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张饮兰坐在炕头,怀里抱着那只黑猫,笑盈盈的望着窗外。
窗外的落日余辉中,董振河正在修井沿,天气转暖了,热的人喘不上气,一天不洗洗身子便粘乎乎的难受。许是感应到妻子的目光,董振河直起腰回头向窗户里的人笑了笑。
董振河与张饮兰结婚半年多了,正是恩爱缠绵时,村里的人都羡慕的紧,特别是张饮兰的美貌,更是让几个游手好闲的无赖垂涎,但这小两口形影不离,根本不给他们下手的机会。也有人在董振河耳边造张饮兰的谣,但董振河不信,每回都只憨厚的笑笑,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井沿修好了,新砌的红砖在日光下干净如画面。
“兰,可以洗澡了。”
董振河擦了把汗,把羊角锤放到门后,人走向炕边。张饮兰的娇羞的红了脸,把怀里的黑猫放下,轻拍它的脑袋,低声说了句什么,那只黑猫仰头叫了声,窜下炕,消失在门口。董振河脸色胀红,闭上了门,转身扑向张饮兰。
黑猫并没走远,只是跳上院墙,在藤架的绿荫下眯眼望着窗帘都未拉上的小屋,两团白影交织扭动如蛇。
二
“你那只黑猫,看着糁人,丢了吧!”
“不行,我养了它快十年了,有感情了,舍不得。”
“不就一只猫吗,回头我给你弄只好看的。”
“不,我就要这一只。”
窗户里董振河正与张饮兰躺在炕头说话,窗外有两个人伏在偷听,是村里的两个无赖,赵海跟于根。两个人早就听说张饮兰干那事时叫声很在,这一回终于听到了,直到董振河与张饮兰睡着了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于哥,张饮兰这小娘们真带劲,不搞她一回兄弟这心里痒的难受。”
“嗯,明天我找机会把董振河支开,你先上。”
“于哥,真够意思!兄弟以后跟定你了。”
两个无赖在村口的小酒馆喝的烂醉,全然没有发觉酒馆老板陈东闪烁的眼神。
第二天,于根借故找董振河到邻村帮忙办事,直到下午才回来,刚到村口就看见赵海神色慌张的站在榆树下。
“这不是赵海吗?等人啊?”
于根一看赵海的神情就知道出事了,忙做出一副与自己无关的样子,赵海也不顾董振河在场,拉着于根到一旁低声说话。
“于哥,我把张饮兰那小娘们弄死了……”
“什么?死了?”
于根只觉血一下子全涌上头顶,脸胀的发麻。
“什么死了?”
董振河耳尖,听到了。
“噢,没什么,弄了只小狗养,结果让赵海玩死了。”
“一只狗啊,脸红成那样,我还以为是杀人了呢。那你们忙,我先回家看看去。”
董振河说着径自离去,留下于根和赵海两个人在榆树下发抖。
三
董振河回到家,张饮兰正在院里洗衣服,盆里的衣服很脏,像是曾在地上滚来滚去,领口还撕破了。
“衣服怎么了?”
“没事,刚看见猫在墙上,我上去抓它,结果摔下来了。”
“没摔痛吧?”
董振河说着上前从后面抱住张饮兰,一双手上下乱摸。
“别闹,门还开着呢,让人看见。”
晚上村里来电影队了,放映的是香港警匪片,全村人基本都去了,董振河也去了,张饮兰推说下午摔了下腰痛,先睡了。
村口空地支起架子,屏幕上枪林弹雨,老老少少全都聚精会神的在看,四周田地里虫鸣阵阵,夜空星光闪烁,没有月光,一片漆黑。
小酒馆老板陈东早早关了门,在放映队来后磨蹭了半天,他老婆终于等不急先带孩子去了,陈东这才飞快的收拾好东西,出门直奔董振河家。意外的是,有两个黑影比他先到一步。陈东小心翼翼的摸过去,认出那是村里常到他洒馆骗酒喝的两个无赖,昨晚他们就在小酒馆商议要弄张饮兰玩玩,白天弄过了,现在天都黑了,两人居然还不知足的又来,这让陈东感到有些愤怒。
正在这时,两人推院门进去了。
陈东跟上,在院门口向里偷望,那两人先是到窗下静听了会,然后才起身到房门口,轻推,门居然开了,两个犹豫着,像是十分激动,又像是十分恐惧,最后于根先进去了,赵海徘徊了半天,也跟了进去。陈东心跳的很快,他把院门推开道缝,闪身进去,摸到窗下,屋子里有人低声说话。
“振河,这么快就回来了?放的什么电影?”
“噢,没什么。”
“……你是谁?!”
“妈的,你是不是眼花了,这小娘们不好好的?”
“不对啊,我确实把她推下去了啊?”
“你们是谁?我要喊人了……”
“嘿嘿嘿,你喊吧,你就是喊破喉咙也没人听见,都村口看电影去了。”
“不要……不要……”
陈东刚在奇怪把什么推下去了,接下来的淫声秽语就让他血液喷张,甚至流下两行鼻血。
张饮兰似乎挣扎了很久,但抵不过两个大男人的力量,等到两个都发泄完后,张饮兰突然又和他们撕打在一起。陈东本来想等他们走后也进屋弄一下,但听到他们打了起来,心里竟害怕起来。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到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慌忙转身,看见黑暗中有两点绿光飘来,不禁吓的瘫软在窗下,好半天才看清,那是只黑猫。
屋子里的打斗声突然停止,像画面被停格。
“妈的,她不是死了吧?”
“于哥,咱们跑吧,我觉得这事不对劲……”
“刀还插在她眼睛上,你去拔下来,别落下证据。”
“于哥,我怕……”
“怕你个球!”
“啊!她动了!我看见她动了!于哥,你看见没有?”
“喊什么喊?我看见了……”
陈东颤颤巍巍的站起,房门突然撞开,于根和赵海两个人惊慌失措的跑出来,乍见陈东,三个都是一愣,但于根和赵海很快就反应过来,骂了句老不死的,然后就夺门而逃。
屋子里似乎有动静,陈东扶着窗沿静听去,像是呻吟。
陈东想了又想,眼前总是张饮兰扭动雪白的裸体,还有鲜血流淌在她胸前的模样,欲火难耐,终于忍不住摸进屋子。
张饮兰正靠在床沿喘息,眼睛上还插着那把刀,猛的看见陈东,忽咧嘴一笑。
“你也想上我吧?来啊!”
陈东刚迈出一步,张饮兰突然从脸上拔出刀,将眼球带了出来,血像自来水般涌出,泄到雪白的身上,流到两腿间。陈东吓的愣住,张饮兰冷笑一声,把眼球从刀上拿下,丢进嘴里咀嚼咽下。
昏暗的光线中,张饮兰如同魔鬼。
陈东终于崩溃了,他惨叫一声转身就逃,撞到门又踢翻了板凳,好容易才逃出屋子。
村口的电影还在继续放映,正在警匪交战的激烈处。村长低声问放映员,今天带了几部电影,放映员回答三部,还可以再放一场。村长在两部影片间选来选去,最后选了一部叫《不死》的外国片。
四
董振河张大了嘴巴,一脸难以置信。
屏幕上的画面匪夷所思,一个女人在坟墓里吃掉了自己的胳膊,然后又割下大腿上的肉吃。大量特定镜头,还有惨叫和清楚而痛苦的呼吸,这一切都让董振河莫名的惊恐,又隐约的欲火焚心。
村长脸色胀的坐在最前排,他没想到这部电影居然会是这种内容,放映员一脸无所谓的模样,看样子这种电影他常看,已经麻木了。但对于这个村子来说,是第一回,所有村民都睁大了眼睛,甚至忘记了呼吸。小孩子们也都坐的僵硬了,也分不清是害怕还是兴奋。
电影结束后,村长多给放映员十块钱,要他明晚到自己家单独放一回,放映员一脸坏笑,说不如把你女儿嫁给我。
董振河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也不记得是怎么上的床,只觉裤裆里湿漉漉的难受,进屋后似乎闻到一股腥味,张饮兰正盖着被子在睡觉,董振河脱光衣服,钻进被拉过老婆就干那事。张饮兰开始还睡的迷迷乎乎,后来醒了,又开始叫了起来。
院墙上黑猫伸了个懒腰,跳上小道,向邻居家走。
五
“鬼啊!!”
清晨正在山上挖菜的陈东一抬头看见张饮兰,突然惨叫一声抱头就跑,结果跌倒滚下山坡。村民们都莫名其妙地看着山脚下爬起来跑远的陈东,又看貌美如画的张饮兰,想来想去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于根和赵海躲在远处,胆战心惊的望着张饮兰,抖的利害。
“于哥,咱们是不是遇上鬼了?”
“鬼个头!我看是狐狸精。”
“那她会不会找咱们算账?我怕……”
“妈的,大不了一死,头掉碗大个疤!咱们得把这事弄明白了。”
“怎么弄?”
“你去问问她。”
“啊?为什么是我……”
于根和赵海最终也没胆去直接问张饮兰,而是去了张饮兰的娘家,十几公里外的另一个村庄。
出乎意料的是,那个村子里根本就没有叫张饮兰的人,她的父母也不记得有这么个女儿。于根和赵海不停提醒他们,当年董振河结婚时他们俩还和张饮兰的父亲喝过酒。张父非常肯定的回答从没见过于根和赵海,更没有一个女儿嫁人,他只有三个儿子,此刻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于根和赵海,大概是疑心这两人是来找事的。
“妖精,肯定是妖精。”
回村路上于根这样说。
迎面遇上一位老道,这老道邋邋遢遢,正一边走路一边挖鼻屎,抠出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不停甩手。
“妖非妖,精非精,妖精也是有情物。”
于根和赵海目瞪口呆的看着老道与他们擦肩而过,一股酸臭扑面而来,但老道的话里似乎有话。
“老神仙,救命啊!”
六
“如此看来,是太岁现世了。”
“太岁?不是吧老神仙?”
“是文太岁,好淫,善化美女惑人心志,食之不死。”
老道士说着嘴角竟溢出口水来,一脸诡异的笑容。
回到村里,于根和赵海察觉到村民们似乎有些不对劲,虽然人还是那些人,但眼神却陌生的很。
刚进了村口的小酒馆,赵海就怪叫一声跳出来,于根刚想骂他句,一转头看见屋子里的人,顿时一愣,然后非常镇定的转身,左手与左腿齐迈,出了酒馆。
陈东走出酒馆,笑呵呵的招呼老道士。
“里面请,您是吃饭还是喝酒?”
“当然是喝酒,我肚子里这酒虫已经痒了好几天了。你们俩倒是进来啊?”
于根和赵海抖的像筛糠,前胸后背全是冷汗。老道士红光满面的盯着柜台后成排的酒瓶,咽的唾沫的声音惊天动地。于根和赵海开始怀疑是不是所托非人,这老道该不会是一骗子吧?
小酒馆里,董振河正跟张饮兰在吃饭,点了腰花,还有牛眼片,正吃的开心,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好不亲热。老道士大大咧咧的在张饮兰背后的桌前坐下,把领口敞开向里扇风,一头焦黄的乱发不停抖动。张饮兰皱了下眉头,向董振河那边挪了挪。
于根眨眨眼,又和赵海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转身就跑。
“站住!”
村长突然出现在他们俩面前,是从树后出来的,像是等了好半天。
“妖精,张饮兰是妖精……”
赵海边说边向小酒馆指去,村长突然一抬手扇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我看你才像妖精!”
七
董振河坐在覆盖着竹叶的凉棚下,半张着嘴喘气,天实在太热了,要不是听说今天有附近学校组织学生郊游,他绝不会这个时候跑地里守着。
天空蓝的像块蜡染的布,没有一丝风。
董振河突然产生一个古怪的念头,要脱光衣裳躺到地上。这个念头扎了根般赶不走,痒的董振河心里难受。东边的凉棚里已经没有人,西边的也一样。董振河两三下脱光衣服五体投地,全身心的接触大地,顿时觉得燥热全消,身体里的血都凉爽了,四肢无比舒坦。
“要是能钻进地里该多好啊!”
董振河突然想,随即一惊,钻到地里躺着岂不成尸体了?他一下子跳起,感到背后有一双眼睛,猛的回头看,是妻子张饮兰。
“呵呵!”
张饮兰笑了,如花般灿烂。
“你知道吗?我常想怎么才能永远和你在一起,其实徇情是个不错的办法。”
张饮兰突然收起笑脸,严肃的说。
董振河从头到脚感到一阵阴冷,热风抚过赤裸的躯体,让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远处有拖拉机的声响,董振河慌忙把衣服穿上。
拖拉机到时,张饮兰已经不知所踪,董振河站在凉棚里困惑不解,刚才张饮兰真的来过吗?拖拉机上老道士坐在拖斗里神情庄严的望着前方,一副老神仙的模样,随着拖拉机的振动向路的另一头远去。
“神仙?”
正这时,老道士把小拇指插进鼻孔抠起鼻屎来。
八
夜色撩人,山野寂静如卧了具死尸。
于根和赵海被老道士从邻村找回,不太情愿回村,但不知老道士使了什么法术,让他们身不由己的往回走。
“老神仙,您为什么一定要我们兄弟俩回来?”
“嗯,这个问题问的好,我为什么一定要你们回来呢?主要是贫道心里没底,有两个垫背的方能安心啊!”
“妈的,我就知道!冤啊!”
“冤?你们可不冤,淫人妻女,霸人良田,最可恨的是请我喝酒人却跑了,我还以为你们是回家拿钱去了,害我吃了顿霸王餐,名声尽毁啊!”
老道士说着摇头叹息,一副委屈样。于根和赵海咬牙切齿,正要开口骂,老道士忽的一抬头,两眼精光四射,望着村长家的方向喃喃自语。
“电影队来啦?”
说着毫不犹豫的改道向村长家走去。
村长家院里整整齐齐的坐着两排六个人,是村长还有他老婆还有儿子们,临时支起的布屏幕上女人正卖力的啃着自己的手指。当然如果只有这个大概没人会看,所以她是半裸着的。所谓半裸就是使用了劣质的外包装,却遮不住曼妙的躯体,正合大众的低俗品味。
老道士到时悄无声息,村长家院墙上挂着的七位一点声音也没听到,正望着金发碧眼的裸体洋妞咽口水,突然间就发生身边多了三位,而且两眼僵直口水横流。
“这位,麻烦您……哎呀,还是位道爷,您能不能把下巴往那边挪挪,口水都流我胳膊上了。”
“无量天尊,这是天水,非口水。”
“……”
“咳咳,也该干些正事了。”
老道士说着跳下院墙,天黑没看清,踩在了缸沿上,大头向下摔的四脚朝天。村长眼睛僵直的转过头来,瞳孔无神,仿佛什么也没看到般,又转回头去继续看洋妞,调到最低的声音里院内院外安静的有些不同寻常。
于根和赵海瞪大眼睛,盯着院里一动不动的老道士看了半天,然后努力的咽了口唾沫。
“于哥,他好像死了。”
于根趴在墙头没动,他也在光影变幻中看清,老道士身下淌出一摊暗红的血。墙头上的其他人毫无反应,继续盯着洋妞运气,村长家的人也仍整整齐齐的坐着。
电影、偷窥的村人、僵硬的老道士、静谧的村庄。
“咱们跑吧?我害怕。”
就在这时,老道士突然直挺挺的立起,如同一块门板被人竖起。
九
董振河从白天志就心神不宁,总觉得要出什么大事。
新砌的井沿还不能使用,红砖显然有些松动,这让董振河心里更加不安,隐约有什么事在心中闪现,像是一段回忆,又像是预知的未来。
天黑了,屋里亮起灯,董振河手握羊角锤站在房门口,盯着院门看,总感觉有几双眼睛在黑暗中窥探。张饮兰在屋里脱衣裳准备洗澡,秀发如匹黑缎,在光洁的背部滑过,垂下,遮住胸前的曲线。董振河眼睛顿时被吸引过去,浑身燥热,骨头里痒的难忍,他插上门,放下羊角锤,向里屋的那团白影走去。
夜半时分,董振河忽的醒来,发现妻子不在身边。这本没什么,也许是起夜解手,但董振河却突然间感到巨大的恐惧压来,心脏都要被压碎了。院子里有声响,窸窣仿佛是从井里发出,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爬出来。董振河抖的利害,连从炕上起来向外张望眼的力气都没有,他只觉得就是死了也比此刻要惬意。
董振河不敢转头,因为炕沿前有双手,无声的摸上来,在被单上按来按去。可是董振河感觉不到有呼吸,眼角扫过,没有身体,凭空出现的一双手。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在那双手碰到董振河的一瞬间,他猛的从被子里窜出退后,这才看清,是妻子养的那只黑猫,仰着头望过来,叫了声后继续钻进被子。
“丧气!”
董振河的话还没说完,耳朵却是一跳,背后的窗玻璃外,有喘息声。董振河全身僵硬,他强迫自己转身,拉开窗帘向外看去,一张脸,一张已经开始腐烂的脸,贴在玻璃上用发白的眼眸盯着董振河。董振河惨叫着滚下炕,摔在地上又向八仙桌下爬去。黑猫被他压的怪叫一声,随即悄无声息了,也不知是生是死。
窗外那张脸的主人,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回身向水井走去。
十
没有风,云藏在天边,星光洒满大地。
村长家六口人全都脸色蜡黄,老道士头裹纱布庄严的站在一旁,于根和赵海分立左右,倒像水浒里的飞天蜈蚣带了两个打手。电影早就停了,电影员已经从村长女儿屋里出来,两个人面带桃红,对外面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吐,继续吐,你们中盅太深,不吐干净只怕是要折寿十年。”
“还吐?再吐现在就死了。”
村长吐的两腿发软,他的四个儿子立即响应,却被老道士每人踢了一脚。
“贫道拼了老命来救你们这些凡夫俗子,你们哪个敢不听话,信不信我叫你们的那话再也竖不起来?”
“啊?我吐我吐……”
村长家的院门大开着,好事的村民们聚了一圈。
“啊?!”
村长老婆突然惊叫,村长探头去看,原来她吐出一块白肉。老道士上前凭空画了道符,然后不知从哪摸出张油纸,把那块白肉包好收进怀里。
“继续吐,直到都吐出这个为止!”
“老神仙,这是什么?”
于根凑上前问,老道士深沉的挼了挼胡须,转过头来。
“当然是肉了,留着腌腌,过几天道士生日就不用花钱买东西了。”
等到村长和他的儿子们都吐出白肉后,老道士这才坐下。
“外面的人都进来吧!”
村民们早就都按耐不住,一听老道士这么说顿时拥挤进来。
“贫道乃是八卦教第八十六代传人,此次出山是为收服在此做乱的文太岁。列位不必惊慌,除妖服魔正是我辈学道中人应尽之事,贫道虽然不成仙品,但也法术精深……咳咳,言多无益,现在就去降妖。”
老道士怀揣六块白肉,率领众人浩浩荡荡出了小院,向董振河家的方向走去,边走边敲从村长家拿来的铜脸盆,几乎把全村的人都惊醒了。
“老神仙,您这么敲敲打打的,还不把妖精给吓跑了?”
“咳咳,不敲敲打打,贫道实在没胆前往啊!更重要的是,我这么做是为了给大家壮胆,人不怕妖,妖便怕人一份,胜算也就多一份。”
于根脸色蜡黄,觉得赵海话太多了,心想再问下去这老道就该说:实在不行,有你们顶着,我跑的还能远些……正这时,老道士突然转头盯了于根一眼。
“没错啊,我就这么想的。”
十一
董振河躲在桌下,抖若筛糠。
屋外寂静无声,那女鬼似乎已经离开。董振河这才开始担心妻子的安危,他小心翼翼的爬出来,向窗的方向张望,没有人,刚才仿佛幻觉。但董振河知道确曾发生过,凌乱的床铺便是证明。只是,他又总觉得那张脸有些面熟。
董振河站不起来,他无声的爬行到房门口,摸到门后的羊角锤,立即紧握在手,扶着门站起,发现门仍是插着的,那张饮兰是如何从房间里消失的呢?董振河额头重又滚落冷汗。他把门拉开一道缝向外张望,死寂,井沿周围有水渍,真的有什么东西从里面爬出来过,这叫董振河胆战心惊。
“你在找我吗?”
那张腐烂的脸突然出现在门缝外,董振河向后一跤跌倒,门被推开,一脸灿然的张饮兰迈步进来。
“振河,你怎么了?”
“别过来!妖精!你不是我老婆,是妖精!”
“振河,你是不是病了?我是张饮兰啊,怎么会是妖精?”
张饮兰说着弯腰来拉董振河的手,她吐气如兰,脸上的皮肤娇嫩甚至泛着白光,一双大眼睛看过来,像要勾人魂魄。
但越是如此,董振河越是惊慌。
“你不是张饮兰,张饮兰早死了!我想起来了,是我亲手把她推下井的,她还死赖着不下去,我砸坏井沿才把她弄下去,又往里砸了几十块砖头,她根本不可能还活着!你是妖精……”
董振河泪流满面的大喊,面前的这个张饮兰一脸失望。
“想不到你居然能醒过来,真可惜。不过,我的确是张饮兰,只不过是已经死了十几年的张饮兰,嫁你时就已经这样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我想,我大概真的是妖精吧……”
张饮兰叹息着,却不防董振河猛的暴起一锤砸下,正击中她面门,一张美貌如花的脸顿时被砸塌陷进去一块,刚才还活生生的张饮兰向后倒去,立即就死了。董振河惊疑的推了推张饮兰的腿,发觉她真的死了,这才又扑上前一锤接一锤的砸下去。
“叫你勾引陈东那个老王八蛋,叫你勾引陈东那个老王八蛋……”
正在这时,远处有人声嘈杂,渐渐向这边走来。
董振河慌了神,忙拖着张饮兰的尸体向院里的那口井走去,身后忽的又响起猫叫,一转身,看见那只黑猫正从黑暗里走出,盯着他看。董振河抖的利害,他上前抓住黑猫到井边,犹豫了下丢下去,猫叫声从井下传来,凄厉,骇人。董振河僵硬的转身,发现尸体还在身后,立即奋力把尸体扶上井沿,碰掉了几块红砖。远处的人声近了,似乎正是要到自己家,董振河一咬牙,把张饮兰的尸体推下井,又把散落的砖头砸下去,猫叫声如被刀砍断般消失了。
院门咣的声被人踢开,一伙人蜂拥而来。
十二
村长站在董振河家的院里,懵懂不知身在何处。
于根也像梦醒般发愣,他依稀记得有个老道士,那个老道士还会法术,可仔细回忆,又不那么确定了。赵海还拎着一只铜脸盆,呆呆的盯着站在井沿旁的董振河,觉得自己应该害怕才对,但为什么害怕却如何也想不起来。村民们都挤在院子里,像刚从同一场大梦中醒来。
“血!有血!”
陈东不知什么时候也挤了进来,突然看到董振河身上沾着血迹。村长像是醒悟到什么,走到井前向下张望。
“你把什么丢下去了?”
“没……没什么。”
“你老婆呢?”
“跟人跑了,真的。”
“那这些血是怎么回事?”
“我刚把老婆的猫杀了……”
“一只猫有这么多血?”
“……”
村长叫人用抓钩打捞,结果把张饮兰的尸体捞了上来,她面门被锤子砸烂了,左眼还插着把刀,全身赤裸,胳膊也断了,像是死了有段时间了。
村长捏着鼻子蹲下,仔细看那把刀,上面还歪歪扭扭刻着两个字:于根。
“那个谁,去报警!”
听到报警两个字,惊恐到极点的董振河和于根还有赵海三个人同时一颤,两眼翻白向后倒去。
十三
一只黑猫在院墙的藤架下窥视,轻摇尾巴,直到三人倒下才悄悄跳下院墙,消失在董振河家外。不一会,一个邋遢的老道士出现在小路上,边走边抠着鼻屎。
“愚昧啊,可惜啊,还是做神仙好啊……”
老道士走了没多久,路旁忽的站出一人,老道士定睛一看,是张饮兰,顿时眉开眼笑。
“不过,要贫道选的话,当然是只羡鸳鸯不羡仙,哈哈哈!”
“老不正经的,过来,让我抱会!”
张饮兰伸开双臂,老道士向前走了两步,一跳,忽地化做只黑猫落进张饮兰怀中,她一转身,霎时消融在黑暗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