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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二楼床边的窗望出去,是青黑和银白两色组成的天地.夜本是黑色,却被无边的银色沙漠投进一层亮白,微微泛青.沙粒该是银色的,不过在寂寥的夜空下，光泽如气体似的挥发,消散在空茫中,不知去向.

沙漠于是显得有些苍白,但不是死气沉沉的色调,而是象少女肌肤一般光洁的白,或是像月光下梨花瓣一样幽雅的白.青黑和银白,天空和沙漠在视野中尽情延伸,在无穷远处温柔交融,那里是宇宙末端,是所有平行线相交的地方,万事万物在那里归于宁静.

我怀抱着巴儿,穿着老太太给我的白睡衣,像根涂了白奶油的香肠,躺在白面包似的的被窝中.我的头陷在软绵绵的大枕头里,出神地凝视窗外.

"外头有什么好看的?"巴儿端详了我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道.

"美啊，非常美."我意犹未尽.

"出去后,你就不会这么说了,你会被冻的说不出话来."巴儿现实的说.

此时,恰好外面起了风.我虽然感受不到,但可以看到沙漠表面掀起了一层层薄雾装的东西,像淡云,又将轻烟,一浪又一浪,美不胜收.下雨般的声音也随之响了起来.

"那感觉可真是不好受呦!刚才我醒过来,浑身冷极了,也没力气,要不是老太太......"

"是祖母."巴儿打断我,"我们都这样叫她."

"对,要不是祖母给我裹上大毯子,要不是有热乎乎的粥,我只要就要完蛋了.就像一快冻了很久的冰,在快要破碎的时候,有人给了热,容纳后舒服的融化了."我看着满脸困惑的小猫,估计它听不懂我这么高级的比喻,"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总之你现在舒坦了."

"可以这么说."

"问你个问题好吗?"巴儿把毛茸茸的小脑袋凑近我的耳朵.

"请问."我爽快地说,但心里有点忐忑.如果小猫又问起我的过去,我该怎么回答呢?

"你刚才说，沙漠中当然开不出花,对吧?"巴儿还记着我对玫瑰树的评价,"那你能告诉我,要怎样才能开出花吗?"

"可以."我松了口气,这个答案还在我的脑子里,"玫瑰要扎根在土地中，然后天空给予它阳光和充足的雨水,就一定可以开花了.这里是沙漠,是荒芜的大地,没有阳光和雨水,当然不会开花咯."

"太棒了!"巴儿另了很兴奋,"你难道没意识到,你说的这些都来自你的记忆吗?"

"什么?"我又糊涂了,我没有记忆啊.

"玫瑰,天,地,这些都是重要的记忆!"巴儿说.

"什么和什么?"

"唉!"巴儿耷拉下脑袋,不一会儿又直起来,"那你说,对于玫瑰树的生长,是天重要,还是地重要?"

"你要我选择一个吗?"我吃惊的问.

"说说看吧!"

"这个......"我的头立刻胀了起来,我讨厌选择.刚才祖母问我要穿绿色睡衣还是白色睡衣,我指来指去,足足耗掉半截蜡烛的时间还没选好.最后,还是祖母给我选了白色的.对于玫瑰树来说,天和地一样的重要,那一样都关系到它是否能活下去.这根本不能选择.

"这根本不能选择."我明确的回答小猫.巴儿无所谓地说:"只是随便乱问,也许有个问题能让你想起过去."

"能不能想起过去很重要吗?"我觉得现在一切都挺好.

"当然了,你会明白这有多重要.祖母为了你......"

"你们已经成为好朋友了吗?"祖母走上楼来,打断了巴儿的话.

"恩"我点点头,"给我讲个晚安故事吧,祖母."

"好啊."祖母细心的替我掖好被子,"你想听什么故事?"

我看看小猫,说:"关于玫瑰,天,地的故事."

"我还真有一个这样的故事."祖母微笑着说,"不过要等你睡醒了再讲.你看巴儿......"

我发现巴儿又睡着了.它缩成一团儿像个雪球,呼吸声细的让人产生一种糖丝在舌尖化掉的感觉.我咂咂嘴,也合上了眼睛.

再没有比这更安适,更纯粹的睡眠了.我没有过去,不知道将来.我的过去在无限广大的沙漠中化为乌有,我的将来无论如何也超不出天地交合的地方,我只有现在.在风声,小猫的呼吸声,已经楼下祖母煮粥的咕嘟声中,像个被哄过的小孩一样甜美入睡.

而且睡眠中不会有梦,有没有醒来也无从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