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一筒的牙膏用光，到现在，我已经和别人蹭了好几天了，今天终于打定主意，步行到京客隆补充这一生活必需品。

路上的风很凉，漫卷着深秋的衰叶，潜行在黑色透明的稀薄液体里，升起、跌落，皆无常。

无常，突然想起这个宗教意味浓重的词来，却不及对它所含的禅机宿意加以理解，只因那是难于理解的，不是一种主观可以控制的思维活动。

继续在路上移动双脚，略快，此行的目的，只是那一管牙膏。

一路上，小声地，几乎是在心里默然地哼唱，《半岛铁盒》和《婚礼的祝福》，都是悲伤的调子。

在二楼的电梯口出踌躇了一下，随即从记忆里调出牙膏货架的所在，走过去，胡乱拿了一筒，转身下楼。

交费的时候看了一下那牙膏，五块八的佳洁士，有着红蓝相间的包装，这让人联想到某国的国旗，至于是哪国的，却也说不清了。

归途的脚步依然略快，肢体滑动在逆向的夜风里，耳畔，仿佛能听到“嗖嗖”的响声。

心理活动一直不停，并在行到一半的时候，想起了今天上午所写的，关于昨夜失眠的文字。

那是一段刻意的文字，我的目的，应该只是出于娱乐动机地去模仿最近在看的三岛由纪夫或是其他类似风格的日本作家的笔调。但现在，在叫不上名字的耸着喷泉的广场旁边，我突然后悔当时没有用“蜷缩的蛇”来比喻身体的紧张与痉挛……

随后的思维，便不按章法，由“蜷缩的蛇”想到了印加神话中的羽蛇神，继而想象能飞的蛇是个什么样子，然后，就联系上了远古传说中的腾蛇，接着，脑海中又反射般地浮现了曹操的《龟虽寿》——腾蛇乘雾,终为土灰……

无常！无常这两个字，在一刹间，如同闪电般地再次出现，但这一次，是概念，不，是领悟上的。

既然无常，又何必执著呢？我略略颔首，开悟般地欣然一笑，之后，便有阔别多年的喜悦，生自本心。

灵山会上，世尊拈花示众。是时众皆默然，唯迦叶尊者破颜微笑……

转道来网吧，快到门口的时候，看到一片梧桐的叶子，在前方，笔直地飞行。

刚才经过广场的时候，也曾看到一片叶子，那是一对老年夫妇，叶子，拿在老奶奶的手中，是一片形似枫叶，却又硕大如蒲的叶片，我辨认不出那是什么叶子，也看不到，附近的哪棵树上，挂着它的同伴。

看到叶子，却找不到，知道道理，却不明白，闻道悟道两重天。

我心，仍在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