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时候是我念大学的第一年,下半学期的时候,我就和同宿舍的好朋友陆小滟从学校寝室里搬了出来,在附近的一个住宅区内租了一个大约十五平米左右的单间。
由于地理位置相对比较偏僻,而且那房子也的确是够旧的了,所以租金非常便宜。
房东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伯,说话的时候总是眯着眼睛,看上去特别和蔼。听说我们是大学生之后,连押金都没收,房租也从三个月一交减成两个月一交。所以我们两个人平均只掏了一百五,就把房子给阻了下来。
能够从学校搬出来让我们觉得十分兴奋,当天下午我们买了些日常用品,把屋子粗略地打扫了一下,晚上便住了进去。
这间房子虽然旧了一点,但里面却很干净,并没有想我们想像中的出租屋那样脏兮兮的。房东告诉我们,前面的住户也是一个女大学生,同她的男朋友一起住在这里,后来好像是大学毕业了,便搬出去了。
晚上的时候我们盘腿坐在屋子中间的大床上,陆小滟对着电脑正在上网,而我正在看书。
陆小滟是个标标准准的网虫,她那台笔记本电脑几乎从不离身,为了方便随时上网还特意安装了无线宽带和摄像头。有时候我真觉得,她要是没有了网络,说不定真的会活不下去的。
我放下了手里的书,把身子朝枕头上靠了靠,坐在床上看书就是这点不好,脖子很容易不舒服。
我正在看的是一本刚买的本特利的恐怖小说,我特别喜欢看他的书,或许是因为生活实再是太平淡的关系,需要从书中获得一些刺激吧。
我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睛,对陆小滟说:“喂,你完了没有?我都无聊死了。你别光记得陪别人,你也陪你身边这个说说话吧!”
陆小滟随口“恩”了一声,说:“我马上就好,你再等等,马上就好了。”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两个小时之前她就告诉我马上好了。看着她QQ上闪烁不停的头像,我猜想这个“马上”,恐怕至少还要一两个小时呢。
我将身子侧躺下来,目光落在身边的一面墙壁上。
墙壁上白色墙纸已经到处都是黄晕了,显得斑斑驳驳的,在我面前的那一块地方,十分散乱的写着不少字。
这些字我在下午清扫房间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都是前面的住户彼此间所写的留言,而且应该就是房东所说的那个女大学生和她的男朋友。
本来我并没有太在意那些留言的内容,但现在特别无聊,便一条一条地看了起来。
看他们彼此间的称呼,那个女大学生应该叫做“蕾”,而她的男友叫“涛”。
起初的内容其实没什么特别,都是一些生活上的琐事。无非是“蕾”经常嘱咐“涛”下班回来以后别忘了打扫房间,还有就是买菜回来,做了饭等她下课回家。
但到了后来,他们之间的感情似乎发生了一些波折,渐渐地开始不似先前那么和谐了。
涛:我今天晚上要开会,可能不过来了。我真是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不了解我的想法,我觉得很累,我想休息一下。
蕾:如果你不愿意回来,我不会勉强你,但是我希望你能够明白,你的压力并不是我的错,我也有自己对于生活的想法。
涛:今天我来过,可是你不在。这些天我的工作一直很忙,你知道吗,我的事业正在一点一点地有所起色,我不能够就此放弃的。你能够体谅我吗?
蕾:你的工作很重要,但是我觉得家人对我很重要,我希望毕业后能够回济南去,如果你真的爱我的话,我希望你能够跟我一起回去。
涛: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也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你给我一点时间想一想。
我笑了笑,这真是典型的大学式的恋爱结局。虽然这对恋人之中,其实只有一个是大学生。
当大学毕业之后,那个叫“蕾”的女生希望能够回自己的家乡,也就是济南。而“涛”则更希望留在这里继续发展事业,看来分手是不可避免的结局了。
我继续看下去,后面的留言看来应该是好多天之后的内容了。
涛:这几天我过来你都不在,你已经搬回学校去住了吗,还是在故意躲着我?
涛:你回来过吗?我去学校找不到你,打你手机也不回,你究竟去哪里了?
涛:我快要急疯了,你就究竟怎么了?我答应你,辞了工作跟你一起回济南,这样总行了吧?求求你,快联系我吧。
涛:我今天来过了,你还是不在。你是在故意躲着我吗?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涛”一直来这里找“蕾”,而且每次的留言后面都会有日期,在之后的二十多天里,他几乎每天都会留下一些话,但语气却越来越低沉。
直到二十多天之后,“蕾”才终于有了回应。
蕾: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也不会再见你了。
涛:为什么?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蕾:你做过什么你自己最清楚,沈凝已经把你们之间的事情全都告诉我了,我想不到你竟然会这么做。我不想再见你了。
涛:沈凝告诉你什么了?蕾,我知道那是我的错,可那时我真的很彷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我才会——。蕾,求求你原谅我,求求你原谅我这次吧!
自此之后的几天里,又只剩下“涛”一个人的留言,他再三恳求“蕾”能够原谅他。但是“蕾”一直都没有再出现。
大约十多天之后“涛”也不再来了,作为结尾的,是“涛”留下的最后一段话。
涛:看来你是真的不肯原谅我了,我去你的学校找你,但是你的同学说你已经很久没有去学校了。蕾,我知道自己的确对不起你,我对你所造成的伤害,也绝对不是仅仅用一声“对不起”就能够弥补的。今天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了,我不会再来打搅你,但是我希望你能知道,我是真的爱你的。
又是一个悲剧式样的结局,我轻声地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我的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同欣,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聊了,这么老套的恋爱故事都看得那么入神。”
我正沉浸在一种淡淡的感伤的情绪之中,耳边的声音突然响起,把我吓了一大跳。直到此刻我才发现,陆小滟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离开了她那台挚爱的笔记本电脑,正斜卧在我的身后。
我摇了摇头,说:“不知道那个叫‘蕾’的女生后来怎么样了?”
“我知道啊。”陆小滟漫不经心的说。
我看着她,她继续说下去:“后来她就搬走了。”
“废话。”我顿时感到十分失望,说:“她当然是搬走,不然我们怎么能住进来啊?”
我停了停,继续说:“我是说,不知道她跟那个‘涛’最后怎么样了,有没有再复合?”
陆小滟说:“当然没有。”
虽然我也知道这是最大的可能,但依然有些不服气地说:“你怎么知道?”
陆小滟对这件事显然已经没什么兴致了,有些懒洋洋说:“你要是真想知道的话,就自己打个电话去问问刘蕾自己咯。”
“刘蕾?你怎么知道她叫刘蕾?”我问。
陆小滟一指墙略靠上方的地方,说:“你自己看吧。”
我抬头看去,上面果然还有两行字,而且的确是“蕾”的字迹。
我叫刘蕾,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无论下一位住户是什么人,你都可以打电话给我,因为我爱所有人。
我的电话号码是#############。
刘蕾留下的是一个手机号码,我看着这个号码,忽然有了一种想要给她打电话的冲动。
这时,身后的陆小滟又开始说话:“你不是真的想要打电话给她吧?”
我回过头,笑了笑说:“好像的确是真的。”
陆小滟摇着头,说:“我看你简直是疯了。”
听了陆小滟的话,我忽然也彷徨起来了。这事情听起来的确有些怪异,而且我打电话给她之后该说什么呢,总不能一接通就问:“你跟你男朋友是不是真的分手了?”
这样真的是件傻得要命的事情。
可我还是有些不死心,换了个话题向陆小滟问:“对了,你说那个叫‘涛’的男人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刘蕾的事情?”
陆小滟已经将电脑收在了一边,趴开手脚仰面躺在床上,说:“那还用问吗,一定是跟那个叫沈凝的女人干了不该干的事。”
我诧异了一下,说:“这怎么可能,‘涛’看上去很爱刘蕾的!”
陆小滟已经闭上了眼睛,仿佛快睡着了,只有嘴还在说话:“有什么不可能的。‘涛’自己也说了,那时侯他很彷徨,男人一彷徨就容易一直薄弱。而且我看那个叫沈凝的一定对‘涛’有意思,那时侯‘涛’本来就一肚子心烦,再加上对方投怀送抱,一切自然就顺理成章了。”
我沉默了一下,再想说话的时候,陆小滟已经睡着了。
我熄了灯,也开始睡觉。
在临睡之前,我向着刘蕾的手机号码发了一条短消息:你好,我是那间房子的新住户,我在墙壁上看到你的手机号码,很高兴认识你。
二
夜应该已经很深了,我忽然醒过来。
可能是因为刚才做了一个什么噩梦,现在脑子里乱乱的,好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转脸看了看身边的陆小滟,可是那半边床是空的,可能是去洗手间了。
我再次闭上眼睛,可是却怎么都睡不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大约足足有十多分钟了吧,但陆小滟还是没有回来。
我再次睁开眼睛,不知为什么,心里却有些莫名的害怕起来。
那不是对于一件什么东西的害怕,而是一种对于将要发生的事情的恐慌,我似乎有一种非常强烈的直觉,这里将会要发生一些什么很恐怖的事情。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我看到陆小滟从洗手间里走出来。她穿着一件藏青色的睡袍,衬得脸色十分苍白,但室内的光线很暗,我看不清她的脸。
就在这时,我看到陆小滟的背后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影子,那个影子似乎举起了一样什么东西,向着陆小滟的头砸过去。
我想要大声喊叫告诉她,可是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丝毫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我看着陆小滟的头被击中,然后倒了下去。我想要冲过去救她,可是全身都似乎被束缚住了,根本不能动弹。
那个黑影依然在向陆小滟靠近,就在我奋力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的时候,一阵刺耳的婴儿哭声传进我的耳朵里。我的心猛然一震,顿时睁开了眼睛!
淡淡的月光从窗口照进来,枕边的手机正发出一阵阵婴儿啼哭的铃声,是短消息。
我看了眼身边的陆小滟,还好她没有被手机铃声吵醒,不然她一定会大骂我一顿的。
我打开手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你好,我是刘蕾,很高兴认识你。
是刘蕾。
我又看了下时间,已经是半夜一点多钟了,没想到这么晚了还会收到她回复的短消息。我心中不禁有一些惊喜的意味。
我立即回复了一条短消息:呵呵,我叫刘同欣,跟你是本家。能跟你交个朋友吗?
短消息发送之后,我一直盯着手机屏幕,但却迟迟没有回复。我大约等了十分钟,这十分钟仿佛有十个小时那么长,终于刘蕾的短消息又来了:刘同欣?你是个女孩子吧?今天太晚了,该休息了,我们明天白天再聊吧。
我回复:没错,我是个女大学生。今天的确太晚了,我们明天再聊,晚安。
对面之后便再也没有了动静。我虽然已经睡不着了,但依然躺在窗上,望着天花板。
不知为什么,我对于这个人竟有着异乎寻常的好奇。也许真的是因为生活太平淡了吧,任何带有新鲜感的事物都能让我有种说不出的刺激。
我侧了下身,又看到了床头摆着的那本本特立的小说。
三
第二天的天气十分不错,上午是历史课,讲课的老师是个帅哥,而且学识渊博口若悬河,整个上午几乎都在全场的笑声中度过的。
中午的时候我和陆小滟一起在食堂吃了午饭,便一起回到了那间刚租的房子。
陆小滟依然继续上网聊天,而我因为无聊,便又开始看小说。大约到了快日落的时候,才又忽然想起了昨天晚上刘蕾发给我的短消息。
我掏出手机给她回了一条消息:你好,现在有空吗?我们可以聊聊吗?
发完消息之后,等了将近五分钟还没有回复,我便再次开始看书了。
晚上我和陆小滟都没什么兴致买菜做饭,就叫了外卖的便当,吃过之后陆小滟依然在上网。
有时候我真的很佩服她,怎么能够这么长时间连续上网,居然眼睛一点都不累,反正我是绝对做不到这一点的。
大约到了七点多钟,我看她还丝毫没有下机的念头,只好一个人离开了住处,随意地在周围闲逛着,打发无聊的时间。
便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我掏出来看,上面显示一条有新消息,是刘蕾发来的:你好,你是叫刘同欣吧。真不好意思,这么久才回复你。
我立即回答她:没关系,反正我也是无聊,才想找你聊聊。
这次没多久对方便有了回应:我正在上网,你那边有电脑吗?我们可以在网上聊天。
虽然我并不是经常上网聊天,但也并不抗拒网络这种交流方式,我立即便答应了,并且将自己的QQ号码给了她。
然后便就近找了一家网吧,才登陆QQ,便收到了她发过来的身份验证信息。
通过了验证之后,我给她发去了一条消息:你是刘蕾吗?我在那间房子的墙上看到你的电话号码,也看到了一些你同“涛”留下的对话,我感到有些好奇,所以就冒昧联系你了。
刘蕾显得有些沉默,过了许久才说:是么?你对我感到好奇?
我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我们才认识,这样说似乎有一些不礼貌。我说:我知道这样很冒昧,但是不知为什么,当我看到墙上留下的那些字时,我就被你们的故事深深的吸引了。我似乎有一种直觉,这一切似乎都还没有结束,后面一定还会有十分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可能是因为我平时看小说太多了,但这种感觉一直都很强烈。
刘蕾并没有正面回应我的话,只是有些轻描淡写地说: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是女性的直觉吗?
我“呵呵”笑了笑,从小的时候开始我的直觉就一直都很准确,这是身边人众所周知的。我说:是啊,我的直觉是不是准确呢?
刘蕾没有再说话,她好像又一次陷入了沉默,大约过了五分钟,我再次说:怎么了?你还在吗?
又过了一会儿,她才说:还在,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知为什么,我对于她的好奇仿佛每一刻都在增加,甚至于我很想看看她的样子。我看到她的头像旁边有一个小小的视频标示,显然她上网的电脑是带有摄像头的。我立即说:我很想看看你的样子,你能接我视频吗?
她发送了一个微笑的表情,说:为什么不呢?这还是第一次有女孩子对我提出这样的要求呢。
随后又是一个笑脸。
就在她同意的那一刻,我的心中竟莫名的升起了一种紧张刺激的感觉。我并不是第一次同网友视频聊天,但这种奇特的感觉却还是第一次。
视频很快就接通了,屏幕上出现了一个长头发的女生,看上去大约比我大三四岁的样子。她的头发很黑,乌黑乌黑的,衬得脸色有些苍白,显得有些憔悴。
但无论如何,那绝对是一个很好看的女人。眼睛很大,嘴巴狭长,鼻梁挺拔,很有女人味。
应该就是男人一看就会神魂颠倒的那种类型。
我立即说:你真漂亮!
我一向不吝啬夸赞别人的美丽。
当然,刘蕾的回答也在我的意料之中:你也很漂亮。
我对于自己的外貌也同样充满了信心。
但是她的下一句话却让我全身都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不舒服,心里似乎有一种凉凉的感觉,她说:可是漂亮却未必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它有时更加危险,你一定要小心,一定要记住我说的话。
我并不明白她的意思,但心里却隐隐地升起了一种十分不祥的预感,我开始追问:你的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你能说得清楚一些吗?
可是她并没有回答我,她微微低着头。
我看着她那双犹豫,甚至更带着浓浓忧伤的眼睛。那双眼睛很美,但此刻却俨然失去了那种本该有的灵动的光彩,显得那么深沉。
我没有催促她,我开始注意她身后的背景。
她应该不是在网吧里,因为她的身后是一张床,床的样式同我和陆小滟现在所睡的那张十分相似,甚至连床单的花色都是一样的,真是很巧合。
正当我注视着屏幕的时候,刘蕾那边的摄像头忽然动了一下,视角有所变化。我看到床边有一张褐色的木头椅子,椅子上搭着一件粉红色的绒布外套,外套的口袋里露出半截同样是粉红色的绒布手套。
一瞬间,我的心遽然猛地一颤!
这画面我简直再熟悉不过了,这就是我现在住的地方,那件外套和手套就是我的!
怎么会这样,她怎么会在我的房子里?难道她正在用陆小滟的电脑上网?那么陆小滟呢,她到哪里去了?
我深吸了口气,稳定了一下心神,立即问:刘蕾,你在哪里上网?是在你家里吗?
刘蕾本来微微垂着的头慢慢抬了起来,双眼注视着屏幕,我仿佛觉得那双眼睛已经透过了屏幕,直接逼使着我。
时间仿佛一下凝固了,每一秒都过的很慢很慢。
许久,我才看到刘蕾开始敲打着键盘:我有些事,现在必须要下了,以后再聊。再见。
没想到刘蕾竟然会那么快对我说再见,我立即说:怎么了?你还没有回答我,你现在在哪里?
我的消息刚刚发送出去,视频屏幕上已经忽然变成了漆黑的一片,我知道是对方将视频连接给关闭了。
紧接着她的QQ头像也暗了下来,她下线了。
我有些沮丧,不知道她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故意的回避我的问题。
我从网吧里走出来,天色已经变黑了,我顺着原路回到了那间房子里。
我开门进屋,灯开着,但陆小滟却并不在房间里,
我的目光再次停留在床边的那张椅子上,我的外套和手套依然放在那里,同我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也同我在视频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陆小滟的电脑正对着那张椅子,但屏幕却是黑的,我仔细看了看,正处在关机状态。
我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这个时候陆小滟应该是在上网的,可是电脑为什么关着。这里的灯亮着,可是她的人到哪里去了?
顿时,在网吧里的那种不祥的感觉再次出现了。
难道陆小滟出了什么事情?
我在房子里转了一大圈,包括厨房和洗手间都找遍了,却依然没有发现她的踪影。
正在我着急着想要出门去找她的时候,房门忽然打开了,陆小滟从门口走了进来。
四
“你到哪里去了?”我立即问。
陆小滟看着我紧张的样子,先是一愣,然后笑着抬起手,把手里的便利袋在我面前晃了晃,说:“我出去买吃的,家里的零食吃完了,我还买了方便面。”
我松了口气,陆小滟显然不像有事的样子,看来是我预感出了问题。
可是从小到大,我的直觉从来都没有出过错,这一向都是我最引以为豪的!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不再去想这些问题。
这时陆小滟已经把东西放在厨房的桌子上,对我说:“你怎么了,为什么脸色看上去这么差?”
我的情绪终于稍稍平复了一下,但随即又想到刘蕾的事情。我向陆小滟问:“对了,我走了之后是不是有人来过?”
“有人来过?没有啊。”陆小滟有些漫不经心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什么人会到我们这里来啊?”
我又问:“那个叫刘蕾的人,她刚才没有来过吗?”
“刘蕾?就是那个在墙上留电话号码的女大学生?”陆小滟问。
我点了点头,说:“就是她。”
陆小滟看着我,吃惊地说:“不是吧,你真的联系她了?还把她约到这里来了?”
不知为什么,忽然之间一股烦躁的情绪蓦然充斥进我的心里,我大声地说:“我的确联系她了,可是我并没有把她约到这里来。刚才我跟她在网上视频见面了,她就在这件屋子里!”
“就在这间屋子里?”陆小滟走过来摸摸我的额头,说:“你没发烧吧,她怎么可能在这里?”
我一把拨开了她的手,依旧烦躁地大声说:“不要问我怎么可能,我也知道不可能,可是我刚才就看到她坐在这里。大约十分钟之前,她就坐在这张床边上,用你的电脑在跟我视频聊天,我还看到了我的外套,和外套口袋里的手套。你不是想说我精神分裂,得了臆想症吧!”
陆小滟似乎也看出来我的情绪很有些不对劲,连忙将我按坐在床头上,然后正色对我说:“第一,刚才没有人来过这里。第二,即使有人来了,也不可能用我的电脑上网。”
她停了一停,接着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关了电脑出去买东西吗?我告诉你,因为就在你出门之后不到五分钟的时候,我们这里就停电了。而且我那台电脑的电池早就老化了,最多撑不过三五分钟,所以我就把电脑关了。”
“停电了?”我喃喃地说着,整个脑子顿时一片混乱,连思考的能力仿佛都已消失了。
陆小滟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问隔壁的邻居。”
我当然相信陆小滟的话,她根本没有理由骗我。
我怔怔地望着面前的那台电脑,所有的思绪似乎都已经乱成了一团,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眼花了,甚至是不是真的得了臆想症,精神不正常了。
这时,陆小滟似乎想到了什么,对我说:“反正现在来电了,要不你就用这台电脑上一下网,看看那个叫刘蕾的人还在不在。”
我被她这么一说,也顿时清醒了一些,如果刘蕾真的是在这里,用这台电脑跟我聊天,那么她现在一定无法上线。
陆小滟继续说:“你上去看看她在不在,如果她不在的话,你就用手机约她上来。然后跟她视频见面,我倒也很想见见这个人,看看她究竟有什么古怪。”
我一边点着头,一边打开了电脑。
然后登陆QQ,上面人头闪动,刘蕾的头像居然亮着。
我立即发了一条消息过去:你好,在吗?
我和陆小滟紧张地盯着屏幕,没过多久对方边传来了消息:在。刚才忽然下了,真不好意思。
我说:没关系,你别介意。
随即我又发送了要求视频聊天的系统信息,刘蕾似乎一点都不曾犹豫,很快便接受了请求。屏幕上的视频画面亮了起来,一个漂亮的女人出现在屏幕上面。
我和陆小滟几乎都摒住了呼吸,在画面亮起的一瞬间,我们几乎同时尖叫起来。
我们不仅在画面上看到了刘蕾,而且还看到了我们自己!
我们看到了自己的背影,我们两个正在刘蕾的背后,背对屏幕同时凝注着一台电脑,我们甚至可以看到电脑屏幕闪动的光亮。
我们几乎同时回头,可是我们的背后什么都没有。
我们再次转过头望着屏幕,屏幕中的我们也正转过头来,整个动做只比现实中的慢一拍而已。
这怎么可能?一瞬间我们两个都惊呆了,竟然连害怕似乎都已经忘记了。
就在这时,电脑上传来了刘蕾的留言:刘同欣,你旁边的人是你的朋友吗?她也很漂亮。你们都要记住我说话,漂亮却未必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它有时会让你们更加危险,你们一定要小心。
可是这时我们都已经无暇再思索她话里的意思,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恐惧顿时侵袭着我们的整个身子。陆小滟比我更早做出反映,她一下按在了电脑的电源开关上,电脑顿时在一秒钟之后强行关闭了,发出一连串“吱吱”的声音。
我们互相望着对方,似乎都想从对方的眼睛里找到一丝安全感。但结果是,我们都只看到了同样的恐惧。
五
陆小滟望着我,许久才喃喃地说了一句话:“她……她究竟是什么?”
我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但是……但是我觉得她应该是鬼……”
陆小滟似乎已经恢复了一些镇定,说:“我想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这个地方实在太奇怪了,我想我们还是搬回学校去住吧。”
我点了点头,但又随即摇了摇头。
我点头是因为我跟她一样害怕得要命,而我摇头,却是因为我心里的一种很奇怪的直觉。似乎在心里有着一个什么声音在不断告诉我,我应该留在这里,还有一些事情正等着我去做。
我开始在房间里踱起步子来,一边喃喃地对陆小滟说:“虽然我觉得她应该是鬼,可是我并没有感觉到她想要伤害我们,我反而觉得她一直想要告诉我们一些什么。你还记得她刚才最后对我们说的那句话吗?”
“最后说的那句话?”陆小滟想了想,说:“你是指关于‘美丽有时会令我们很危险’的那句话?”
我点了点头,说:“我有一种感觉,她是被人杀死的,而且正是因为她的美丽。她是想要告诉我们一些什么。”
陆小滟似乎也承认我所说的,她对我们并没有恶意。
她想了想,说:“你说什么人会因为美丽而杀死她,而且她的灵魂一直在这间房间里,那么想必也就是死在这里的。”
我突然眼前似乎光亮一闪,立即说:“会不会是那个叫做‘涛’的男人?他因为刘蕾要离开他,最后恼羞成怒,将刘蕾给杀死了。”
陆小滟点了点头,说:“很有可能,可是我们根本不知道那个叫‘涛’的男人究竟是谁,就算有怀疑也丝毫没任何作用。”
我继续在屋子里转着圈子,说:“要知道那个叫‘涛’的男人是谁并不难,房东一定见过他的。但重要的是,我们必须找到他杀死刘蕾的证据,我想凶杀的现场就在这里,我们仔细找找,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陆小滟同意我的观点,说:“那好吧,我们一起找。”
我们在屋子里开始翻找起来,桌子底下、墙角、洗手间、厨房,所有能够找的地方都仔细的搜索了一遍,最后是床。
我们索性把床拖了开来,所幸皇天不负苦心人,我们终于在床下获得了唯一的发现。
我们找到了一部西门子的手机。
手机已经没电了,正巧陆小滟的手机也是西门子的,充电器可以通用,我们给手机充了一会电之后,便将它打开了。
手机里最后一个接通的电话,是在一个月前的一天晚上十点,而来电号码所显示的名称正是“涛”。
我对照了墙上“涛”留言后面的日期,那时侯正是他最后一次来这里留言的三天之后。
我和陆小滟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对方,我们的脑子里是同一个念头。杀死刘蕾的人一定就是那个“涛”,他觉得自己已经彻底失去了刘蕾,然后便杀死了她!
可是即使知道了这些,我们又能怎么办呢?
难道去报警的时候告诉警察,我们见到了刘蕾的鬼魂,是她给了我们提示,让我们知道她是被人杀死的?
如果真的这样说,警察一定会把我们抓进精神病院的。
我望着手机上的电话号码,然后用自己的手机拨通了那一串数字,听筒里传来“对方已关机”的语音提示。
“涛”的手机已经关机了,他在杀死了刘蕾之后,一定更换了自己的手机号码。
我们根本无法找到这个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六
当天晚上我们便回到了宿舍。
虽然刘蕾看上去并没有恶意,但我们却实再没有办法继续在这样一间房子里住下去了。
第二天我们和往常一样去上课,但事实上,我们都无法忘记晚上昨天所发生的事情,都有些心不在焉。
下午的时候我一个人在校园里闲逛着,日落之后才回到宿舍。陆小滟并不在宿舍里,我想她的情绪一定也很乱,可能出去散心去了。
我躺在床上,看到自己的手机放在床边上,上面显示有三条新短消息和四个未接电话。
四个未接电话都是陆小滟打给我的,三条短消息也是她发给我的。我打开消息,第一条是在下午三点的时候发过来的:你在哪里,我打电话给你为什么不接?
第二条是在是在十分钟之后:我的电脑昨天放在那屋子里忘了拿回来了,我想过去拿一趟,你陪我一起去吧?
第三条是又过了十分钟左右:你在干吗呢?为什么不理我?我自己去了,晚上宿舍见。
最后一条消息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四十分,我看了一下手表,现在已经快七点了,我立即拨通了陆小滟的电话,可是传来的却是“对方已关机”的语音提示。
陆小滟的手机一向是二十四小时开机的,怎么会忽然关了?
已经发生过两次的那种不祥的预感再次出现了,我躺在床上努力安慰着自己。可能她的手机是没电了,而且即使刘蕾的鬼魂真的在那里,但她显然并没有恶意,一定不会伤害陆小滟的。
我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
室友们都已经回来了,只有陆小滟一直都没有出现。
从下午三点四十分到现在,已经整整五个多小时了,她去那屋子里拿电脑怎么需要这么久?
我又一次开始不安起来。
我独自离开宿舍,来到了那间房子。房子的门关着,我用钥匙打开门,里面黑漆漆的有一种说不出的阴寒。
我打开灯,一切都同昨天我们离开的时候一样,陆小滟的电脑依然放在床边的桌子上。
陆小滟难道没有回来过,那么这些时间她去了哪里?
我一边想着,一边在房间里转悠着。就在这时,房间里的灯光忽然一下子全都熄灭了,顿时周围一片漆黑。
大约过了十秒钟左右,我的眼睛才渐渐适应了黑暗,这时我仿佛看到一个飘忽的影子在我的面前飞快的掠过。我根本无暇思索,立即便跟了上去,跟着那个影子离开了房间。
我跟着她不断往前走,这里本来就很偏僻,走了不到二十分钟便已经到了一片荒地。荒地上到处长着杂乱的野草,显得特别阴森,我不禁打了个冷颤。
那个影子在我的面前忽然消失了,我走过去,只觉得自己的脚下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我低头去看,竟然是一个人。
我看到了那个人的脸,竟然是陆小滟!
陆小滟几乎全身赤裸地躺在地上,两眼睁着,但已经没有了丝毫的光芒。我顿时惊呆了,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意识到,她已经死了!
而我的脑子里立即映出了刘蕾所说的那句话:你们都要记住我说话,漂亮却未必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它有时会让你们更加危险,你们一定要小心。
刘蕾被人杀死了,陆小滟也被人杀死了,凶手难道是同一个人?
那个人一定就是“涛”!
刘蕾本来是想提醒我们的,可是陆小滟还是被杀死了,所以刘蕾的鬼魂才将我带到这里来。
我的脑子不停的想着,似乎一切都已经变得清晰了,杀人凶手就是那个叫“涛”的男人!
七
我正想着是否应该立即打电话报警,忽然一个脚步声远远地传了过来。
我立即在一旁的草堆里躲了起来,一个男人的身影走进了我的视线。因为天色实再太黑,而且草堆里也影响了我的视线,所以我始终看不清他的脸。
那个人的手里提着一柄铁锹,走近之后,背对着我将陆小滟的尸体扛在肩上继续向前走。
我远远地跟着他,大约走了五分钟的时间,他停了下来。将陆小滟的尸体放在地上,开始用铁锹挖土。
那个人一定就是“涛”,他杀死了陆小滟,现在要将她的尸体埋起来。他以前一定也用相同的方法处理了刘蕾的尸体!
我立即用手机报了警,不到五分钟的时间警察便赶到了。当警察的手电筒找在那个男人惊惶的脸上时,我简直惊讶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人竟然就是我和陆小滟的房东,那个看上去非常和蔼的老伯!
警察将他带了回去,经过审讯,他坦白了杀死刘蕾和陆小滟的经过。
房东的名字叫做沈新,当初一见到刘蕾的时候便对她的美貌垂涎三尺。就在她准备搬出去的最后一天晚上,沈新偷偷来到那间房子,用留着的备用钥匙进了屋子,偷偷将刘蕾击晕之后强奸了她。
可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那个叫“涛”的男人竟然在当晚来找刘蕾,就在沈新准备离开的时候撞见了他。
沈新知道事情即将败露,便把心一横,将“涛”给杀了。然后将刘蕾也杀了,将他们的尸体搬到荒地埋了。
而之后我和陆小滟就搬进了那里,有了上次成功得手的经验之后,他已经把我们当作他的下一个目标。
就在今天陆小滟独自回去拿电脑的时候,他又用相同的方法强奸并杀死了陆小滟,等到天黑的时候,便再次将尸体搬到荒地准备埋了。若不是刘蕾的鬼魂带着我找到了陆小滟的尸体,恐怕这一次他仍然将逍遥法外。
根据他所坦白的内容,警察在那片荒地挖到了刘蕾和“涛”的尸体,经过调查,“涛”的原名叫做秦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