到在我的生活中,她是很多余的,而且常常表现出来的无知、不懂世理,令我很不耐烦。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讨厌她的,但是有一点,是很明确的,就是她对读书开始感兴趣以后,我有一种越来越强烈的愿望,就是应该尽快找家有寄宿的成人教育学院,让她赶紧搬出去到学校住。
  她喜欢读书,很好,温柔可以供她,两万块钱月薪一分不出地存起来干吗?
  温柔应该供她姐姐读书。
  问题是现在正好是学生期末考试的时候,就算你再托门子找路子,也要等到人家放过寒假开学了,哪怕插班呢。
  现在,就要忍受她在家里住着。
  我这个小家庭,真的是很难再忍受温情住下去,甚至,我都不敢和温柔吵架,时时刻刻要照顾到温情的身体,受得了受不了刺激。
  而我感觉到我受的刺激也太大了,我的承受能力也到了极限。
  我郁闷得总想和温柔吵一架。
  我们太长时间没有吵过架了。
  温柔已经适应性很强地找到了一种既不刺激她姐姐,又能很好地对我进行制裁的有效方法,就是冷冻我。
  她不需要买台电冰箱冷冻我,她能够把关起门来的整个房间变成冷冻室来冻我。
  妈的,我连续失眠确实是自作自受,但是我感到的一种极度疲乏,使我的厌世感日益增强。
  我有时候真的想杀人,我想我有机会再开枪,就不会打谁的肩膀,一定会打碎他的脑袋。
  喝掉四个小瓶的二锅头酒,摇摇晃晃地往家走,心里打定了主意,今天,她们回来谁敢跟我呲牙,保证让她们吃不了兜着走。
  掏了半天钥匙,才打开门,发现灯火通明,她们姐妹都回来了,坐在沙发上,看着我。
  电视机也休假了,从未有过的安静地在一角柜子上沉默着。
  我没有看她们,和衣在床上躺下来,点上一支烟,看着天花板。
  她们坐在沙发上看着我。
  我抽烟看着天花板。
  温情说,你看你醉成什么样子了?
  我说,那也比某些傻逼强。
  温柔哭了。
  我指着房门,说,你他妈的外边哭去,再这里烦我,把你扔出去。
  温情惊恐地看着我,涨红了脸,想说什么,没敢开口。
  温柔停止了哭泣,说,姐,你先去睡吧。
  温情就站起来,怏怏地走出去,到客厅弄她的被窝。
  温柔起身关上门,走过来,从柜子里又拿出一床被子,轻轻在沙发上摊开,然后脱掉外衣,躺下去盖上。
  
  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到天亮。
  我觉得我犯了致命的不可饶恕的错误,被人吊在杆子上,绳套越来越紧。
  如果,我没有能力挣扎,也许是好事,坐以待毙算了。
  但是,我如果有的话,犯起混来,很可能伤害别人。
  我有两个老婆,两个未出世的孩子,如果她们让我活,我会爱她们。
  但是,我感到我已经没有什么活路了。
  有觉得同时拥有两个女人会幸福死掉的,我愿意和他换换位置,我有一个女人就够了。
  哪怕,耍光棍每天手淫。

2005-12-08 15:44:36




[58楼]:
睡了一上午,中午起来,没有胃口吃东西,去了百脑汇。
  温情自己在那里应酬客人,看到我进来,没有理睬我。
  昨天晚上喝多了,朦朦胧胧记得她多嘴,我骂了她一句,大概记恨我。
  我也不想理她。
  姓王的又跑过来,和她聊天,我就应酬客人,有买墨盒的,也有加墨的,最近买足彩缩水软件的挺多,卖出去好几套。
  姓王的走了。
  我想了想,就说,姐,你回家吧。
  温情瞪我,说,我又怎么招你了?
  我说,这里,有一个人应酬足够了,以后,每天上午你过来,我中午接班,每人盯半天吧,用不着两个人都在这里耗一天。
  温情没有说话,穿上衣服走了。
  
  晚上收工,我从百脑汇出来,不知道去哪里。
  我不想去温柔的茶室,没有好脸子看的。
  我也不想回家,温情在屋里看电视,我只能在客厅看报纸,连躺一会儿也不能,要是再在大姨子的床上睡着了,回头又被人家拧耳朵,受虐狂啊我是?
  百无聊赖。
  突然想起,中午起来,到现在还没有吃饭,怎么不饿?
  对了,温情中午订盒饭,根本就没有我的,我说怎么没吃呢。
  小家子气,切。
  我打算找个小餐馆,弄两个凉菜,喝二锅头,这时手机响了,是小狐狸打来的。
  小狐狸几乎是兴奋的口气,问我,河马,你收工了吗?
  我说,刚从百脑汇出来,正打算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小狐狸说,那你到我这儿来,我让他们给你弄一桌好菜,你快来呀。
  我纳闷儿,又有什么幺蛾子?
  开车先加了油,直奔怀柔。
  
  当初,我帮助小狐狸买这处农家院,她很满意,因为这里很幽静;另一处,在更接近怀柔县城的地方,条件没有这里好,那是她见客人的地方,并不居住,她觉得无所谓的。
  现在,我有点后悔进山太深了,因为每次来,七拐八拐,要多走不少山路。
  没有办法,她喜欢就好。
  到了她的农家院,空地停好车子,一进院,小保姆就过来接我买的一袋子冻柿子,一边说,您还买这东西,咱们房后就有柿子树,没人摘都掉了烂在地上。
  我惊讶,怎么当初没注意?
  也是,我分不出柿子树、山楂树和核桃树,除非看到果实,我从来不太注意这些果树的区别,只有桃树,很矮很矬之外,树皮暗紫并且很光滑,那个我认得。
  我走进屋里,小狐狸坐在沙发上,指指桌子。
  果然弄了一桌很丰盛的菜,我看了看,有两种不是小保姆做的,一定是小狐狸打发她去外边的那家小餐馆买的,因为,菊花鲈鱼和手撕鸡,这小保姆不会做。
  我就过去抱起小狐狸,把她也放到桌子边的一把椅子上,然后一边脱羽绒服,一边说,自己喝酒没劲,你陪我喝点。
  小狐狸笑着说,好,我陪你喝,你今天可以一醉方休,喝多了,就住在这里。
  我更惊讶了。
  她很准确地摸到我的胳膊,拉我坐下,说,倒酒,你倒酒呀。
  我就倒了两杯酒。
  小狐狸端起来,举着示意我碰杯,我也端起来和她碰了一下杯子,她一饮而进。
  我说,了不得,你今天吃蜜蜂屎了。
  我也喝了酒。
  小狐狸就把头靠在我肩上,轻声说,今天,温柔打电话说来怀柔,我就去了那边,我们谈过了。
  我冷静地问,你们谈些什么?
  小狐狸说,我答应把酒吧和茶室都过户给她,送给她了。
  我大惊,你疯了?
  小狐狸笑了,说,就猜到你会大嚷大叫,你听我说,我不想在北京住了,这两处产业值不少钱,但是还不至于我离了这些就过不下去。我打算把奔驰车卖掉,另外我手里还有百十来万存款,我想,够我以后过日子了。
  我呆呆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是否神经出了毛病。
  小狐狸说,你别这样看着我,其实,这酒吧和茶室,应该给人家温柔,当初,你们干白云大药房挣的钱全部留给了我,现在就算物归原主吧。
  我又不会说话了。
  不知道说什么好呀。
  小狐狸枕在我肩上,幸福地说,温柔答应放手你了,我们走吧,我不要你养活我,我们有钱,节俭点,够我们过普通人家的日子。
  我叹了口气,说,这笔交易不错,要不然我还不知道自己值这么多钱。
  小狐狸说,不是说过了吗,那是你们卖药挣的钱,现在还给温柔而已。她和温情也不容易,治病要花很多钱,没有产业,她们很难生存下去。
  她也叹了口气,说,都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大家都洗手,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以后好好过日子。
  我拿起酒瓶对嘴吹了两大口,哇,真他妈辣。
  小狐狸说,河马,你带我去威海,我喜欢海滨。我是山东人,但是我不能回自己的家乡,我喜欢威海,那里离我家不远,我们就在那里定居。我拿钱,你开个小酒吧,也可以组个小乐队,你喜欢唱歌就唱歌,我们就老死在威海算了,再不折腾了。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说,很好,本来我很难拆兑,既然你们两个私下交易了,把我这只没毛的沙皮狗归属了你,那我以后就效犬马之劳吧。
  小狐狸说,河马,你别说那么难听好吗,我是真心爱你,我要我们在一起,但是我没有别的办法。
  我想了想,说,我过会儿回去一趟,取了我的东西就回来。
  小狐狸说,你不要和她吵架啊,是我提议的,我跟她说了我有了你的孩子,她心冷了放手你的,你要是有气,就朝我来好了。
  我说,我没气,我在那边没有值钱的东西,但是有个小玉坠儿,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那个我永远都不能放弃的,我没有戴在身上,所以我要回去取回来,其他的我没有什么可留恋的。
  小狐狸想了想,说,我知道这个小玉坠儿,那好,你回去取吧,但是千万不要和温柔吵架。你别喝了,过会儿还要开车,吃点饭吧。
  她叫小保姆给我做热汤面,我吃了一小碗。
  穿衣服要出来的时候,小狐狸突然说,你别开车了,你坐我车去。
  就摸手机要给司机打电话。
  我拦住她说,别,我不想麻烦别人,我没喝多少酒,开车没问题的。
  我把她抱起来,放回到沙发上。
  她突然搂住我的脖子,用力亲吻我。
  我们吻了很久。
  这是我第一次真情地与她接吻。
  以往,并不是这样。
  
  开车出来,路很黑,我开得很慢,因为山间的小路积雪没有化净,路崖子边上结的冰还是很滑的。
  快出山了,就要上大路的时候,有个急转弯,我点着刹车,并且鸣喇叭,怕有骑自行车的,再把人家给带了就麻烦。
  这个时候,对面一辆大卡车晃着大灯迎面而来,我觉得他偏了,逆行过来了,但是我没有地方躲避,急打了一下方向盘,车子就打了横,他撞在我的侧面偏后部,我的车子翻过来打滚了,我系着保险带,脑袋嗑得生疼但是没有受重伤,也没有昏迷,不过,明显我的一条腿断了,稍动就剧疼,躺在四脚朝天的车里,没有办法爬出去。
  过了一会儿,有人急步跑来,用力拉开车门往外拽我,一边大声喊,你没事吧。
  我有气无力地说,没事。哥们儿,你狂,你厉害,你车多大呀。
  他说,不是我撞的,我开的是小车,是我前边的东风车撞的,你要是讹我,我就扔下你不管了,别他妈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我苦笑说,我知道是卡车撞的,哥们儿你是雷锋,活雷锋,我不会恩将仇报的。
  他说,这还差不多。告诉你,我记住了他的车牌号,回头得让他赔你车,肇事逃亡,这孙子够判大刑的了。
  我靠,那得我死了,他才会被判大刑。
  千万别介。
  这回,轮到我住医院了。
  也许,我今后会成瘸子,那可与温柔太般配了,你丫甩我,好啊!

2005-12-08 15:45:26




[59楼]:
我这辈子最怕的就是住医院和坐监牢,别的不说,抽烟就把我治了。
  谁不让我抽烟,我就想跟谁急,但是,这两个地方都不能急,也不敢急。
  再就是……家里。
  我的腿,打上了石膏,把我拘在了床上。
  我不能回家了,也不能去怀柔的农家院,得有个交待,考虑了半天,给小狐狸打了电话。
  小狐狸立刻坐着她的车子来了。
  她最近越来越爱哭了,自从双目失明以后,显得特别脆弱。
  特别是和我在一起的时候。
  她坐在床前,不断地擦泪,后悔地说,我真不应该让你开车出来,坚持用我的车送你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我说,事情已经出了,就别埋怨了,其实不是我喝醉了开到了沟里,那卡车逆行了我没地方躲,你要是神通广大真应该管管那卡车司机,那孙子绝对比我喝得多。
  小狐狸就笑,你真是活宝,我认得他是谁呀。你疼不疼啊?
  我说,不疼,痒痒。
  小狐狸啐我,又胡说了。
  我说,真的不疼,裹着这东西觉得痒痒,你……是不是劳驾帮我挠挠?
  小狐狸轻松了很多,说,河马,你可真命大。我早就知道你命大。
  我猴儿脸。
  忽然想起,她看不到。
  但是,她马上说,别出怪样,我说得是真话。
  墨镜,也是心灵的窗户?
  护士来了,给我体温计量体温。
  我说,吴媛你回去休息吧。你也看到了,我没事。要不是我答应回家取了玉坠儿就回怀柔,我是不会告诉你我出车祸的,本来没事,省得你担心。
  小狐狸又坐了一会儿,等我把体温表拿出来,听说是三十七度二,就说,有点低烧,等一下打完这瓶点滴可能会好一点,里边一定加了消炎和退烧的药。
  我又催她,你回去吧。
  她就站起来,说,那你好好休息吧,明天我再来。
  我想说,不要来,但是想想是废话,就说,晚一点吧,不用太早来。
  小狐狸点点头,就由保姆扶着走了。
  
  我这里,一个人躺着,没有和同房的病友聊天,我懒得说话,因为一旦聊起来就会有一大堆关于撞车的问题提出来,那可够烦的。
  手机响了,拿起来看看,是温柔。
  我接了。
  温柔问,我下班回来,看到你的车子没有停在楼前,你是不是在喝酒?不在家门口喝,开车回来很危险的。
  我说,我没事,你睡吧。
  她说,你告诉我你在哪里,我马上过去找你,陪你回来。
  我说,不用,我先不回去了,你睡吧。
  她沉默了。
  半天,她才问,你……在怀柔?
  我说,没有,我在一个朋友这里。
  温柔说,朋友,我怎么不知道你有朋友,还能够在人家那里过夜。
  我很不高兴地说,我就不能有朋友了?
  温柔说,你别发火,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担心你的安全。
  我平静了一下,说,酒吧里一起玩牌的牌友。
  温柔说,哦,原来你又去玩牌,没有到酒吧里玩,去了人家,可不要玩得太大。我的意思不是输赢多少钱,主要是怕伤和气,弄急了。
  我说,你也看过我们玩,很小的,昨天输一百五,今天赢一百七的,没有多大。
  温柔说,那好。我听说你要和姐姐倒班,她上午,你下午,明天你多睡一会儿,晚一点去百脑汇吧。
  我想,这是拖不过去了,就说,你替我一个班吧,我明天去不了。
  温柔又不说话了,然后就哭了,说,你马上告诉我你在哪里,我要到你那里去。
  我说,挺晚的了,一帮哥们儿玩牌,你过来干嘛?难道你不信我?
  温柔急道,你马上告诉我,你到底在哪里?
  我想,骗得了今天晚上,也骗不了明天,就说,我在医院。
  哪个医院?
  怀柔医院。
  温柔愣了一下,然后说,我就打车过去。
  挂了。
  
  我在她来之前这段时间,考虑怎么应对她。
  在这里,当着病友的面,是不能谈事情的,但是,这又是不能回避的马上要谈的事情。
  正好,护士进来取温度计,我就问,护士,有没有温馨病房啊?
  护士笑了,产科才有温馨病房,你一个大小伙子,怎么要住那里。
  产科肯定是不能去的了,我就问,单间有没有,或者有空床位的房间,我可以多付床位费。
  护士哼了一声,说,你很有钱啊。
  我说,不是,卡车撞的我,有证人,反正他得赔我车子和医疗费,我给谁省啊?
  护士说,你进来,那酒味儿也够受的,指不定谁的责任大呢。
  我无可奈何地说,反正,我打呼噜,怕影响这几位病友,你给我调了单间,不管谁付,总归最后有人结账就是了。
  护士看了看温度计,漫不经心地说,那你等着,我跟护士长说一声,看看怎么安排。
  我说,那谢谢了。
  不一会儿,护士长来了,问,你打呼噜?
  我说,是呵。
  不老不胖的,打什么呼噜啊?
  我说,太累,好几天没怎么睡觉了。
  护士长说,对了,你是得出事,喝酒,疲劳驾驶,不出事才不正常呢。
  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尽管这不关她的屁事,你还得听着她的数落,还不敢反嘴。
  护士长说,得了,有两人间,本来空一个床位,另一个刚刚推进太平间,你就那屋去吧。
  妈呀,头皮直发麻。
  你不告诉我好不好?
  医院死人,很正常,但是,谁也不愿意睡那刚推走人的地方。
  这护士长,损点儿。
  没办法,都交涉了,不能拉抽屉吧?就换床位了。
  好在,不用走,也不用单腿蹦,现在所有的床位都是带轮子的,把那张床推出来到楼道,就把我的病床推过去。
  我停在刚才咽气的那主最后挣扎的地方,后背发凉。
  就我这样的悚家伙,还杀人呢,说说气话罢了。
  
  温柔到了,摸着我的石膏筒子,泪水就下来了。
  她说,河马,对不起,怨我。
  我看着她。
  这话再明白不过,她当然知道我去了小狐狸那里,也当然知道她与小狐狸的谈话都转告我了,所以,她认为我是生气才出车祸的。
  我没有必要跟她解释是喝了酒,是大卡车逆行,都是废话,直截了当地说,我别的东西都不要,也没什么可要的,就是我母亲给我留下的那个玉坠儿,拜托你给我拿来,其他的都不说了。
  温柔惊讶地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说,你明白,我是不能在北京呆下去了,我走得越远越好。
  温柔抱住我说,你别吓唬我,你说明白,为什么要走,你去哪里?
  我说,你都快烦死我了,也不搭理我,我在这里干什么?
  她说,那是我不好,因为你最近越来越烦姐姐,所以我很生气,再加上你总在屋里抽烟。两口子过日子,,哪里有不磕磕绊绊的。我想好了,回头过了春节,学校都开学了,我就给姐姐找家成人教育学院,让她去读书,你不在屋里抽烟不行啊,我不唠叨你,你总得为你自己的孩子着想吧,我们好好过日子不行吗,你别闹了,再出事我可真的受不了了。
  我说,你现在牛了,不但是茶室和酒吧的经理,干脆是老板了,还能在乎我。
  温柔说,那本来就是我们在T城打拼挣的,你原来不要,都送给人家,我也没有说什么,现在吴媛她主动还给我,我有什么不能收的?再说,你是我老公,一家之主,回头办理过户,肯定是用你的名字注册,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我说,我不要,没有这份福气。你都跟吴媛说了不管我了,还弄这些事情干什么?
  温柔说,我打车去找她,希望她不要老缠着你,但是她说有了你的孩子,我气死了,说管不了你们,就走了。你们还要怎么样?现在,你倒好,抛下我要走了,我怎么办,我是你老婆,怀着你的孩子,你为些鸡毛蒜皮小事喝酒骂街还不算,还要抛弃我,河马,你是这样的人啊,当初你不是这样的,你忘了我们在海边的那些誓言。
  我说,我没有忘,我承认到现在我依然爱你,但是,我一时糊涂,办了错事,但是事已至此,我也不能做缩头乌龟。你要了人家的产业,你要我怎么说。
  温柔狠捶我说,那是我们挣的,我们照单全收,跟这个是两回事清,这是不能做交易的,她没有权利要你,她也不配。
  我说,你忘了,当初要不是吴媛帮助我们,你不敢卖药倒粉,你就是冒险乱闯,也早折了。没有钱,你姐姐她早就不在了,现在,你还在街头卖盗版光盘,我还在地下通道唱歌挣钱。
  温柔说,不错,我很感激她,没有她当初帮助,我们没有今天,但是,我们也为她卖命了,你出海,到山里都干了些什么,都是死罪的事情,我也跟着下海,不全是为了自己的医疗费干活儿啊,是为她卖命的。是不是扯平了,这个没有计算方法的,但是从心理来说,我不欠她的。如果仅仅是这些,我可以和她做永久的朋友,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更不会过河拆桥。但是,我现在还能和她
2005-12-08 15:46:46




[60楼]:
,更不会过河拆桥。但是,我现在还能和她做朋友吗?她连朋友的老公都勾引,我怎么和她相处?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就是了,还要怎么样?
  我说,任凭你说得天花乱坠,我就一句话,你要产业,还是要我?
  温柔深深吸了口气,说,两样我都要,你别逼我。
  我说,你把酒吧和茶室都还给人家,我们现在手里的钱可以考虑比百脑汇摊位投资大的买卖,供温情读书和看病没有问题的。我们不干茶室和酒吧了。
  温柔沉默了。
  她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外边黑夜中的民房,默默不语。
  我知道她内心在激烈地斗争着。
  她回转身,脸色苍白,含着泪水说,好,看在她当初帮助我们的份上,我愿意和她做交易,此生唯一的一笔交易,然后分道扬镳。
  我静静地看着她。
  温柔说,我把产业还给她,不要了,记住,不是她赏赐给我们的,是我们冒死挣下的,给她养老去吧。她必须打掉这个孩子。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你去跟她说,或者她走,或者我们走。
  我说,她要不同意呢?
  温柔扬头道,你说呢?
  我说,我不知道怎么办。
  温柔脸色更加苍白,有些吓人,毅然道,那我就会去自首,我和她一起死,我们都是死刑,没有商量的。你,可以活着,好好活着,毫无愧疚地活着。
  我知道,温柔是干得出来的。
  只要我再装一点男子汉大豆腐,说半句气话,就是五条人命。
  除了我们三个,还有两条无辜的小生命。
  我做的孽,我承受不起了。
  玩得太大了,妈的,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有资格、有道理玩这样大的。
  这种事情,有的人可以摆平,但是我摆不平。
  必须舍掉一条生命,这是代价。

2005-12-08 15:47:40




[61楼]:
温柔守我到天亮。
  我不能让她回去,因为从城里打一辆车来怀柔,只要多付钱人家还是愿意跑一趟的,但是,深更半夜的,很难在怀柔找到去城里的计程车,就是能够找到,我也不放心。
  在这一点上,温柔不能和小狐狸比的,小狐狸即使不带保镖,也可以走夜路,没有人敢惹她,而且最好别惹她,满哥曾经说过,小狐狸的枪法是花了多少子弹堆出来的,相当厉害,而且,她一旦遇到威胁是不考虑太多后果的,马上会开枪。
  温柔,没有摸过枪。
  我让她在那张空床上躺一会儿,因为她毕竟有孕在身,又白天盯茶室,晚上盯酒吧,累了一天,但是她不肯,坚持坐在我的床前,将我的手握在她的小手里。
  这和当初她移植肾脏给温情住院,我对待她的情形一模一样。
  她低头趴在床上,头发垂在我的胸前,闭目养神,过一段时间,抬起头来看一下点滴瓶。
  我也睡不着,反复想着天亮了,小狐狸过来如何与她谈这件事情。
  我想,我最多只能转述温柔的话,其他的不能多说,如果,小狐狸让我进行选择,我将败得一塌糊涂。
  我不会动员她刮掉我的孩子,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这太残忍。
  但是,不刮,温柔这一关,我又过不去。
  我轻抚着温柔的头发,深深叹气,我怎么办,温柔也有我的孩子,我不能伤害她。
  我不知道那些包二奶的大款们是怎样的一个心理状态,我想,如果他与原配夫人感情淡漠了,这很好办,如果他对待年轻的帮肩仅是玩弄心理,也好办,无论多少正人君子骂他孙子王八蛋,但是他很滋润是真的,因为,孰重孰轻,他分得很清楚。无论,在经济上付出多大的代价,那是一个承受力问题。
  但是,我不同,我不管别人怎么想,怎么看,我是真的同时爱着这两个脾气性格完全不同的女人,我很难取舍,分不清孰重孰轻,甚至完全不考虑我和温柔的既成婚姻关系。
  我一个也不想伤害。
  我在想,我是不是很花,占有欲太强,玩弄女性?
  这几年,在黑道里混,在商场上拼,有很多寻花问柳的机会,就算机会合适,我嫖个把女人也不会自责,我不是道学先生之外,甚至不能算个好人,有什么呢?但是,我一次也没有过嫖娼的经历,当我全身心地沉浸于温柔的爱河当中的时候,我根本没有兴趣去主动找这样一个机会放纵一下,甚至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我和温柔的性生活都要找温情的空当,很有点偷情的味道,乐此不疲,哪里有闲心去弄那些事情。
  此外,就是身子差不多掉进了钱眼儿里,满脑子就是想着赚钱,每天忙得脚丫子朝天,也是为了一个字,钱。
  我想,我和温柔走到一起,和小狐狸走到一起,不能不说是缘份,经历了这么多的坎坷,逐渐建立了很深的感情。
  换一个环境,温柔和小狐狸都有很大的取舍余地,未必你河马一个傻瓜蛋就是什么香饽饽,男人太多,帅哥太多,有钱的成功男人太多,谁会在一棵树上吊死?
  我也承认,温柔和小狐狸都不是我理想中的爱人,我的永远不可实现的梦想,是能够成为一个歌星,最少也要成为一个音乐人,一辈子从事音乐创作,那么我的终身伴侣,当然应该是志同道合的玩音乐的女孩儿,不管她是不是歌星,最少是酷爱音乐的人。
  温柔和小狐狸都不是。
  最最荒唐的就是,同时被两个女人爱,而自己又同时深深爱着两个截然不同的女人,这和封建时代的多妻制根本是两码事,这是近乎疯狂的歇斯底里行为,就是通常说的脑袋进水了那种。
  脚踩两只船,稍有激流,船会分水而行,那么,我就只能选择其一,否则,就是劈叉,从裆里一撕两半。
  这在过去的迷信说法,是不下十八层地狱的,因为那是炼火地狱,也不会下十七层地狱,因为那是饿鬼地狱,我想,我会下十六层吧,我自己设想那是劈尸地狱。
  胡思乱想,我不由自主笑了,很变态,但是就是笑了。
  不知道表情如何?
  但是,温柔知道,不知什么时候,她侧脸在看我,那眼睛是那么迷茫。
  我收敛了笑容,掩饰说,救我的那个小车司机以为我要讹他,我连连夸他活雷锋,真是有点像骂人。
  温柔抬起身来,倒了点热水给我喝,一直注视着我,突然说,河马,你心里很苦?
  我低头喝着热水,很不争气,泪水就流了下来,流到嘴边,感觉到咸味。
  温柔轻轻叹口气,说,无论如何,我不能允许吴媛有你的孩子,这是遗害无穷的大患,你不要说我自私、心狠,哪个女人能够容忍这个。当然,我和吴媛换个位置,她也不会容我,不过所使用的手段不同罢了。
  我说,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允许她伤害你,你的安全出半点问题,我会找遍天下追杀她,决不手软。但是,我也不允许你伤害她,你不会用暴力手段,会去自首,和她同归于尽,但是,没有到你们被判死刑,我就会自杀,惩罚你。你不要想着我会苟活于人世自责,永远忏悔,会去照顾温情。你走到这一步,我会走得更远,最先不负责任地解脱。孩子留给温情,让她去照料他。你要想明白。这是唯一结果,不可能有其他的选择。
  温柔也流下了眼泪,默默地说,我想到了,你就是这样一个混球儿。
  我重复说,我别无选择。
  温柔再次走到窗前,看着远处那点点微弱的路灯,显然,她的内心更加激烈地斗争着。
  我默默地看着她,我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由她去决定我们的命运。
  终于,她再次转过了身,哽咽道,我……再退一步,吴媛离开北京,随便她去哪里,随便她处理那个……孩子,你不许再和她见面。就是这样,即便将来这个孩子大了,来认你,我……可以承受。她不要再打扰我们的生活,大家都活下去,毕竟路还长。
  我点了点头,说,把资产还给人家吧,我们可以自己奋斗,可以有面子地活着,相信我。
  温柔点点头,慢慢走到我身边,俯下身来,压抑地哭起来,说,河马,我难受,我咽不下这口气。
  我抱住她说,是我害的你这样,我会在下半辈子偿还你。
  温柔狠狠地捶着我的胳膊,说不出话来了。
  早上,医院各病房都动起来,病友起床很早,尽快洗漱,准备吃早餐,然后就是主治大夫查房,这一套,我很熟悉。
  我催温柔打车回城,尽快回去休息。
  温柔帮我打了早餐,也就是喝点稀粥,然后就起身,说,那我回去了,下午,我不去茶室,和姐姐一起过来伺候你。
  我想阻止,但是怕她多心,就改口说,你一定要多睡一会儿,吃好午餐再过来。
  她点头,走到门口,又停下来,轻声说,等一下她过来,如果你没有勇气跟她谈,我会去找她谈。
  我没有说话。
  温柔在一夜间,已经放弃了资产,同意小狐狸要那个孩子,这对于她来说,对于任何女人来说,已经是让到山穷水尽了,再退一步,就不是放我如何如何,而是怎样杀我的问题了。
  我说不出任何话来。
  她,轻轻带上门,走了。
  
  小狐狸九点多过来的,她的司机、保镖、保姆,大包小包拎了很多东西,有给我吃的,显然也有用来打点的。
  小狐狸由保姆搀着,在温柔坐了一夜的凳子上坐下来,微笑着问,她什么时候走的?
  我说,八点多一点。
  小狐狸点头。
  又问,那个救你的司机,我跟他通过电话了,等一下让他们把东西送过去,好好表示一下。除了救你之外,他是直接证人,你喝酒的事情很关键,等一下怀柔交通队的警察来了调查,你要否认喝酒的事情,他会给你作证没有闻到酒味的。现在抽血测试,酒精含量已经降低很多了。
  我点头,她在打点这些方面,总是比较周到,在社会上混惯了。
  她小声说,应该去解解手,让我的司机背你过去。
  我绝对不习惯躺在床上尿在那个扁壶里,但是也不肯让她的司机背着,我就扶着他,一只脚着地,轻轻蹦。
  小狐狸侧耳听,笑了,打了我屁股一巴掌,说,你可真是活宝。
  我大吼,摔着我。
  小狐狸说,活该,就知道你立场不坚定。瘸子上台——立场不稳。
  我回头看着她,骂了一句,你丫就是欠揍。
  回来的时候,真是巧了,交通队的警察刚好到了,不过,并没有给我做酒精测试,只是问了问发生事故时的情况,在小本子上记了记,最后说,逃逸的司机今天早上由她老婆陪着去自首了,是疲劳驾驶,走入逆行,赔偿责任很清楚,至于是否起诉,看你的情况,你先治病,伤残程度我们会咨询医生。
  就这样简单先处理了一下,警察就走了。
  事实上,在我自身的生活一团乱麻的情况下,我根本没有将那个司机放在心上,怎么样处罚他,我很淡然,由他们去处理吧。
  乱了一通,走的走了,回避的回避了,剩下我和小狐狸在屋里。
  我不知道怎么启口和她谈那件事情,不知道从何谈起。
  小狐狸叹了口气,说,河马,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这又
2005-12-08 15:48:25




[62楼]:
小狐狸叹了口气,说,河马,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这又算是逃过一劫。
  我说,或许把我撞死了,一了百了,也是一种解脱。
  小狐狸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想了整整一夜,终于拿定了主意,不但像我跟你说的,退出江湖,也退出你我的生活,大家彻底解脱。温柔不要做梦想让我打掉这个孩子,没有能力杀掉我的人,谁也别打孩子的主意。不过,我不为难你,我们就是这点缘份,缘分尽了,就不要纠缠。想明白了,也就释然。
  我沉默了,看着她,心里一种极度地痛,说不出的难受。
  小狐狸说,我还是原来的打算,去威海定居,你呢,能来看看我,就来看我,脱不开身,我也不怪你。不过,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何况我们还有了爱情的结晶,就算分手,总能做一世的朋友吧?孩子大了,会认你这个父亲,温柔也不要太小气,我们也没有偷偷摸摸的,我做事情,可以担当的。
  我说,我会去看你,打架打到离婚,都会去看你,只是,苦了你了。
  小狐狸说,这是肯定的,说不苦是假的,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但是这也不是短痛,是长期的痛苦。我就这个命。
  豪爽的她,终于暴露了脆弱,虽然扬着头,但是泪水已经流下来了。
  我用帕子给她擦拭,她抓住我的手,说,河马,你抱抱我。
  我就用力抱住她。
  她嘤嘤地哭了,像小孩子。
  曾几何时,她受了那么大的磨难,我没有听到她叫过,没有听到她哭过。
  我的泪水也止不住地流,擦也擦不尽。
  半晌,她松开手,习惯地整理了一下衣服,勉强地一笑,说,哭成泪人,也拆兑不开,三十六计走为上,这是互不伤害的一了百了。河马,你好好的吧,不用担心我,以后我们长通电话。
  我抓住她的脸蛋儿,吻着她说,你一有不合适,马上就告诉我,我立刻赶过去。
  她点头,说,放心吧,我小事不麻烦你,大事只有和你在一起才踏实。
  她终于站起来,叹口气说,你给温柔带好,那个小醋坛子,我没有办法再见她,算了,也是朋友一场,你就跟她说,对这个姐姐多多包涵了。
  我突然想起,说,你的店是盘出去,还是派人接手?温柔已经决定退出了。
  小狐狸想了一下,说,你看着处理吧。若是你玩,就接手,想清静,就盘出去。就算你给我把款打到威海来,将来也是你儿子的产业,没有人和他争的。
  我下地,扶住她,小狐狸敲了下门,保姆就赶紧进来搀住她,她说,你们过节就回家吧?我也是节前就走,如果撑得住,还会来医院看你,也许……就不来了……
  我扶着门,刹那间感到万念俱灰,泪如雨下。
  

2005-12-08 15:49:08




[63楼]:
温柔和温情来了。
   她们先在外边吃了饭,然后特地到麦当劳给我买了巨无霸汉堡,六个。
   我现在的心情,别说六个,一个都吃不下,勉强吃了点,就推到一边。
   温柔一直在床边看着我,默默不语地看着我吃东西。
   温情呢,没心没肺地敞着我的房门,和对面病房的一个坐轮椅的老头儿聊起天来,问人家的双腿是怎么锯掉的。
   我叹了口气,说,老婆,我不喝那可乐,回头净放屁,都快成屁王多尔衮了,我还是喝我那缸子茶水吧。
   温柔听说,抿嘴笑,赶紧起身给我往茶缸里兑热水,一边问,要不要给你重新沏一杯?
   我说,不用,还没喝几口呢。
   她递给我茶缸,又重新坐下来,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说,谈了,吴媛主动提出离开北京。孩子她不刮,说是与孩子相依为命。
   温柔点头,说,不出我所料。没有办法,她决定的事情是很难改变的。我也想开了,既然不能改变,也就撒开手去,随她怎么样。
   停了一下,温柔又问,茶室和酒吧,她什么时候派人来接手?
   我说,她说由我看着办,想继续办就办,不想继续办就盘出去,把款给她打到她的帐号里。我现在拿不定主意,如果继续办,还是你管理,薪水就是原定的,把利润给人家定期打过去;再就是盘出去,一次性付清,都还给人家算了。
   温柔说,我想过了,我不再管理她的产业了,就算少了这两万元的月薪,也要交出去,一次划清落得干净。过了节,姐姐就去读书了,我和你一起打理生意,不管干什么,我们就开夫妻店,你别给我到处乱跑了,好好经营,我们好好过日子,收收心吧。
   我没有和她抬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总之,大家先安静下来,将来万一小狐狸有什么事情,我是不管那些的,一定会去帮她。
   对小狐狸的事情,无论如何我不能坐视不管。
   现在先缓和一下,避免激化,对三个人都有好处。
   温柔皱着眉头说,姐,你别敞着个门聊了。
   温情这才进屋来,另找了个凳子坐下来,说,河马,这回你也躺在病床上了吧,让你也尝尝住院的滋味,好受不好受。
   我苦笑,怎么能好受,这不让抽烟就把我给治了。
   温情大笑说,哈哈,要是住一段医院,你能把烟戒了才好呢。我们以后少闻多少烟味。昨天晚上你没回去,我看电视都没有呛到,干脆呀,你就在这里住着吧,过了节再回去也不迟。
   我说,要是我昨天晚上撞死了,恐怕你就更合适了,永远都闻不到烟味了。
   温柔瞪温情,说,姐,你会不会说话呀,有这么说话的吗?
   温情赶紧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说过了节我就住学校去了,无论如何呛不到我了。
   我说,那好,等你去了学校住,我再回家就是了。
   温柔说,别瞎说,我去问问医生,你这种情况需要住多长时间医院,如果可能的话,我想尽快给你办理出院手续。回家住吧,我也不干了,这段时间天天在家里伺候你,不比住在这个小医院强多了。
   说着,她就起身找大夫去了。
  
   我不太愿意和温情说话,这么长时间一起生活,我没有单独与她聊过天。
   我有的时候甚至觉得,她的智商受到了疾病的制约,不是很正常。
   但是,今天温情显得异常兴奋,她屁股上长刺似地坐不住,温柔一走,她就跑到窗前,往外张望,说,河马,这边的房子还是那些老房啊,够破烂的。
   我有一搭无一搭地说,你当城里都是高楼大厦,这里原来一直是县城,刚改为区,旧房改造早着呢,我们住的那边是居民楼区,条件好坏也比这个强。
   温情说,就是,起码有管道煤气,有暖气呵。
   她又走到我的床前,在凳子上坐下来,犹豫了一下,捋起袖子说,河马你看,好看吗?
   我一看是,是精工手表,就问,温柔给你买的?挺漂亮的。
   温情有点脸红,说,不是,是王长河送我的。
   我想了一下,哦,老王老王的叫了这么长时间,一直没问他的名字,原来他叫王长河。怎么着,这是一对吧?看着像情侣表呵。
   温情笑着点头,说,他那块大一点,男表都大一点。
   我说,这都送情侣表了,接下来就该送订婚戒指了吧?
   温情说,他说我们回头一起去选,要买钻戒。
   我说,行,他还真大方。
   温情说,就不像你,都和温柔登记了,也没有给她买个订婚戒指。
   我笑着说,我不是穷吗。
   温情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我都知道你手里有钱。不过……我不该这么说你,为了我们治病,你花了不少钱,吃了不少苦。
   我觉得真是滑稽,说,能够受到你的表彰,真是不容易。
   温情说,我心里有数。
   我不想纠缠这个话题,就说,好像你们进展很快呀,回我家之前,你好象还挺看不上他。
   温情说,没有,只是觉得自己有病,不想考虑这事,后来我问了医生,医生说只要保养得好,是可以结婚的。我在你家就想,万一你们将来回家和你爸爸一起住,没有带着姐姐进门的道理,我不能拖累你们一辈子,所以……也就考虑成家了。
   我说,我们倒不一定回去住,但是,你成家是应该的,按说,你是姐姐,不是这个病,应该你先考虑成家才对。
   温情说,现在身体情况比以前好了很多,所以,觉得不能再拖了。
   我很慎重地问,那你……是不是把自己的病跟人家说清楚了?
   温情说,没有,换肾的事情我没说,我不能告诉他。我只是跟他说我的身体不好,将来不要后悔。
   我觉得真是,一个人一个想法,这么重大的事情,你事先不跟人家说清楚,将来不是找着打架吗?
   我问她,那温柔什么意见。
   温情说,温柔让我告诉他,我的肾脏不好,不能吃太咸的东西,但是没有必要说换肾的事情,省得被动。
   我说,温柔不对,怎么能这样说,你听我的,跟人家说清楚,行就行,不行拉倒,真的将来让人家知道了,你才被动。这种事情,根本瞒不住的,也不应该瞒。
   温情说,那,你觉得我应该跟长河说清楚了?
   我说,必须说清楚,他在乎,就分手,不在乎,将来不能拿这个说事。搅嘴,我就收拾他。但是你隐瞒真情,将来我们都不好说话。
   温情低头想了半天,最后说,好吧,我跟长河说清楚就是了。
  
   温柔到大夫那里询问的结果,骨折打石膏,完全痊愈要至少三个月,但是,如果不愿意住院,可以打完这些开出的点滴制剂,主要是消炎抗菌的药,住一周就可以回家静养,只是定期来检查就是了。
   温柔忧心忡忡地说,如果这样,节前还回不回家,结婚典礼可以推迟,但是这个年不回家过,有点可惜。
   我说,这有什么,打上石膏,我又不是不能动,大不了也弄根拐拄着,这下倒好,显得咱们多般配啊。
   温柔狠打我一拳,说,你就耍贫嘴吧,河马你等着你。
   温情,有点心事重重的样子,烦躁地说,都弄成这样了,你们还斗嘴,真服了你们了。
  
   我决定给爸爸打个电话,和他商量一下这件事情。
   本来,如果没有春节回家之约,我是不会告诉他出了这次事故的,免得他担心。但是,现在既然已经这样了,不说清楚,恐怕会产生误会,再者说,这件事情瞒三个月也是不现实的。至于说了,因为伤到这个程度,合理治疗的话根本不会落什么毛病,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温柔同意。
   我手机没电了,就用她的手机打。
   爸爸正在开会,接听了我的电话说,稍等。
   大概是从会议室出来了,然后问,最近怎么样?
   我就把出事故和住院的事情,尽量往轻里说,讲了个大概,爸爸沉吟道,那么,你们春节不能回来,婚礼就只能推迟到五一再办,这没有什么不好,总不能打着石膏结婚呀。
   我说,其实一定要办,也没有什么,您和吴姨过北京来,温柔他家没有老的了,我们请些朋友,摆上两桌,简单办了就行了。
   温柔就瞪我。
   爸爸说,那怎么行,你搞对象我们没有参与意见,我看温柔这孩子挺稳重,就同意了,但是婚礼一定要回来办,这个不是爸爸包办婚姻,是包办婚礼,新房也装修预备了,不回来怎么行。
   我离家出走时,不大懂事,但是也不是完全不知道,我们那里的习俗还是很重的,尤其借着婚丧嫁娶,大肆送礼收礼,那时候我爸
2005-12-08 15:50:14




[64楼]:
我离家出走时,不大懂事,但是也不是完全不知道,我们那里的习俗还是很重的,尤其借着婚丧嫁娶,大肆送礼收礼,那时候我爸还是财政局长,他们局的一个副局长的儿子结婚,光份子钱就敛了十几万,现在,恐怕份子钱就更高了,尤其我爸当了副市长,不知道这一把弄多少呢。
   不知道老头过去送礼贴了多少进去,也不知道将来他还要还礼倒出去多少,但是,就在我结婚这个事情上,我爸不愿意放弃是很明显的。
   我爸又说,这样,原本节前我有个外商投资谈判,另一个主管工业的副市长呢,就是以前常来咱们家和我下象棋的那位常伯伯,他要带团去北京参加一个大型博览会,我和他调换一下就是,我带团去北京参展,过节就在北京团聚吧。
   我把谈话跟温柔说了,她也知道了大概,说,他们过来团聚是再好不过了,但是我跟你说,河马,你爸是对的,我绝对不能在北京找几个朋友吃顿饭,把这个婚事简简单单办了,我不知道你打算结几次婚,但是,我这辈子就结这一次,虽然不求多么隆重,但是不能草草了事,你明白吗?
   我嘟囔说,什么话,你结几次,我就结几次。
   我想,我爸要是捡破烂的,温柔她再也没有这么高的奢求。
   这一下午,跟他们姐妹俩谁说话,都疙哩疙瘩的,透着那么别扭。
  
   这里说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温情忍不住跑到走廊里去给她那个王长河打电话,说自己重病换肾的事情,结果,人家就提出分手了。
   温情哭丧着脸进来,跟她妹妹说王长河跟她吹了,手表不要了,但是以后谁也不要找谁了。
   温柔恼怒地问她,我都跟你说了,不要提这件事情,你干嘛特意去打电话跟他说呢。
   温情抹着眼泪看我。
   温柔瞪着我,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冷冷地说,不结婚总比离婚好多了。
   烦,都烦。

2005-12-08 15:51:06




[65楼]:
我想,小狐狸不会来医院看我了,她有太多的理由。
  
  
  
   但是,我一定要在她走之前去看她。
  
  
  
   因为,这一别,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她小事不找我,而一个洗手上岸、退出江湖的人,什么时候才有大事呢?
  
  
  
   出院回家,我就很难找到机会。
  
  
  
   这天,温柔去了茶室,说是清理一下账目,准备在小狐狸走之前,她就交出去。她不打算负责将茶室和酒吧盘出的事情,因为价钱高低都不合适,让小狐狸派人去自行处理。
  
  
  
   我就在下午叫雇的义工从住院处租一只拐杖,一辆轮椅车,推我去电梯口下楼,叫了计程车,从轮椅车移到计程车上。
  
  
  
   很艰难,但是我一定要去。
  
  
  
   计程车走在去往山里的路上,路上人烟稀少,有风,但是我还是将玻璃摇下来一点,点了支烟抽起来。
  
  
  
   司机本来不肯去这样偏僻的地方,但是看到病人不传染,是个断了腿打上石膏的瘸子,护工是个女村妇女,这才肯去,看到我抽烟,有点不高兴,但是也没有说什么。
  
  
  
   唉,抽烟有什么好,在家看温柔的脸子,在摊位看温情的脸子,在医院看护士的脸子,打计程车,还要看司机的脸子,心里有气。
  
  
  
   七拐八拐,到了,车子停在溪边空地,我下车住着拐杖,义工在另一边扶着,慢慢走上坡,去叫院落的大门。
  
  
  
   在门前,我先稍微站了一下,自己猜猜小狐狸在干什么。
  
  
  
   我一向认为自己是很有预感的。
  
  
  
   在廊檐下坐着,还是在屋里的沙发上看电视?
  
  
  
   我猜,她是在屋里的沙发上看电视。
  
  
  
   声明,我没有听到电视的声音,再说,就算听见也不能代表她就一定在屋里的沙发上看电视,因为,她除了夜间睡觉,总是开着电视机听伴音。
  
  
  
   按了门铃,接着保姆就答应着跑出来开门,果然,她没有坐在廊檐下晒太阳,而敞开的屋门里传出电视机的声音。
  
  
  
   也许,我忘记了,今天有风,有点自作聪明了。
  
  
  
   我往里走,保姆没有拦我,但是也没有让我,跟在后边问,您落下什么东西了吗?
  
  
  
   我站住,愣愣地看着她,说,我没有什么要拿的东西啊。
  
  
  
   保姆说,您还不知道吧,吴姐已经走了。
  
  
  
   我完全呆住了,走了?
  
  
  
   我慢慢走到屋子门口,看到摆设依旧,但是沙发上空空如也,只有保姆打了半截的毛衣在上边。
  
  
  
   我望着空荡荡的屋子,心里真不是滋味。
  
  
  
   小狐狸可以走得很从容的,但是这样急匆匆地离开,可以想见她从医院回来的情形,是多么的伤心,也许,她只是回来取了必要的东西,就坐着她的奔驰车连夜出京了。
  
  
  
   恨极了。
  
  
  
   怨极了。
  
  
  
   她才会这样离去。
  
  
  
   对一个曾经叱咤一时的毒枭,一个双目失明无力搏斗的人,这是很残忍的一刻。
  
  
  
   好在,我还知道她的去向,知道她去了威海。
  
  
  
   就像我当初辞别她的时候,告诉了她到北京,她也告诉了我去威海。
  
  
  
   我想,我不会等到她有事情叫我的时候再去,也不会等到她临产的时候再去,等到我的腿稍微利落一点,就会去威海找她。
  
  
  
   我久久地站在屋子的门口,默默垂泪。
  
  
  
  
  
  
  
   我没有吃晚饭,一个人在床上发呆。
  
  
  
   这个时候,我想起了那个司机,恨起他来,偏偏在这个时候弄断我的腿,真的让我懊恼极了,烦死了。
  
  
  
   温柔来了,看到我没有吃晚饭,就打了温水来给我洗手擦脸。
  
  
  
   她说,河马,你脸色很难看,是不是腿疼。
  
  
  
   我默默地摇了摇头。
  
  
  
   那,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吴媛。
  
  
  
   我挑战地看着她。
  
  
  
   我想吵架,否则我快憋死了。
  
  
  
   温柔看我一眼,垂下眼皮,说,你去看她了?
  
  
  
   我瞪着她。
  
  
  
   她说,她连夜走了。
  
  
  
   我皱着眉头,像看魔鬼一样看着她。
  
  
  
   温柔面无表情地说,没有什么奇怪的,她从医院出去,我与她通过一次电话,商量产业出让的事情,要求她自己处理盘出的问题,以免在价格上有争议,她表示她走了,不能亲自处理,但是会派人来处理的。
  
  
  
   派谁来处理?
  
  
  
   柳建勋。
  
  
  
   哦。
  
  
  
   原来是T城时酒楼的经理。
  
  
  
   我默默无语。
  
  
  
   温柔说,你病好了也不能去看她。
  
  
  
   我恼火地说,为什么?
  
  
  
   温柔看着我。
  
  
  
   我说,你认为你能够拦得住我?
  
  
  
   温柔说,我不拦着你。
  
  
  
   我说,那你跟着我。
  
  
  
   温柔一笑,我也不会跟着你。
  
  
  
   那你什么意思?
  
  
  
   怕你受刺激。
  
  
  
   我受什么刺激?
  
  
  
   因为,柳经理处理完了北京这里的产业,就去威海和她结婚。
  
  
  
   你他妈的造谣。
  
  
  
   我干吗造谣,你可以给刘建勋打电话问呀。如果你还有勇气,可以给吴媛拨电话啊,她人走了,手机未必换,打个电话不就清楚了吗?
  
  
  
   我抓起温柔的手机,又扔在了床上。
  
  
  
   我跟那个家伙有什么说的,他在酒楼没少划拉小狐狸的钱,懒得理他。
  
  
  
   她端着脸盆往外走去倒水,又说了一句,其实你要是打电话的话,也不用拖着个伤腿白跑山里这一趟。
  
  
  
   我忽略了嘱咐那个义工,哪怕给一点点钱就能封住她的嘴。
  
  
  
   这都无所谓了。
  
  
  
   但是,吴媛真的会这样做吗?
  
  
  
   我抱着脑袋,久久地呆坐在床上,一晚上都没有再说话。
2005-12-08 15:53:10




[66楼]:
我想,小狐狸不会来医院看我了,她有太多的理由。
   但是,我一定要在她走之前去看她。
   因为,这一别,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她小事不找我,而一个洗手上岸、退出江湖的人,什么时候才有大事呢?
   出院回家,我就很难找到机会。
   这天,温柔去了茶室,说是清理一下账目,准备在小狐狸走之前,她就交出去。她不打算负责将茶室和酒吧盘出的事情,因为价钱高低都不合适,让小狐狸派人去自行处理。
   我就在下午叫雇的义工从住院处租一只拐杖,一辆轮椅车,推我去电梯口下楼,叫了计程车,从轮椅车移到计程车上。
   很艰难,但是我一定要去。
   计程车走在去往山里的路上,路上人烟稀少,有风,但是我还是将玻璃摇下来一点,点了支烟抽起来。
   司机本来不肯去这样偏僻的地方,但是看到病人不传染,是个断了腿打上石膏的瘸子,护工是个女村妇女,这才肯去,看到我抽烟,有点不高兴,但是也没有说什么。
   唉,抽烟有什么好,在家看温柔的脸子,在摊位看温情的脸子,在医院看护士的脸子,打计程车,还要看司机的脸子,心里有气。
   七拐八拐,到了,车子停在溪边空地,我下车住着拐杖,义工在另一边扶着,慢慢走上坡,去叫院落的大门。
   在门前,我先稍微站了一下,自己猜猜小狐狸在干什么。
   我一向认为自己是很有预感的。
   在廊檐下坐着,还是在屋里的沙发上看电视?
   我猜,她是在屋里的沙发上看电视。
   声明,我没有听到电视的声音,再说,就算听见也不能代表她就一定在屋里的沙发上看电视,因为,她除了夜间睡觉,总是开着电视机听伴音。
   按了门铃,接着保姆就答应着跑出来开门,果然,她没有坐在廊檐下晒太阳,而敞开的屋门里传出电视机的声音。
   也许,我忘记了,今天有风,有点自作聪明了。
   我往里走,保姆没有拦我,但是也没有让我,跟在后边问,您落下什么东西了吗?
   我站住,愣愣地看着她,说,我没有什么要拿的东西啊。
   保姆说,您还不知道吧,吴姐已经走了。
   我完全呆住了,走了?
   我慢慢走到屋子门口,看到摆设依旧,但是沙发上空空如也,只有保姆打了半截的毛衣在上边。
   我望着空荡荡的屋子,心里真不是滋味。
   小狐狸可以走得很从容的,但是这样急匆匆地离开,可以想见她从医院回来的情形,是多么的伤心,也许,她只是回来取了必要的东西,就坐着她的奔驰车连夜出京了。
   恨极了。
   怨极了。
   她才会这样离去。
   对一个曾经叱咤一时的毒枭,一个双目失明无力搏斗的人,这是很残忍的一刻。
   好在,我还知道她的去向,知道她去了威海。
   就像我当初辞别她的时候,告诉了她到北京,她也告诉了我去威海。
   我想,我不会等到她有事情叫我的时候再去,也不会等到她临产的时候再去,等到我的腿稍微利落一点,就会去威海找她。
   我久久地站在屋子的门口,默默垂泪。
  
   我没有吃晚饭,一个人在床上发呆。
   这个时候,我想起了那个司机,恨起他来,偏偏在这个时候弄断我的腿,真的让我懊恼极了,烦死了。
   温柔来了,看到我没有吃晚饭,就打了温水来给我洗手擦脸。
   她说,河马,你脸色很难看,是不是腿疼。
   我默默地摇了摇头。
   那,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吴媛。
   我挑战地看着她。
   我想吵架,否则我快憋死了。
   温柔看我一眼,垂下眼皮,说,你去看她了?
   我瞪着她。
   她说,她连夜走了。
   我皱着眉头,像看魔鬼一样看着她。
   温柔面无表情地说,没有什么奇怪的,她从医院出去,我与她通过一次电话,商量产业出让的事情,要求她自己处理盘出的问题,以免在价格上有争议,她表示她走了,不能亲自处理,但是会派人来处理的。
   派谁来处理?
   柳建勋。
   哦。
   原来是T城时酒楼的经理。
   我默默无语。
   温柔说,你病好了也不能去看她。
   我恼火地说,为什么?
   温柔看着我。
   我说,你认为你能够拦得住我?
   温柔说,我不拦着你。
   我说,那你跟着我。
   温柔一笑,我也不会跟着你。
   那你什么意思?
   怕你受刺激。
   我受什么刺激?
   因为,柳经理处理完了北京这里的产业,就去威海和她结婚。
   你他妈的造谣。
   我干吗造谣,你可以给刘建勋打电话问呀。如果你还有勇气,可以给吴媛拨电话啊,她人走了,手机未必换,打个电话不就清楚了吗?
   我抓起温柔的手机,又扔在了床上。
   我跟那个家伙有什么说的,他在酒楼没少划拉小狐狸的钱,懒得理他。
   她端着脸盆往外走去倒水,又说了一句,其实你要是打电话的话,也不用拖着个伤腿白跑山里这一趟。
   我忽略了嘱咐那个义工,哪怕给一点点钱就能封住她的嘴。
   这都无所谓了。
   但是,吴媛真的会这样做吗?
   我抱着脑袋,久久地呆坐在床上,一晚上都没有再说话
2005-12-08 15:53:49




[67楼]:
我仍然失眠,听了一夜的风声。
   黑暗中我点了支烟,细想这些年的经历,突然发觉一切都很陌生。
   我是爱温柔的,一路走来,从没怀疑过相依为命的缘份和建立起来的爱情。
   温柔聪明,我们相爱至深,只是因为小狐狸的事情或多或少挫减了以往的激情。
   我想,她尽一切能力保护自己的爱情和家庭,是必然的。
   做错事情的是我。
   但是,为什么我们现在有点生份了呢?
   我不信我对小狐狸的感情会冲淡我和温柔的感情。
   也许,是温柔因为生气,加上怀孕,一直在性生活上冷落我,我有点小家子气。
   当然,也不排除她护着姐姐的成份。
   另一方面,在金钱方面,我们也是有分歧的,我喜欢钱,尤其在她们姐妹需要用钱的时候,我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地去搞钱,但是,当我经历了这么多险恶、丑恶的事情之后,我对冒险弄钱的兴趣大大降低了。
   当我们的生活逐渐稳定了以后,尤其如此。
   但是,温柔不同,她苦惯了,那是毫无边际、前程渺茫的苦难,她有后顾之忧,所以,她对金钱把得很紧,看得很重。
   在对待小狐狸的产业问题上,我一方面是要面子,另一方面是对小狐狸有着深厚的感情,竭力主张要把产业全部归还小狐狸。
   温柔不要这个面子,也对小狐狸没有什么感情,那点早先的感激之情,早就被妒嫉和仇恨冲没影了,没有我的最后通牒,她是决不会放手这些小狐狸拱手送出的大礼的。
   这样一个爱钱的人,这样一个妒恨的人,放过了小狐狸,放过了我们那非法的孩子,放过了小狐狸的产业,一切一切,都是为了留住我。
   爱一个人很难。
   放弃一个人更难。
   当面临关系到自己后半生的物质利益和爱人发生冲突的时候,选择尤其难。
   她,选择了我。
   而且,很残酷的是,她选择了一个心里还爱着小狐狸的河马。
   一个并非原来的打了折的河马。
   她很明白这一点。
   我出错很明显,无可争议。
   但是我抽掉三支烟思考的结果,是温柔爱我胜过我爱她。
   无论任何情况,无论多少理由,温柔为救助一个男人而移情别恋,我都会杀掉她。
   但是,温柔原谅我做错的一切,希望我留在她的身边,不要让她的孩子失去父亲。
  
   我也是爱小狐狸的,她所做的一切,以及无言的离开,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
   或许,里面更包含了对一个可怜女子的怜爱之情。
   但是,我不认为我们是苟合,也不认为我们是利用。
   如果这种不正常的相爱亵渎爱情字眼的话,用情爱来形容也没有什么。
   当你对一个异性的情感和内心痛苦的关切和理解,远远超出生理需求时,即便这种爱是畸形的,也不能够归入到下流里边去。
   有很多人为了维护社会的秩序,制定了一夫一妻制的同时,口诛笔伐多角恋爱,但是当你身处此情、此景,很难规范自己的言行。
   是错的。
   错的没道理。
   但是,客观如此,主观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故意呢?
   我想,受到惩罚,就是这种任性的结果,但是,不能够欺骗自己,我惦记她的安危,我关心她的生活。
   甚至,她的面容,常常在我面前呈现。
   她,现在在那遥远的海边怎么样了?
  
   在护士进来查房前,我捏熄了最后一个烟蒂。
  
   下午的时候,温柔来了,她轻轻地抚着我的额头问,今天好点了吗?
   我恍忽间突然觉得又回到了认识温柔的那个下午,纷乱的街头,她在慌忙之间,把一包光盘塞到了我怀里,那时,我慌乱片刻,抱着光盘跑了。当我第二天抱着光盘来找她时,她的眼睛是那么清澈明亮。
   温柔拍拍我的脸说,你没事吧?在想什么呢?
   我一回神,反问,你说呢?
   我猜想她会酸溜溜地甩我,想那个狐狸精呢呗。
   但是,她笑了,说,你想我呢。
   我惊讶,觉得不可思议了。
   她笑,说,没错的。
   她在跟前,断定我在想她,这意味着什么?
   我懊丧地说,你是不是觉得,我该做这层楼的楼长了?
   温柔笑道,谁又没说你神经病,不过走神而已。
   我问,那你怎么没有走过神呢?
   她叹息一声,说,谁没走过神呢,你没看到,不,你没有注意而已。
   我默默地琢磨她这句话,是啊,太久,我没有把心思放在她的身上了。
   我看了一下房门,情不自禁地伸手摸她的肚子,说,小家伙好吧?
   温柔兴奋得脸有点红,说,亏你还想得起来。
   我说,怎么,我会忘记吗?
   温柔又是一声叹息,说,河马,你想想,你一直忙些什么,有多少心思放在我们身上?
   我低头道,是啊,我都不知道活着为什么,忙些什么。
   温柔说,我昨天说过,该收收心了,我们好好过日子不好吗?有些事情,你管不了,也顾不过来。
   我突然大胆地说道,你说,吴媛真的肯嫁给柳建勋吗?
   温柔收敛了笑容,说,我想不会。
   那你昨天说……
   柳建勋说他去威海向吴媛求婚,这个没错,我没有说别的。而且,吴媛不会嫁给他也是真的。但是,吴媛这些年,一拨拨换了多少马仔啊?她什么时候独守空房了?不要自作多情了。
   我嘟囔说,现在不同了。
   温柔说,你病着,我不想和你怄气,但是,你真的不要认为她怀着孩子,就会忠于你的。我们一起混黑道不错,但是,你老婆始终是良家妇女,她一直就是个婊子,这个,你要弄清楚。
   我说,你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就算我们发生感情不应该,对不起你,但是在这之前,你也是吴姐吴姐地叫着,并没有因为她风流而远离她。
   温柔生气了,河马,你真是太混了。在没有这件事情发生之前,她是帮过我的恩人,她风流不风流跟我什么相关?现在她是抢我老公的情敌,我是木头啊?
   我没话说了。
   她们是情敌,不再是朋友,我造成的,有调和的余地吗?
   我从此不提就是。
   但是,温柔说,我今天和她通电话,告诉她……
   我拦住,什么,你说你还在和她通电话?
   温柔说,当然了,茶室和酒吧的交接难道不是由我来善后?不过,我刁难那个姓柳的了,我告诉吴媛,那家伙心怀不良。吴媛气哼哼的叫姓柳的去威海见他了。
   我担心地说,柳建勋有马仔吗?
   温柔说,没有见到,他说他接到吴媛的通知,自己过来接手生意。
   我放心了。
   温柔说,交接完了,我就不再和吴媛打交道,你也死了这份心吧。
   我无语。
  
   我忽略了小狐狸在T城的仇家。
   忽略了柳建勋这个龟孙子。
2005-12-08 15:54:37




[68楼]:
我爸和吴姨来了。
   他们住在北三环路中日友好医院附近的市长之家,所以建议我转院到中日友好医院去,那里条件要好得多。
   我说,算了,多好的医院住着也不舒服,我已经打完了这些该死的点滴,明天就办理出院手续,回家去住。
   我爸抚摸着我腿上的石膏问,不会落什么毛病吧?
   我说,问过医生了,接好了,拆掉石膏就没事了,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我爸才放心地点点头,说,多悬,以后开车可得当心。
   我说,没事,老出事还了得。不过,以后我注意点就是了。
   吴姨和温柔一直坐在一旁,她们聊些什么,我没有太注意。
   我爸问,你们的生意怎么样?
   我说,还可以吧,小本经营,够吃够穿就行了,发财几乎是不可能的。
   我爸点头。
   他又问,我上回说安排你们读书的事情,考虑怎么样?
   我说,过了节,先安排温情上成人教育学院。我和温柔,要等到孩子生了以后再考虑。
   我爸问,你们有没有考虑回家去住,在那边也可以做生意呵。
   我开玩笑说,好像听说政府不鼓励官员的家属经商呵?
   我爸笑了,说,主要是防止政府官员子女利用父母的职权以公肥私,你们才多大买卖,够不上线。我想你们一边做生意一边读书是可以的,孩子就让你吴姨帮着带就是。
   吴姨听见,说,是呵,我现在身体很好,帮助你们带孩子不成问题。
   温柔握住吴姨的手说,那真谢谢了。
   我说,再说吧,过了节,也许三月份,我看能够拆掉石膏,我们就办事,等到生了孩子,再做安排。
   我爸知道不能推到五一,因为那样温柔肚子太大,很难看了,就说,好,就三月份,我派车来接你们。
   他们坐了一个多小时,我再三催促他们回宾馆休息,他们才走了,约定我明天办理出院手续回家,他们就到我们那个小家去。
   温柔送爸爸和吴姨下楼,我这里感到很怅然,不知道是不是该听从爸爸的建议,离开北京回到家乡去,当然,如果这样,不但百脑汇的摊位要退掉,温情上学的事情最好也在那边解决。
   电话响了,我拿起来看,是神州行的号码,很陌生,好像是外地的。
   电话里传来小狐狸的声音,河马。
   我惊喜地问,吴媛,你好吗?
   吴媛说,不好,河马,出事了……
   她抽泣起来。
   我焦急地问,快说,怎么了?
   她半晌才说,孩子……掉了……
   我惊得差点从床上掉下来,急问,怎么了,是不是你摔跤了?
   小狐狸说,不是,柳建勋来了你知道吗?
   我说,我知道你让他接手茶室和酒吧,在和温柔交接啊。
   小狐狸说,这个混蛋来了威海向我求婚,真是滑稽,我骂了他一顿,他居然借着酒意要非礼我,欺负我眼瞎,挣巴起来动了胎气,孩子……就掉了……
   我生气地说,你的保镖都干什么去了,吃干饭的?
   小狐狸说,他们听到我的喊声,进来的时候,我已经开枪把这混蛋打死在沙发上了。
   我沉默了。
   我想,这可不是荒山僻野,在威海出了人命案,事情可就闹大了。
   我问,那你怎么办?要赶快离开,警方会找上门去的。
   小狐狸说,我们当时就立刻全部撤离了那套公寓,跑到莱阳找了家医院处理了一下,把车子也出手了,另换了车子。我现在很虚弱……我觉得,活不了多长时间了,我希望再见你一面……
   我说,好的,我马上去。你们现在在莱阳?
   小狐狸说,没有,我们往青岛去。你来青岛吧。
   我说,好的,我马上去查飞机航班,实在不行,我连夜坐火车过去。
   小狐狸说,我们昨天晚上出的事情,很可能警方在我们离开后不久就会赶到出事现场,一旦有线索,首先就是监听我的手机,所以,我原来的手机号码不能用了。我临时买了个神州行的储值号码,你到了青岛就打这个号码联系我。
   我说,好。
   小狐狸说,那……我先挂了。吻你。
   我愣愣地呆了一会儿。
   我想,这件事情非但不能瞒住温柔,还一定要得到她的帮助,因为我的腿打着石膏,简直是没有办法。
   我很沮丧,又无可奈何。
   温柔送走了我爸和吴姨回来,看到我脸色不好,就问,怎么了?
   我说,温柔,你要帮助我,我要去青岛。
   温柔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说,吴媛出事了,柳建勋那个混蛋犯坏,小狐狸……跟他翻脸了……孩子流产掉了……她说她活不久了。我,必须去。
   不知道为什么,出于本能吧,我把出了人命案的事情压下了。
   温柔抱着胳膊,想了想,问,你认为是真的吗?
   我说,确定无疑。
   温柔叹气说,你们真的是疯了。我可以给你买机票,但是我有条件。
   我说,你说吧。
   你不能单独见吴媛。
   我说,如果你愿意去,我们可以一起去。
   温柔摇了摇头,说,我没有这么大度量,我是不会去见她的。
   我急道,那你说怎么办?她现在流产了大出血,命在旦夕,我这个样子能干什么呢?我无论如何得过去看看,否则,我简直就不是人,没得混了。
   温柔说,好,放你过去,叫姐姐陪你去,你和姐姐一起去医院看她,看了也就死心了,赶快回来。爸爸这边,还得我给你打埋伏。你,可真是要作死了。
   我没有别的选择,同意温情一起去。
   温柔就打电话给订票处,出了两张北京到青岛的飞机票。
   我犯了一生中最大的错误,没有把小狐狸出了人命案的事情告诉温柔,结果害了温柔,把她送上了不归路。

2005-12-08 15:55:18




[69楼]:
我和温情坐飞机到青岛,她因为是平生第一次坐飞机,显得有些兴奋,不但供应的午餐全部吃光,还多要了两次饮料,结果就是跑了好几次厕所。
   我去泰国和广西的时候坐过飞机,因为前途险恶,根本没有半点兴奋的道理,这次,因为心里挂着小狐狸的安危,更是忐忑不安,非但不能兴奋,反而觉得很焦躁。
   依我看,坐飞机除了快没有其他好处,远远不如坐火车,当然是得在卧铺车厢了,人比较自由,活动空间大。
   特别是抽烟方便,在两节车厢的过道,随便抽,没有人管。
   在飞机起飞前,我和小狐狸通了一次电话,告诉了她我们的航班号和起飞时间,到了青岛,一出机场就有人来迎,我认得是她的司机,来医院看过我,就跟他上了一辆八成新的挂着山东牌子的三菱吉普,向崂山方向驶去。
   小狐狸永远不变的习惯,就是在海边的渔村租赁单独院落,在广西她一直这样,到了山东她仍然这样做。
   我不知道所处的具体位置,车子停在外边,我和温情下了车子,温情就搀扶着我进了院子。
   院子里站了四个马仔,人人一付如临大敌的样子,见到我进来,就都招呼“马哥”。
   我朝他们摆摆手,没有说话,进了北房堂屋。
   小狐狸住在北房的西间屋,很显然,堂屋的灶台烧着的火,通过烟道温暖了她的炕,我坐到炕沿上时,感到炕很热。
   小狐狸脸色苍白,蓬头乱发,靠在被罗上,静静地听我进来。
   因为温情在场,我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勉强笑道,你觉得怎么样了?
   小狐狸也勉强一笑,说,不行了,我撑着见你一面,也就放心了。
   温情吃惊地问,吴姐,你怎么会突然病成这样?好好的北京不待,怎么会跑到这个偏僻的地方来?
   小狐狸说,这个地方可不偏僻,这里离我的家乡不远。
   温情看了我一眼,没有再说话。
   我看着小狐狸嘴唇苍白,脸无血色,明显是小产大出血造成的,不由一阵心酸。
   小狐狸的司机很知机地说,一路上赶过来,也累了,东屋里稍微休息一下吧。
   又低声吩咐一个保姆样子的妇女说,你帮着吴姐换换衣服。
   我就和温情出来,进了东配房,在桌子旁坐下来喝茶。
   温情悄悄问我,怎么会这样,出了什么事情?
   我敷衍道,有一些债务纠纷,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我也是刚刚接到吴姐的电话,拖着这条破腿赶过来。
   温情默默地说,我一直感觉到你们几个人有事,包括温柔,你们都瞒着我。
   我说,生意场上,风云多变,难免一些纷争的,你身体不好,我们都怕你操心,所以除了咱们的那个小摊位,一般不让你过问这些事情,也是为你好。
   温情冷冷地说,河马,我觉得你和吴姐,不是一般朋友关系,我问过温柔,她一提就哭,我觉得你不要太过份。
   我火一下子就上来了,冷着脸子说,你懂什么,别在这里唠哩唠叨,我可烦着呢。
   温情哭道,你跟我发什么火,你当我愿意过来呢?
   我说,温柔要你过来,我又没说带着你,最好,你在这里老老实实待着,少说话的好。
   司机就进来说,马哥,吴姐换了衣服,她要单独跟你交待一些事情。
   我就起身过来了。
   吴媛换了衣服,头发也笼过了,显然,还淡淡地涂了点唇膏,脸上也拍了些粉霜,人显得精神了点。
   小狐狸听到我又进来了,就伸出手来,我赶紧握住,重新在炕沿坐下。
   小狐狸说,河马,真对不住,咱们的孩子……没有了……
   她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我也忍不住流下泪来,说,你不要太难过。
   小狐狸抽泣了一会儿,勉强忍住泪,说,本来我还有一丝生活的乐趣,现在他走了,我还活个什么意思?
   我说,你不要这样想,你还这么年轻。
   小狐狸摇了摇头,说,本来,我的眼前已经是一片黑暗,河马,你能够体会一个人长期处于黑暗中的滋味吗?现在,孩子也没有了,警方又追捕得很紧,你说我能够逃到哪里去?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原本不是打算出国吗?
   小狐狸凄然一笑,说,买卖都折了,怎么出国,去要饭吗?
   我说,也不至于吧,虽然没有以前想象中的那样安逸,但是过一般的生活总可以的。
   小狐狸说,在公寓杀了那个王八蛋,警方现在肯定掌握了我的证据,追查下来,所有的产业都完蛋了,连账号都会统统封掉,我手里这几个钱够干什么的?这帮弟兄怎么办?
   我突然想到,小狐狸现在已经完全暴露在警方的视线之内,恐怕现在已经是通缉的要犯,那么,北京的那些产业肯定会很快被查封,而温柔还不知道,以为我这次来仅仅是因为小狐狸流产,快要死了。
   她要是做傻事,趁乱把小狐狸的产业过户到我的名下,甚至是她自己的名下,无异于自投罗网。
   作为小狐狸产业的经理人,已经有极大的牵连,要是再这样弄一把,那……我们死定了。
   我立刻起身,说,吴媛,你认为警方会马上查到北京吗?
   小狐狸说,一两天内不至于,但是很快就会查到的。我这次要你来,就是做最后的诀别,另外,你和温柔她们姐妹,也要立刻离开北京。我不知道你们手上有多少钱,我没有能力再帮你了,但是,你们要马上躲出来,一旦陷了,其他事情都抖落出来,就很麻烦了。
   我马上就拨通了温柔的手机,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接听,我觉得有点反常。
   我问,温柔,你在做什么,怎么这么半天才接电话?
   温柔支支吾吾地说,没有什么,我去了卫生间,刚刚听到电话响。
   我说,你马上离开北京,随便去什么地方,回头我会联系你。
   温柔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在哪里?
   我一愣。
   温柔接着问,你干什么去了,我到处找不到你,你是不是又跑到那些狐朋狗友那里喝酒,你给我马上回家。
   我立刻心里凉了。
   很明显,她已经陷了,被警察在旁边逼住套我。
   不过,很显然她没有交代我和温情坐飞机来青岛这件事情。
   我默默地挂断了电话。
   小狐狸在我旁边也隐约听到了温柔的问话,叹口气说,对不起河马,是我连累了你们。
   我摇头说,该是什么命,谁也摆脱不开的。
   小狐狸有点筋疲力尽地说,我现在已经控制不住局面了,遣散了大部分兄弟,剩下的这几个人,都是在T城时就跟着我的,现在大家亡命天涯,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河马,不要怪我狠心赶你走,你要和温情马上离开,不要回家找你父亲,那很危险,而且会给老人家带来麻烦。至于以后,就看你的命了,我相信你命大,能够逃过这一劫的。
   我说,温柔已经陷了,我没有任何办法搭救她。至于温情,她从来没有参与过我们的事情,警方一定会调查清楚放过她的。好在,当初一个玩笑,我们租赁摊位时,为了她高兴就用她的名字办理了一切,这恐怕就是她今后唯一的生存资本了。温情应该回北京去,她流落在外,会死掉的。
   小狐狸说,嗯,那把她送回北京去吧,我派人办理这件事。
   我说,她明天一到北京就会受到传讯,这里就很不安全了,我们要马上换地方。
   小狐狸想了一下说,我现在已经没有精力再动地方了,你带着温情先去青岛,过几天送她回北京,然后你就……
   我说,我不会回去的,我就在这里守着你。
   小狐狸沉默了。
   我说,把你的枪给我。
   小狐狸没有犹豫,从被罗下抽出枪递过来。
   我接过来揣在口袋里,说,这里,不用其他什么人了,你有多少钱拿出来打发他们都走,留一个保姆伺候你,我守着。
   小狐狸紧紧抱着我说,河马,我不想让你和我一起死,你守着我,我就知足了。等到我……你就把我抱到这里的海里就行了。
   我抚着她的头发说,你别怕,我和你一起下去。
   小狐狸已经泣不成声。
   良久,我站起来,说,我去跟温情谈,你打发你的人吧,就这样。
  
   我到东屋,温情正在紧张不安地等我,她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说,姐,我们出去到海边走走,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会告诉你,然后,明天就会有人送你回北京。
   温情惊恐地说,那你呢,你不回去了?温柔会伤心的。
   我说,走吧,边走边谈。
   我们就从屋里出
2005-12-08 15:56:21




[70楼]:
我们就从屋里出来,穿过院子,走向不远的海滩。
   路很近,但是我拄拐拖着一条伤腿,还是有点累。
   好在,海边的风不大,也不算太冷,我们就在礁石上坐下来。
   温情很可怜地看着我,不知道我会说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我点颗烟抽着,真的不忍心把我们过去所做的一切告诉她,我想,她做梦也想不到我和温柔干了这么多可怕的事情,她会吓晕过去的。
   我心情很复杂,但是,面对残酷的现实,我没有办法跟她交代温柔为什么会身陷囹圄,这是无法回避的。
   她也要面对警方的无数次传询。
   怎么办呢?
   我思考了半天,最后决定把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
   我无所谓了,因为温柔落到了警方手里,没有生还的希望,小狐狸已经是奄奄一息,看来挺不过这两天了,我还活个什么意思呢?
   我可以亡命天涯,但是这和当初的流浪生活已经截然不同,这是永无出头之日的逃亡生活。
   我决定和小狐狸一起死,一起葬身大海。
   过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有小报报导,广西毒枭,一落网,两个自杀的花边新闻,然后一切归于沉静,没有人再记得世界上曾经有过这样三个小人物挣扎过,值得记载的人和事被称之为历史,不值一提的就只能是过去。古往今来,过去的人也好几十亿了。
   我们,就像蚂蚁一样,不值一提地匆匆走过了自己这二十多年的短暂生涯而已。
   我抽完了一支烟,又点上一颗,心情很矛盾,不知道从何处说起。
   温情带着哭腔问,河马,你不是要告诉我,你和吴姐一起贩毒东窗事发了吧?
   我无奈地点了点头,说,我们都活不过这两天了。
   温情哇哇大哭起来,说,那温柔怎么办?她还怀着你的孩子,你就这样让她做寡妇啊?
   我说,温柔已经被警方逮捕了,她恐怕……
   温情惊呆了,扑上来厮打我,揪我的头发,骂道,你胡说,温柔不会干这种事情的,都是你们连累的她。
   我说,是我错了,温柔没有干什么事情,过一段时间就会放她出来的。今天,没有航班了,明天会有人送你回北京,警方传讯你,你没有任何违法行为的,不会和你过不去,以后,你就经营那个摊位,好好过日子吧。
   温情眼神发呆,扑倒在礁石上,昏了过去。
   我赶紧抱起她,把她在沙滩上放平,急忙用手去蘸了海水来,轻轻拍打她的脸颊。
   温情慢慢醒过来,抽泣道,河马,当初温柔跟你好,我就不同意的,你……
   我说,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再说也没有用了。我……很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温柔,你恨我也罢,也不能解决问题,以后就把我忘了吧……
   温情眼里闪着仇恨的光,喘着粗气说,我不会忘记你的,你这个混蛋,我会把你的所作所为,告诉你儿子。
   我低下头说,你,最好不要这样做,这对孩子没有好处。
   温情用袖子捂住眼睛,呜呜地痛哭起来。
   她断断续续地说,我们的……命,可……真苦啊……
   我除了叹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2005-12-08 15:57:38




[71楼]:
小狐狸把剩下的钱全分给了几个弟兄,打发他们走了,只留下照顾她的保姆。
   唯独她的司机,除了得到一笔不小数目的钱,还得到了那辆在莱阳买的二手三菱吉普,他最后的任务是送温情回北京。
   温情神情恍惚,仿佛变了一个人,她上了汽车,连看我一眼都没看,把头枕在靠背上,紧闭双眼。
   我默默地看着她,感到很愧疚。
   老实说,当初放弃唱歌,去卖摇头丸,是为了给她治病。
   但是,我不认识她是谁,完全是因为对温柔的感情,才走上了这条路。
   所有的过错都归咎于温情吗?
   这不公平。
   温情说过,宁愿自己病死,也不愿意看到温柔和我学坏,犯罪坐牢。
   以后发生的很多事情,不再与温情有关,贪婪、纵欲,使我和温柔在这个泥潭越陷越深。
   现在,一切都晚了。
   我看着徐徐开动的车子,默默祝福温情在今后的岁月里,能够坚强地独立活下去。
  
   小狐狸拿出她留下的最后一笔钱,让我支付保姆的费用,同时买一条小木船,她经过考虑觉得把她葬在海边会飘到岸上被警方发现,希望我把她送到远一点的海面。
   我决定把小船摇到尽可能远的地方,凿沉它,选择海底作为我们的归宿。
   小狐狸坚持不肯让我和她一起死。
   她很虚弱了,但是仍然费力地劝说我,列出三个理由:
   第一,温柔不一定会判处死刑,因为她实际上没有经手过海洛因,只有和我去清迈验过一次货,也只有满哥和宝福知道,满哥陷了以后,这样长时间警方都没有追到北京,说明满哥根本没有咬出我们。而且,我这也是第一次听小狐狸说,满哥已经被处决了。如果只是调查处温柔参与过经营酒楼、药房、酒吧、茶室,根本没有什么大的问题,最大的软肋在丁丙诺啡,但是有可能没有死罪。
   第二,温柔是否判死刑,孩子都会让她生下来,这是刑法规定的。当然我的想法很现实,让我父亲接过孩子的抚养权和监护权,毕竟我和温柔是登了记的合法夫妻,但是,我这样走了,对孩子一点不负责任,是说不过去的。
   第三,温情身体情况极差,无论温柔是判死刑还是大刑,经此沉重打击,让她独自经营摊位生活下去,近乎荒唐,没有人照顾她,她很可能不久于人世。
   小狐狸说,你陪我死,不是什么壮举,而是懦弱,逃避责任,我不希望我爱的男人这样。
   我犹豫了。
   说老实话,我和小狐狸一起葬身海底的想法,不是一时冲动,我真的厌恶了生活,不知道一个被通缉在案的人,怎样继续生活下去。我恐怕连自己都朝不保夕,怎么去照顾他们呢?
   孩子,就像俗话说的,儿孙自有儿孙福。
   温情,我寒心了。我不埋怨她的过去,但是我不想,也不可能对她的未来有什么兴趣。说得损一点,她活到现在,已经赚了几年了。
   唯一的,我不能释怀的,就是温柔很可能不死。如果她要不判死刑,我无论如何怎样挣扎,也要活下去,等到她刑满出狱的那一天。
   哪怕是二十年。
   小狐狸也很矛盾,她有点害怕最后的时刻,如果我能陪她当然好,但是她又不愿意我死,当大限将至时,她说这些天几乎没有想别的,就是考虑这个问题,她说她要她爱的人活下去。
   她忧伤地把头靠在我的肩膀,用手轻抚着我的脸,说,河马,你年轻,命硬,相信我,你一定能够逃过这一劫。改名换姓去逃吧,你没有命案,警方很快结案就把你忘记了。
   我听信了她的话,但是,以后会证明,警方从来就没有忘记过我,不遗余力地追捕我,使我吃尽了苦头。
  
   保姆走了,小狐狸轻声说,抱我到海边去。
   她小产后太虚弱,我连被子都抱起来,裹着她走出院门,在落日的余晖中拄着拐,慢慢地走向海边。
   我们在沙滩上坐下来,这里离城市的海边浴场很远,到了傍晚时分,空旷的海岸,没有人影。
   小狐狸躺在沙滩上,靠在我的身上,虚弱极了,可是脸色却红润了一些,我很心疼,一直握着她冰凉的手。
   我们坐在沙滩上,望着被落日映红的海面,那波光粼粼的海波阵阵涌来,仿佛要接收垂死的人。
   我生性不浪漫,但此情此景,却突然觉得很诗意。
   有时,死也是一种奢侈,能和相爱的人一起长眠海底,大概是最浪漫的。
   小狐狸靠在我怀里,轻声说道,河马,我觉得自己很幸福。
   我紧紧抱着她,说,我也是,媛姐,我给你唱首歌吧。
   小狐狸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微笑说,好,我喜欢海,给我唱首关于海的歌。
   我抚了抚她的头发,说,嗯,我给你唱许巍的《秋海》,但是你不要再哭。
   小狐狸说,嗯,不哭。
   于是我沙哑着嗓子开始唱:
  
   黄昏的海风吹起
   轻拂我此刻舒缓的心
   天边金色的夕阳
   将这温暖的时刻染红
   倾听飞鸟的歌唱
   心随大海的节奏起摆
  
   曾经茫然孤单的时光
   我已习惯承受隐忍
   为何此刻欢乐的心
   却又忍不住想哭泣
   无限宽广的星空
   将爱就在一瞬间
   点燃颂听大海的歌唱
   心在辽远的星际起舞
  
   曾经茫然孤单的时光
   我已习惯承受隐忍
   为保此刻欢乐的心
   却又忍不住想哭泣
  
   唱完很久,很久,我们都没有说话。
   其实我们都哭了,小狐狸的肩膀在颤抖,我轻轻地替她拭去眼泪。
   小狐狸突然问,河马,天堂冷吗?
   我哽咽着说,不,天堂是暖的,还有我,和我们的孩子。
   小狐狸的身子有点凉,河马,你吻我好吗?
   我鼻子酸了起来,轻轻吻上她,她的嘴唇凉凉的,有点甜。
   小狐狸突然伸手摸上我的脸,柔柔的说,河马,天堂的孩子有我陪着就够了。我爱你,爱到不愿意带走你。能在你怀里渡过最后一刻,我已经满足了……
   眼泪爬上小狐狸的面庞,她的面色更加苍白。
   我紧紧的抱着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如此渺小,心爱的女人即将离去,我却救不了她。悲伤透体,如果可以,我宁可代她去死。
   小狐狸虚弱的靠在我身上,挣扎着说,河马,我今生只有这么一个要求,为我活下去,不然我在天堂也不会开心的。
   泪水模糊了我的眼,很久很久,我终于点了点头。
   小狐狸颤抖的说,河马,你点头了吗?我看不见,但是我感觉到了。
   我突然觉得胸口一阵巨痛,揪心的痛,原来生离死别痛入骨骼。
   河马。
   嗯。
   给我再唱一首歌好吗?
   好,想听哪首?
   《小城大事》,上次在酒吧我听你唱过。
   好,我给你唱:
  
   青春仿佛因我爱你开始但却令我看破爱这个字
   自你患上失忆便是我扭转命数的事
   只因当失忆症发作加深
   没记住我但却另有更新蜜运
   像狐狸精般并未允许我步近
   无回忆的余生忘掉往日情人
   却又记住移情别爱的命运
   无回忆的男人就当偷厄与瞒骗抱抱我不过份
   吻下来豁出去这吻别似覆水
   再来也许要天上团聚
   再回头你不许如曾经不登对
   你何以双眼好像流泪
   彼此追忆不怕爱要终止
   但我大概上世做过太多坏事
   能从头开始跪在教堂说愿意
   娱乐行的人影还在继续繁荣
   我在算着甜言蜜语的寿命
   人造的蠢卫星没探测出我们已再见不再认
  
   我下来你出去讲再会也心虚
   我还记得到天上团聚
   吻下来豁出去从前多么登对
   何以双眼好像流泪每年这天记得再流泪
  
   小狐狸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地说,“我还记得到天上团聚”,河马,你要记住这句歌词……
   我哽咽着点头,我不敢想像失去她的痛苦,说,媛,我会记住的。
   小狐狸的声音断断续续,河马,我好冷,我大概是要走了,我不怕……可以死在你的怀中,你……答应我……下辈子也要爱我…
2005-12-08 15:58:58




[72楼]:
我突然泪涌泉出,心痛得无法呼吸。
   我用力握着她的手,说,我答应你。
  
   我知道,她永远也听不到我的声音了。
  
   我艰难地把她抱到小船上,揭开缆绳,向大海划去。
   没有风,天越来越黑,我不知道划了多长时间,终于完全不见了海岸线。
   我感到天水相连,在这包围中,只有我和小狐狸委身于一叶小舟上。
   终于,我开始梳拢她的头发,为她拽平衣裳,她,平时是很讲究穿着的,总是干净利落。
   我把她轻轻放入水中,她仰面躺着,慢慢飘去,就像睡熟了……
   我禁不住大哭起来。
   夜幕,渐渐侵吞了她……河马必须立刻离开这个小渔村,因为这里很危险,警方随时可能出现在这里。

他考虑去北京安排温情,还是先回家乡,他觉得温情一回到北京就会被传讯,而且,住家、摊位都可能被警方布控,最后他决定先回家乡去。

河马在青岛的一个过街天桥花一百块钱做了个假身份证,也不敢搭乘飞机,况且,他身上没有多少钱,不能这样浪费,在青岛郊外的公路上搭乘回家的长途汽车,离开了山东。

回到家乡,河马不敢再用手机与爸爸联系,他想,给爸爸带来的麻烦够多的了,一个副市长的儿子闯了这样大的祸,他在市政府的日子不会好过。

但是,河马必须和他联系,有可能的话,见上一面,因为温柔生下的孩子,必须有抚养人和监护人。

温情,河马不敢奢望她能够担负起这个责任,当然温柔生的孩子她一定会像自己亲生的孩子一样对待的,这一点河马毫不怀疑,但是,她没有这个能力。

河马和温柔是合法夫妻,他爸爸无论怎样怪罪他胡作非为,孩子,老人家一定会抚养的,这个河马很清楚。

以后,对于这个社会来说,河马就是黑人,没有户口,通缉在案,他不求助于爸爸,自己没有办法抚养这个孩子的。

另外,河马也抱着一线希望,看看爸爸是不是能够找找关系,请个有名的律师,能够把温柔从绞架上解救下来。

河马想过了,哪怕判她二十年大刑,他也争取活到她出来的那一天。

他用公用电话拨通了爸爸的电话。

电话中传来爸爸焦急的声音,问他怎么回事?

河马说,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您在北京,还是回来了?

爸爸说他在北京,莫名其妙你就失踪了,接着温柔被逮捕,现在温情也被拘留了,正在调查。他接到市委的通知,要求他配合公安积极寻找河马,劝河马投案自首。

河马不可能投案自首的,因为那意味着死亡。

爸爸甚至没有发火,但是河马明显感到他的愤怒和压抑,他只是问河马一句话,你自己认为,你犯的罪到什么程度?是死罪吗?

河马说,我真的是没有办法简单解释清楚,总之为了温柔和温情的病,我需要钱,做了傻事……

他打断河马,就是一句话,是不是死罪?

河马说,是。

他沉默了。

河马明显感到他的绝望。

过了一会儿,又问,温柔呢?

河马说,她只是在我们经营的一家药房卖过镇定类药品丁丙诺啡,这个国家规定不属毒品,只是在经营权限上违法了,但是,她没有贩卖过海洛因和冰毒。

他低声说,是这样。

又是沉默。

河马想他在做最后的抉择。

终于,爸爸说话了,温柔,我会去找好的律师为她辩护,最后的结果没有把握;孩子,我会和你吴姨把他带大;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处理,我的意思是自首,但是你不想死,也只能自己照顾自己了。

河马说,我明白,给您添麻烦了……

不要再废话!

他终于忍不住大声呵斥河马,早知道这样,当初为什么干傻事?你……好自为之吧……

他挂断了电话。

河马知道,这件事情会给爸爸带来很大麻烦,甚至会影响到他的政治命运,但是,事已至此,河马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或许,河马和温柔不回这趟家,不去办理结婚登记,就不会给爸爸带来什么麻烦,因为河马离家出走多年,他的同事和邻居都知道,他们几乎已经断绝父子关系了。

话说回来,如果这样,河马也绝对没有办法将自己的孩子托付给他,他也不会接受这一突如其来的事实。

河马放下电话,交给了报刊亭话费,立刻离开了那里,去了长途汽车站。

河马要买票尽快离开这里,但是,诺大的中国,他不知道去哪里。

回广西是自寻死路,去北京同样是自寻死路,这两个他最有感情和寄托的地方,最熟悉的地方,都将是他的坟墓。

河马在车站的一个角落里,掏出了两枚一角硬币,默念着:

双正面,北;

双反面,南;

正反面,东。

抛了起来,落在地上,只有一枚,另一枚滚呀滚呀落进了雨水沟井里。

妈的,晦气。

河马捡起正面朝上的硬币,去买了往关外的车票。

闯关东吧,抓住,就客死他乡,哪里的黄土不埋人?

离开出生和生活过的这座城市吧,发誓,这回真的永远也不回来了。

与上次不同的是,河马怕再给爸爸添麻烦。

走了,坐在长途汽车上,河马回头望着这座城市,看着弯曲的潇河,觉得上次离家出走时没有这么多的留恋。



修改于:2005-12-8 20:02:31
2005-12-08 15:59:39




[73楼]:
没人看哦,那我不贴了!郁闷!
2005-12-08 16:38:55




[74楼]:
在去大连的车上,对今后的生活有个盘算。
   首先,我手里就有六千多块钱,这是我从北京飞到青岛前,温柔给我的五千,加上小狐狸最后一笔结保姆的帐和买小船剩下的一千多块钱。
   这比我当初认识温柔的时候,自己唱歌攒下的钱少了一半。
   今非昔比,那个时候,我虽然挣扎在社会最底层,但是,我无忧无虑,每天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够钻进酒吧唱红了,再参加个青年歌手大奖赛什么的,能够一夜成名。
   很幼稚。
   也很执著。
   但是,我有机会。
   有微乎其微的机会。
   现在,没有了,我怕出名,怕人认出来。
   因为我是通缉在案的逃犯。
   虽然我做了假身份证,虽然东北这地方我举目无亲,远离同学朋友,但我还是要万分慎重。
   如果,我不犯任何错误,哪怕是交通警察我都不去和他打交道,警方很难抓到我。
   因为我没有命案,在贩毒案中既不是首犯,恐怕说是主犯都很勉强,货不经我手出入,都是小狐狸一手安排,最多,我就是她的情人加马仔,负案在逃。
   警方不会把我列为很高级别的通缉犯的。
   重要的是,我不能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再和警方打交道,哪怕别人认错了人一板砖把我脑袋开了瓢,最先要逃离现场的是我,而不是别人。
   要想活下去,就得真忪,而不是装忪。
   我会不会再回到地下通道去唱歌赚钱呢,绝对不会。
   我手头的钱虽然比那个时候少了一半,那个时候我有一万多块钱都不敢投资做买卖,怕被人坑,怕被人骗,但是,我手里现在只有六千块钱,我可以做生意,因为这两年的摸打滚爬,不是白白浪费光阴的,我积累了一定的生活经验,也使自己心里有了谱。
   我在百脑汇,就见过有人做无摊位的小本生意,交了一定的押金,就可以拿到CPU、光驱和其他硬件,挨个摊位问,有要的就留货打收条,过些日子挨家结账,没有什么风险,也能够赚钱,比打工赚钱是真的。
   我手里有六千块钱资本,还不能投资?
   积累的经商经验不多,但还是比这六千块钱价值高得多。
  
   我不怀疑自己的生存能力。

  
   2.
  
   我在车到大连之前下了车,我不会选择大连这样的大都市去冒险,因为那个地方对其他人来说也许充满机会,对我来说,就是增加了危险的成份,我在一个临海的小镇子上下了车。
   我先找家农民房付了很少的租金住了下来,然后就去登记办理临时营业执照,我要租个哪怕是天下最小的街道门面房开早点摊,只要雇一个会炸油条的人就行。
   结果,我雇了两个,是夫妻老两口。
   老头炸油条、油糕,老太太熬粥、做豆浆、包肉馅包子。
   我管招呼客人,收钱。
   每天早晨三点钟就起来,忙到五点来钟,就有人来吃饭了,除了路过镇子的司机,主要是附近一家肉联厂和一家酒厂的职工光顾,另外,六点半钟以后,附近的小学生会来买茶鸡蛋和油条、豆浆,吃完了去上早自习。
   一般,十点来钟就收摊了,我不做午餐,也不雇会炒菜的厨师炒菜。
   很多小饭馆赔钱,就是认为做了早点,应该供应午餐,然后是晚餐,一直到深夜,有生意做就多做,多做多赚钱。
   最后结账,月月赔钱,开不出人家厨师和服务员的工资,或者支付不起房费。
   这地方购买力不行,午餐和晚餐都不能翻台,租很大的屋子摆上桌子,大厨小工、服务员一雇,每月死赔不赚。
   我就做早点,屋里除了支锅,连一张桌子都摆不下,桌子摆在屋前便道上,只要收摊打扫干净,没人跟我过不去,看在我交管理费的面子上,居委会的大妈挺照顾我。
   收了摊,老两口回家歇了,我也回去补一觉,睡到下午三四点钟才起来,随便吃点东西,然后就去一里地外的海滩,在杳无人烟的海滩上一坐就是一晚上,快十点钟才回去睡觉。
   我不看电视,从来不看,没兴趣。
   我除了在海滩上弹吉他唱歌,就是静静地躺在那里听CD,音乐,是我毕生的喜好。
   也许,有一天我坐了牢房,失去了听音乐的权利,我会发疯的。
   我怕坐牢,只要就是不能抽烟和听音乐,当然,在那里,也将与女人无缘。
   我每天坐在海滩上,就是想两个人,想活着的牢里的温柔,和死去的海底的吴媛。
   当然,有的时候,我也会想爸爸,甚至吴姨,但是,我不怎么想温情。
   我甚至有的时候很怀念被留在北京的宝贝混混。
   看起来,我当初是很功利的,甚至有点虚伪,那么卖力气地拼命去赚钱,给温情治病,主要是我爱温柔,我所有的付出都是为了她,恐怕,没有温柔,就算我认识温情也不大会管她的事情。
   温情是个很正直的姑娘,但是,正值的姑娘不一定可爱,对吗?
   你在生活中会碰到很多这种正值、单纯的小姑娘,不过,通常她们不会引起你的注意,如果有的话,最好不是烦躁。
  
   我突然想到,天呐,虽然这个大姨子说话不招人待及,但是她毕竟是温柔的亲姐姐啊,两个月下来,她现在到底是死是活呀?
思前想后,我觉得应该给温情打个电话,问问她的情况,另外,也打听一下温柔的消息。
   我不敢给我爸爸打电话,遭训斥是一方面,主要是可能他的手机也会被监听,尽管他是副市长,也不过是个副县级,没多大官,监听的可能性是存在的,如果一旦监听到我和他保持联系,那对他是很不利的。
   温情的手机被监听的可能性更大一点,我考虑了半天决定到大连去找个繁华的地方,用公用电话和她通话。
   这天下午,我睡觉起来,没有去海滩,而是搭乘私人中巴,跑了两个多小时,到了大连,大约在晚上六点钟,估计温情收工到家了,就找了个繁华路口的报亭子,拨通了她的手机。
   温情接了电话,听到是我的声音,沉默了片刻,问道:“你在哪里?”
   我说:“这个电话不方便,你现在到家了吗?”
   她说:“快到了。”
   我说:“你下了公交车,不要回家,去那个小餐馆,你懂吗?”
   她惊讶地说:“你在那里吗?”
   晕,她连来电显示都不看一眼,居然认为我在北京。
   我挂断了电话,离开报亭子,就上了一辆公交车,坐了几站地下来,另找了一部公用电话,拨通了我常喝酒的那家小餐馆的电话。
   那个电话号码我很熟悉,因为一个常和我一起打牌的朋友,因为欠人家钱,怕追债,常年不开手机,用BP机,要想找他就得呼他,他看到是我才回电话,我没少用小餐馆的电话呼他。
   打通了小餐馆的电话,服务员叫来了站在门口的温情,这才又说上话。
   温柔现在立案调查,正在审讯期间,根本不让温情见,我爸爸又去了一趟北京,告诉温情,审讯告一段落,可以取保候审,即便判刑,也会允许取保监外隔离,生完孩子,过了半年哺乳期,入监服刑。
   这是温柔的大概情况。
   温情一边说一边哭,说她遇到麻烦了,那个王长河因为警察去百脑汇传讯温情,知道了一些情况,看我不在,温柔也被逮捕,就欺负温情,除了要回去了手表,还总是收工以后路上截她。
   我气得够呛,要是我在北京,把那臭小子打出屎来,但是现在我回不去,没办法。
   我问温情:“他不是喜欢你吗?怎么会这样?”
   温情说:“手表都要回去了,他根本不是真心和我谈恋爱了,总是动手动脚的。昨天我大声喊了,他才放手说没有别的意思。我很害怕。”
   我想了一下,说:“你别干这个摊位了,退租吧。你去我家,我爸爸会安排你住下,安排你读书。”
   温情说:“伯父来说过这个事情,我觉得自己不挣钱,吃住在你家里不象话。再说,过几个月,温柔无论宣判结果如何,都可以取保候审了,一定不能出北京,就在咱家,我得在这里陪她,以后还得伺候月子。”
   我说:“还早呢,到时候你再回北京就是了。现在你去我家,报个短期的英文班先学习。”
   温情犹豫了半天,说:“我不劳动,吃闲饭怎么行。我不去。”
   我只好说:“那你要小心安全,再熬一段时间,温柔取保了,我爸可能会让吴姨过来陪你们。”
   温情哭道:“那这段时间……你就不管我了?”
   我倒吸了口冷气,是不是警察在旁边套我?
   我说:“明天,我
2005-12-08 18:29:36




[75楼]:
我说:“明天,我再给你打电话。”
   放下电话,扔给看电话的老太太十块钱,就赶紧离开了那里。
   回到小镇,夜里睡不着,我反复回忆温情当时说话的语气,感到不像是被胁迫的样子。
  
   温情要是出事,温柔是不会饶恕我的,我决定冒一次险,让温情来大连。 通知温情来大连,我要很慎重很小心地接她。
   过了一个星期,温情办完了退租手续,把我们家的房费预付给房东三个月,就带上混混上了火车来到大连。
   我绝对不敢进站去接她,约定了一条站前的街道,躲在一间小商店看着她拖着带轮子的旅行箱过去,我看后边有没有跟踪的人,等到她走得快没影了,才出来招手截了一辆出租车,追上她让她上来,然后去了长途汽车站,换乘长途车回到我藏身的小镇子。
   我原来住一家农民院里,七间大瓦房就老两口带个孙女住,我租了一间,现在温情来了,就又租了一间,这里租金很便宜,开早点铺子挣了钱,支出不成问题。
   一度,温情因为生活好了,心情也好,脸色很不错了,出事以后这一段时间,又熬成了蜡黄脸,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
   我不准她出工,要搭把手帮着包小龙蒸包也不准,撵她去睡觉,希望她能够缓一缓劲儿。
   我少不了跑到旧货市场去买了台人家淘汰了的旧彩电,让她解闷儿,反正她自己住一间,影响不到我。
   我打算,让她在我这里住一段时间,等到温柔那边差不多能够取保出来,让温情给我爸打电话打听着,就可以回北京了。
   谁知道,在这里也住不长久,很快镇子上的人就来找我麻烦了。
  
   镇子上有几个游手好闲的小痞子,总上我这里来蹭早点吃,从来不给钱,我也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去理睬。
   我打定了主意,决不生事,不跟警察打交道。
   就算有人找我收保护费,只要能够承受,也忍气吞声地交,吃亏是福吧。
   问题是这几个小子不弄这个,这个有一定限度,他们借钱。
   这个,可就没完了,赌起来,输了钱就跑到我这里来借,借了你就甭想他会还,这怎么受得了?
   依我的脾气,过去早开揍了。
   现在,不行了,打起来的话,连违反治安条例刑事拘留,都可能要了我的命。
   惹不起,躲得起,三十六计,走为上。
   退掉了门面房,退掉了住房,我和温情带着混混,离开了小镇,去了涟海市。
  
   新的买卖,我考虑了一夜,就做出了决定,干速递。
   最基本的考虑就是不能再做街面的小买卖,省得受当地人的欺负,要办小公司。
   以前住地下室的时候,楼上一层都是小公司,其中就有速递公司。
   速递公司就是雇一帮农民孩子,专门雇没有文凭、没有技术的新进城的农村孩子,干本城速递。
   他们带着小红帽,或者小黄帽,骑自行车从甲公司取一份文件,或者价值较低的小礼品,送到乙公司去,每单收十块钱。
   办这个公司投资很小,租间房子,安上电话,就在小报上花几百块钱打广告,有要送件的拨来电话,设一个调度接听电话并作记录,然后给速递员派活儿,就这么简单。
   温情支持我搞这个,并且,她愿意干调度,接电话,派活儿。
   我们雇了五个小伙子,都是十七八岁的农村孩子,大连、普兰店一带的人,来涟海市打工不长时间就把城里路线很快都摸熟了,工资也低,三百块钱基本工资,其它计件提成,多送多挣。
   一个月下来,活儿就忙不过来了,又增招十个速递员。
   一切顺利,利润很不错。
   要是世界上的事情都如此简单,那么就写本生意经算了,没有小说这回事,但是,赔货、抢单,事情一件一件接踵而来,麻烦不断。
   我没有想到,这样一间小小的速递公司,会让我因为解决赔件纠纷认识了那么多大公司的高层主管,也因为与别的速递公司激烈地竞争而不断扩大自己的队伍而形成了一种势力。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注定我就不会走正道了。
  
   不知不觉,我就又重新走入了黑社会 业务迅速地扩张,已经不仅仅是招聘多少速递员的问题了,因为,管理成了一个问题。
   我和温情都只做过摊位生意,没有管理员工的经验。
   现在,速递业务已经不限于从甲公司取个文件,送到乙公司那么简单了,很多公司开始委托我们送实物,这就麻烦,没有放着生意不接的道理,但是速递这些实物,那是有价值的,搞不好要赔钱的。
   送文件之类,固然是不能丢单的,那很得罪客户,但是跑单是不会的,因为速递员拿跑了那些文件没有用处,机密文件人家也不会委托速递公司来做,都是一般的文件而已,或者是一些书籍杂志。
   但是速递实物就不行了,速递员每月三百块钱的基本工资,就算是月底,他也可以放弃这份薪水,把你价值千元的东西拿跑,一去不复返,那公司就得赔偿人家。
   温情发愁地说:“河马,你看怎么办吧,光靠员工的自觉性是没谱的,丢了东西,我们这点本钱三赔两赔就光了,只好关门大吉。”
   我想了想,觉得去问别的速递公司,人家是绝对不会告诉你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的,只好采用土办法,押金制。
   所有的速递员,不论先来的还是后到的,一律定为一级速递员,只能速递无个人价值的文件、信函和小礼品,要想送实物,就得交押金升级,交三百元定二级,交五百元定三级,交一千元定四级。
   某个公司要求送一个液晶显示屏,价值两三千元,那就得派四级的两个速递员去取货送货,不怕他们拿跑了,合起来有两千块钱押金在公司。
   当然,员工交押金升级绝对不会吃亏,送大活儿劳务费高,提成也就多,你送趟显示器,顶那些送文件的跑十趟了。
   谁不愿意多挣钱呢?
   交押金升级的不少,除非刚来打工实在没钱,一般都升了不同的等级。
   这个问题,被我轻而易举地解决了,挺得意。
   温情也松了一口气,一直板着的面孔,有时也露出一些笑容了。
   速递公司从早忙到晚,工作量很大,她一个人接电话当调度,很快就有点吃不消了,为了照顾她的身体,我决定再招聘一名调度员,最好是女职员,接电话比较有可信度,工作上会做得比较细心。
   应聘的一大堆,我挑了一个相对来讲岁数比较合适的,大概有二十五六岁,叫刘淑华,有张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业大文凭,普通话讲得也比较好一点。
   其她岁数太大和太小的应聘者,都打发了。
   这人很勤快,有礼貌,但是从来不与那些速递员开玩笑,每天忙忙碌碌的很努力。开始的一段时间,我和温情对她是很满意的,但是很快就发现,这家伙喜好文学,搞什么文学创作。
   在我眼里,喜欢搞文学创作的家伙,都是些想入非非、神经兮兮的人,好高骛远比我厉害,名利思想也很严重,总之,就是一些不安分守己、不满足现状的怪物。
   刘淑华每天一上班就忙个不停,接电话、派单,从不偷懒,但是稍有余暇,她就会脑子开小差,琢磨她的所谓作品。这就难免出差错,粗心大意的毛病暴露出来了。
  
   她给我带来了第一单高达数千元的跑单赔款。
  

2005-12-08 18:35:17




[76楼]:
刘淑华又派错单子了。
   一个一级的速递员,没有交一分钱押金,被她派去金冠商贸公司取一箱羊绒内衣,送到涟海商场补货,这要是弄走了,损失好几千元。
   温情气得什么似的,让她马上去涟海商场查货。
   刘淑华红着脸匆匆忙忙走了。
   我默默地看着这一切,没有说话。
   有什么用,这连亡羊补牢都算不上。
   温情气呼呼地说:“一天到晚晕忽忽的,也不知道她想些什么。一有闲工夫就在那里写字,写那些‘隆隆的车轮从枕上碾过’之类的东西,那是诗啊?饶了我吧。”
   我踱到刘淑华的办公桌旁,看到她因为走得匆忙而忘记了锁抽屉,犹豫了一下,觉得既然是办公场所,这抽屉是放派单用的,不能够完全算是她的私人用品,就慢慢抽开露着一条缝的抽屉,随便看看。
   一摞派单上,放着几张绿格子稿纸,我怕是情书,没有立刻拿起来看,如果真是的话,那不合适,但是我只扫了一眼,就已经断定不是什么情书,而是一篇她写的小说。
   字迹清秀,我饶有兴趣地读了起来。
  
2005-12-08 18:38:30




[77楼]:
《雪舞幽梦》
  
   1.
  
   窗纱飘动,显示她生命的轨迹。
   很单调,是吗?
   我想,是的。
   她受了外界的影响,暖风在亲吻她呢,所以她就兴奋起来,显示她的欲望和快感。
   本来,她是安静的,一直优美无声地垂着,现在,外界的因素使她活跃起来。
   “林夕,你在想什么?”宁微笑着问。
   这个时候,他还在慢条斯理地运动着,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我早已没有了感觉,至少,是有意漠视了那种感觉。
   人在一起呆得太久,就会失去感觉。
   好像每天都用双手,却很少去注意它。
   “盖儿丁,你说任何物体都是时间长河中短暂聚集的幻像,那么它的活动是靠了外力 支持,还是本身的欲望呢?”
   宁沉默了片刻,说:“很显然,欲望的实现要借助外力的因素才能够达到。不过,外界的因素也是欲望产生的推动力。孰前孰后,不好说,好像复杂到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程度。这个问题,据说全世界的科学家争论了几百年了。”
   我叹息了一声,没有继续讨论。
   这本来是个很具体的问题,但是你和宁探讨,就一定会感到很抽象。
   我对他的言论和行为,越来越感到厌烦。
   这真是个不祥之兆。
   同居两年,就处到了这种地步,我不敢想象和他结婚,厮守终生。
   他射了,缓慢而自然地射精。
   没有激情,没有高潮,却能够在我为他无偿提供的异性躯体内, 舒缓地完成生理行为。
   他说,不射,久了会阳萎。
   我找不到当初他野兽般的猛烈感觉,他也是。
   在稳定的躯体温床上,他在慢慢衰老
   我推开瘫软的他,起身走向浴室,任凭他那点清亮稀薄的液体顺着大腿流下。
   打开花洒轻轻冲洗,我在想,我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采取避孕措施了,也许,怀孕会是我们一种新的开端,不过,我现在已经觉得差不多是更加糟糕的开端。
   二十三岁,就有做老婆的感觉,还不糟糕吗?
   问题是,这种状况,恐怕是根本不用担心怀孕的。
  
   2.
  
   第三节是体育课,照例有几个女生例假免体,我在教室的讲台前坐着看书,督促她们在教室里自习。
   今天的体育课好像是短跑测试,学生们在窗外大呼小叫,很热闹的样子。
   免体的女生开始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什么。
   我抬起头来,看着她们。
   学生有期待的目光。
   “哦。”我醒悟过来,问:“是不是你们想出去为同学们加油助威,做啦啦队?”
   几个女生立刻兴奋地说:“周老师,我们作业都做完了,就让我们出去吧。”
   我点点头说:“可以,不要太大声喊,免得影响其它教室的同学上课。”
   几个孩子呼拉就涌向教室的门口,出笼小鸟一样飞奔而去。
   “免体。”我笑着摇了摇头。
   我努力看书,尽量使自己稳定在讲台边的座位上,但是,外边的哨声、呼喊声,足以使我难安现状,终于站起来走向窗边。
   特别是那清脆的哨声。
   我抱着胳膊站在窗前,深深地吸了口气,尽量使自己莫名的激动情绪稳定下来,
   这是个比与王宁做爱没有感觉还要危险的不祥之兆。
   他健壮、黝黑的胳膊高举着,袖子挽到臂弯处,有力地往下一切,同时嘴里的哨子激响一声,这一组的四名学生就起跑猛冲向终点,他看了一下另一只手握着的秒表,然后又注视测试的学生。
   一组测试完了,他过去拍拍一个学生的后背,说着什么,那是这组中落在最后的学生。
   我默默地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没有想任何事情,片刻,我的思维好像凝滞了。
   “周梦老师,午饭不要出学校吃,中午一点开教务会。”
   教务主任在教室门口喊了一声就走了。
   我机械地点点头,
  
   小说就写了这一章多,还没有写完。
   看不出是短篇小说,还是中篇小说,甚至是长篇小说,但是大致情况已经知道,是一个中学班主任厌烦了同居男友,开始暗恋体育老师的故事。
   俗得不能再俗的三角乱爱言情小说。
   我叹了口气,把稿子仍在抽屉里,心想,每天老想这些东西,不派错单子,那才叫奇怪了。
   不过,为这个炒她的鱿鱼,未免待人太苛刻了点。
  
   怎么办,不让她做调度,一个女人能够干什么呢?
   头疼。 我去了一趟涟海商场,丢了一箱羊绒保暖内衣,价值五千元。
     没有办法,只能赔偿金冠商贸公司。
     温情气坏了,主张刘淑华全额赔款。
     我说:“全额赔款?这要扣她好几个月的工资。”
     温情说:“一个月扣一半工资。”
     我说:“要是我,不来了。你最多把这个月的工资扣下。”
     温情说:“那怎么办,不能就这样算了吧?”
     我想了想,说:“可能她根本就不敢回来了。我在商场里转悠了一大圈,不见她的影子。”
     正说着,刘淑华回来了,进门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哭起来。
     温情还想说她,我摆摆手制止了。
     我问刘淑华:“你看这件事情怎么办?”
     没想到,刘淑华自己说:“我全额赔款,一分也不会少公司的。”
     我和温情都沉默了。
     对于我们而言,现在五千块钱不算少了,这和以前不一样,但是,刘淑华要是全额赔款,那她更困难,这是毫无疑问的。
     杀人不过头点地,我觉得工作上的失误造成损失,由员工全额赔款,有失公允,于是就说:“这样吧,你赔一半,公司承担一半。货款呢,按出厂价,也就四千块,我和金冠商贸公司去交涉。”
     温情没有表示反对。
     刘淑华也点头说:“要是能够逐月扣,就从我工资里扣好了。要是现在一次赔清,那我去借钱。”
     我说:“最好不要随便管别人借钱。每月扣吧,一个月三百来块,不影响你的生活,一年扣完。”
     事情就算解决了。
     没想到,一个速递员,最早来的,在旁边突然说:“老板,那小子我知道他住在什么地方,我带你们去找他,不能轻饶了他。”
     我很惊讶,一般来说,没有人愿意和老板站在一边,去跟打工的过不去,因为这不但得罪人,恐怕还要结仇。他能站出来维护公司的利益,很难得。
     我知道他叫马德刚,就说:“你说真的?那咱们去找他。”
     于是,我们就出来,去城外那个速递员租住的农民房找他。
     进门一看,那家伙躺在床上,头上裹着纱布,原来被车子撞了,没钱住院,缝了针回家了。
     我看那箱子羊绒内衣还放在床头的小桌上,于是就问:“你送不了货,怎么不给公司打个电话,你知道货不到位,我们有多着急吗?”
     这小子说:“我懵了,缝了针就被司机送回来了,想着这两天就去公司。我跟一个村的孙福财说了,帮我请假。”
     我叹了口气,虚惊一场。
     款额不大,但是通过这件事情,认识了几个人。
     孙福财被我炒了鱿鱼,这个叫王川的留用了,我给了他三百块钱营养费。
     医疗费是那个撞他的司机付的。
     马德刚,我提升了他做领班,刘淑华则仍然当她的调度。
    
     我去了金冠商贸公司,说明货品迟送的原因,向人家道歉,金冠商贸公司的老板没有太在意,表示继续合作。
     由此,我也就和金冠商贸公司的老板认识了。
     以前,签订合作合同是温情办的,我没有见过这个老板。
     金冠商贸公司的老板叫洪盟,涟海市商圈的人几乎都知道他,势力很大,我认识他以后,公司的业务迅速增加,很快,我这家小小的速递公司就起来了,也因此被其他几家速递公司嫉恨,由此拉开了先是正常竞争,后来演变为厮杀的序幕。
    
     在这个世界上,有的时候,好事就是坏事,坏事就是好事。
     这说法自相矛盾吗洪盟喜欢钓鱼。
   有一天,他打电
2005-12-08 18:39:47




[78楼]:
有一天,他打电话约我去玩,到海里垂钓。
   海滨城市,海鲜吃不完,对于洪盟这样的富翁,海鲜更是家常便饭,因此,很显然,他钓鱼绝不是为了贪图那几条鱼,而是一种情趣。
   洪盟有一条游艇,虽然比不上电影上的那些外国富翁的私家游艇那样豪华,餐厅、游泳池一应俱全,但是也是不错的,至少可以用餐,此外也有将近十套比较宽敞的卧室。
   我很土,不知道这样的游艇是哪个国家建造的,想当然地说:“是美国进口的?”
   洪盟一笑,说:“老美的东西总是做得宽宽大大,极其舒适,但是费油之外,维修费用很贵,不实惠。这是从韩国订做的。”
   我知道,他的公司与韩国的生意做得很多,想必是对方的公司老板帮他搞定的。
   游艇开向大海,钓鱼要到深海去,找到鱼群,那是很爽的事情。
   在航行的过程中,我们坐在后甲板的露天平台上喝酒。
   洪盟一共邀请了四个朋友,除了我,其他三人都在上船时介绍认识了,两个是他的同学,夫妇,在涟海巨石房地产开发公司工作,是高层部门经理;另一个是五洲食舫的老板。
   算起来,就我一个穷光蛋。
   不过,此前喝过两次酒,和洪盟很谈得来,所以他也不管我公司大小,叫上我一起出来玩。
   当初,和小狐狸一起打拼时,我有很多机会结交这种大公司的老板,甚至政府要员,但是不知为什么,我一直就没有兴趣和这些人周旋,觉得有点烦,除了在酒楼应酬,很少和他们私下往来,就算有人约我去酒吧喝几杯,也总是找理由推掉。
   或许,我生性恬淡吧,不太愿意趋炎附势。
   现在小狐狸走了,没人罩着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性情有些改变,很希望多结交一些权贵,哪怕是土财主,这世道,还不是有钱就好办事?
   既然洪盟看得起我,喝酒也罢,垂钓也罢,我愿意拿出时间来,大家在一起久了,自然就是交情,今后靠他们帮忙的地方很多。
   洪盟上船时,叫了几个女孩一起上来,开船很久,那几个女孩都在餐厅里打牌,一直没有出来。我想,那可能是一些夜总会坐台的女孩子,洪盟并不把她们当回事,这里说话聊一些公司的事情,就不便叫她们出来听。
   谁知道,过了一个小时,船停下来时,服务员送来了海杆,洪盟他们准备钓鱼了,就叫了那几个女孩子出来一起玩,一介绍,原来都是涟海市歌舞团的演员。
   赫,挺漂亮的女演员,想必平时追她们的男生也不会少,但是谁又会想到,她们也会穿着泳装来陪大款一起消遣,其中一个,没有十分钟,就把胸罩连同小裤衩脱得精光,坐在洪盟的腿上,一边喝酒,一边撒娇。
   我不会摆弄这种奇长无比的海杆,半天也没有钓上来一条鱼,他们都笑我笨。
   我无可奈何地看着游艇下边的海面,幻想着有一张渔网给我,潇洒地撒它一网。
   洪盟哈哈笑道:“我说,你就别煞风景了。说好了出来钓鱼的,你撒网弄个大丰收,还不把我鼻子气歪了。”
   我想想也好笑,只好安静下来,慢慢钓鱼。
   一个女孩走过来,扶着我的肩膀说:“大哥,我帮帮你呀。”
   我很久没有沾女人了,有点不自在起来。不过,我是不能露怯的,就很大方地说:“好呵,你愿意帮忙,钓上来以后,所有的鱼都送给你。”
   洪盟就说:“你他妈的真够土的,讨好女孩不是这样的。”
   我说:“侃山呢,洪哥。泡妞也要你教我?”
   洪盟大笑:“这也算泡妞?你想和她睡,进房睡去,别在这里弯弯绕,瞎耽误工夫。”
   我也忍不住笑了,心想,这孙子纯粹就是个流氓。
   女孩很文静,说:“大哥,你不用理他,我们钓鱼吧。”
   于是,大家钓鱼,相安无事。
   我发现,洪盟的其他三个朋友,每人由一个女孩子陪着,都在很认真地钓鱼,静静地看着鱼竿,慢慢喝着饮料酒,完全是休闲的样子。
   难得,这些平时忙得脚丫子朝天的人,偷得这一刻悠闲的时间,那种心情,是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难以理解的。
   钓了将近两个小时,还是洪盟打破了沉默,大叫肚子饿了,招呼大家吃饭。
   午餐是丰盛的,都是海鲜,酒也喝了不少,接下来的节目,自然就是午休。
   大家都各自进了自己的房间,我好奇地注意到,那对夫妇,居然带了两个女孩子一起休息。
   妈的,中国人进化真快,特别是这方面,接受新生事物可谓神速。
   你要是认为他们夫妇会半路打起来,那你就靠边站吧。
   陪我钓鱼的女孩,好像遵守着一条自然分配,或者说是自然结合的法则,吃饭的时候就和我一起坐了,到了进船舱休息,也没有半点犹豫地跟我一起进了房。
   她先冲凉,然后,没有穿衣服,出来一边擦试身上的水,一边偎坐在我的身边。
   我靠,是活人,那里忍受得住?再装,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孙子了,按倒了,一阵云山雾雨,当然就没有什么被翻红浪了,因为,板床上凉席子,妈的弄得我们两个身上都擦伤了好几处。
   这个洪盟,不地道。
   又冲过了,我们躺下来,她出奇地安静,就好像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靠在我的臂弯里,轻声说:“你要睡的话,我给你唱歌。”
   我说:“好啊,你随便唱什么,我都喜欢,只是一样,别唱摇篮曲,我受不了那个。”
   她扑哧笑了:“我知道你不缺乏母爱。我给你唱夜曲吧,拉丁风格的。”
   你别说,她唱的还真好,低低的声音,很浑厚,悦耳。
   我睡着了。
  
   下船的时候,我才想起来问她的名字。
   “苏静。”她甜甜地一笑。 温情尿血了。
  病情突然恶化,使我错手不及。
  在医院里,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她那蜡黄的脸,我有点心酸。
  而她,一直愣愣地望着天花板出神,很少说话。
  我和刘淑华分了工,白天我伺候,夜间由刘淑华来陪她。
  
  医疗费是个大问题,院方要求交四万元押金,我没有,就算把公司的周转资金都拿来也不够,何况,这种情况下,公司的运转更不能停下来,断了经济来源,已经不是我今后怎么吃饭,吃什么饭的问题,很可能温情的病会耽误在缺钱上。
  我得想办法筹措医疗费,当然,洪盟那里是最先考虑的。
  我不知道怎么开口提出借钱的事情,而且,也深深警惕会因为借钱而陷入欠人情份因此受制于人的境地。
  当然,以我目前的情况,四万元虽然不凑手,但是不算太大的债务,公司运营不出太大差错,还上是没有问题的。
  问题解决得出乎意料的顺利,洪盟往公司打电话约我吃饭,听说了温情病重住院的事情,马上就赶来了,并拿出一张十万元的牡丹卡给我,说:“河马,你姐姐的病一定会用钱,这个你先拿着用,不够再说。”
  大恩不言谢,我没有客气,只是拍了拍他的后背,一句话:“洪哥,今后用得到我河马的地方,看吧。”
  洪盟笑笑,没有说话,指了指护士台。
  我去护士台打听到住院部收费处在一楼,就去交了费用。
  
  晚上,刘淑华来接班,我跟她说:“你白天盯着公司的业务,晚上老在走廊里看书可不行,时间常了会熬坏身体。我送了护士长一点礼品,允许租用一个护工用的小床给你休息。你一定要睡觉,否则,我会雇义工把你替回去,你就不用想来了。”
  刘淑华答应一定休息。
  自从那次跑单事件以后,因为刘淑华主动回公司要求承担全部经济责任,温情对她的看法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她们一直处得不错。现在,温情病倒了,她不愿意理睬我,只能和刘淑华说说心里话。
  刘淑华大概是她目前唯一的朋友,唯一可以倾诉的人。
2005-12-08 18:42:00




[79楼]:
这样,熬了将近一个月,温情越来越不行了。
  进口药都用了不少,仍然止不住颓势,她全身都开始浮肿,出现尿毒症的症状。
  当初的换肾手术不能说不成功,但是,做这种大手术的人,有的能够活很多年,也有的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发作,一发不可收拾。
  温情活得太累了,心境一直不好,这对她的病有很大的影响。
  想起来,这里边我有很大的责任。
  虽然说,走了这么多险路,与筹集医疗费用不无关系,也是为了她,但是,毕竟我和温柔都陷入黑道太深,加上我和吴媛的一些私情,使温情的心理状态受到很大影响。
  为此,我很自责,也很无奈。
  温情很少与我说话,特别是住院以后。终于,就在她走的那天早晨,我看她突然间精神很好,我觉得不妙,听说过回光返照这回事。就主动问她,想不想温柔,温柔快保外就医了,我就是冒再大的风险,也要送她回北京和妹妹团聚,并且要求吴姨来北京照顾她们姐妹。
  温情只是默默地摇头流泪,终于说:“我好怕睡觉,怕一觉不醒。谁来照顾温柔呢?”
  当天晚上,医生说呼吸兴奋剂加太多不行的,但是,撤了她就立刻支撑不住了。
  这种情况下,我和刘淑华交接班,我不敢走。
  
  温情走的时候,握住我的手,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河马,我不恨你。你要好好照顾温柔温情走了,我更加惦念在北京被关押的温柔。
  在温柔妊娠期间,我不会把温情病故的消息告诉她,以免对她造成太大的打击坐下病。但是,温情不到北京去伺候月子是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的,以温柔的精明,瞒过她很困难。
  目前,她的状况我也不了解,不知道如何判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保外就医。
  我没有别的渠道打探消息,而且贸然行事对我自己来说也很危险,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与爸爸取得联系。
  我当然要把温情病故的消息告诉爸爸,否则,温情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也是说不过去的。
  伺候温柔月子,大概就要托付吴姨了。
  想到先前对她的冷漠,我自感惭愧。
  人,永远不要把话说得太绝,更不要把路走绝,不一定什么时候,你就会三百六十度转个圈子,回到原地的。
  我想,吴姨不会跟我计较以前的事情,自从我回家以后,她和温柔处得还是很不错的。
  另一方面,我也想到温柔先前一再要求我们回家的做法,使我更感到她做任何事情,都会想清楚后路,布置一切。
  唉,可是她现在身陷囹圄……
  
  我现在不用选择街头报亭子与爸爸通电话,用手机就行,但是我不敢用涟海市那张卡来打,而要去大连买张不记名的续费卡来打,而且,由于漫游所在地也会被记录,我就只能在大连找处僻静的地方。我会在简短通话之后立刻消失在这座大城市中,然后悄悄回涟海。
  我交待过刘淑华打理业务,就独自一人去大连,这种事情,是万万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的。
  选择晚上通话,是估计爸爸下了班回到家里了,但是,拨通电话以后,是吴姨接的,她惊喜地问我在哪里,安全不安全。我不能告诉她自己在哪里,只能告诉她自己目前很安全,生活状况也很好。并且,用最简练的语言讲了一下温情病故的经过。
  吴姨沉默了一下,半晌才说:“你要料理好她的后事,把骨灰保存好,将来好对温柔有个交待。”
  我答应一定会办好。
  吴姨告诉我,爸爸不在,去北京开会了,顺便办理温柔保外就医的事情,过些日子,她就去北京伺候温柔做月子,让我放心。
  最令我惊喜的是,温柔只是以涉嫌非法贩卖精神类镇定药品被起诉,判了两年有期徒刑,考虑到怀孕,缓刑两年。
  这就是说,保外就医生产后,也不用马上回监狱服刑,两年后再去服刑,而且会根据在此期间的表现,有减刑的可能性。
  我知道,这里边有爸爸的运作。
2005-12-08 18:45:46




[80楼]:
种事情很多,但是,也不是没有出事的,一旦东窗事发,恐怕都不只是影响爸爸政治前途的事情,很可能会承担刑事责任。
  但是,爸爸为了我,肯定是把严重的后果考虑过以后,去运作了。
  电话被监听的可能性依然存在,不容我多说什么,我匆匆说了一句:“不要回原来的住处了,另租房子,我会跟你们联系。”
  挂断电话,我就赶紧离开了老虎滩,连夜乘车回到了涟海。
  回到涟海,我有好几天吃不好饭,睡不好觉。
  温情的病故和温柔的轻判,这一悲一喜,使我心里乱如麻团。
  我不知道怎样向温柔交待温情的病故,更担心爸爸会受到我们的牵连。
  可是除此以外,要想摆平温柔的事情,我是无能为力,只有听天由命的。
  我很感激爸爸,但是,也深深为给他带来的这个麻烦而自责。
  
  坦率地说,这是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爆炸,而一旦爆炸,后果不堪设想从温情发病住院,到她故去,前后一个多月,我几乎把心思都用在她的身上,公司的业务仅是维持,没有再扩大。
  料理完了温情的丧事,我为了调整沮丧的心态,决定把公司的业务做一个大的调整,我想,忙碌起来的话,可能心里会好受一点。
  因为刘淑华经常上网,就由她出面,联系了几家网上商城,给他们送客人在网上订的化妆品、书籍等商品。
  优势互补,他们有网络销售渠道,我们则有几十人的速递队伍。这样,虽然批货比散件利润薄一些,但是一则业务量增大,比较稳定;二则薄利多销,总的利润倒是增大了。
  我提升了刘淑华为副经理,把管理员工的工作几乎都交给了她。
  
  洪盟来电话,约我到海上钓鱼。
  我正烦,忙碌了一阵,也想去散散心,就一口答应了。
  交待刘淑华主管业务,就去了盟哥的船上。
  洪盟见到我,说:“河马,这回咱们要出海几天,所以你要把公司的业务都布置妥当。”
  我愣了一下,说:“问题不大,我交给新提拔的副经理了,人很可靠。”
  洪盟点了点头,吩咐他公司的人:“去给河马买件大衣来,夜里海上冷,回头别再冻病了。”
  我有点纳闷,心想,你他妈早说,我有大衣啊。
  不管他,有的是钱,造吧。
  我上船以后,往小餐厅看,我想到苏静可能也会来。
  自从上次分手,一直没有联系,我有点想她。她是个文静的姑娘。嗓子很不错。能够唱很动听的拉丁情歌。
  洪盟猜到了我的心事,笑着说:“是不是找苏静呵。哈哈,我看你还是真喜欢她。”
  我坦率地点点头说:“这女孩儿挺不错的,不咋呼,挺文静。”
  洪盟听了大笑,指着我鼻子说:“你小心啊。炒股炒成股东;泡妞泡成老公。”
  我说:“不会的。”
  我不能跟他提温柔的事情,一说,话就长了。
  说这些过去的事情,对我是半点好处也没有。
  正说着,洪盟的同学,那两个在房地产公司干部门经理的两口子的车子到了。有三个女孩儿搭他们的车子过来,正好就有苏静。
  苏静远远地看见我站在船舷旁,挥手笑着跟我打招呼。
  我也摆了摆手。
  我注意到,上回那个开食坊的老板没有露面。
2005-12-08 18:47:24




[81楼]:
船开以后,我们坐在甲板上喝茶聊天,苏静他们仍然是躲在小餐厅玩牌。
  大概,他们怕晒太阳太久会晒黑皮肤。
  因为是下午上的船,我想大概是安排钓鱼后进晚餐。
  但是,船行两个多小时,洪盟仍然没有安排大家钓鱼娱乐,好像今天只是赶路,到深海去。
  晚饭提前开,很丰盛,大家都喝了不少酒。
  出乎意料,苏静竟然也很能喝,干掉了好几杯干邑。
  晚上,洪盟说风起来了,有点凉,招呼大家各自回房间休息。
  苏静仍然很自然地跟着我到了我的房间。但是,她没有冲澡,也没有脱衣服的意思,而是斜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我想,她可能身上不方便了,另外酒喝得也有点多。
  我去卫生间用热水冲了一条毛巾,拧干了,敷在她的额头,轻声问:“是不是有点难受。”
  苏静微微一笑,摇摇头说:“没什么。只是感觉有点累。”
  我抱住她,想把她放平,在枕头上躺好,瞢然间,我一惊,感到自己的手在她的后腰碰到了一件久违的东西。
  枪。
  实实在在的一把手枪。
  这太难和一个歌舞团的演员联系在一起了。
  我愣了片刻,急问:“苏静,我们这是去哪里?”
  苏静惊讶地看着我,反问:“盟哥没有跟你说吗?”
  不等我回答,说道:“去韩国啊。我们得绕好远的路,免得碰到北朝鲜的海上巡逻队。”
  我震惊了。
  洪盟去过很多次韩国,这我知道,他在那边有很多业务,这我也知道。但是,如果大家去韩国旅游,找旅行社组个旅行团,花销并不大。为什么要动用私家游艇呢。就算是先往西避开北朝鲜的海上巡逻队。但是你拐回来进入韩国领海,碰到韩国的巡逻队也不得了啊。
  没有签证,没有货运证,闯入人家的领海是非法的呀。
  只有一种可能了,走私。
  苏静这样的女孩都带枪了,不是走私是干什么?
  我脑袋都大了好几号。
  曾经,我第一次跟着吴媛出海接货,船比这个小很多,风急浪高,我也没有像今天这样恐惧过。
  我看看苏静,只见她平静地闭目养神,由于喝了酒,脸颊有些潮红,更显得秀丽俊俏。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觉得这些年见过不少世面,其实白混了这艘不大的私人游艇经常出海钓鱼,根本不会惹人注意,但是,这一次却不是一般的娱乐休闲,而是趁黑夜向韩国海域进发,洪盟打算干什么呢?
  要是在南部海疆,我几乎可以确定是走私,甚至是毒品走私。
  但是在这里,能够干什么呢?
  我万万没有想到,在底仓竟然藏匿了近三十名偷渡者。
  他们都是交了数以万计的偷渡费用,冒着风险去韩国找工作的。
  我不明白了,现在旅游这么发达,办个韩国五日游没有多少钱啊,舒舒服服地乘坐飞机过去,然后跑掉就是了。
  当然,跑掉了没有合法身份了,但是这样偷渡也同样没有啊,被韩国警察抓住,交送移民局遣送回国的命运是一样的。
  苏静告诉我,实际上,持旅游签证潜逃,最多就是非法滞留,非法打工,比这种偷渡者被抓住,处理轻得多。那么,这些人脑子进水了?可以舒舒服服地过去,被抓住处理还轻,为什么受这份罪呢?
  答案只有一个,他们没有合法身份,不是逃犯,就是通缉犯,个别的则是卷款潜逃的小企业老板,怕办证暴露身份被抓。
  没有人傻到拿假身份证去办护照的程度,住住旅馆还可以,跑到公安局去办护照,那是自投罗网。
  总之,没有一个傻瓜会主动受这份罪,都是无奈之举。
  将近三十人,挤在狭窄的底仓,吃喝睡都在里边,只有深夜才能轮流出来解手。
  有病死在里边的,就在公海上丢掉算了。
  很残酷,但是很现实。
  早先听说过不少厦门一带偷渡到台湾去做鸡的女孩儿,出事不少,蛇头栽的也很多。涟海这边,是头一次知道,而一旦知道,已经身在其中了。
  不明白洪盟这样有钱的家伙为什么干这个,这是玩命的买卖。
  更不明白苏静这样年轻貌美的歌舞团演员,也会参与走私贩卖人口。
  答案也很简单,暴利。
  偷渡者中贫富不同,身上的案子也不同,有的人,可以出到十二万之多,只要能跑出去。
  乱,真是一个乱世。
  我不知道自己在这出戏里扮演什么角色。
  但是,毫无疑问,洪盟将这个绝对机密的行动让我参与,那是很信任我了。当然,从另一方面说,我以后恐怕也很难轻易脱离干系。
  过刀尖舔血的日子不容易,但是我麻木了,这些年,我已经具备了足够的承受能力。
  我只是有一点纳闷儿,就是在这样短的时间里,为什么洪盟就如此信任我?
  我躺在那里,百思不得其解。
  我抱住苏静,亲吻着她的脸颊,轻声问:“为什么带我来?盟哥真的信任我吗?”
  苏静笑了,说:“他算老几。他说了不算的,老大信任你就足够了。”
  “老大?”我知道不能随便问的。
  不问还好,一问更是一头雾水。
2005-12-08 18:49:11




[82楼]:
洪盟派人来叫我们出去吃早餐,他说,今天白天在公海是最危险的,西边的中国海上巡逻艇、东北边的朝鲜、东南边的韩国巡逻艇,哪一边的来查都是致命的。遇事要万分沉着,绝对不能惊慌,否则大家玩儿完。
  阳光出来了,很好的天气,大家吃过早餐,坐在甲板上喝茶聊天。
  洪盟和他的两个同学,还有苏静他们这些女孩子,还像以往一样调侃,谈笑风生,只有我心情十分沉重。
  按说,我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不至于太害怕。
  当然,说一点不怕是假的。
  但是,冒这种生命危险,我很不情愿。
  当初,我跟吴媛出海也罢,上山也罢,有很明确的目标,而且到后来也夹杂了很多情感在里边。
  现在,为谁呀?
  谁是老大?
  我为谁卖命?
  凭什么?
  再说,最起码的,一直,也没有人跟我说给多少钱。
  老子缺钱,但是给少了是不能干这个的,脑袋系在裤腰带上,不是闹着玩的。
  苏静看到我趴在船舷上不说话,就走过来,轻声说:“你不高兴了?还是有点紧张?”
  我看了看她,一时冲动,很想说大话,就反问:“你杀过人吗?”
  苏静微笑着摇了摇头。
  我突然改变了主意,假装幽默地说:“我也没杀过。”
  苏静大笑。
  我又问:“你见过杀人吗?”没等她回答,就自己先说了:“我也没见过。只是……”
  苏静叹息一声,轻轻说道:“我,见得太多了。”
  我愣住了。
  看着这个文静、柔弱的女孩儿,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静指着游艇尾部甲板上的一条小船,说:“那条可以吊起来放下海去的小船,不是救生船,而是铅底船。如果海上巡逻艇来搜查,我们是跑不掉的,这么小的游艇藏三十个人不被查出来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在他们用望远镜观察到情况不好时,就要先下手为强……舱里的罐头,都要进这铅底船沉下去……”
  我靠,毛骨悚然。
  也许,我的脸色太难看了,苏静就轻轻抓住我的手说:“一般不会出事的。我走了很多趟了,也只遇到过两次紧急处理。你不用太担心。”
  
  她离开我回到茶座去时说了一句话,令我极为震惊:“你跟着小狐狸什么没见过,怎么会这样失常呢我一直在琢磨苏静的话。
  她说洪盟不算什么,老大相信我。
  她说我跟了小狐狸很久。
  我知道,现在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
  这个人对我十分了解。
  他在暗处,我在明处。
  他指使洪盟出面,轻而易举地就把我拉下了水,我不趟这趟浑水都不行。
  他的手法,又跟当年吴媛的做法何其相似。
  我把以前几个能成气候的人,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实在想不出是谁能够有这个道性。就算最后跟在吴媛身边的铁杆马仔,在青岛分了钱走的人,凭我对他们的了解,恐怕一个也不可能跑到涟海来成了这样大的气候。
  而且,跑到关东来混,大家先后脚,我还没混出个模样,就凭那帮人?
  到底是谁呢?
  如果在北京,或者在西南,我头一个想到的就会是茹姐。
  如果在东南,或许我会想到郝大伟。
  如果在两广,或许我会想到是满哥跑了出来。
  甚至,连宝福都想到了。
  但是,最终,我都否定了这些答案。
  荒唐,太荒唐。
  (在书中的河马胡思乱想的时候,河马温柔跳出来夹缝里回个帖子,有网友猜测是小狐狸假死,那不是将前边的辛苦毁于一旦?小狐狸最后跟河马都弄假的到那种程度,大家白为她死时的光景唏嘘感叹一番了。那,河马温柔也太失败了。毁掉了自己塑造的人物,也很愚蠢地涮了读者一把。那才真叫画蛇添足了。)
  正当我苦苦思索的时候,船上一阵骚乱使我警觉起来。
  洪盟从躺椅上站起来喝道:“都别乱。”问那个负责用大倍数望远镜观察的人说:“看清楚了吗?是哪国的船,什么船?”
  那人又仔细看了一会儿,说:“挂日本膏药旗,可能是去天津大沽港口的货轮。”
  洪盟松了口气说:“日本船就好。别说是货轮,就是他妈的军舰都不怕他。他在这里根本就没有检查别人船舶的权利。”
  大家都发出了会意的笑声。
  可怜这些闷在舱底的罐头,又在阎王殿门口走了一圈还都不知道。

2005-12-08 18:51:05




[83楼]:
漫长的一天很难熬,终于,太阳落下了西边的海面,夜幕渐渐降临了。
  游艇开始转向,从一直南行,改向东南行驶,悄悄接近韩国领海。
  深夜,游艇在距离韩国海岸很近的一个小岛停下来,利用其他小岛屿掩护,锚在一处小湾。
  韩国方面的蛇头用很小的两只快艇接人,双方的人都提枪在手,高度警惕。
  不过,这也就是壮壮胆子而已,真正消息走漏,被韩国海上巡逻队围堵,这些人也根本没有什么反抗能力,只有举手投降的份儿。
  走私船只的火力与官府的海上巡逻队交火,也许在南美洲可以,在这里,简直是开玩笑。
  移交了罐头,并不需要收钱,另有交易的付款渠道。可以说,游艇是一身轻松,立刻开足马力往西北狂奔。
  大家都各自回舱休息。
  苏静也真的松弛下来,冲了个澡,在床上躺下来,不一会儿就酣睡了。
  我几乎没有再问她什么。
  我知道,那个人一定会在适当的时候浮出水面,我没有必要让苏静为难。
  何况,他现在拉我入伙,也不会加害于我,没有什么危险的。
  以静制动,我保持沉默,慢慢观察 回到涟海,大家各自散去,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甚至,洪盟也没有提过分钱的事情。
  我当然不会提,无所谓的,只当旅游了一趟。
  我猜想老大不久就会露面。
  没有任何理由,只是直觉。
  苏静给我打电话,约我吃晚饭。
  我们在大世界酒楼吃了一顿丰盛的海鲜,我要买单,她拦住了,拿出卡来刷了。
  她想蒸桑拿,然后做头发,我只好奉陪。
  在月亮湾开了一间VIP套房,蒸桑拿,然后洗花瓣盆浴,做爱,休息片刻,喝茶,老一套,然后出来,等着她做头发,足足一个小时,我都有点困了。
  上了苏静的车子,一辆本田思域,她笑着说:“等一下,你不要多说话。问一句,答半句。”
  我甚至没有问她去哪里,见什么人,就不加思索地说:“我有点累了,想回去休息。这些应酬,改天吧。”
  苏静默默地看了我一分钟,发动了汽车,说:“老大要见你。”
  我说:“我知道。是你们的老大,不是我的。你回去跟他说,要见面聊,改天有精神了再约。”
  苏静沉默了好半天,才说:“你让我怎么交差?为我想想。”
  我犹豫了。
  是啊,就算叫板,把苏静夹在里边干什么呢?一个弱女子,那么文静,那么体贴,我不应该这样不近人情的。
  “好吧。”我说:“既然你已经安排好了,我不博你面子。但是,不要让他以为自己可以召见谁,老子不吃这一套。你现在不要开车去原定的地方,打电话约他出来,带多少保镖我不管,其实也没必要,我在彩虹酒吧请他喝两杯,随便聊聊。”
  苏静扭头看了我一眼,笑了:“德行!”
  于是,她便开车边给她的老大打电话,如实说我不会去见他,要在彩虹请他喝两杯。
  我听到了她的手机里传出的对方声音:“妈的,他永远是这副牛逼烘烘的架势,又跑到这里装来了。好吧,你们直接去,我近,可能先到,后院找我。”
  苏静收了手机,伸伸舌头,说:“哎呀我的妈呀,你胆儿够肥。”
  我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装孙子谁不会?
  装大爷谁不会?
  我就不信他丫的敢咬老子的鸟儿,什么没见过!
  你在群狼当中,可以不必出头,出头倒霉的时候居多,但是你要是孤狼,就必须凶悍,否则就会被人家撕掉。

2005-12-08 18:53:43




[84楼]:
车子驶上沿海的平安大道,两侧都是酒吧和咖啡馆、茶室,这里是涟海的酒吧一条街。
  这里的酒吧与北京三里屯截然不同,除了建筑装修大都异国情调以外,主要格局都是临路酒吧并不大,屋后朝海的一边,有很大的庭院,用白色栅栏围起来,摆上桌子,形成很大的露天酒吧。好像是北京的酒吧和露天啤酒广场的结合体。而且,庭院里都配有大屏幕背投,供客人观看球赛。
  车子停在彩虹外边,我和苏静往里走。
  屋里只有几对情侣在那里卿卿我我地依偎着喝酒,看地平台上一个三人组合演奏水平很一般的摇滚乐,客人大都在外边的院子里,因为无论是谈生意还是聊天,没有人愿意在屋里忍受那种很不舒服的空调,抽烟也是个问题。
  明显,那个老大耍派头包掉了后院,因为那里没有我以前来时的客人,只有几个看上去长得就像马仔的家伙零散地站立着,双手后背,好像警匪片里的那些跑龙套的,一个个衣服架子。只有一个人在桌边慢条斯理地饮着酒,背朝向屋门。
  他,没有坐在椅子上,而是坐在轮椅上。
  苏静示意我站住,然后轻声说:“大哥,他来了。”
  他慢慢回身,脸色苍白,微笑着伸出手来:“河马,久违了。别来无恙。”
  “赫操,蚌壳,你丫混得够壮的。”我握了握他的手,拉过把椅子来,不等招呼,就大大咧咧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蚌壳仔细打量着我,笑道:“以前你长得个子高,但是像个大男孩。怎么几年不见,成了小老爷们儿了,胡子拉碴的………哈哈哈”
  我们两个都大笑起来。
  苏静好像松了一口气,也在一边坐了下来。
  蚌壳招呼:“哎,河马,喝点什么,让他们上。”
  我说:“晚饭喝了不少,就喝点啤的算了。”
  蚌壳说:“怎么,不再弄点威士忌加冰?”
  我摆手:“一点一点泯,不爽。还是啤的,有年头没见了,怎么咱们两个也得吹一瓶。”
  蚌壳兴奋地说:“好。”
  于是我们两个碰了一下酒瓶,各自饮尽一瓶啤酒。
  蚌壳想了想,说:“河马,你别说,我记忆里,好像咱们两个还真没有喝过呵。”
  我说:“就是,无论在蓝梦还是在皇马,好像咱们俩真的没有踏踏实实喝过一顿。”
  蚌壳笑道:“别他妈吹了,那个时候你新来的,混得根本不够档次,谁跟你喝。”
  我瞪眼睛:“吹牛逼,是不是?”
  蚌壳笑道:“还记得你丫为了温柔拍了我一板儿砖。”
  我说:“你也够拽的,弄把破巴掌指着我脑袋要单滚。”
  大家又大笑起来。
  苏静就说:“其实这些事情,我听到大哥说了很多次了。我就佩服你们这些男子汉,居然就能够一笑泯千仇,就这样洒脱的搁过去了。”
  蚌壳说:“咳,说实在的,这也谈不上什么仇,小事一桩。不过,不打不相识是真的。”
  他停了一下,“哦”了一声,沉吟道:“我走以后,你们的事情,这两年也略有所闻。好像,最后是你葬的媛姐?”
  我也收敛了笑容,点了点头。
  蚌壳略微迟疑,说:“信得过我的话,能不能告诉我她的墓地在什么地方,青岛?”
  我摇了摇头说:“没有下葬,海葬的。”
  蚌壳脸色凝重地把脸转向大海。
  一个马仔立刻走过来,看来打算推他的轮椅,但是蚌壳轻轻摆手,示意他退到一边。
  苏静站起来,慢慢推着蚌壳的轮椅,停到白色栅栏处。
  我也走过去,站在那里,默默看着徐徐而来的潮水,反复冲击沙滩。
  蚌壳静静地看着月光下的大海的深处,不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竟使他泪流满面。
  良久,他才嗓音有些沙哑地说:“信吗?河马。我不恨媛姐。”
  我点点头,说:“我们年轻,也许……都有过份的地方。”
  蚌壳说:“是我犯错在先……所以,我真的不恨她。”
  我说:“过去的事情了,就不要提了吧。你付出的代价,也够大的。”
  蚌壳轻轻以指敲敲他的腿,苦笑着摇了摇头。
  “对了。”他突然说:“你小子以为我召见你呀,耍牛脾气马性子,我是要你见一个人,你万万想不到的。”
  我平静地问:“谁呀?”
  
  “温柔。我已经把她接到了涟海。”
  我惊得脑袋都快炸了蚌壳把温柔安排在了碎叶山庄别墅区。
  这里是涟海市最豪华的度假区,背山面海,房产奇贵无比,真正住在这里的没有多少涟海人,大都是东三省的房地产商和其他大公司的老板,是真正的大款聚集地。
  在去碎叶山庄的路上,我一句话也没有说。
  我心情十分复杂。
  苏静没有回避,她陪我一起去,看到我阴沉着脸,她也没有主动与我交谈。
  进了别墅区,苏静示意车子停下,她握了一下我的胳膊,看了我一会儿,什么也没有说,下去了。
  她上了后面跟着的蚌壳的车子,转了个弯,向一座餐厅样子的建筑驶去。
  我坐的这辆车子继续前行,转了两个弯,停在临海的一栋小楼前。
  我下车走进小楼,没有理睬门口的两个保安。
  我知道那是蚌壳的人。
  一个服务生及时出现,引导我上了二楼,打开一个套房的门,我进去他就马上关上门消失了。
  温柔从卧室出来,挺着大肚子,我知道她的临产期已经很近了。
  她默默地看了我一会儿,没有如我预想的那样哭泣,而是很勉强地一笑,轻声说:“河马,坐吧。”
  她自己一手扶着腰,慢慢走到沙发前,缓缓坐下了。
  我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
2005-12-08 18:55:54




[85楼]:
你……一直好吗?”
  她声音很低,目光注视着我的腿。
  我说:“还可以。腿早好了,没有落什么毛病。”
  “姐姐……”
  我预备了,决定暂时不告诉她温情的噩耗,免得她受到太大刺激。
  毕竟,她快临产了。
  “她很好。在公司里帮助我打理生意。”
  “你做生意了?”
  “嗯。资本很小,所以搞了一家速递公司。”
  “哦。那我打赌输掉了。”她轻声笑了。
  我抬头看着她。
  她说:“我昨天跟苏静打赌说,如果真象她说的那样,你做了生意,一定是开酒吧。结果,你是办公司。”
  我问她:“你认识苏静了?”
  她说:“是啊,到这里三天了,基本上是她每天陪我。”
  我很想知道她在监狱是否吃苦,当然不问也是可想而知的,但是,却没有找到问的方式。
  她似乎知道我的心思,说:“拘押候审期间,我没有吃什么苦。一方面是怀孕了,另一方面显然是老爷子在外边运作了,狱警对我很好。”
  我说:“我和吴姨通电话了,判二缓二已经算是很轻。”
  温柔说:“是啊。都是老爷子打点的结果,仅仅是按南滨大药房那一段,非法销售丁丙诺啡起诉。”
  我犹豫了片刻,说:“温柔,你知道我很想你来团聚。但是……”
  温柔说:“我这次出狱不是保外就医,而是监外执行。所以,蚌壳他们把我绑来,不会连累爸爸。只是,吴姨受苦了,被他们捆在椅子上。”
  我松了口气。
  蚌壳这家伙,这几年大有长进,办事比以前靠谱多了。
  我仍然担心:“警方发现你被绑架,肯定要追查的。”
  温柔叹口气说:“听天由命吧。我也不想这样,但是事已至此,只好隐姓埋名了。”
  当然,蚌壳他们为温柔弄假身份证很容易,但是,千万不能再出事,出事麻烦就大了。
  我也只好接受这一现实。
  我过去抱住她,温柔这才哭了,哭得很伤心。
  我一直记挂于心的事情就是我和温柔的最后一个电话,喏喏地说:“我还记得那个电话,不是你机灵我也陷了。”
  温柔擦着泪说:“就算是我把命搭进去,也不能让他们逮住你呀。一直,你为了谁呀?不是我和姐姐连累,你也落不到这种地步。”
  她终于说:“姐姐命该如此。最后有你照应,她该知足,可以瞑目了。”
  我再次震惊。
  
  后来我追问苏静,是否她泄密给温柔。苏静说她根本不知道温柔有个姐姐在我那里,更不知道温情最近病故在涟海。 蚌壳给温柔办了一张名字叫作“周雪”的假身份证,据他说,其实这个不是那些证照虫子私制的,地地道道公安局出来的真身份证。
  至于他什么路子,我也懒得问,总之,温柔就以这个名字住进了涟海市医院的妇产科病房。
  这些年,我在医院陪温柔,或者温柔在医院陪我,已经习惯了。
  不过,这次毕竟与以往不同,她要生产我们的孩子。
  所以,我很兴奋。
  为了方便陪她,专门要了一个温馨病房,其实就是单间,两张病床,陪床的家属可以有一张单独的床休息一下。卫生间显然是后改造的,把原来的阳台封起来,装了抽水马桶和一个热水喷头。
  这已经很不错了。
  与温情住院时不同,我不和刘淑华倒班,而是与苏静倒班。我白天去公司打理生意,晚上来接苏静的班,她才回去休息。
  到现在我才知道,苏静早就辞去了歌舞团的工作,没有任何正式工作。
  不过,她已经陷得这样深,钱是花不完的。
2005-12-08 18:58:12




[86楼]:
公司最近麻烦不断,都是与同行公司业务上的冲突。
  本来,速递这行竞争就很激烈,速递员之间互相口角,甚至打斗在所难免,何况现在洪盟开始不断介入这种纠纷,揍了好几家速递公司的老板。
  结果是我的公司迅速扩大,已经发展到有四百多个速递员,满街都是标着我公司标志的小红帽在跑。
  为了缩短速递路程,提高效率,我又建了东西南北四个分站,给他们划分了取活儿送活儿的区域,这样,北城的一家公司来电话要求送活儿到北城的另一家公司,刘淑华就会把活儿分给北站,工作效率很高。
  东西南北中五个站长,都是我逐渐考察,认为比较可靠的人提拔的。
  在与各公司的冲突中,以往我们几乎没有什么多大的难度就可以摆平,毕竟,他们这些小公司仅仅是做生意而已,洪盟派出的打手,搞定他们简直就是小菜一碟。但是,现在我们真正碰到了一个硬的对手,这人不是什么黑道人物,而是实实在在的国营老板,西区邮电局的局长孙涛。
  孙涛因为上边压的任务额很重,所以找我的麻烦。他认为我的公司已经大大超越了工商局批准的营业范围,影响到了邮电系统的本市邮递业务,致使他的邮电局完不成任务额,所以,通过他做工商局长的同学,不断派人来检查我,找茬罚款。
  洪盟没有敢轻易动他,因为孙涛的哥哥孙海是市公安局副局长。
  在这件事情上,蚌壳展示了他的实力,他没有私下作掉孙涛,而是通过市长秘书文超安,直接找孙海的麻烦,不久,孙涛就调走了,去了辽阳。
  不过,孙海虽然暂时把他弟弟弄去辽阳避风头,但是,他开始盯上我了。
  当然,他也不会放过洪盟,盯了他很长时间了。
  蚌壳清楚这种情况,下决心做掉孙海。
  文超安不同意,做掉涟海市公安局副局长,这种惊天大案会惊动公安部。
  蚌壳认为这不仅仅是关系到我一个速递公司的事情,甚至也不仅仅是关系到洪盟的商贸公司的事情,对他走私劳工有更大的威胁。
  蚌壳与文超安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我和洪盟都在场,但是谁也劝不住。
  最后,文超安让步,警告蚌壳做得干净一点。
  文超安叹息,早晚会被蚌壳这家伙害死的,连市长都会被他连累。
  蚌壳在彩虹与我喝酒,冷笑道:“胆小还拿钱。谁说钱不咬手。”
  蚌壳终于交待,洪盟主持这件事情,带人去干孙海。他看着我说:“河马,温柔这里生产交给苏静照料。你也亲自出马,去帮一下洪盟。”
  
  我,无可选择下手的地点选在孙海的傍肩儿何玲的住处。
  蚌壳考虑的很清楚,这是一个大案,省厅会派人来,公安部甚至都有可能派人来。
  孙海这家伙在公安系统混得不错,得了不少嘉奖,还是什么标杆,他如果被杀,公安部列为大案是肯定的,到时候涟海市谁也消停不了。
  为了减轻孙海之死的份量,蚌壳做了很长时间的调查,最终了解到孙海的情妇叫作何玲,市税务局的会计,是市建委副主任管同的老婆,据说是市府机关公认的美人,极为靓丽的少妇。
  如果削孙海,让他死在何玲的床上,就能很大程度上转移视线,将警方的注意力引到管同的身上。
  管同也不是省油的灯,那家伙海外关系不少,与南方的很多房地产商有交往,调查起来需要很长时间。
  此外,如果丑事涉及两位市府直属职能机构的高官,公安系统不大可能进行大规模的社会调查,一定选择政府内秘密调查,以免扩大负面影响。
  在此案的前期准备上,不仅蚌壳计划很周密,而且通过洪盟在巨石房地产公司做高层主管的两个同学,进行了细致的调查。
  多次聚会密谋此事,蚌壳再三叮嘱,一定要万分小心,如果出了纰漏,全盘翻车。
  洪盟亲自主持此事,但是,他最后选定的杀手,却不是他众多马仔中的任何一人。
  他选择了我。
  我觉得这个决定其实是蚌壳的决定。
  不用再多考虑,蚌壳把温柔接到涟海来的用意也已经很清楚了,那是攥在他手里要挟我的一张牌。
  而且,除掉孙海,我再也不会认为是蚌壳在帮助我的公司,甚至洪盟的公司,而是渊源更长的他和孙海的过节。
  至于什么过节,我没有问也没有必要去了解。
  但是,作为涟海老大的蚌壳,下令去弄掉一个公安局副局长,下这个决心是很不容易的
2005-12-08 19:00:14




[87楼]:
筹划了很长时间的一件大事,到最后去办却异常简单,因为此事绝对不能让更多的人参与,甚至知晓,只有我一个人进别墅干,洪盟带两个人接应,如此而已。
  带的两个人,也不是他的马仔,正是他的两个同学。
  他的两个同学我见了两次了,都是在他的私人游艇上,但是非常奇怪,现在回想起来却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起初我认为他们不大看得起我,一则我是新来的,二则我的公司很小,不放在他们眼里。
  现在看来,洪盟不大愿意他们与我有额外的交往就是了。
  路上,四个人,那两口子坐在前排,男的开车,我和洪盟坐在后排,大家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暗想,得了手,我出来是绝对不会再上这辆车的,除非我疯了。
  这要是往海边转一圈,那下一个做掉的就是我。
  温柔母子就真正成了孤儿寡母。
  
  何玲私下买的别墅在落日海滩,一片不大的中档别墅区,是浙江人开发的。住在这里的,据说没有什么真正的大款,都是一些小老板,涟海人也不多,主要是南方人来涟海投资的一些暴发户,百十来万买栋小别墅,包个情人,养个二奶什么的。
  住的人比较杂就是了。
  车子接近落日海滩,停下来,我步行进去,他们开到约定的地点等我。
  因为巨石公司的那两个家伙早把这里的地图搞到手,我们研究很多次了,所以,我虽然是第一次来这里,却是轻车熟路,直接接近何玲的小楼。
  干这种私闯民宅的勾当,我不是第一次了,还记得以前打算弄郝大伟,我和宝福就干过一次,那家伙正事没办成,倒开了一回洋荤,不过,“色”字头上一把刀,这家伙最终也就栽在这上边。
  我在午夜时分潜入小楼,上到二楼进入寝室,顺利的用枪顶住了孙海的脑袋。
  何玲吓得直哆嗦,知道大祸临头。
  孙海异常冷静,眼睛盯着枪口,慢条斯理的说:“大宇DP51式手枪?”
  我看着他,简单说:“还吹牛逼呢。”
  黑暗中,孙海的白牙呲了一下,居然勉强能笑:“准星和缺口照门的夜光点告诉我,这就是那把唯一没有起获的大宇。”
  我盯着他,没有扣动扳机。
  毕竟是第一次杀人。
  而且杀的是一个非同小可的人物。
  我需要他反抗,激发我最后的勇气。
  我怒了,就能把这孙子脑袋打开花。
  但是孙海不怒,也不会做把手伸去枕头下边这种愚蠢的动作,仍然保持着他睡时的姿势,两手交叉在脑后。他说:“韩国走私过来的这批大宇DP51警用手枪,基本都起获登记了,只有蚌壳手里的这把还飘着。我们做过这种枪所用的9mm帕拉贝鲁姆手枪子弹的弹道试验,你把子弹打进我脑袋,局里就知道是蚌壳下手了。”
  我愣住了。
  蚌壳不是事无巨细都想到了吗?
  怎么在这最关键的凶器上留下这样一个硬伤?
  孙海轻声说:“蚌壳选择这里下手,想让局里认为管同情杀,愚蠢之极,他的计划太业余。兄弟,我劝你一句,别跟着蚌壳这种蠢蛋混了,他会把你害死的。”
  我决定停止这次行动,因为,这摆明了是全盘翻车。
  但是,我放过孙海,就意味着我彻底完蛋了。
  因为我没有打算留活口,所以也就没有干罩女人袜子在头上那种窝囊事。
  房间黑暗,但是他们睡觉留了地灯,无论如何,孙海和何玲以后认出我来不难
2005-12-08 19:02:54




[88楼]:
我骑虎难下我稍微后退,坦然地坐在离他们的床第将近一米远的沙发上。
  我不敢大意,仍然用枪指着孙海。
  我知道他的抢就在枕头下边。
  我也知道他抽枪会有多快。
  过去,我与满哥聊天,夸过美国西部片的牛仔抽枪有多快,而满哥告诉我,那不算什么,一个常年玩枪的主儿,可以做到枪手合一的程度,只要脑子一闪念头,枪已经到了。
  我不敢开枪射出这颗子弹,但是,我也没有本事徒手置孙海于死地。
  我猜想,他和我同时想到的,就是会夺取他的配枪杀他。
  那他是不会坐以待毙的,势必反扑,我也就没有其他选择,只能用手里这把带夜光点的他妈的韩国的劳什子手枪招呼他。
  你知道麻杆打狼吗,一个农夫拿根一打就断的麻杆指着恶狼,那真是他妈的两头怕啊!
  因为我意识到这一点,所以,不进反退,离开床头,坐到了沙发上。
  但是,我大脑高速运转,伺机要找到夺取他配枪的办法。
  否则,我很难全身而退。
  黑暗中,孙海清了一下嗓子,冷静地问:“我可以坐起来吗?”
  我盯着他,轻声说:“没问题。”
  我想,他要是再洒脱一点,好整以暇地要去解手,那,抱歉,我不是君子,也不会继续装孙子,夺枪干死他没商量。
  孙海不给我这个机会,他假装整理睡衣领子,双手很自然地高高举在肩膀以上位置,让我看得很清楚,慢慢坐了起来,然后低声说:“我的配枪在枕下,不会去取,你放心。我知道来不及。但是,也不会交枪的,因为那会把命交出去。”
  话被他点到了。
  我默不做声的看着他。
  孙海也沉默了片刻,又开始了他的瓦解攻势:“蚌壳这家伙近乎于瞎胡闹,你跟着他混能有多大出息?”
  我说:“我倒是想跟着你混,你也得带我玩儿啊!晚了。”
  “什么晚了?”
  他突然声音低沉而威严起来:“河马,你过来这么这么长时间了,我抓你了吗?”
  我惊得差不多要跳起来。
  见鬼了。
  温柔算一个。
  蚌壳算一个。
  这个孙海,更得算一个了。
  身上长毛儿,妈的一个个比猴儿还精。
  就我傻,混得象傻逼似的,懵懵的,晕头转向。
  我张口结舌的看着他。
  孙海继续说:“你没有血案,参与贩毒也很浅,货都不是经你手走的。大不了,你也就是小狐狸的一个马仔。而且,人还挺仗义。广西、北京、青岛都发过来了你的材料,我经手办理,怎么能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没有抓你就是了。”
  我竭力平静的说:“你们放这么长的线,也钓不到什么大鱼的。我现在没老板,单干。”停了一下,我又费力的说:“小狐狸……已经死了。我亲手海葬的。”
  孙海点头,说:“我们知道。”话锋一转:“温柔离京,惊动部里了。”
  我说:“蚌壳绑架的。我劝过她回去服刑,但是……她要生了。”
  孙海说出了令我更为吃惊的话:“回去?那还有命吗?生了孩子回去,就会重新审理她的案子,很可能改判。没有活路的。虽然你们并没有经手毒品货物,但是,温柔可不是就药房那一点点事情。泰国的批货不是你们去清迈验的?这个,你很清楚,不是我吓唬你。”
  我冷冷的说:“那又怎么样?”
  孙海摇摇头,说:“不要再指望你家老爷子能够罩着她,不怕你不爱听,级别太低。”
  我没有再说话。
2005-12-08 19:05:02




[89楼]:
我不知道在干什么,这样拖下去,对我越来越不利。
  我不是拿着烧火棍子上楼来把人家从情妇的被窝里叫醒了聊天的,对吗?
  但是,孙海居然很洒脱的说:“你不用担心,温柔没有事情的,我会安排。蚌壳从沈阳下边的一个县局弄的那个什么什么周雪的身份证,根本不能用。这些都是小事情,以后再说。现在,当务之急是解决你我的问题。我只问一句,你是继续跟蚌壳这个蠢蛋混,还是跟我合作?”
  我说:“我怎么相信你?”
  孙海说:“你要有足够的心里准备。”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说:“以后,我会联络你的。记住。”
  我感到肩头一震,接着才意识到枪响。
  我练过很长时间的射击,但是从来就没有感到枪声会这样响,巨雷炸开一般。
  正如你听到自己的录音不象自己的声音一样,你熟悉的自己的声音是与别人熟悉的你的声音不同的。因为,你除了自己能够听到自己的声音以外,还有一部分是你的枕骨传动的。
  枪弹射出去,和打在自己身上,感受是绝对不同的。
  尽管如此,我也没有糊涂,我很清楚,是孙海坐起来掩护了我一直忽略了的那个可怜的少妇,何玲,她向我开了一枪。
  孙海迅速下床,捡起掉在地上的那把他妈的韩国劳什子手枪,甩手朝衣柜打了一枪,然后塞进我得衣袋,仓促说:“快走。你不能晕倒在别墅区。从后边沿海边走。”
  我捂着肩膀,踉踉跄跄地下楼,狼狈不堪地开了客厅后门,向海边跑去。
  
  妈的,这么大的地方,哪里该是我走的路啊!
2005-12-08 19:06:55




[90楼]:
蚌壳带着洪盟等一干人,来到我在乡下养伤的私人诊所看我,其实主要是亲自了解刺杀失败的原因。
  蚌壳要求我叙述整个过程。
  这对他来说,至关重要,因为他要判断孙海最终掌握了多少情况。
  这对我来说,也是至关重要,如果我如实讲述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恐怕我就会丧命。
  首先,刺杀失败的原因,我归咎于蚌壳。因为,他选择韩国大宇DP51式警用手枪,孙海点出是公安局掌握的资料中唯一飘在蚌壳手里的一把。
  蚌壳不耐烦地说:“扯淡。这种枪最多了,飘在辽宁的都不知道有多少把。”
  他朝自己的两个保镖摆摆手,那两个马仔心领神会地都拔出手枪,原来,都是这种韩国枪。
  蚌壳坐在轮椅里,沉吟片刻,若有所思地问:“再说,死人能够向局里描述杀手用的是什么手枪吗?”
  我也不示弱,指出:他们做过这种枪的弹道测试,孙海警告我如果敢开枪,警方会根据这种枪使用的9毫米帕拉贝鲁姆手枪子弹进行判断,这使我犹豫了一下,结果是他先开枪击伤了我,吃了亏。
  蚌壳哑然失笑。
  半晌,才说到:“帕拉贝鲁姆手枪子弹,是玩枪的人都知道,买子弹时一般要特别说明要‘鲁格’的,这种东西,差不多全世界都在用,多的跟花生米似的。我靠,这都能让他唬住。”
  洪盟在一旁说:“帕拉贝鲁姆子弹发明很早了,1900年左右就有了,上百年了。不过,虽然科技很发达,枪型越来越多,功能越来越强,但是这种子弹却是用的越来越普遍。五十年代初,北约国家定为制式手枪子弹,八十年代美国开始大量生产。现在,除了老毛子以外,不少于五十个国家生产这种子弹。韩国枪自然是使用这种子弹,但是,警方根本无法根据枪弹判断你的枪型,更不可能由此追到大哥身上。我们选枪,肯定会考虑到这一点。你这把枪是新开封的,之前任何人都没有用过。”
  蚌壳摆手制止洪盟,关心地问:“问题是,你潜进去,为什么见人不开枪,还会有这样啰嗦的对话呢?”
  我不敢也不好意思说出自己指住孙海的脑袋犹豫不敢开枪的真相,伪称孙海突然从卫生间出来,双方形成了对峙,结果是孙海喝令我放下枪,并先开枪打伤了我,我还击后跑掉的。
  蚌壳深深叹了口气,说:“我们失去了一次绝佳的机会。”
  洪盟盯着我问:“既然你们形成对峙,你认为孙海认出你了吗?
2005-12-08 19:08:47




[91楼]:
我说:“孙涛,以前打过交道;孙海则没有见过。所以,他不知道我的身份。但是,以后他可能认出我来。”
  蚌壳说:“所以,不除掉孙海。你恐怕都不能在涟海露面了,那还怎么混?”
  我说:“先让他再多活几天。他命在我手上,我伤好了去搞掉他。这件事情,你们不要再管了。弄不死他,我消失就是了。”
  蚌壳说:“河马,这么多年了,你的脾气也不改改,还是意气用事。不能乱来的,必须我们精心策划,掌握好时机,你再动手。”
  他看看洪盟他们,说:“好啦,我们走吧,让河马安心养伤。过两天我们再来。”
  我欠欠身,没有说话。
  蚌壳的马仔推着他的轮椅向外走去。
  到了门口,蚌壳回转身来,露出一丝微笑,说:“对了,搞晕头了,天大的喜事都忘记告诉你。你可以自称老子了,是个儿子。”
  
  我这种样子,没有办法去医院看温柔母子,当然,她刚生产,也不可能来我这脏地方。
  苏静来过一次,告诉我她们母子平安,并且已经出院,由蚌壳派人安排在一套公寓房里,一切都好。
  我放心了。温柔平静地看着我,低声说:“你把前后经过如实说一遍。”
  我当然不能。
  至少,苏静这段风流韵事是绝对不能讲的。
  我知道对付温柔的办法:“我只能择其要说一说。”
  温柔仍然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把来到东北后的所有经历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除了讲到温情之死,温柔的脸上浮现出哀伤,眼睛充满泪水,其它时候她一直面无表情。
  我讲了一个小时,终于大致说清楚了,口干舌燥,端起茶杯喝水,看着她,希望听听她的意见。
  温柔说:“孩子该撒尿了。”
  我“哦”了一声,赶紧起身,将孩子轻轻抱起来,蹲在便盆旁轻嘘,把他撒尿。
  放好孩子,轻轻怕他,又睡着了,我回到床上赶紧盖上被子。
  东北的天气,夜间太冷,暖气再足,也不能穿着睡衣跑出被窝太久。
  温柔靠在床头,将靠枕垫在脑后,安静地看着对面的电视。
  电视早就关了。
  我也靠着,没有说话。
  我想,她在思考下一步的对策。
  老实说,别看我们夫妇涉足黑道这样久,但是真正我拿不定主意,推心置腹地与温柔商量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
  我不知道她怎样决定。
  但是,我知道一旦她决定了,就不可改变。
  从我认识她到现在,从来没有例外。
  不经过讨论、协商,她考虑好了就是决定了。
  终于,她说话了:“必须与孙海合作。”
  “那蚌壳呢?”
  温柔叹息了一声:“回沈阳养老去吧。”
  “他手下很多人,象洪盟这样的,都是他的死党。”
  “洪盟不是问题。”
  我惊愕。
  “苏静才是关键。”
  温柔说:“苏静能够化解你和宝福的过节,就能控制这些人。”
  “孙海不一定放过蚌壳啊。”
  “孙海不一定置蚌壳于死地,只要他退出江湖,只要他闭嘴,孙海不一定杀他的。孙海放不过的是文超安。”
  “那个市长秘书?”
  我惊讶温柔仅仅过来一个月,就从苏静那里了解到这么多情况。
  当然,我知道,苏静只会在聊天中透露出一些信息来,但是,温柔有这个能力理出头绪来。
  我还是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做什么。
  温柔低声说:“你安安静静地在家抱孩子吧,孙海会来找你的。”
  
2005-12-08 19:10:25




[92楼]:
过了几天,孙海果然打电话来找我,约见的地点在大连一家餐馆。
  我确定没有尾巴,当然不会是警方,而是蚌壳的人,如约赶到大连找到那家餐馆。
  寒暄、点菜一切从简,孙海开门见山地说:“搞掉蚌壳,控制他手下的所有人马。”
  我笑了笑,问:“你不想一网打尽?”
  孙海盯着我,反问:“为什么?”
  我调侃说:“立功啊!”
  孙海黑着脸说:“没有时间跟你开玩笑。”
  我说:“你以为我是谁呀?搞掉蚌壳,他手下的人,有一个买我帐的吗?”
  孙海冷冷地说:“洪盟买你的帐就行了。”
  我愣了愣,这话什么意思?
  孙海已经把他搞定了?
  孙海端起酒盅说:“整一个。”
  我碰了一下,干了。
  孙海说:“苏静和宝福,你要搞定,把那些过节摆平它,别疙哩疙瘩的,误事。”
  他拣了点凉菜扔进嘴里,接着说:“高层的事情,包括市府这边,你不清楚,也不准你过问。这边没有你的活儿。”
  我没有说话。
  孙海说话简短,突然就结束了:“就这些。我买单,你先走。”
  我说:“我有条件。”
  孙海说:“知道,你不忍朝蚌壳下手。也不打算做死他,回沈阳养老就是了。”
  “是不是……把他弄到比现在的状况还要惨?”
  孙海低声喝道:“别婆婆妈妈的。”
  我只好悻悻地站起来,走出这间有史以来最令我腻烦的小餐馆。
  肉在砧上,任人宰割。
  我不是行尸,但,肯定是走肉。
  
  温柔决定了。
  孙海出牌了。
  我仍然不肯就范,我没有别人商量了,就只有一个。
  苏静。
  我在宾馆开房,约苏静来谈。
  我想摸底。
  我知道苏静知道一切,而且,她是不会出卖我的。
  不是因为我们有肌肤之亲,也不是任何其它的原因,我只是凭借她看我时的眼神。
  冲澡、做爱,一切从简,躺在宽大的席梦思床上,我直言不讳地说:“有人要搞蚌壳了,但是不会很惨,只是迫使他出局。”
  苏静眼中充满了忧伤,叹气道:“我知道是早晚的事情。”
  我略微犹豫,问道:“你对他很有感情?”
  苏静点头说:“他救过我一命。”
2005-12-08 19:12:29




[93楼]:
我说:“知道了。”
  苏静默默地说:“一定是洪盟背叛他,孙海才能得手。”
  我说:“洪盟不服气,一起搞掉,他岂肯陪葬?”
  苏静惊讶地看着我,说:“为什么一起搞掉?那孙海不要生意了?”
  我证实了,孙海要控制这帮人是要自己做生意。
  我能够干什么?
  苏静说:“你要想站住脚,证实自己,就必须做掉文超安。孙海会找你的,没有把柄在他手上的人,他是不会重用的,你记住。”
  最后一件,也是最尴尬的一件,就是与宝福的梁子怎么解开?
  没有宝福,韩国的生意几乎不要做了。
  苏静说:“这个,我来摆平。”
  我不知道她怎么做,但是我相信她可以做到。
  再最后一件,也是更尴尬的事情,就是苏静与温柔的关系……
  苏静笑道:“我和温姐的事情不用你管。”
  我靠,她先被温柔摆平了。
  
  重重交待之后,血腥的序幕终于拉开 洪盟打电话给我,约我去钓鱼。
  我没有犹豫,马上答应了。
  我不知道孙海和洪盟接触的情况,如果孙海没有与洪盟谈妥,或者更直接地说,如果孙海没有搞定洪盟,那么我这趟出海凶多吉少。
  我放下电话,马上与温柔商量。
  温柔沉吟片刻,拿起电话拨号。
  我不知道她打给谁,愣愣地看着她。
  她打给苏静。
  温柔问她有没有接到洪盟通知上船。
  苏静那边显然是犹豫了片刻,告诉温柔,不但她要上船,而且蚌壳也会上船。
  温柔放下了电话。
  我说:“从上船的时间看,不象是送罐头,而是去钓鱼。”
  温柔端了一杯茶,在手里转来转去,最后说:“你去吧。没问题的。”
  我问:“你有把握?”
  温柔皱着眉头问:“你害怕?”
  我叹口气说:“我害什么怕?大不了把我扔进海里喂王八。”
  温柔扑哧笑了:“海里有王八?”
  我不耐烦地说:“没有王八,乌龟还不是一样。”想想,乌龟他妈的什么时候吃人呢,“喂鲨鱼呗。”
  温柔说:“也许,还不到摊牌的时候。”
  我瞪眼睛:“他们跟我摊牌?今天玄。”
  温柔唉了一声:“是你们跟蚌壳摊牌啊。”
  我觉得有道理。
  不会做掉蚌壳,只让他回沈阳养老,所以,洪盟今天要拿出他的实力。
  当然,毫无疑问,他有孙海作后台。
  摸着石头过河,所有一切,都只能船上见了。
  
2005-12-08 19:13:57




[94楼]:
游艇准时开出,我在自己的房间没有出来。
  苏静不知道在干什么,很长时间才回到船舱,轻声说:“大哥叫你去谈谈。”
  我跟着她来到小餐厅,只有蚌壳一个人坐在那里。
  显然,他的人和洪盟的人都布置在四周,只是看不见而已。
  我在沙发上坐下来,蚌壳脸现疲惫地说:“喝点什么吧,河马,也许是咱们哥俩最后一次了。”
  没有服务员来张罗,所以是苏静去吧台倒酒,弄了一杯龙舌兰酒,加了冰块。
  我喝着,看他怎么说。
  蚌壳好整以暇地用手指弹了下裤子,然后说:“我很想知道,从什么时候决定的让我出局。”
  我品着酒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蚌壳看着我。
  我说:“我已经说过了,孙海的命在我手上,不用你们婆婆妈妈的。今天出来玩,大家就别弄不愉快。”
  蚌壳沉默了一会儿,阴沉沉地说:“你真的不知道洪盟要搞我?”
  我愣了一下,说道:“谁知道你们那些鸡巴烂事?洪盟一直给你干活儿,这会儿怎么又说翻脸就翻脸?”
  蚌壳笑了,用手指打了个清脆的榧子。
  两个马仔,押着洪盟走了进来。
  真他妈的窝囊,在他的船上,他居然弄不过蚌壳。
  
  我没有站起来,盯着洪盟。
  洪盟低着头,没有说话。
  蚌壳说:“河马。劳驾,去把彭刚做了。”
  我知道洪盟那个在巨房地产公司的同学叫彭刚,他老婆叫楚红。但是,从来没有说过话,也就谈不上什么交情。
  我喝完了酒,站起来,走出小餐厅,看到彭刚被两个人看着站在甲板的船舷旁边。
  我没有说话,拔枪就射,打在彭刚额头正中眉心处。
  彭刚连喊叫声都没有,象口袋般倒在船舷旁边。
  那两个看住他的人,拖着他向铅底船走去。
  血,在甲板上画出了长长的道子。
  我回到小餐厅,冷冷地问:“下一个呢。”
  蚌壳弹了弹烟灰,说:“不急。”
  我重新在沙发上坐下来。
  苏静又端给我一杯酒。
  对,酒助凇人胆,这个时候,除了酒,我不需要任何别的东西。
  不知道,我今天还有没有命在。
  但是,有一点我不担心,只要苏静在,我就不会丧命。
  我对她很信任。
  话说回来,不信任也不行。
  洪盟都落到了这个地步,真的是很难说。
  
  蚌壳喝着酒说:“河马,你说这小子,我对他不薄吧?他居然连我都容不下……”
  洪盟说话了:“我不过是为你老大好,劝劝你,你就翻脸了。”
  “那你让我回沈阳是什么意思?我这买卖,连人马都归你了?”
  洪盟嘟囔说:“我没有这个意思。”
  蚌壳扭头问我:“你说怎么处置他吧?”
  我说:“你别问我。你要是问我,就把人交给我,你就别管了。”
  蚌壳想了想,说:“我知道你会放过他的。不行,这都没规矩了。”
  摆了摆手。
  两个马仔连拉带扯地把洪盟往外拽,看样子是送他进铅底船。
  洪盟没有求饶,很汉子地与扭着他的马仔挣了一番,自己向外走去。
  蚌壳冷笑。
  我摇头,说:“这样搞,摊子都垮了。蚌壳,你真的不灵,玩儿不转。”
  蚌壳刚要说什么,一个马仔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连喊:“老大,放铅底船吧。巡逻艇过来了。”
  蚌壳一愣,瞪眼睛道:“看清楚了。”连忙喊:“推我去甲板。”
  苏静连忙推着他的轮椅,出了小餐厅,到了甲板上。
  蚌壳用高倍望远镜观察海面。
  我明白了,也许洪盟在上船前就与孙海约定。
  也许是温柔通知了孙海。
  这个宝,我必须压。
2005-12-08 19:15:45




[95楼]:
我掏枪打倒了站在蚌壳轮椅旁边的两个他最亲信的马仔。
  出乎意外,苏静扑在蚌壳身上,哭喊:“河马,你敢!”
  其他马仔纷纷掏枪射击,我躲在柱子后边,胡乱往外打,心想,再有几分钟,你们都她奶奶的得跳海逃命。
  这样乱战了几分钟,除了子弹蹦的柱子上的碎片擦掉了我脸上一大块皮,我并没有中弹。
  没有人往里冲,只是躲在小餐厅外往里乱打而已。
  我咬劲牙关坚持着,稍微松懈就会送命。
  人到这个份上,都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了。
  巡逻艇离着还很远,开始有人往海里跳。
  当两艘巡逻艇靠过来的时候,游艇上几乎没有人了。
  只有苏静守在轮椅旁边,蚌壳脸色苍白地呆坐在那里。
  孙海带着一帮警员上了游艇,把住了各个舱口。
  我疲惫地走出小餐厅,提着那把韩国的劳什子手枪,几乎瘫倒在甲板上。
  孙海笑着说:“行,单枪独挑,有两下子,小看你了。”
  我说:“我这是他妈的垂死挣扎。”
  孙海调侃说:“对,俗话说,困兽犹斗嘛。”
  他手下的人,把铅底船里的人,除了死掉的,凡是洪盟的人都放了出来,有七八个,包括那个楚红。
  孙海阴沉着脸子,命令:“把蚌壳装进去。”
  苏静护着说:“你敢。”
  孙海喝道:“别在这里碍事,滚开!”
  苏静转向我,用哀求的眼光看着我。
  蚌壳则闭上了眼睛,一言不发。
  我看到洪盟过来了,擦着嘴角的血,说:“洪哥,蚌壳的今天就是你我的明天。你说呢。”
  洪盟默默地看着蚌壳,最后终于说:“孙哥,你信我一回,我大哥不会出卖我们的。”
  孙海摇了摇头,摆手令他手下的警员放开蚌壳。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蚌壳在被送往沈阳的路上,被人打死在轿车里。在我忙活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的时候,公司的业务一直是交由刘淑华打理的,她管理得很好,公司的业务在不断扩大。
  这天,刘淑华突然给我打电话,约我吃晚饭,想和我谈谈。
  我有点奇怪,但是,想到这么大的摊子由她管理,难免有些心烦的事情,说说也未尝不可。
  从管理的角度来说,如果下边有人不服她的管理,我是一定会站在她一边,坚决支持她的。
  很多人都会对官官相护愤愤不平,当然我们这间公司也谈不上什么官了,总之,就是老板一定要给自己的管理者撑腰作主。很多事情,是没有道理讲的,所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要想把摊子撑下去,一定要无条件地支持自己的管理人。
  至于高深的管理经验和理论,也不是我们这种人能够弄懂的,中国式的管理,就是这样,必须支持自己的管理人。
  从大企业到小公司,无一例外。
  吃饭选在一家不大的餐馆,但是很干净,而且很有情调。
  也许,这是刘淑华经常光顾的地方。
  随着公司业务的发展,她也每月三千块钱薪水了,而且有些业务属于公司的正常应酬,可以报销餐费的,所以,她也不像以前总与盒饭打交道了,可能有些餐馆是她经常光顾的。
  我们简单要了几个菜,吃起来有点甜稀稀的,我皱着眉头问:“这地方看上去不错,菜怎么这么难吃?”
  刘淑华说是淮扬菜。
  我说呢,我很少吃淮扬菜的,不习惯炒菜里放糖。
  聊了一些公司的琐碎的事情,然后转入正题,刘淑华要辞职。
  我愣了一下,没有显出惊讶,也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儿。
  她绷不住问:“河马,我只想问一句,你说实话,是不是你干黑社会?”
  我不耐烦地说:“听谁说的,瞎猜。”
  刘淑华犹豫了半天,才说:“温情临走的时候,嘱咐我,你要是又去打打杀杀,一定要阻止你。”
  我心里好笑,你算老几。
2005-12-08 19:18:30




[96楼]:
管着我?就算温情在,她也没脾气,何况温柔都来了,用你管我的闲事?
  不过,我觉得没有必要与她扯得太多,就说:“我想,你最好不要胡思乱想。如果是你个人的原因,一定要辞职的话,我也不拦你。来去自由嘛。至于说到我,如果你有什么想法,比如担心会牵累到你,我想我也没有必要太多的解释,你另谋生路就是。”
  刘淑华不说话,默默地哭泣。
  我想,也许她听到什么风声了,害怕了。
  我很犹豫,老实说,如果刘淑华交出公司,我没有合适的人选接替她。
  有本事的人很多,但是,我了解和信任的,没有。
  我自己也很难拿出太多的时间来打理公司的琐碎业务。
  不说时间,从心情上,我就很不愿意放到这些事情上。
  虽然我现在一天到晚并没有什么具体的事情干,但是,孙海那里随时可能要来找我,我是不可能再像过去一样悠闲地管理这个小公司的。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每天没有事情做,但是随时都会有事情找到你的头上,这人就跟上了发条似的,总是绷得很紧。
  我仔细想了一下,诚恳地说:“淑华,你不要想太多。你还是接着干吧,管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其他的,不必多虑。”
  刘淑华点了点头,说:“我只是怕你出事。温情……”
  我说:“你不要再提温情,她碎嘴唠叨折磨了我好几年,你不要再提她。她的那些担心,都是多余的。”
  这有点粗鲁,但是,我想早点结束这种谈话。
  刘淑华犹犹豫豫地说:“你要离开洪经理远一点,他不是好人……总之,你要防着他一点……”
  我愣了一下。
  我公司的事情,确实有不少地方洪盟帮过忙,但是,刘淑华何以对他反感呢?
  我对这件事情感兴趣,打算弄清楚到底是什么地方洪盟得罪了她,亦或洪盟有什么地方露出马脚,让刘淑华怀疑他在黑道,进而怀疑到我,来规劝我。
  刘淑华红了脸,半晌,才吞吞吐吐地说:“洪盟不是好东西,他喝了酒,想非礼我。”
  我靠。
  这个洪盟,惹她干什么?
  长得也不好看,你有那么多女人,跑到我公司来起什么腻?
  我恼怒地说:“妈的,回头我臭骂他一顿。你不用理他,以后不搭理他就是,他不敢来招惹你了。”
  刘淑华吃惊地看着我。
  也许,在她眼里,我一直是洪盟这个大老板罩着的小老板,不敢惹他的。
  可是,我现在谁不敢惹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眼睛通红,亡命徒一个。
  我摆摆手,说:“你安心干自己的事情好了。别的一概不管……薪水,每个月给你涨到五千。就这样。”
  我站起来,招呼服务员结帐。
  ”对了。”我突然想起来,问她:“你有男友了吗?”
  她茫然地摇摇头,看着我。
  我霸道地说:“限你三天内找个男朋友,大家一起吃顿饭。洪盟给你敬一次酒,你别让他难堪,这件事情就此放过去。”
  我往外走,嘟囔说:“不过,不能在这家馆子了。炒菜里放糖我受不了。”
  刘淑华跟在后边不响。
  出了餐馆,我总算比较有礼貌地截了计程车让她先走,顺便调侃了一句:“找的男朋友不会真是个吹哨的体育老师吧?哈哈哈。”
  用力帮她关上车门。
  她急速摇下车窗,不满地说:“温情早就告诉我了,你偷看我的作品。”然后出怪样儿。
  “作品?”我哑然失笑。看着远去的计程车,低声骂道:“写得那破玩意儿,也自称作品。臭美吧。”苏静自从上次在船上发生圈内大火倂以后,一直没有联系我。
  温柔说她也没有见到过苏静。
  最后,我问了洪盟,知道她去了韩国,说是住一段时间散散心,一直很烦闷。
  我想,她对蚌壳不是一般的感情。
  就算蚌壳救过她一命,其实在黑道上,这并没有那么重要。
  都是过的刀尖舔血的日子,算起谁欠谁的命来,恐怕没完了。
  洪盟说,他们搭档好几年,可以说互相救过无数次的命,但是,苏静从来就不把他放在眼里。
  苏静只买蚌壳的帐。
2005-12-08 19:23:00




[97楼]:
甚至,洪盟说,苏静随船主要是监视他的。
  我相信洪盟的判断是正确的。
  苏静,最初我感觉是个很平和、很简单的女孩,现在看起来城府很深,很有自己的主见。
  奇怪的是,她一直与温柔很说得来,很多话她甚至不跟我说,但是她告诉温柔。
  以致,温柔来得很晚,但是很多事情她比我还清楚。
  就算她临产分娩,几乎不出门,但是对圈内的事情了如指掌。
  我捉摸不透这个苏静。
  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就很轻易地有了性生活,到现在我弄不清楚她跟我有多少是真的。
  我很郁闷。
  到现在,我可以说没有朋友。
  一个知心的朋友也没有。
  我一直在孤军奋战。
  对于温柔,我也感到一种熟悉中的陌生。
  从小狐狸到苏静,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之后,温柔对我的感情,相信到了最低点。
  特别是温情死后,我明显感到温柔对我越来越冷漠
  她很平静,平静到不肯与我吵架,不肯与我交流的程度。
  在孩子刚刚出生这种情况下,温柔俨然把心思都放在了孩子身上,一心一意地做她的母亲。
  这很可怕。
  发生了那么激烈的火倂,我几乎丧命,但是她在我回来以后,连问都没问,只是很温和地说,孩子漾奶,可能有胃火,消化不良。
  我感到两个女人都抛弃了我。
  我很孤独。
  我推说去大连有事情办,从家里跑出来,独自一人到海边开了一间房住下来,每天在海边弹吉它唱歌,一呆就是一天。
  我长时间地眺望湛蓝的大海,思念小狐狸。
  当初我独自一人来到东北的时候,开个早点铺子度日,也有一段时间每天到海边弹琴唱歌,但是,那个时候我只是感到孤独,因为,温柔还在监牢里。现在,温柔出来了,我却依然感到孤独,并且,感到异常烦躁。
  我现在连抛硬币决定自己去向的权利都没有了。
  温柔和孩子在这里,你能够去哪里呢?
  明明感到涟海四处充满了杀机,却无从躲避。
  我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奈。
  孙海一直不联系我,没有任何交待,使我感到自己被一张很大的网罩住了,生命在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吞噬。
  很显然,即将有大的事情发生,但是一切都那么平静,日子平淡到如同白开水一般。
  像我这样的人,一旦感到终日无所事事的时候,就很危险了。
  我知道。
  我相信自己的感觉。
  
  我躲在很偏僻的地方,但是并不想任何人都找不到我,一直开着手机。
  三天,整整三天,只有一个电话,是拨错号的电话。
  妈的!
  有五个短信息,其中三个是黄段子,两个是深圳来的中大奖的骗局短信。
  他妈的!!
  哪怕是公司来个电话也好啊。
  对了,那个刘淑华,轻易不来电话烦我的,怕我骂她。
  就这样无聊地呆着,无聊地唱着那些熟悉的歌。
  早先,我独自一人在地下通道唱歌,虽然谈不上快乐,无忧无虑,但是,每天都充满希望,做着永远不可能实现的美梦。
  现在,我感到穷途末日,连幻想也没有了,颓废到了极点,也沮丧到了极点。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响了。
2005-12-08 19:24:39




[98楼]:
我看到是洪盟的电话,沉默了片刻,判断是好事,还是坏事,抑或是无聊的约请吃饭的电话,徒劳的坚持着,最后,终于按下了接听键。
  “还一个人郁闷呢?”洪盟调侃说:“你的老朋友来了,要见你。”
  “谁呀?”我懒洋洋地问。
  “宝福啊。苏静和他一起从韩国回来,约你吃饭,聊聊。”
  我沉吟片刻,哼了一声,说:“可以啊。”
  洪盟放低声音说:“你先去见见孙头儿,他有话交待。你回来的路上,他会有电话给你。……与宝福见面,不是一般的叙旧啊,要想办法把他在韩国那边的老大引出来,这是最最重要的事情。”
  我靠,事情来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故意问:“宝福不是给蚌壳干吗?他在韩国还有老大?”
  “装吧,你就。”洪盟说:“宝福两边拼缝儿,自然是两边的交道。现在孙头儿要拿住那边的老大,就看你了。机灵点。”
  我愣了愣,心想:“一个个,胃口都够大的。”
  我连句客气话都没说,挂断了电话。
  我站起来,慢慢朝海滨招待所走去,几件换洗的衣服而已,收拾一下就可以退房走人。
  我在想,苏静在这里边扮演什么角色?
  我犹豫再三,想给温柔打个电话,与她商量一下。
  好像,我现在已经习惯了遇事让她帮我分析一下,但是,我咬了咬牙,没有拨。
  我讨厌她那种漫不经心、好整以暇的态度。
  我决定这回自己拿主意。
  
  不知道这里边的水有多深,但是我一定要去趟趟,静极思动,必须干点什么,否则快憋死了。 回涟海的路上,孙海果然来了电话,交待很简单:“河马,对家的老大过来了,你争取见到他。”
  我说:“你不知道,我和宝福有过节,他不相信我的。你以为我们是铁哥们儿……”
  孙海说:“他只能相信你,而且有求于你。因为,只有你能救他一命。明白吗?”
  他挂了。
  这样说来,孙海是放话要做宝福。
  他这算是老练?
  惊了的话,宝福就跑了。
  你有什么辙?
  我感到棘手。
  回到涟海,我找家茶室喝茶,其实是等宝福的电话。
  最理想的状况,是苏静给我打电话,先单独见一面,沟通一下,这样我心里比较有数。
  我转着茶杯,品着很苦很香的功夫茶,静静等着。
  服务的小姑娘不断洗茶,续好了等着。
  也许,象我这种独自品茶的人不多,她很纳闷地看着我。
  我没有心思搭理她,时而望望窗外,时而翻翻茶室提供的免费时尚杂志。
  其实,什么也看不进去。
  终于,小姑娘说话了:“先生,楼上包间,兰室,有请。”
  我扭头看着她,半晌没有说话。
  我虽然有心思,但是她不曾离开过是没错的,什么时候,楼上的人通知了她邀请我上楼呢?
  这不是我常喝茶的地方,不过是临时找了间茶室坐下消磨时间,怎么就会有人从楼上发出邀请呢?
  自从到涟海,怪事出了不少,很多情况出乎我意料。
  也许,我越活越傻,有点麻木不仁了。
  我起身上楼,找到那个匾额上写着“兰室”的包间,推门进去。
  苏静坐在那里,默默地看着我。
  我愣了一下,半天回不过神来。
  苏静说:“看到你的车子停在外边,我先上来了。”
  我“哦”了一声。
  原来她进来我没有注意到。
  很简单的事情,如果你心情过于紧张、压抑,也会感到很神秘。
  很好,我正想找她单独聊聊。
  对宝福现在的情况一点也不了解,这交道很难打。
  再说,自从上次在船上大打出手,我和苏静还没有沟通过。
  无论如何,蚌壳是载在我手里,我想,她一定恨我。
  苏静看着我说:“你好吗?”
  我说:“不好。很孤独,或者说很孤立。没有朋友,所有的人都恨不能置我于死地。又走不了,就这样混吃等死。”
  苏静叹口气说:“你还很有牢骚,那我这样的……怎么办呢……”
  我没有说话。
2005-12-08 19:26:08




[99楼]:
我想听她说些什么。
  “你有大哥的消息吗?”
  我知道是指蚌壳。
  我摇了摇头。
  接着,我说:“他是死是活,关我屁事。大概你很关心他,但是我对这王八蛋没兴趣。”
  苏静怒道:“你这样薄情寡义?”
  我说:“你不懂。我对蚌壳一向很厌恶,很久了。”
  苏静默默地说:“你记仇他非礼温柔姐那件事情……我知道……其实,他一直很后悔的。”
  我气愤了:“他是你什么人啊?你这么向着他说话?大哥,大哥的,是你情人啊?妈的!”
  苏静一愣:“他……是我哥哥呀。”
  “你……”
  我觉得越来越别扭。
  我弄不清楚的事情太多,我甚至怀疑自己智障。
  “他是我堂兄啊。”苏静低声说:“他爸爸是我伯父。我们同一爷爷奶奶的。”
  “我靠。”我可真浑。
  没办法说了。
  没有人告诉我。
  也许,有人说过,我根本没往心里去。
  我觉得自己的观察力差不多回到了三岁上。
  我恼羞成怒,反诘:“你就不能明明白白告诉我吗?”
  苏静看着我。
  我说:“我智商低,你懂吗?以后,任何事情,你都明明白白跟我说。我可不是温柔,专门以猜测别人的心事为能事。我不聪明的,我很憨厚,你明白吗?”
  苏静说:“憨厚就是很傻的遮羞词是吗?”
  我说:“就是。”
  苏静说:“好的。你自己早先声明了,很多事情都好说。”
  我看着她,半晌才说:“你不是当初那个唱夜曲给我听的小姑娘了。”
  苏静说:“我长大了。你们都不要永远拿我当小孩子。”
  她哭了。
  
  我最怕女孩子哭。
  我不愿意,也不会哄女孩儿。
  她一哭,我就败了。
  我不说话,静静坐着看她哭。
  好一会儿,苏静才收了泪,赌气说:“你去给我拧个手巾把儿。罚你。”
  好吧,这活儿我能干。
  我出去找服务员要了两块干净毛巾,用温水洗过,拧干了拿回来给她。
  哭得稀里哗啦,擦了擦,又笑了。说:“恨你!”
  我挠头。
  都说女人是永远也读不懂的书。
  我理解,就是善变性和矛盾性吧。
  我说正题:“宝福,在那边怎么样?”
  苏静喝着茶说:“洪哥没有给你打电话?他回来了,要请你吃饭,聊聊。”
  我说:“难办。有过节,大概一直记恨我呢。”
  苏静说:“河马,你别不爱听呵,你太小心眼儿。”
  我说:“不是。有些事情,我永远都不能跟你说。要是小事,你可以认为我是小心眼。但是,都不是小事,得罪的很苦。有句话,叫作人在江湖……”
  “身不由己。”苏静说:“你俗不俗啊。”
  我说:“是真的。蚌壳是你哥哥,很抱歉,我不知道。如果知道,可能会好一点。但是,宝福是你老公,我知道,没有办法。无论蚌壳、宝福,我们结的梁子都不算小……”
  苏静说:“我都知道。为了吴媛和温柔。都过去的事情了,何必耿耿于怀呢。”
  我说:“我不耿耿于怀,我是怕人家记恨我,所以防着。”
  苏静叹道:“说到底,还是你小心眼。”
  我愣了半天,说:“也许吧。不过,宝福这回请我吃饭,不仅是叙叙旧吧。”
  苏静敛起笑容,说:“孙头儿大概是要把运罐头这活儿交给你做。以后,你常和宝福打交道的。”
  我摇了摇头,说:“这个,一直是洪盟做的,我不打算插手。孙海想让我干?老子没兴趣!”
  苏静沉吟道:“恐怕,你很难拒绝。”
  我想了想,说:“看着办吧。走一步说一步。”
  苏静看了看表,说:“我要走了。你们见面,大概是晚上宵夜。你先休息一下,晚上可能要拼酒。几个韩国人,很能喝的,你得用心应付。”
  我也站起来,说:“好吧。我回家冲个澡,睡一会儿。”

2005-12-08 19:28:48




[100楼]:
回到家里,我想温柔一定是不温不火的样子,对我不闻不问。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孙海坐在我家的沙发上,静静地看着我。
  我看着苏静,想跟她聊聊,但是又不敢深说,很犹豫。
  有些秘密,最好不要让第二个人知道,直到带进坟墓。
  苏静给我削苹果,说:“你安心养病吧,别的不要多想。”
  我终于忍不住默默地说:“如果不做掉孙海,我想蚌壳和洪盟最终不会放过我。”
  苏静说:“原本,即便你做掉孙海,他们也不会放过你的。这次失败,已经有人主张除掉你,但是大哥没有同意。你放心,有我在,没有人敢动你的。”
  我盯着她问:“是谁主张朝我下手?”
  苏静低着头没有说话。
  我攥住她握着果刀的手,追问:“说呀。我以后好防着点。”
  良久,苏静才缓缓说道:“我老公呗。”
  她结婚了?我有点意外,但是现在顾不得这些,急问:“因为吃醋?”
  她摇了摇头,说:“胡说什么。这种事情还能让他知道。还不是你们过去的过节。我问他,他也不说。”
  一头雾水。
  过去的过节?除了蚌壳,还能有谁呀?
  “宝福呗。”苏静终于说。
  我靠,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小狐狸手下广西这帮人,又聚到这里来了。
  我和蚌壳碰到就够受的了,现在又加上宝福这孙子。
  对了,还有温柔,也被蚌壳绑到了这里。
  只不过老大由小狐狸换成了蚌壳。
  不好玩,太不好玩了。
  这个世界,真是太小了。
  “我怎么一直没有见到他?”
  苏静说:“他基本上都是在韩国那边,很少回来。”又追了一句:“他在那边另有一个家。”
  那是肯定的。
  这家伙,一天没有女人也活不下去。
  我问苏静:“他最近回来了?”
  “刚走。”
  我觉得越来越难办了。
  这个地方是太难混了。
  我迫不得已夹在孙海和蚌壳之间,现在又添了个宝福。
  我也不知不觉夹在温柔和苏静之间,当然,麻烦还要算上宝福。
  生活真精彩。
  不把你脑袋弄大到穿不进套头衫,不把你弄到精疲力尽,那算一步,我怎样周旋在孙海和蚌壳之间是至关重要的,但是我没有主动权,只能焦虑地等待孙海先出牌。对不起你。
  
2005-12-08 19:31:11




[101楼]:
宝福胖成了一口肥猪。
   孙海交待,主要搞清楚韩国人,所以,我的注意力主要在三个韩国人身上。
   宝福喋喋不休地絮叨那些往年的陈芝麻烂谷子,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苏静一直在给大家倒酒,喝的是一种韩国的烧酒,叫作真露。
   不好喝,也不算太难喝,总之喝惯了中国白酒,你会觉得这烧酒不正宗。
   就算洋酒更不正宗,你会把洋酒当作洋酒来喝,不会觉得别扭。
   但是韩国的真露,就是一种烧酒,你很难把它不当作白酒来喝,可味道怪怪的。
   好像日本的清酒,据说造法学中国黄酒,你喝起来有股子馊味儿,要下很大的功夫才能逐渐适应,但是,最终也很难从这馊味儿里品出香味来。
   中国绍兴的黄酒就不一样,加热了,就有一股米香味道使你觉得很醇厚,喝一坛子也没问题,然后回家,上头,醉得一塌糊涂。
   我仔细地品尝真露,但是很失望,觉得很难说这是好酒,至少难以成为我喜欢的酒。
   至于宝福说的那些话,我根本没往心里去,都是过去的往事了,有什么可掰扯的?
   我曾经跟刘淑华聊过电影,刘淑华文化水平高低我很难判断,因为我的文化水平就不高,但是她的一番关于电影评论的说法,我倒很同意。
   她说,你在公交车上听到两个人谈电影,可以很快判断出他们的水平:高水平的会谈论这部电影的导演艺术手法和电影的风格流派;中水平的会谈论片中男女主人公的演技,很熟悉明星的风格;低水平的,就只好不厌其烦地叙述电影故事情节,哪怕是两个人刚刚一起看了这部电影,对方完全知道这些情节和台词,他也会不厌其烦甚至兴致勃勃地重复。
   细想想,确实就这么回事情。
   我自己小的时候,就只会重复电影里的一些台词,打打杀杀的。大一点知道明星。到现在都不知道几个导演,特别是外国名导。
   现在的水平,进展到了从崇拜张艺谋和陈凯歌转为骂他们臭大粪。
   至于,以后会不会进展到重新看得起他们,不知道,也许我就这文化了,也许他们就那水平了。
   宝福就是个只会重复故事情节和台词的笨蛋,他对过去发生的事情,很难有个中肯的评价,一味回顾那些令人心烦的往事,又由于苏静在座,还满嘴瞎话。
   从这个意义上讲,他不如蚌壳,脑子差的远,可能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三个韩国人一直没有说话,他们也在注视着我,看我假装饶有兴味地品尝真露。
   终于,其中的一个说话了,令我吃惊:“宝福,你丫累不累呀?那点破事儿白话八百六十回了。”
   我靠,一口的京片子,像说相声的外国留学生,明显有外国人口音,但是夹杂着俚语。
   中国,够熟的。
   “怎么样,我们韩国这种酒好喝吗?”
   来东北一段时间了,知道鲜族人都自尊心很强,朝鲜人、韩国人就更别说,很显然,你要说真露不好喝,甚至说比中国白酒差的远,那这个开头大家就不会太愉快;可要是说好喝,够虚伪的,他会认为你假招子。
   我摇了摇头,说:“喝不习惯。还有老毛子的伏特加,酒精味儿忒窜,也喝不习惯。”
   那韩国人说:“嗯。造酒的方法不一样,味道也就不一样。”
   我问:“你们在韩国是常喝这个了。过这边来,喝中国酒多,还是一定要找鲜族餐馆喝真露?”
   他说:“无所谓。其实大家平常应酬,喝干邑更多一些。餐后酒就是可以加冰慢慢品尝,不用吃菜。真露也好、白酒也好,都是佐餐酒,没菜不能喝的,干拉谁受得了?”
   几个人都笑了。
   看来都懂中国话。
   这气氛,很像几个酒商谈判订货。
   妈的,都够能装孙子的。
   不过,瞧这局面,不像要狂喝猛饮呵。
   假装斯文好,假装斯文真好!
   起码胃里好受得多。
   攀谈中,知道这个喜欢说话的韩国人叫金浩男,另两个,一直不知道叫什么。
   宝福火线套词,说过去那帮人里,唯一看得起的就是我了,问我愿意不愿意去韩国和他一起干。
   孙海交待的就是让我争取加入他们当中,当然也不是什么卧底了,又不真给公安干,主要是我在里边,宝福以后就会少耍滑头。
   但是,孙海又怎么知道,我今后不会耍滑头呢?
   我耍起滑头来,还绝对不是宝福这种级别的。
   奶奶的,这年头人心隔肚皮,不知道谁玩谁呢。
   三个韩国人不置可否。
   宝福虽然希望我跟着他干,但是韩国人未必信得过我。
   毕竟,这不是白道上的买卖,不是提搂个人过来,说干就干的。
  
   这顿饭不白吃,差不打开了我一条新的路子,也许,我能跑到韩国去混几年?
2005-12-08 19:46:35




[102楼]:
我下决心去韩国了,这一去,生死难卜。
  走到这一步,就是俗话说的开弓没有回头箭吧。
  也许,我真的能够积蓄足够的力量和勇气,彻底灭掉孙海。
  韩国是一块不错的跳板,是吗?最近的是台湾,远处,可以设想一个鼻屎大的国家。
  只要弄到足够的钱,办妥手续,我就会彻底清算孙海和温柔。
  我有足够的手段。
  
  街灯昏暗,我让计程车在滨海路上绕了足有两个小时。
  缩在后座,尽可能让黑暗把我包围起来。
  黑暗,可以给我安全感,并让我有足够的勇气出击。
  
  曾几何时,我并不需要这些的,那时候我可以执火明杖地面对任何人。
  但是,现在我残留的力量和资本已经所剩无几。
  
  扔下两百块钱,打发走了计程车,我迈着沉重的步子上楼。
  温柔开门,穿着睡衣,安详地看着我。
  我在沙发上坐下来。
  她问:“喝了很多酒?”
  我摇摇头:“没有。几杯韩国的小烧而已。”
  温柔倒了一杯力顿红茶递给我。
  我喝着,漫不经心地问:“孩子怎么样?”
  温柔说:“睡了。”
  我说:“要走了,以后……你多费心吧。”
  温柔沉默了片刻,说:“苏静……有能力照应你。但是你不能太任性,很多事情要和她商量。”
  我看着她,说:“你布置一切?”
  温柔眼圈红了,看着吊灯,半晌才说:“河马,我真留恋早先的那些日子……现在,我们很难沟通了。”
  我叹口气说:“也许吧。”
  我不明白自从她出狱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控着。
  我只是感觉而已,没有任何证据。
  我最大的疑惑就是,温柔和苏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我认为是温柔控制了苏静。
  也许正相反。
  孙海和温柔的关系发展到什么程度,我连想也不愿意想,但是,当初在船上他不敢动苏静,说明他受到很大的制约,这是毫无疑问的。
  我说:“休息吧,累了。明天我就走了,约好了。”
  温柔说:“你不冲个澡。”
  我摇了摇头。
  没有心情,或者说近乎厌恶。
  我进卧室躺下来。
  温柔没有睡,在我对面坐下来,把椅子挪得很近。她取了指甲刀,开始给我剪指甲。
  我想起在地下室租房的那些艰苦岁月,想起很多小事情。
  温柔轻声说:“我好像很多年都没有伺候过你了。以前,没有结婚的时候,我们像夫妻;后来,反而像路人。”
  我忍了半天,终于说道:“温柔,我一直不习惯……也许永远也不习惯,你的处世方式。”
  温柔说:“我能怎么样呢?我管不了你,但是你的很多做法都伤害到我。”
  我说:“我宁可痛痛快快地吵一架。我不习惯……”想了一下,说:“阴柔的方式。”
  温柔迟疑了片刻,说:“有些事情不能说,但是,你要相信我。”
  我说:“是吗?”
  她收起了指甲刀,把碎屑收拾了放在烟灰缸里,然后站起来,走到床的另一侧,脱掉睡衣。
  我伸手拉灭了床头灯。
  老实说,我不愿意看她产后极度丰满但是下垂了的乳房,还有肚皮上的妊娠纹。
  “混球。”半晌,她才缀泣道。
  我睡着了
2005-12-08 19:49:43




[103楼]:
烟台这个地方,我没有来过之前,可以说一点印象也没有。
  好像,很多人认识一些地方都是通过电视上的镜头画面,比如说青岛,我没有去之前就很熟悉,看到过很多青岛的风光或者其他什么的。
  烟台,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当我和宝福、苏静来到这个胶东半岛最东端的城市后,才发现这里的商业居然是那么的活跃。
  我们住的旅店,几乎所有的房间都被鲜族人和韩国人包掉了。
  好像他们做生意不是在延边,而是在烟台。
  也许,这里是乘船去韩国的最佳途径吧。
  办理合法的旅游手续,我们在烟台住了两天。
  身份证、护照都是假的,张冠李戴,但是其他手续是真的。
  当我们乘坐的客轮离开港口时,我站在船舷旁,默默地看着这座巨大的城市渐渐隐没在晨雾中。
  苏静站在我旁边,轻声说:“河马,这是去韩国,不是泰国。”
  我说:“当然。”
  苏静说:“慢慢你会明白,但是不要意气用事。”
  我勉强一笑:“为什么你们都希望我做乖孩子?我一个大老爷们儿,自有主张,不会任人摆布的。”
  苏静轻轻摇头,看了一眼在船尾吸烟的宝福和几个韩国人,说:“我们是搭档,对吗?”
  我看她一眼,觉得她越来越像公安。
  当初那个玩世不恭的涟海歌舞团女孩儿,不知道哪里去了。
  这个混沌的世界。
  
  汉城改了名字,叫作“首尔”。
  明显的,这是去中国化。
  与汉文化有关的东西,将来还要去掉很多吧。
  政治上的事情我可以说近乎无知,但是,现如今中韩两国的百姓反日情绪高涨的情况下,好像大家有了一个共同点,这时候韩国将首都的名字都改掉,你说这世界上有多少真兄弟?
  互相依靠之外是互相利用,很世俗的也是很实际看法。
  莫谈国是。
  总之,我把江湖义气看得很淡了。到韩国来混,我不知道和谁讲义气。
  金浩男安排饭局,大家到混元楼吃饭,说是饭后去华客山庄玩钱。
  宝福说,所有的人都知道美国的拉斯维加斯是赌城,中国人也有很多知道澳门是赌城,甚至也有一部分人知道马来西亚的云顶赌场,但是,没有来过韩国的,就很少有人知道华客山庄。
  华客山庄规模大小另当别论,但是,韩国人自己宣传,已经祭出亚洲第一的旗号。
  亚洲最大最豪华的赌场不是在澳门,不在吉隆坡,在“首尔”,你信吗?
  信不信由你。
  宝福说,那里是玩得最舒服的地方。
  也许吧。
  一直,我对赌博没有什么兴趣。
  看到珠子在盘里转,就本能地感到是庄家在圈钱。
2005-12-08 19:51:31




[104楼]:
混元楼的饭局不是筵席,而是艳席。
  在比曼谷的泰国浴金鱼缸还要大得多的台子上,坐着一排一排的女孩子,你挑吧,按号码说话。
  然后,吃饭的时候,大家盘腿就座,边喝酒边欣赏裸女的即席表演。
  不会亚于曼谷的成人秀,我指的是倒胃口的程度。
  将一枝在麦当劳或肯德基看惯了的饮料吸管探入一扎足有两升的啤酒里,女孩将另一头从容地放入自己的阴道,你可以明显地看到玻璃扎中的啤酒在下降,啤酒顺着管子被“喝”到她身体里去了。
  “特异功能”,可以练到这种程度。
  烤肉,鲜嫩得带着血丝,在大家嘴里咀嚼着。
  我需要适应。
  苏静看着我笑。
  我觉得天下好女人各有各的不同,坏女人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小狐狸倘若在世,大概也是这个样子。
  美丽的朱唇永远流露出邪恶。
  
  金浩男拍了拍我肩膀问:“河马,你酒量有多大?”
  我说:“半斤二锅头,撂不倒我。”
  他想了一下,说:“嗯,这样,算起来,你实际的酒量大概有一瓶吧。酒桌上说酒量,一般会谦虚一半的。”他哈哈大笑,说:“在涟海初次见面,加上当晚有事情要办,没有放开喝。今天,无论如何要拼一下,一醉方休。”
  我说:“不是过会儿去华客山庄玩钱吗,你打算让我输个一塌糊涂?”
  金浩男说:“是吗。你喜欢玩钱?那好,我会好好安排。”
  宝福凑趣说:“河马,一直是个憨老杆子,几年不见,今非昔比。”
  我说:“是吗。我还不会玩,等会儿好好给我说说赌场的规矩,别露怯。”
  金浩男一愣:“是这样啊。”
  他们几个大笑,直不起腰来。
  苏静忍俊不住,笑着说:“河马,你真能整。”
  我心想,不能整还能在这里混?
  不过,对于赌博,我心里没底,没有技术,全靠运气。
  听天由命的事情。
  
  我想,最初的赌资,宝福会提供的,以后就全靠运气了,我当然想先弄笔钱再说。
2005-12-08 19:51:55




[105楼]:
华客山庄,可能是目前亚洲最豪华的赌场。
  人头攒动,无数的监视器下,赌客如云。
  粗粗一扫,估计中国人占了三成,日本人占了三成,其他才是韩国人和大鼻子老外。
  我在厚实的地毯上无声地走动,在各张台子前默默地观察。
  轮盘、21点、百家乐,我每样都认真地看,但是两个小时内,我一注也没有下。
  宝福给了我一百万韩元,差不多相当于一千美元,嘱咐我小玩一下,先找找规律。
  规律,我找到了,发现赢钱相当容易。
  就拿赌大小来说吧,三个骰子开出来,朝上的点数相加就是本局开出的点数。四到十为小,十一到十七为大。你拿十万元押在小字上,三个骰子的数字相加小于十一,你就赢了,赌场会给你十万元。大于十一,你就输了,十万元人家就收走了。
  就这么简单。
  当然,你不满足于这种一比一的搏杀,也可以以小博大押数字。一万元放在九字上,开九点赌场会给你六十万,但是开其他点数,你的筹码会被收走。
  如果你胆大,敢压在三个同样的数字上,比如三个“2”或者三个“5”,开出来,就是一百五十倍。问题是,很少开得出来,基本上是白送给人家筹码。
  我发现开大也好,开小也好,一般都是跳来跳去,虽然没有规律,但是很少连续五次以上,也就是说,出了两三次小,就会出大。
  我开始下赌注了。
  第一把,十万压大,开出十四点,我赢了。
  第二把,我还是压大,开出了十一点,我又赢了。
  我这么想,一百万韩元,够我输十次的,但是现在我是先赢,那就意味着赌场要更多次让我落空,才能赢走我的钱。
  宝福他们好像在贵宾室里玩很大的,这时候他出来到大堂来看看我。
  我说赢了两把,二十万。
  他笑了,说:“新手一般都手壮,趁着比较旺,加大筹码先赢够本钱再说。一旦背了,不要犟头,马上换台子。背的时候去往回捞,会输得当掉裤子的。”
  他拍拍我的肩膀,走了。
  不过,我觉得不是这么回事。
  我第三次下赌注的时候,也是十万,压在小上,结果开了十三点,又是大,输了。
  我想了想,连续三次开大了,应该跳小了,于是押了二十万上去,如果开小,我不但捞回刚才输掉的十万,还会赚十万。
  开了,十五点,大。
  妈的。两把,输三十万了。
  不过,没关系,先前我赢了两把,有二十万的赢头儿呢。
  我固执地再次下注,四十万,押小。
  开了,五点,小。
  我赢回了四十万,不但前两把输掉的三十万回来了,还赚了十万。
  宝福这孙子有点抠门,才给我一百万,如果多给点,比如两百万,也就是两千美元嘛,那我就有更大的把握赢钱。
  因为刚才这把如果开大,赢走了我四十万,我下把敢下八十万,赢了就一次捞回七十万另加十万元的赚头。
  满赌场,我都看了,很少连续开五次大或小的。
  金浩男来找我,说:“怎么样,河马,玩了两个多小时,休息一下,喝一杯。”
  其实两个多小时,我一直转悠,刚刚开始下注玩了几把,但是既然金浩男专门来找我,也不好博他面子,于是就到吧台前坐下来。
  为了保持头脑清楚,我们没有要啤酒,要了咖啡。
  金浩男问了我一下刚才的玩法,摇头说:“错了。河马。不可以这样玩。输钱以后不能加大筹码去捞的。”
  我说:“这样,我即便输得次数多,赢得次数少,因为调整下注的筹码,最后也是我赢钱。”
  金浩男说:“你第一把输十万,第二把输二十万,如果第三把还是输,就会是四十万,对吗?”
  我说:“我如果有本钱,就不怕。”
  金浩男说:“那么好。第四把还出大,你就要扔进去八十万,加起来,你四把输掉一百五十万。第五把,你要压一百六十万,赢了只赚十万元而已,风险是输掉一六十万,加起来就是三百一十万。第六把,你已经不得不加筹码到三百二十万,接下去,将是六百四十万,一千二百八十万……后边是天文数字。阿拉伯石油大亨,也会在二十把内输掉他的上亿资产。”
  我说:“理论上是这样,但是,会连续出大不出小吗?我看了两个小时,很少连续出五次以上的大或小。”
  金浩男笑了,说:“我在赌场玩了十多年了,连续十七把大我都见过。”
  我固执地说:“也许,但是不一定让我碰上。”
  金浩男说:“你这种愿赌不服输,很危险。输了十万,加大到二十万搞回来;输了七十万,加大筹码到八十万搞回来。你会成功很多次,但是最多就是把输掉的钱搞回来,另赚十万元而已。久而久之,等于你自己在寻找长龙的出现,不用十五次大,有十次就吃光了你。你细想一想。”
  苏静来了,扶着我肩膀在旁边坐下,说:“咳,怎么样,河马?”
  金浩男笑道:“这小子相当另类,输钱加倍筹码往回捞。”
  苏静惊讶地说:“河马,怎么可以这样,会输得很惨的。”
  我无可奈何地说:“那你们说,应该怎样玩?”
  金浩男说:“你手气旺的时候,加大筹码压。你如赢了十万,就二十万地招呼他,趁热打铁。背了,收缩筹码,越输压的筹码越小,最大限度减少损失,不行,干脆换台子。你没进过赌场,也没有玩过股票吗?不可以被套以后连续补仓啊,越套越深的,设置止损线,跌到那里就立刻斩仓出局。赌场也好,股市也好,甚至生意场上,专门治犟头。有句话说得好,市场永远是对的。这是恒古不变的真理。”
  我靠,我还真没有玩过股票,跟听天书似的。
  金浩男喝完了咖啡,朝苏静说:“你陪河马玩一会儿,帮他看着点。”
  苏静微笑说:“好的。刚才我就应该陪他。”
  金浩男笑道:“你今天好像手气不错,刚才在里边,我看你赢了几千万元了。”
  苏静说:“马马虎虎,一亿多一点吧。”
  我靠,听得我这个嫉妒。
  确实,我是土包子,不服气不行。
  苏静笑着说:“河马,你要乖一点,照我跟你说的玩。我有多少钱,都是你的,随便用。但是不要犟头好吗,那不行的。”
  我垂头丧气地说:“好吧。至少在这方面,承认你们比我强。”
  初次征战华客山庄,我在苏静的帮助下赢钱了,只有一百万韩元的赌本,也就是不到一千美元,或者说不到一万人民币,我赢到了将近七万元人民币。
  这是相当不错的战绩了。
  不过,在我心里,挥之不去的就是输钱缩筹码,我知道金浩男可能是对的,但是,既然我能够在第三把或第四把加倍投入把钱搞回来,我是绝对不愿意离开台子的。
  当然,我知道有风险,但是,为什么叫作赌博呢?赌的就是这种风险。
  我想,有一天,我会在赌场输个精光。
  但是,苏静说:“有我看着你,输光可以,但是不可以借钱欠债。我们来韩国不是弄这个的,很多事情要做呢。”
  我很苦恼。
  赌场的诱惑很大,如果你手气好,一个月内就可以成为富豪,是这个世界上暴富的捷径。以至于看到茶餐馆的老板一份一份地卖快餐赚辛苦钱,起了同情心。
  但是,你在赌场手气不壮,对不起,输光所有家产,以至欠上一屁股债的时候,没有人同情你,你会成为笑柄。
  很简单。
  苏静,是我一生中碰到的最重要的女人,她比小狐狸更妩媚,而且比温柔更善解人意之外,更懂得对我的制约和保护。
  接下来,你就会看到在韩国到中国的黑道上,苏静是一个多么厉害的角色。
  
  温柔和苏静被执行枪决那天,大雨磅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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