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有四起死亡事件了,警方一直未拿出结论。恐怖袭来又消散,校园重归平静。然而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韩文萱向窗外看着,老师喋喋不休的讲着乏味课文,她一点儿也没听进去。
她在看校园中的工友。那人瘦长的身体,正半跪在花坛旁,整理着花朵。虽然隔得很远,但韩文萱仍然能看得到他认真的神态。
那个工友来到这个学校快半年了。他看起来只有16、7岁,应该读高中才对,但却在这里做着如此辛苦的工作。
没有人知道那个工友叫什么,他们总是叫他的外号:白子。
因为那个工友的确是个白子,皮肤几乎没有颜色,苍白得可怕。头发也是淡淡的灰色。偶然抬起头来的时候,就会露出一双血红的眼睛。
虽然是这样,但学校里的女生都认为他很迷人。当然很多人都瞧不起他,但没有人否认,他脸上的笑容是让人心动的。
老师持着课本走下讲台来了。文萱赶忙耸起课本,挡住放在桌上的素描。
那是他的画像。她匆匆画上头发的颜色,看了几眼,然后放进了书桌里。
下课了。
文萱仍然看着那个花坛,看着他的背影。
同桌郦烟拍了拍文萱的肩膀:"你又在看白子吗?你天天都看,也不觉得腻?难不成……你喜欢他吗?"
文萱立刻收回目光,看着自己的作业本,"算不上吧。我只是觉得,他比课业有意思。"
郦烟笑了笑,一边收拾书包,一边说:"你最好用心在学习上,马上就要考试了。还有,每天不要太晚回宿舍哦!免得碰上吸——血——鬼!"
文萱豁然回头,看着郦烟,"别吓唬我了!这世界上才没有鬼呢!"
"耶~!害怕了!"郦烟站了起来,"可是学生们都这么说啊!上个月三班的那个女生死在校园里,这个月初,五班的那个女生死在附近的花园……她们的脖子上据说都有小孔啊!"
"可……可能是小蛇咬的啊!"文萱把书往书包里乱七八糟的一塞,跟着郦烟一起跑了出去。
在通往宿舍的路上,郦烟突然问道:"说真的,你是不是有些害怕?"
文萱愣了一下,本想强硬,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说来说去,你也觉得吸血鬼这个传说不是不可能的吧?"郦烟看看文萱,"我们这座学校是用原来的英国房子改建的,有阁楼也有地窖……书上的吸血鬼不都住在这样的房子里吗?"
"你……你别说了,我觉得背有些发冷。"
"所以,我准备了一样东西哦!"郦烟停下脚步,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包,递给文萱。"里面是十字架的首饰,从修女那里得到的圣水,还有一个大蒜。听说吸血鬼最怕这个了。"
文萱收下小包。"过几天就是圣诞节舞会了,你有没有男伴?"
"我正打算找呢。文萱你呢?"
"也没有……我本来是很想邀请一个人的,但……他不一定会理我。"
"是吗……?"郦烟转过头去,不经意的笑了笑。"那万一他被别人抢走,你不可以伤心哦!"郦烟的话,说出了文萱一直藏在心底的不安。她决定明天就采取行动了。
又是一天过去了。放学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文萱将那张素描折成一个长方形,在手中紧紧的捏着,一步一步走向院中的那个身影。
"那……那个……"文萱发出很弱很弱的呼唤声。很难想象,白子在这么喧闹的环境下怎么听到的。但无论如何,他还是回过头来,对文萱笑了笑:
"有什么事吗?"他问。
虽然要说的话已经在心中练习了近百次,但事到临头文萱依然紧张的不知如何开口。支吾了半天,总算说出一个比较完整的句子;"过……过几天就是圣诞舞会……我……我还没……没有找到舞伴……"正说了一半,郦烟突然从远处大喊大叫着跑了过来。
"文萱!文萱!"郦烟一把拉住了她,眼睛中盈满泪水,气喘吁吁地说:"纯玫,纯玫死了!在后校园里……"
"胡说?!纯玫她……她下午才跟我说明天的考题啊!怎么可能……?"郦烟从来不会说谎或者开恶毒的玩笑,这点文萱很清楚。说话的同时,她的眼泪已经控制不住。
"我……我也不相信啊……可是,可是我和柳盈都看到了……"郦烟抱住文萱的肩膀,把头靠在上面,来掩饰自己的泪水。"第5个人了……这个学校里的第5个死人了……"
两个女孩,一起抱头痛哭起来。
纯玫的葬礼举行在圣诞节之前。她的朋友都去参加了,只有郦烟和文萱没有去。
她们实在无法再面对纯玫没有生气的脸,和那脖子上的小孔。
很短的时间内,学校的学生都知道纯玫是吸血鬼的第五个牺牲者。学生们开始群居,无论到什么地方都是三五成群的。很多人开始提出转学,一部分人成功的离开了,另一部分却因为种种原因暂时无法调转,只能三五个人躲在宿舍中害怕。
在这人心惶惶的时候,圣诞舞会召开了。
所有学生都参加了这场从晚上8点一直闹到凌晨的狂欢。原因很简单,若是不参加,只跟几个同学在一起,更容易被吸血鬼袭击。
舞会的会场定在大礼堂。高大的门口挂满了装饰袜子,糖果手杖和——大蒜、十字架、五芒星。
郦烟和文萱坐在角落里,默默的看着整个喧闹的会场。
当目光扫过所有人的脸时,文萱的眼睛亮了起来。她看到了白子。
他也坐在一个角落里,脸上挂着微笑。似乎完全不知道学院里发生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似的,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当一个女孩出现在他的视线内的时候,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站了起来,向那个女孩子迎去。
学生裙和纤细的腰肢,皮肤和白子一样的苍白,浓黑的头发很自然的披在肩上,别着一个很古典的头饰。这个女孩子看起来那么不真实,似乎随时都会烟消云散。但同时也很美,美得神秘。看着这个女孩,文萱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打了一个寒战。她想到了一种东西:中国布娃娃。
那个女孩跟白子说了两句话,然后两个人一同走出了这里。
"他们走了。"郦烟突然开口,"你还在看什么?"
文萱从深思中惊醒,慌乱的站起来。"不好,他们就这样两个人到外面去,恐怕会被吸血鬼……"
郦烟拉住了文萱,"你别急。他们一定不会有事的。"
"你怎么知道……?"
郦烟神秘的笑了了笑,问了一个问题:"你知道那个女孩是谁吗?"
"不知道。你知道?"
郦烟摇摇头。"她恐怕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她到底是什么,我们总会知道的。文萱,"郦烟盯紧她的眼睛,认真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从现在开始,你不要接近白子了。懂吗?"
"为……为什么?"
"因为你可能会有危险。"郦烟拉着文萱坐了下来,"纯玫的死,相信不久之后就会有一个解释。"
"你说什么?"
"不。没什么。"郦烟再次神秘的笑了。
匆匆,一个月过去了。由于没有再次受害的人,吸血鬼的风波逐渐平息下来。但文萱却依然带着十字架的首饰。这时郦烟说的,"就算现在没有人受害,但也不表示吸血鬼离开了。小心些为好。"
对于这一个月来没有人受害,郦烟总是自豪地说这是她的功劳,但文萱还是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郦烟?郦烟!"文萱在周末的校园中奔跑着,呼唤着郦烟的名字。
"说好了一起回家的,怎么这时就不见了……"文萱筋疲力竭的停住奔跑,缓缓的走着。"我去过课后辅导教室,操场,音乐厅,办公室……几乎什么地方都去了!郦烟究竟去那里了?"文萱一边埋怨着,一边走进了教学楼旁的小树林。这是她唯一没有找过的地方。
小树林深处,中午的阳光透过树叶,斑斑驳驳的投射在地上。空气中散发着树木的清香,很有一种懒散舒适的感觉,在这种地方跟喜欢的人约会,恐怕是最幸福不过的事情了吧。
树丛中,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
女子的长发束成马尾,穿着普通的学生服装,全身都透露着活力。相形之下,站在那里的男生脸色苍白可怖,好像一具没有生命的雕塑。
这女子是郦烟。她站在草丛中,双手按在胸前,看着那个男生,也就是白子。
白子仍然微笑着,似乎在说什么很有意思的话。隔得太远,文萱什么也听不到。她只能愣愣的看着。
郦烟又说了什么,脸上的表情很凝重,直瞪着白子。白子开始移动脚步,慢慢靠近郦烟。他前进一步,郦烟就后退一步。
退了几步之后,郦烟突然扬起手,将一样东西用力抛向白子。他的手微微抬起,那样东西撞上了他的手骨,立刻粉碎了。一些透明的液体留在白子的手上。他伸出舌头,将那些液体舔拭干净,然后,他的脸上出现了一种文萱从没见过的,让人不寒而栗的妖媚笑容。
郦烟的身体颤抖一下,按在胸口的手缓缓移动到裙子口袋里,拔出了一把十字架,指着白子,口中慌乱地说着什么。
白子仍然没有停下他的脚步。
他凑近郦烟的脸,很暧昧地在她耳旁耳语着,一只手扶住郦烟的肩膀,另一只手慢慢取下了郦烟手中的十字架,用力一捏,那钢铁铸成的十字架应手卷曲,成了一团废铁。
郦烟奋力的推着,挣扎着,但白子比她有力多了,无论她怎样挣扎,白子的双臂仍然紧紧的抱着她。
白子的嘴唇,从郦烟的耳朵那里,慢慢滑下。吻过了她的脸颊,嘴角,最终在郦烟的颈湾里深深的埋下了脸孔。
郦烟脸上的惊讶与恐怖在他的亲吻下淡化了。她不再挣扎,而是柔顺的靠近了白子怀中,慢慢合上了眼睛。
过了片刻,白子抬起头,在郦烟的脸颊上轻轻一吻,松开了他的手臂。
郦烟没有睁开眼睛,软软地倒在地上。
远处的树叶突然开始颤抖,从树上跳下了一个少女。苍白的脸色,柔顺的头发和古典的发饰——这就是在圣诞舞会上跟白子一起出去的那个女孩。
白子向她笑了笑,两个人一同走出了树林。
树林那样的寂静。文萱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除了仍然躺在地上的郦烟,没有任何东西能证明刚才发生的一切。
当文萱觉得自己能动的时候,她飞快的逃离了那个地方。
她本能的感觉到,郦烟已经死了。
警方对这所学院以及其附近连续的杀人案加强了调查力量。但无论如何查找,仍然没有找到凶手。这些死者只能被确认为意外事故,比如被花丛中的毒蛇咬到。
但所有的学生都知道,他们死于吸血鬼。
星期五,修道院的阁楼。
文萱抹去箱子上的灰尘,打开了盖子。
里面放着一本破旧的圣经,一把十字架,和一些手稿。
文萱拿起十字架,双手微微用力,从里面拔出了一把纯银的匕首。
"这把一定就是'与修道院共存的神圣匕首'了。一定能战胜他的……一定能的。请保佑我吧。"
文萱收好匕首放进口袋,然后离开了那个尘封的阁楼。
星期六。
所有的学生都离校回家了,空空荡荡的校园,只剩下白子半跪在花坛旁,用心整理着花卉。
"你……下午有空吗?"
白子回过头,看到了文宣站在离自己一步远的地方。"有什么事吗?"他站起来,用手绢擦去了手上的尘土,然后把双手放进了裤子口袋。
"我……我想跟你约会,白……嗯,那个……"
他笑了笑,"……嗯,我下午很有空。"
文萱走近他,盯着他的眼睛看了1秒钟,然后拉起他的手,两人一同走了出去。
黄昏降临,两人走进了一条洒满阳光的小巷。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走在前面的文萱豁然回头,直盯着白子,用异常冷酷的语调问:"圣诞节,跟你一起离开会场的,那个叫做小芹的女孩,跟你一样是吸血鬼吗?"
他看上去有些惊讶。"那天躲在树林外面的果然是你。"他说,"你想做什么?"
文萱拔出匕首,纯银的刀身在阳光下闪光。"你杀死了我的朋友,所以我要杀死你!"
白子倒退了一步,"你冷静一点好吗?……我承认,那个郦烟和另外的两个女孩的确是我咬死的,但纯玫,以及其它的三个受害者都不关我事。"
"不关你的事?那她们是怎么死的?"
"你应该清楚!"
文萱突然全身战栗起来,匕首反射的光芒也因为她的颤抖而缭乱。
他突然冲了过来,猛地抓向她的脖子。
文萱只觉得一阵眩晕,然后就是空白一片。
当她回过神来时,她发现白子已经瘫倒在她的面前,腹部插着那把匕首。
"你在逃避。"白子的嘴角出现微笑,用那淡漠的声音,断续地,缓缓地说:"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却拼命欺骗自己,强迫自己相信那只是梦境……郦烟发现了我的真正身份。因此,你便告诉自己,真正的凶手是我,对吗?"
文萱一动不动地愣在那里,整个人似乎已经变成雕塑。
不知何时,小芹已经来了。跪在白子身边身边,看着他。她的目光中没有任何内容,平淡而冷静。
白子的身体开始冒烟,目光贴着地面无限延伸着,嘴唇扇动,发出自语般微弱的声音:"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不同凡人,你能杀死我……我轻轻地咬了你一口,让你有了更强的力量……现在我就快要死了,但是你还将活下去,永远永远的……直到有另外一个人来杀死你……我很感谢你……真的很感谢。"白子淡淡地微笑着,合上了眼睛。他身体的轮廓逐渐模糊、缩小,化成了一团红色的火焰,燃烧片刻,骤然消失了——地上只剩下一颗透明的,鲜红的小小球体。
小芹捡起那个小球,看着它。
她的目光变得很寂寞,很伤感。
然后,她站了起来,掠了掠头发,一步一步,很缓慢的走动着,走出了那条小巷,走向了永远的前方。
家里没有人。
文萱几乎是撞开了门,冲进了洗手间。
那里有一面落地的镜子,擦拭得很干净,照映着洗手间的墙壁。
文萱就站在那面镜子前,但在镜子中——没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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