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襟上的环佩 转

      感悟 2004-10-2 12:40
那天,他本是上山踏青,却将一双盈盈的眼眸永远刻在了心间,萦绕了一生。
山风轻拂,阳光和煦,他的心情也格外的舒畅,他顺着山路越走越远,贪恋山中的空气清新,花香沁人,流水动听,不知不觉走入了深山。夕阳西下的时候,在一片草丛里,他看到了她。

她是顽皮的出来游玩的,却不小心掉入了猎人的陷阱,腿还被夹子夹伤了,血流的殷红。她是疲倦的要睡着了的,却在将要闭上眼睛的那刻看到了他。

是一只误入陷阱的小狐狸,雪白的皮毛上满是鲜血,一双眼睛已经没有了灵动,只是疲惫的可怜的有些哀求的望着他。不知怎的,他心中一痛,他从它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怜惜的神情,他抱起了它……

他的怀抱好温暖,他的眼神好温和,他的动作好温柔。他轻轻的抱着她,撕下了自己的衣襟,缚在了她的腿上。月亮升起来了,她就在他的怀抱和他一起入睡。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他醒了,低头看到的便是那双眼睛,有着欢喜,有着慧黠,还有……依恋~~~他摇了摇头,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她真的不想离开他的怀抱。她很早就醒来了,一直在偷偷看着他。他醒来的时候,她有些悲伤。她有预感,他们即将分离了。

他到溪水边洗了把脸,看了看她的腿伤,发现已经好了很多,便给她掬了些水。离溪水不远的地方开着一丛丁香,他轻轻折下一朵,不懂自己为何会心血来潮插在她雪白的皮毛上。

从那时起,她爱上了丁香。只是,当时他留给她的,也只有那一夜温暖的怀抱,那朵丁香,以及离去时温和的面容。她安慰自己的时候会说,也许,离别时他的眼眸里也有不舍。可,他终究是离去了。

那双盈盈终日出现在他的梦魂中。后来,他成亲了。新娘的眼睛很漂亮,汪汪如一潭秋水,看他的时候,有着羞涩与依恋。妻很贤惠,很体贴,生病的时候常常让他疼惜到心里去。每次,他都会迷失在妻哀怜的眼神里。

她的伤很快就好了。每天早上她都去那条溪水边摘取被阳光照射到的第一朵丁香,然后小心的插到鬓边,躺到阳光地下,彷佛是他温暖的怀抱。日复一日,当最后一朵丁香凋谢,她被思念灼烧着心腑。在一个如那日般和煦的日子里,她踏入了人间。

妻太柔弱了,他悔没有好好呵护她。一场大病之后,妻永远的离开了他,留给他的,是个无比哀怨的眼神。他似乎懂,又似乎不懂。妻下葬还没多久,可他已记不起妻的音容笑貌,只记得妻是那样的柔顺,而永不忘的,就是那双秋水。

秋风起,秋风凉,她再见他的时候,他的眼睛里多了一分忧愁,温和清朗的笑容依旧,只是多了一分苦涩。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她常见他独自一人,在院里的秋千架下发呆,或是到妻的墓前喃喃自语。一丝情感如流水渗入她的心里,却如天蚕丝将她的心勒的好疼好疼。

他又见到那双眼眸了,不过是亦烟的,云亦烟,他的远房表妹。亦烟在妻死的第五个月来投靠他的。那天飘着雪花,亦烟穿着白色的袍子,与天地融成了一色,几乎是透明的。从那天起,他便是亦烟唯一的亲人了——亦烟的父母,已于三年前去世了。见到他的时候,亦烟默默不语,只是用眼睛说话。他仿佛又回到了踏青回来的梦里。

她欺骗了他,指云为姓,化名亦烟。她只想呆在他身边,能为他舒展些眉间的忧愁,便以足够。她不敢贪心,她明白,这份感情,亦只能如云如烟,随风而散。

亦烟是他的蓝颜。她总是默默的为他舒展着胸怀。他们春日踏青赏花,元宵结伴观灯,夏日泛舟湖上,月夜便听亦烟抚琴,而他,便和琴而吟……亦烟的陪伴成了自然而然的事情。

这段日子是她五百年来最快乐的时光。哪怕只是陪在他的身边,只是看着他,或听着他的声音,她的心便能安定,一丝隐隐的喜悦还会浮现。然而,天意弄人,妻的祭日到了,扫墓回来之后,他就多了好些心事,看她的目光也变得好复杂。

站在妻的墓碑前,他怎么也忘不了妻临死那一眼,使他愧疚,使他不解。而今他知道了,他爱的,不过是那双眼睛。他已辜负了妻,不可以再……

她又常常见他在秋千架下发怔了,妻的墓前也每日都有带着露珠的丁香。云来云走,风吹烟散。忍着心碎,又是该走的时候了,可爱,已经刻骨铭心,如何也消磨不掉了。

亦烟走了,留下了书信一封:云来云走,风吹烟散。亦云亦烟,亦聚亦散。聚散随缘。他又辜负了一个女子。他曾派人疯狂的找寻亦烟,大江南北,却从没发现她的踪迹。


一年后,有人为他送来一个锦盒,说是一个白衣女子让交给他的。打开后,他看到一枚玉佩,是两个套在一起的白玉环,温润晶莹,两个环相连相套,没有缺口,生生不息。他抚摸着玉环,感觉彷佛已经拥有了它几百年,再也舍不得放下,从此,他在哪里,玉环便在哪里,似乎,她也在哪里。他能感觉到她。

他依旧每日到妻的墓前送上丁香花。他命人在秋千架的四周种满了丁香,晚上他就睡在丁香丛里,抚摸着玉佩,怔怔的发呆。秋千荡啊荡,他总能幻化出有一双盈盈眼眸的白衣女子,轻盈的随着秋千,随着风起舞,而他,在旁边温和的笑着,笑着那久违的清朗的笑容。幻象总被丁香清晨的露珠惊醒,而亦烟,依然毫无音讯。

花儿开了又落,落了又开。这一日,是妻的祭日。扫墓回来,他没有去秋千架下发呆,而是摘了一丛丁香,忽然想起去书斋看看。虽然很久没来书斋,仆人却依旧尽职的打扫,力求让它保持妻在的整洁的模样。习惯性地握着玉佩,他打开一本词集,一张小笺飘落下来,上面是簪花小楷,写着一首小诗:
我 愿做你襟上的环佩
随风叮当
亦可
随绕满青藤地秋千荡漾
在郁郁的丁香丛中
琢磨你忧郁的脸庞

我 愿做你襟上的环佩
感觉你的温度
不做无定的云烟

我可以
陪伴在你身边
不怕 梦魂于轻舟将我流放
我终于是了 你襟上的环佩
他的脸忽然变得异常苍白,拿纸笺的手再也镇定不住,再次飘落到地上。

许久许久,他笑着从书斋出来,温和的笑一如当初的模样。星月下的丁香丛将他埋葬,微笑着,依然紧握那白玉连环,今生今世,永不放手。

次日,家人收拾遗物时,在写诗的纸笺上发现一句话:我爱的,是那双盈盈,是那双盈盈流露的依恋?!下面是凌乱的草书——我终于是和她(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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