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来这么热闹的地方,有些不适应这些喧嚣。但我还是弄了辆单车,漫游在这个城市。
前面出现了一个骑单车的女子,看背影还很年轻,也很漂亮。可是她的车尾架上坐着一个四五岁大的小男孩。也许,女子已为人母了。
小男孩扭过脸,直看着我,他的眼神有些奇怪,竟不像一个孩子的眼神,像藏着一些秘密。我起了童心,朝他扮鬼脸。但不管我怎么扮,他都显得一脸麻木。这些鬼脸太平凡,吓不到他。我居然很想吓他,于是,狠狠突出眼球,嘴巴也变形地裂开。小男孩“哇”一声哭了。在他的妈妈回头之前,我收起了那付异常恐怖的脸。我看见那个女子的面容清纯却憔悴,眼神里流露出深深怨气。她很聪明,一看就知道我在吓她的小孩,刹住车子,打下车架,冲过来就抓我的衣领:“你吓我儿子干什么?混蛋!”
她很冲动,我看得出她现在情绪很不稳定,也看出来她很虚弱。也许,我用手指头轻轻一拨,她就倒下。我立刻道歉了,并说:“我请你去那边的肯德基吃东西怎么样?”
她愣没有两秒,答应,这在我的意料中。
快餐厅的舒适环境里,她和她儿子都吃得狼吞虎咽,好像饿得不得了。我看着好笑,亲切地伸手去拍小男孩的背部,他敏捷地躲开,并用惊恐而警惕的眼神看我。他还记得我那张恐怖的脸。我又去拍他妈妈的背。年轻漂亮的女子并没有躲开,还用一种狐媚的眼神讨好地看我。
她对我已全然无了敌意。她说自己叫青青,这是她的五岁的儿子叫家家,起这个名字是想给他一个幸福的家。青青说她现在很穷,一文不名,欠了两个月的房租。她大概知道儿子不会听懂,又笑嘻嘻说正准备去干那种事,不然没法活下去。她说得轻松,眼神里有一种越来越浓的恨意,想杀人。不知道是谁深深伤害了她。我不便多问。
钱对我来说,是召之即来那种,我塞给青青一叠百元大钞,她欢喜地笑。出门的时候,我牵着青青的手,她牵着儿子的手,像是一家子。
我们在当天就决定住在一起,我替她付清所有房租。这晚,我们亲热之后,她抚摸着我胸膛,低喃:“你的肌肤怎么这样冰冷和坚硬?”
“睡吧。”我说,将她揽在怀里,她柔软胸脯贴我胸膛,感觉美妙。我很久没有这么舒服地睡过觉,能有一个柔软的女子抱着,这是幸福的事。
半夜,迷糊中,我感到有浓稠的液体一滴一滴跌在嘴唇上,咸腥的味道,是血!我猛地张开眼睛。凄冷的月光轻轻打在一张稚嫩而微微扭曲的脸上,眼睛里有压抑住的恐惧,又隐含快感,他透着诡异。他是家家,他把一根手指竖在嘴唇上:“嘘!别吵醒我妈妈,悄悄告诉我,血好不好喝?”
我好笑,我早已过了喝血的层次。我尝出那是鱼血,想起白天青青买的养在厨房水盆里的那条鲜鱼。我叹了一口气,这个小孩有些不正常啊,有些可怕。我低声喝他回自己的屋里去。他怪怪一笑,转身像鬼魅一样溜了出去。
第二天,青青在厨房发出尖叫:“谁把我的鱼刺了那么多洞?”
过了几天,发生了更叫我伤脑筋的事。青青把家家送到幼儿园,回来后捧出一叠衣服,要我以后就穿这些。它们明显是另一个男人穿过的,我不答应。闹的最后,青青变得有些歇斯底里,神情狰狞,甚至指着我喊别人的名字:“钟涛庆,这些都是我买给你的衣服,你为什么不穿?你以为不穿我买的衣服,就可以不做我男人吗?我连小孩都给你生了,我死给你看!你等着被我的鬼魂缠吧!”
我打了她一巴掌,才让她清醒过来。
但,这件糟糕的事并没有结束。
夜里,我任由自己睡得沉沉。半夜睁开眼睛是因为身体的一些微微震动,一张黄色的散发狗血腥气的符纸贴在我额头上。我撕下这张符纸,看见青青跪坐在我身旁,漆黑的长发遮掩她的脸庞和肩头,两只白皙柔弱的乳房在发丝间晃动而出。她的右手,一会儿高高举起,指间捏着一根长长的细针,反射清幽的月光;一会儿狠狠扎下,细针便几乎完全扎进我的身体。如此反复,不知扎了多少次了。
青青发现我醒来并看她,扭过头,拂了一下头发,露出一只黑幽幽的眼眸。她咧了一下嘴,微笑着问:“疼不疼?”
我回以一笑,是苦笑,摇摇头。
她显得快乐起来:“当然不疼了,我把钟涛庆的衣服给你穿上,又将好不容易向巫师求到的一张转痛符贴在你额头上,扎的是你,痛的却是钟涛庆,我要让他痛得死去活来,嘿嘿……”她得意地笑,忽然惊叫:“哎呀,我的符纸呢?你不贴符纸,这个法术就失效了,钟涛庆就痛不了啦!”她找到那张符纸,手忙脚乱地贴回我的额头。
我不耐烦地一把搂住青青,夺过她手上的针丢到门口。青青在我怀里拼命似的挣扎,发出鬼哭一般的声音,白森森的牙齿啃在我的肩膀上。直到力气用尽,她瘫在我怀里,仍发出一些凄惨的啼声。
家家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床边,背对他的青青并未发现。家家咧着嘴朝我无声无息地笑着,两只眼睛显得幽深,像两口古井,真怀疑会不会从里面爬出什么东西来。他忽然举起一只手,手指捏着我丢出去的那根细针。我伸手,示意他交给我,他猛地把细针扎在我掌心上,阴恻恻地低声说:“不要欺负我妈妈,不要欺负我妈妈噢,她很可怜的,我……我也很可怜呀!你要是敢欺负我们,不管你是谁,我都会让你死的。”
我低头看向青青,她已睡着,闭上了美丽而凄毒的双眼。
再抬头,家家也转身走了,他小小的背影融入门那边的黑暗里。
我真有些毛骨悚然,这对母子一定积聚了太多怨气,到了足以产生怨灵的程度。他们的身上都孕育着一个怨毒的邪灵,有肉体的束缚还好些,若是死去,一定会化为厉鬼。我真倒霉,本想过一段时日的正常人的生活,还以为白捡一个老婆一个儿子,没想到都是内蕴怨灵的人。我拔出了贯穿掌心的针,看着细微的伤口立刻遁灭无踪。我笑了笑,青青不知道她那张符纸是假的,我从来就是一个没有任何伤痛的家伙呵。
谁也伤不了我,谁也杀不了我,包括任何厉鬼。我在尘世游荡数年,又找个杳无人迹的深山老林修炼几年,采月精吸日华。周而复始,几千年都这样过了。这次来尘世的遭遇特别稀奇。
继续相处下去,青青仍喜欢半夜爬起来给我换衣服,把符纸贴在我额头上,用针狠狠扎我。我虽然感觉不到疼痛,但心里很烦恼。我可以制止青青,也不怕她因此哭闹不休,但想到家家那番“不要欺负我妈妈”的话,有些不寒而栗。这两母子也挺可怜的,我还是逆来顺受吧,当作训练自己的忍耐力。日子在推移,青青说出她曾经的悲惨遭遇。她十九岁便与钟涛庆同居,次年生下家家。开始时是甜蜜生活,但爱情总要越走越淡的,钟涛庆终于露出自己残虐的一面。他时常殴打青青母子,绑住他们,往伤口抹辣椒粉和盐末。等伤口结痂,又残忍地将这些结痂抠掉,甚至用抹布在浮肿的伤口上来回揉搓。青青虽被折磨得痛不欲生,但仍然很爱钟涛庆,一心希望他改掉自己的残暴。而家家在父亲的虐待下,变得沉默寡言,性子也趋向残忍,十分痛恨钟涛庆,时常把一些小动物当作父亲来进行残杀。在我遇见青青母子的前几天,钟涛庆抛弃他们,不知所踪。没有工作的青青带着幼小的儿子,彷徨无依。她也终于恨起钟涛庆,这恨来得那么强烈,恨不得让他生不如死,就此坠入邪道。
说完这一切后,青青依偎在我怀里,痴痴地说:“钟涛庆背叛了我,你不能再背叛我了,你也这样,我就真的去死!我一定会化作厉鬼的,先找钟涛庆算帐,再找你!你们都会不得好死,玩弄我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语气之怨毒,我听了都汗毛倒竖。
我是硬着头皮与这对母子相处下去的,并不是怕他们,只是为过不了希望中的正常人的生活而郁闷。我想,我是不是该离开。
让我的这种想法强烈起来的是家家,这个多少看出我是谁的小男孩。我们渐渐亲近后,家家竟然哀求我去逮住钟涛庆,把他绑起来,让自己和妈妈能一刀一刀切下他的肉。我到了现在还能活得好端端,一个原因就是尽量少涉及尘世中的恩怨情仇,当然不会答应家家这个恐怖的念头。家家又求我教他法术,他自己去报仇,我也无法应允。 这个小孩的怨气比他妈妈还重,我若答应,一定会造成异常可怕的后果。
家家很无奈,甚至用一种怨恨的眼神看我。他警告我说:“你不帮我就算了,但你绝对不能把你是什么人的真相告诉我妈妈,她很胆小的,你要好好对她!有一天,我会去杀了钟涛庆,到时候,我妈妈就要你来照顾她了。我知道……杀了钟涛庆,我就会被关起来的,很久出不来……”
难想像一个五岁的孩子会说出这么一番杀气腾腾的话。说他妈妈胆小,又让我好笑。一个在半夜狠狠地用针扎我身体的女人,会胆小吗?不过,家家很爱他妈妈,这让我感动。
感动归感动,我终究还是无法忍受这种诡秘的生活,总希望呼吸到正常如阳光的气息。
一日,正是黄昏,残阳如血。青青母子靠在窗边玩翻绳游戏。血红的霞光像要吞噬他们,几乎消弭了这两具柔弱的躯体。家家叫我过去玩的时候,我已把三十万现金和十根金条放在茶几上。招呼青青过来。然后看着她牵住家家的手,从血一样的光芒中走到我身边,她穿的是红色裙子,血光似乎像符咒一样紧贴她的肌肤。
“这么多钱?这是金条吗?你的好东西真多。”青青的样子有些惊喜,这让我宽慰。金钱可以取得爱情效益,也可弥补爱情创伤,这是它的魔力。我说:“这些好东西能供你和家家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了。放掉所有的怨恨吧,快乐地过日子才最好。”
青青的眼神出现警觉:“你是什么意思?”
我力作坦然:“我们的缘分已经尽了,我要离开你们,这是我的补偿,你以后好好照顾自己和家家,找得到老实本分的男人就嫁了吧。”
家家先凄厉地喊:“你不能丢掉我妈妈!不准你丢掉我妈妈!”
青青阴冷地看着我:“我给你一次机会,把钱和金条都收回去。你继续留在这里。”
我摇摇头:“我不适合你们,你们也不适合我,留在这里看着你们,我天天都感到懊丧。”我转身就走。也就在此时,青青和家家都狼一样扑了过来。他们的眼里真的全是兽性,闪着狠毒而绝望的光。青青长长的指甲全部嵌入我的肌肉,家家狠狠咬住我的小臂。我依旧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只是轻轻一晃,两母子摔到地上。我有些不忍心,但为了摆脱他们,不得不心一狠,快步走出这个充满鬼魅气息的地方。
快步跳下楼梯的时候,我的内心有些失落,毕竟相处过一段时间,青青和家家若不是怨气太重,也会是很可爱的人。我的皮肤流淌着愉悦的清凉,我可以再找一个比较清醇的女人,过一段没有是非没有仇怨的家庭生活。
我走出梯口,作了一个长长的深呼吸,甚至伸了一个懒腰。紧接着,看见一道红色的身影从空中飞快地坠下,瞬间便砸在水泥地面上。似乎所有的神经都绷成拉开的弓弦,一种千年未有的沉重朝我内心迫来。我缓缓走过去。红色的裙子,衬着雪白的肌肤,本是迷人景色。 可是,如果连雪白的肌肤都绽出了红色,如果连精致的五官都盛放了血花,一切就成为恐怖。何况,还有那瞪得要炸裂眼眶的眼珠子,流露无限狠毒与凄厉。青青诡异而痛苦地笑着:“等……等我来找……你。”
我猛地抬起头,与五楼的家家对视。他坐在阳台栏杆上,冲着外面。两条小腿晃啊晃啊。夕阳快沉下,最后的血红涂抹了他的周身。他纵身一跃,口中发出诡异的笑声。如果我有准备,青青绝不会死在我面前。只可惜我毕竟不是神仙,不能活人性命。我不能再看着家家死,飞扑而上,家家摔在我怀中。
此后进行了一系列的后事处理,我不能再离开,必须照顾家家。家家很乖,我想怎么做,他都没意见。只是,他幽幽地对我说:“我等着,等着看妈妈怎么报仇。你和钟涛庆都逃不过妈妈的手掌心。先是他,接着就是你……你说,是你厉害,还是妈妈厉害?”
我毫不客气:“我厉害。我只要一句话,就能制服你的妈妈。”
“你胡说!”家家有着十足的怨恨:“要是你不抱着我,妈妈就有了帮手。一个大厉鬼,一个小厉鬼,会让你们死得都很惨!”
接下来的几天里,家家三番两次想杀死自己,被我及时制止。
“你带我去一个地方。”一天,家家对我说。我感觉到他身上的怨气陡然加重,像一锅烧滚的水,隐藏兴奋。
我明白了:“你跟你妈妈倒是心灵相通呢。”
我不得不带他去,这件事,迟早要有了结。其实是家家带我去,我只不过为他提供了交通工具,我开着摩托载他去。
这时已是三更半夜,我听着家家的指引,进入一条路灯昏然欲暗的街道,看见前面奔驶一辆小货车。里面,散发出诡异的红光,暗暗的红,车窗外飘着淡淡红雾,似乎要牵引着轿车飞向天空。车里隐隐传来一个男人的惊慌失措的惨叫。
摩托疾驶而上,我看见车里那个男人坐着驾驶座的位置,紧紧将身体抵住他那边的车门。他双手想打开门,又想摇下玻璃,但门和玻璃都铸牢了一般,纹丝不动。他不敢去碰方向盘。方向盘上长满了嘴,密密麻麻,嘴唇是乌青色。牙齿,牙齿血红血红,而且尖锐无比,像是鳄鱼的牙齿。嘴唇咧开着,牙齿一张一合,发出可怕的声响。谁要是把手放上去,一定会被啃得痛不欲生。
我看见了青青,穿着红裙子的青青她坐在一边的位置上,背靠车门,冷笑着欣赏自己的杰作。
家家兴奋地朝她挥了挥手,青青怨毒地看我一眼。透过车窗,我看见她比出六个字的口型:“下,一,个,就,是,你!”
青青操纵着小货车向郊外奔去。
“你饶了我,你饶了我……青青,我再也不敢了,你放过我吧……男人哀号着。他发现我们,像是看到救星:“家家!家家叫你妈妈放我出去!快!”
家家朝他吐吐舌头,脸上带着快感。
我也不知道下一步会变成什么样,只能跟着小货车走。不久,小货车窜出公路,停在一个小树林里。它像是一盏巨型的灯笼,散发着诡异的迷蒙的红光。风掠了进来,吹动树叶,沙沙作响。四周均被黑色涂抹得彻彻底底,一切犹如梦中。那个男人拼命地拍着车窗,砰砰砰,砰砰砰。声音虽大,车窗却一点也没有被拍下来的迹象。男人甚至用拳头去砸,一点效果都没有。他哀求地看着车外的我们。他一定就是钟涛庆了。我有能力救他,可我凭什么救他呢?化为厉鬼的青青比他更可怜。
青青仍在一边冷笑着看,嘴角挂着残酷的笑意。
方向盘上的嘴忽然像冰雹一样纷纷跳到钟涛庆的身上,令他发出恐怖的惨叫。那些拥有着尖如狼牙的嘴巴毫不留情地噬咬起钟涛庆,并在顷刻间钻进他的肌肉里。他的身体在抽搐,出现了无数的血洞。他死死地把整张脸贴到玻璃上。鼻子都被压爆了,血肉模糊,可见痛苦的强烈。他瞪大眼睛,眼珠突起,都快贴到了玻璃上。
家家缓缓走过去,竟然把脸也贴在了玻璃上,与他父亲的脸正对,睁大了眼睛,不时发出得意的怪笑。他喃喃地说:“钟涛庆,钟涛庆,你快要把我和妈妈折磨死了,又丢掉我们……你也快要死了,我多开心呀……可是妈妈也死了,我恨你……”
我有些汗毛倒竖的感觉,把家家拉了开来。忽然,钟涛庆的两只眼珠子不见了,替代它们的是两张磨着尖牙的嘴巴。钟涛庆缓缓瘫了下去。他死了。是的,现在该轮到我了。
车里的青青悠忽不见。
“现在该轮到你了。”我的背后传来冰冷的声音,“可是,你身上怎么有一股异于人类的气息,你……你不是人?”声音显得有些惊愕。
人类是无法从任何感觉辨别我是什么东西的,但鬼能做到这一点。我转过身去:“不错,我不是人。不然我们第一次亲热的时候,你就不会问我,我的肌肤为什么那样冰冷和坚硬。我是僵尸,一只活了几千年还在尘世里不断追求短暂幸福的僵尸。家家在一开始就知道了。他怕吓着还是人的你,竟能忍住不说。”
我想起我们认识的第一天,我对坐在单车后尾架上的家家扮了一个恐怖的鬼脸。脸在刹那间变青,眼珠子四分五裂,嘴里长出獠牙,这是我的本来面目,把家家吓哭。从那一刻起,我就和这对母子结下一段诡异的缘。
家家喊了起来:“妈妈,你打不他就快逃啊,别管我,他不敢打我的!”他跑到青青身边,想去抱她,却抱了个空。妈妈对他来说,只是有形而无体,空气一般。青青想抚摩儿子,手一碰到他的脸,就像烟雾一样散去。两个人的脸上都露出哭相,这就是阴阳相隔啊。
青青转脸怒视我,怒气在她的意识里迅速地汹涌。她的唯一武器就是这种怨气,凭着意识里积而不散的怨,她可以制造种种恐怖的场景来对付所恨之人。
我说:“青青,我不是钟涛庆,你摆布不了我。我们还是和解吧,就算你能杀了我,家家怎么办?你已经不是人了,你带不了家家长大。况且,你杀了我,怒气势必一泻而空。你是凭着怨气成为厉鬼的,失去了怨恨的对象,你也会消失于这个世界。我答应你,会把家家带大,他会成为我的儿子。”
这就是我跟家家说的,能制服他妈妈的一些话。青青虽然变成厉鬼,但她变不了一份母爱。从青青跳楼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我必须承担起照顾家家的责任,摆脱不了。任钟涛庆被青青杀死,也是为了家家能宣泄出心中的怨气,从此趋向于正常人的生活。
这些话说过之后,青青的眼神逐渐由凄厉变得柔和,变得悲伤。我走过去,牵住青青的手,她诧异地看我。我示意家家去牵妈妈的另一只手,他也牵到了。“作为僵尸,这种暂时把你肉体化的本事还是有的。”我微笑。
我们手牵着手离开这个曾经的恐怖之地,钟涛庆自然会成为警方的悬案。
几天后,青青渐渐消失了,她消失得很安详,一直微笑着看我和家家,这几天我们相处得很好。家家叫我“爸爸”,在青青的引导下,他对我再没有一丝怨恨。我说,我实在没有办法让妈妈永远留在他身边,他也表示理解。从此,我要在热闹的尘世里停留很久,做一个孩子的父亲,带他长大。这也算是一种家庭幸福吧,缘分是那么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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