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市新开了一家化妆品专卖店,取名美女屋。店主人的名字叫做白小静。
白小静风姿绰约,妖娆神秘,闲暇的时候习惯倚着门栏看街上的景色,嘴角挂着让人琢磨不透的笑。白小静平素不喜欢与人说话,客人多的时候,她就索性让出来,自己坐到门外去,结帐的时候才懒懒地招呼。看似对生意漫不经心,看店也并不仔细。只有那唇边的一抹笑意,始终不变、难以猜透。
朱月玲感到自己的人生即将在这一天完结。
她拖着疲惫的身躯,边走边对着手机里面:“为什么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究竟我哪里不如她?学识?家世?相貌?对你的好?”声音歇斯底里,近乎疯狂,全然不顾路人的侧目。
“什么!?性感?仅仅因为我不如她性感?我们七年的感情啊!就仅仅因为什么狗屁性感,你就要和我分手?”
朱月玲最后听到男友在手机那头无奈地叹息了一声,然后就把电话挂断了。嘟嘟的盲音响了良久,她才愣愣地收了电话。感到世界在顷刻间崩塌。
她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不知走了多久。泪水爬满她清秀的面庞,她满脑子都是那个混蛋和那个狐狸精的影子。直到一阵阴冷的风吹入脖颈,她才回过神来——七年的感情,竟真的在一夜之间消失不见了。她伤心欲绝,她想快快地回家去。然而环顾四周,她却发现,迷路了。
这是一条她从未来过的街道,窄小而奇特,在这个城市生活了二十多年,她从不知还有这样一处地方,仿若欧洲电影中那些吸血鬼出没的穷街陋巷,深夜的降临给这条小街渲染了难以言说的神秘,四周没有一个行人,她根本无法记起自己是如何走到这个鬼地方的。和男友分手后的第一次,悲伤以外的情绪侵占了她,恐惧慢慢向她靠拢,如同一只枯瘦的手臂把朱月玲死死按在原地。
突然,她看到了前方的一点亮光,极其微弱但感觉真切。她加快脚步,向那亮光的源头奔去。
亮光来自一间精致的小屋,看样子像是一间店面。门框上方写着店的名字:美女屋。
真是一间奇怪的店,这么晚了,还在营业么?朱月玲心想。但她迷了路,毫无办法,她只得推开店门,走了进去。
好精致的店铺啊!朱月玲长到二十几岁,也算去过一些地方,见过一些世面,尤其热爱逛街,所以对一般的时尚小店都很熟悉。但从未见过风格如此独特的店面,仿佛置身于芭比娃娃的世界,又仿佛是国际顶级女明星的化装间,太奢华,太精致啦!简直就是无与伦比的城堡!可是这样有趣的地方,自己怎么会不知道呢?在城里怎么会不出名呢?
“欢迎光临!小姐需要什么?”一个妖娆的声音在背后幽幽升起,在这样寂静的夜里,着实让朱月玲吓了一大跳。她赶紧转身,只见一张惨白的面孔正裂着血红的嘴,冲她展露着大大的笑容。
朱月玲顿时毛骨悚然,下意识的倒退一步。
这时,她才看清了背后人的模样。原来是一个很美丽的女子,只是她刚才实在太害怕了,加上灯光的映衬,才将来人看成了怪物。
白小静笑嘻嘻的看着面前的女孩被自己吓得花容失色,感到很有趣。“小姐需要什么?”
朱月玲定了定神,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迷路了……”
“原来是这样。看你的样子,我还以为你失恋了呢。呵呵……”白小静咯咯地笑了起来,笑的一旁的朱月玲很是尴尬。她低下头,支吾道:“原来有这么明显啊,事实上,就是这样……”
白小静停止了咯咯的笑声,双眼含笑的看着她:“说说看,是怎么回事?”
朱月玲抬起头,看见面前的女子满脸关爱,竟让她心头升起一阵温暖,一股莫大的委屈袭上心头,她感到她如此亲切,突然就让她有一种冲动,忍不住想把一切都告诉她.
“我们七年的感情啊,都准备结婚了,他却爱上一个酒吧女,被她迷的神魂颠倒的,居然要和我分手,不管我怎么求他都没用。我追问究竟我哪里不如她,他竟说我不够性感,让他燃不起欲望。呜……这是什么样的理由?性感能当饭吃吗?我对他那么好,他竟然为了一个这样的理由就抛弃了我……”朱月玲已经泣不成声了。
白小静看着女孩失声痛哭,唇边笑意更浓。“其实,他也没有完全说错哦。男人喜欢自己的女人性感一点也没什么不对。”
什么?朱月玲瞪大了眼睛,感到怒火顿时从胸中窜起。
白小静却将她带到一面巨大的落地穿衣镜面前,指着里面的人说,“你看,娃娃脸,黑边眼镜,薄而白的嘴唇,挂面头,休闲服,难怪你男友会觉得你不性感呢。”
朱月玲看着镜中自己,平庸的长相和身材,是啊他们都没完全说错,自己是太不够性感了,这样的自己,还怎么能再吸引男友呢?她定定地看着镜子,问道,“那你有什么好办法让我变性感?”
白小静笑的更加甜蜜了,说:“当然!这店的名字就叫美女屋,走进来的人,我一定会按她的要求让她变成想变的美女。”说着,她拿出一管精致的唇膏。耀眼夺目的玫瑰红色,仿佛栖息着夜晚的灵魂,透出让人难以抗拒的光泽。她将鲜艳的膏体涂在朱月玲的嘴唇上。
朱月玲再次望向镜子的时候,感觉自己简直像变了个人似的,嘴唇丰腴美丽,微微上翘,唇膏神秘的力量牵引着她的唇角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在女人看来也是如此充满诱惑,那冶艳的双唇好象一把燃烧的火,汹涌地喷射着雌性气息。她感到自己的整张脸,整个身体都变了,她从未想到自己也可以如此性感!她想她一定可以从那个狐狸精手里夺回男友,只要,她拥有了这管唇膏……
“这唇膏多少钱?我要买!请你一定要卖给我!花多少钱我也愿意。”朱月玲恳求道。
白小静忽然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这不是普通的唇膏。你一旦拥有了它,可是会付出沉重代价的哦。所以我不能轻易把它卖给你。”
朱月玲双眼迷离,她紧紧盯着白小静手中的唇膏,心想,即使要用强,也一定要抢到这管唇膏。
“求求你,把它卖给我吧!我愿意多出钱的!”
“不行!你不懂得如何使用它!而且它会为你带来不幸的!”
“你给不给我?你给我!”朱月玲紧紧盯着白小静手中的唇膏,失去了理智。她向白小静扑去,两个人顿时扭打作一团,在木板上滚来滚去,地面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在万籁俱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清亮。
失去了理智的朱月玲占了上风,她骑在白小静的身上,右手按住她的头,左手去抓唇膏,长长的指甲在白小静的皮肤上抓出一道道血痕。她的头发披散着,满脸凶狠,口中一边狠狠嘟囔着:“给不给我?你究竟给不给我?”
见白小静依然不松手,她便摸起身边的一个凳子,举在白小静的头顶,威胁道:“给不给我?”
“不给你不给你!你杀了我也不给你!”
“那好!那我就杀了你!”声落手起,凳子重重地砸向身下女人的面门,一下、两下,每当凳子举起一次,白小静的脸就发生一次变形,直到鲜血浸染了那团扭曲的骨肉,再也无法辨别。
白小静也没了声息。
原本紧握着的手终于松开了,美丽的唇膏仿佛贝壳中的珍珠,静静躺在白小静浸满鲜血的手心里。朱月玲赶紧扑上去,如获至宝。
然而此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是杀了人的。为了这唇膏,她顷刻间从一个普通的OL变成了一个杀人犯。
她有点恐惧。然而脑海里更多的则是在盘算该将地下的那滩血肉怎么办。天!以前连杀只鸡都下不了手的她居然杀了人!还如此平静。是失恋让她疯了吗?还是那唇膏?
一不做二不休。朱月玲关了美女屋的门,然后灭了灯,借着月光手脚利落地将白小静的尸体切成一块一块,装进垃圾袋里,塞进了木地板的下面。
两个多小时以后,大功终于告成了,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在美女屋的大门上加上了一把大大的锁。美女屋从此是消失在这个城市里了。
朱月玲紧紧攥着好不容易得来的唇膏,走在晨曦微露的街道上,满心快活。今天开始就是她人生新的一天啦!街上行人慢慢多起来了,朱月玲忽然想道,昨晚她走进美女屋的时候没有人看到,没有人。
美女屋的木地板下面,老板娘白小静那已经变了形的脸上又恢复了她一贯的懒散笑意。
朱月玲简直成了夜晚的皇后。她的男友也想不明白,一个月前还披着清汤挂面头,毫无性感可言的女友怎么会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变的如此富有魅力。那眼神如同燃烧的火苗,那身段犹如游走的水妖,时时吸引着他的魂魄,带给他一种七年恋爱之间从未有过的惊喜。尤其那对饱满而绚丽的双唇,总是让他唇唇欲动,意乱神迷。与女友现在无与伦比的性感气质相比,那个他曾经迷恋的酒吧女简直就是小儿科,不仅是她,现在任何女人在他的眼里,都无法与朱月玲相比,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她了,那个平庸且毫无风情可言的她。现在她是他的至宝,失而复得的至宝。每天晚上他都带着她出入各种社交场合,男人们的眼睛都不由自主地被她所吸引。这让他万分紧张,只要她稍一离开他的视线,他就会不断寻找,直到她再次回到他的身边。
朱月玲真是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相爱七年,男友从未像现在这般地迷恋她重视她。以前她总觉得自己不够有魅力,配不上他。现在可不一样了。无论她到哪里,男人们的视线总爱跟随着她,甚至有几次,几个大胆的小伙子还上来跟她搭腔,以前的她可从未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她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即使现在她离开了他,也不会像以前那般难过了,毕竟女人美丽了,出路也多了起来。何必一棵树上吊死。
这都要感谢你。朱月玲捏握住包里的唇膏,心中暗想。
她最近一直都在看报纸,一直关注着美女屋老板的事件,她的尸体是否已被人发现。警察是否已经立案,等等。但丝毫没有动静。朱月玲一边暗自庆幸,一边感慨现在社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可真是冷漠,人死了这么久了都还没有人发觉。
她也曾经试图再去找过那条街和那间叫做美女屋的店铺,但都没有成功。那个夜晚,她本就是在脑筋极度混沌的状态下走进去的,既而一切发生了。现在回想起来,一切都像一场梦一样。
还有更令她不安的事情,她发现,她的嘴唇最近开始越来越严重地脱皮。一层一层,让她想到小时侯看过的科教片,那里面的蛇也是这样,一层一层地蜕。厚重而老旧的蛇皮,被遗弃在草地里,让她不禁毛骨悚然。很多个夜晚,她都从梦中惊醒,她梦见自己变成了一个没有嘴的人,鲜血汩汩地从没有屏障的嘴唇里流出来,无论如何都止不住。她很害怕,逃离身边熟睡的男友奔到镜子面前,直到确认自己的嘴唇还在,尽管苍白,但是还在。她披头散发地在黑夜里对着镜中的自己吃吃笑起来。
朱月玲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吸毒上瘾的人,每当嘴唇脱皮严重的时候,她就拿出唇膏来擦一擦,才一个多月,唇膏已被她用去了大半。
她很苦恼,嘴唇脱皮现象越来越严重。她去了医院,但医生根本诊断不出,说了一大堆废话以及开了一大堆的药之后就打发朱月玲走了。那堆药回家之后就被她丢进柜子里,看来治疗这个怪病最有效的办法还是涂唇膏吧。只是后来,她已经连晚上睡觉也要涂唇膏了,深夜里男友醒来,看见枕边的女人翘着两片猩红绚目的唇,有时竟也会不寒而栗。
酒吧里的音乐震耳欲聋,朱月玲感到头疼欲裂,拉着男友想回家休息。但男友执意要再玩一会,她不想扫他的兴,独自去了洗手间。她感到自己的嘴唇又开始哗哗地向下掉皮屑了。
洗手间里空无一人,十几个卫生间的门都虚掩着。朱月玲走到洗手台前洗了把脸,然而当她抬起头来的时候,她突然发现——
她的嘴唇没有了。
洗手间里的灯光明亮而刺眼,全然没有夜晚的暧昧,但她这次却真真切切地发现:她的双唇没有了。
无数次出现过的梦魇竟在此刻成真,朱月玲惊愕地盯着镜子,瞪大了眼睛。然后下意识地将手伸向镜子。
镜中女人的脸苍白而憔悴,脸上写满了极度的恐惧。娇俏的鼻子下面,原本属于嘴唇的地方,鲜血正汩汩涌出,灰白色的皮屑不停掉落。嘴巴周边原本丰润的皮肉不自然地缩进口腔。看上去像是一个掉光了牙齿的老人的嘴。
朱月玲恐惧到了极点,她将手伸向现实中的自己的嘴,然而只摸得了满手鲜血。
“咯咯……”这笑声如此清脆,又如此熟悉。它曾无数次出现在朱月玲的梦魇里,伴随着没有了嘴的离奇场面。然而此刻一切都真实地发生了。
朱月玲从镜中看到,她身后一道虚掩的门打开了,浑身是血的白小静走了出来,她走的很慢,她的头还是被她砸得扁扁的一团血肉,嘴角的笑意却荡漾地真切。她边走边说,“我早告诉过你,这唇膏会给你带来不幸,你偏偏不听……”
朱月玲僵在了原地,她甚至无法回头确认这一切是否是真的,而只能看着镜中的女鬼向她越走越近。
洗手间里的灯光明亮而刺眼,一切都那么真切。
朱月玲在白小静的手伸向自己的前一刻大喊一声,声音凄厉,却注定淹没在门外喧嚣的音乐声中。
当晚人们在酒吧女洗手间内发现一具女尸,死相凄惨。
C市新开了一家化妆品专卖店,取名美女屋。店主人的名字叫做白小静。
白小静风姿绰约,妖娆神秘,闲暇的时候习惯倚着门栏看街上的景色,嘴角挂着让人琢磨不透的笑。白小静平素不喜欢与人说话,客人多的时候,她就索性让出来,自己坐到门外去,结帐的时候才懒懒地招呼。看似对生意漫不经心,看店也并不仔细。只有那唇边的一抹笑意,始终不变、难以猜透。C市路过美女屋的人们经常能够看见她在夕阳西下的时候,对着镜子摸着自己丰润的嘴唇满足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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