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Icy
……
我答应,又坐了一会儿告辞出来,当晚的空气像往常一样宁静,满是离别的味道,回头望望五舍,许多窗口都有人坐着遥望星空。隐约有歌声,听来听去还是那几句。
"什么也带不走……什么也带不走。"
……
张雷静静的躺着,仿佛一切时间的流逝都跟他无关了。不知道是不是一种错觉,我觉得他在笑。
"如果你在笑,而其他人都在哭,那也是件很讽刺的事情了。"我默默的说。
……
客观的讲我不是个胆大的人,在刚刚死去的学长屋子里,面前是打开的被褥,身后是关上的门,我真不知如何是好了。往前走,怕的要死,向后退——谁又知道门外面是什么呢?等待了一会,没有动静,我终于出了口气。
该死的脑袋在这个时候想:谁住在这里?他是不是要回来了?
……
"方堰就这样成了传说中不肯离开的鬼魂,那个他曾经住过的寝室也没有人再敢住了,里面空空荡荡的,只有他的被褥常年放在他生前睡过的铺位上,并且,无聊前一天包扎的多好,过了一夜就会铺开。"
……
胖子的哦一声,说:"你想替干部去送死?"子强虽然是伟大的干部,我也没那么崇高替他去送死啊,只不过——"别想的那么严重吧?"
胖子说:"不会遇到鬼吗?"我说:"你这么想知道?"
他说想知道。
"好吧,"我说,"你,胖哥,你陪我去。刚才答应子强的时候,我就想好了,我绝不一个人去。"
六、夜遇
开始只是遥远的天边几声闷雷,后来就下起雨来,连绵不绝,越下越大。
胖子跟在我身后畏畏缩缩,穿过看起来比平时长许多的走廊。
"不对啊,这个时候,楼道里怎么会没人呢?"
我说:"都在屋里呢,大下雨天的,谁没事在楼道里走?"
"可是,从刚才开始咱们就没碰到一个人,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确实是奇怪,好像自从进了五舍,就没有看见一个人。"小狼……"胖子忽然又说,差点吓着我。"怎么了?"
"你说,咱们是不是走错了地方,这里不是五舍?"我说不会吧,虽然天黑的很,而且后来打闪,咱们就比较匆忙,但是走了这么多次的路要是再走错了,就只能用白痴来形容。
胖子说:"刚才,咱们走进五舍的一霎那,好像打了一个特别大的雷啊。"
"是啊,那一声差点把我震聋。"
"后来看见这个楼,就感觉好像不是真的了。"
胖子这话说的精辟极了,我怎么看面前的楼道怎么别扭。
"是啊,这个楼道,这个地板,这个门……这里,真的不是五舍,而是跟五舍很像的另一个地方!"
莫非我又来到幻境了?一个激灵打的我脖子后面发凉,寒毛倒竖,胖子的反应还好些,上下排牙齿以每秒三次的高频率打着架。
"小狼……"
我回头说:"拜托可不可以不用这种音调跟我讲话?"
"我想回去了……"
我说:"你知道怎么回去吗?……ok,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咱们现在是瞎子骑瞎马,一条道儿上走到黑了。"
"你的意思是……"
我说:"对,我还是要去张雷的寝室。"
胖子说:"可这里不是五舍啊。"我又四下看了看,忽然,一个念头猛地蹦出来,抓着胖子的胳臂,激动的说:"不,这里就是五舍!"
"我们遇到的那个雷,很可能是一种幻觉的开始,有人要让我们认为这里不是五舍。可实际上,什么都不曾改变过,我们得相信的,不是自己的感觉,而是自己的记忆。"
胖子惊讶的看着我。
"所以,听我的,从现在开始,看见什么都不要怕,认为不是真的就好了,走,前面就是张雷的宿舍了。"
胖子头摇的好像波浪鼓,一个劲的说:"不去,不去,我不去!小狼,对不起!"说罢猛一把推开我,向来时的路跑回去。
我听他匆匆的脚步声没几下便消失了,整个楼道里空荡极了,外面的雨声俞加的大,影影绰绰间,好像有七八个瘦高的人影在楼道的那一边晃,眨眼之间又不见了。
张雷的寝室,我……伸出手去,不知为何,竟然敲门。
是一直以来的习惯吧,没错我来也是这样,先敲门,然后不管是不是有回答,便一把推开。
这一次我也是,悄悄的推开门,想抬脚,没有动。
背后的灯光把我的影子拉的长长的,投影在这间曾经充满朝气的屋子里。
此刻只有死寂。
我咽了口唾沫,告诉自己没什么可怕,自己从来不曾做过能让任何鬼愤怒的事情。可偏偏脑子总是坏事,有个声音仿佛在说:"真的吗?想想你以前都遇到过什么?"
不,不能想,我觉得自己行动还是够快,已经到了张雷的窗前,就要一把拽起被子,却触电一般呆住了。
有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推我的脊背。
惯性让我跌坐在张雷的床上,噩梦没有完,急匆匆的大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门被踹开,手电筒或者一种奇怪的荧光晃的我睁不开眼睛。
本能告诉我,是刚才看见的瘦高的影子了。
"你不是不想离开学校吗?想呆在你的桃花源是吧?"我听见一个声音叫嚣着说,很可怕,将要有很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走,跟我们走!我们要跟你这个阴险的家伙好好算一笔帐!"
很多毫无人气的手臂拉着我,我身不由己的站起来,腿又被拽住了。地上,竟然是胖子:"你不能出去,你们不要把他带走!"
"陈维庸,你不要碍事!"那帮黑衣人大声的呵斥,有人把胖子踢翻在地。抓我的力量更大了,仿佛要把我的灵魂从肉体中剥离一般。
我睁大眼睛看去,那些瘦高的影子,一个一个黑漆漆的,却没有脸。
每一个都是没有脸的模糊的影子,它们拉着我,把我带出空屋。
门口却再也不是楼道,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月亮挂在半空,天地旋转了许久,停了,我发现自己在一颗树下。
树上,绑着一个端正的绳圈。
我的头被按过去,那个绳圈越来越近,套进去,一切都完了。我知道,我仿佛感到被绳子勒住以后一点点丧失空气的惊恐。不可以这样,手挣脱开,一把打开了绳圈。
绳圈在空中转了一圈,有生命一般,又回到我面前。
这次不同了,绳圈那边的空气扭曲的绽开了一朵花一样,一个年轻人的惨白的面孔在那一边朝我笑。
那,是我自己的脸。
"套过来吧,这样咱们就恢复成为一体了。"
我说:"不,你不是我!"
对面的人说:"不,我就是你,我是藏在你身体中的所有的灵魂!你的灵魂太多了,表哥、小于、倦叶还有玄苦,哪个是真的你自己?还是你自己另有其人?你太累了!不是吗?你难道不是总在痛苦的思考,我究竟是谁——这样的问题吗?"
风从绳圈里迎面吹过来,几乎叫我窒息,我说:"我是我自己,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再说,就算不明白,我也不会去死,只要我活着,才有希望!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样的陷害我?"
对面的脸充满担忧道:"我只是想帮你。"
谁也不能左右我的生死!我大声道:"你少废话!你根本不是在帮我,而是在害我!你——你是方堰!"
对面的脸愕然,变了形状,瘦长脸,看上去文质彬彬。
"你怎么会认识我?"
我才不跟他解释:"我怎么不能认识你?——我跟你素不相识,为什么害我?"他平静道:"为了我的桃花源,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寻找桃花源,一直没有找到……我也许是忘了太多的事情,所以找不到。你不能怪我,你不死,我怎么能够想起来?"
"你要想起什么?"
方堰一挥手,绳圈自动套在我的脖子上,接着脚下一空,嘎吱一声响,巨大的力量勒住了我的脖子。
……空气,意识,一点点的消失,唯有求生的信念还是那么浓烈。
七、消息
我睁开眼,嘴里满是血腥味。
四周伸手不见五指,这是在……哪里?正迷糊间我听见很多脚步声,细碎着从楼道里来。
不妙啊,难道……还没有来得及决定什么,门就被踹开了。
手电光再次晃的我睁不开眼睛,胳臂被许多人抓住。
"小狼,你没事吧?"
啊?我揉揉眼,胖子,黑子,子强还有几个哥们儿。
"你们……怎么来了?"
子强说:"还不是这个胆小的胖子,一个人跑回去,我们担心你出了事情。对了,你怎么一个人呆在这里啊?"
我还能怎么说啊,干脆不说了。
子强说:"真是想省事也没办法啊,这个被子还是我来抱吧!"
"不对劲啊!"
我从饭盒上面抬起脑袋,问大虾:"怎么不对劲了?"
"子强啊,他这几天怪怪的。"
我说:"没有吧,他怎么怪了?还不是像以前一样整天往学生会的办公室跑?"大虾说:"不是,我觉得他说话都变了,整天阴着个脸,而且,你不知道,昨天我回来的早,看见他一个人坐在床上,拿着根绳子往自己脖子上套,嘴里念念叨叨的——我看他是一定出了毛病!"
"你怎么啦?小狼!面条吃到鼻子上去了!"
大虾的话当真吓着我了,一朝被勒到,不说十年吧,这几天我一看见绳子一类的东西脑袋瓜子就疼。子强……他不会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吧?
可是张雷为什么要害我们?方堰,他的灵魂究竟想想起来什么?
哪里振动?哦,手机。
薄荷在那一边说:"我有事跟你说!下来!"
一小时后。
小花园,到处是成双成对坐在阴凉处的情侣……
薄荷抱着胳臂在我面前踱步:"我师父昨天回来了!"
"阿炯?那家伙回来添乱吗?"
薄荷说:"不是啊,师父是为了我回来的,他说听到消息,咱们学校里面有个恶鬼要复活了。"
我说:"咱们学校已经有个恶鬼复活了,就是你师父阿炯!"
薄荷说:"不要打岔,听我说完,你还记得双楼幻境的事情吧?师父昨天说,他犯了一个错误,不应该在那个地方制造幻境,因为那个地方,本来就是有许多恶灵的,曾经在很久以前,曾经有个高人设了个结界,把一个很凶恶的灵魂封存在那里。幻境的出现和消灭已经把结界完全腐蚀掉了。师父说,他探知到那个恶鬼已经能够自由活动了,它也想复活。"
我说:"复活?难道像阿炯那样,复活需要生命和鲜血的吗?"
薄荷说:"对,而且我想张雷的死已经把恶鬼完全唤醒了。"
"什么意思?"
"那个恶鬼刚刚能够活动,但是还没有完全恢复意识的那个早上,张雷死了,他的鲜血被带进了校园……"
老天,我一屁股坐在身后的长椅上,说:"恶鬼尝到血腥味,会不会继续杀人?"
薄荷说:"当然!你以为自己命很大吗?"我抹抹脖子,说:"不知道它为什么没有勒死我?"
薄荷叹口气,说:"也许你的命真的很大!——还给你。"我看见她手里托着的正是穆烟给我的麒麟护身符,说:"你留着吧,现在正用的着。"
薄荷道:"我是有法力护身,你什么都不会。"
我说那不一样,你是女孩子。
"那又怎么样?"
我语塞,故意半开玩笑的说:"我把护身符让给你,需要理由吗?"
薄荷不买帐,拉过我的手,把护身符放在我的掌心。
"你拿好,我师父昨天也告诉我,穆烟是很厉害的,她的东西必然有用。"
我说:"阿炯为什么不来收拾这个恶鬼?他不要自己的地盘了吗?"薄荷脸色变了变说:"说到这个,我师父他受了伤……昨天他来看我的时候,我发现他力量很弱,法力也大不如前,我想他老人家必须好好修养一段时间才行。"
"那个恶鬼……"薄荷说,"它正在恢复期,急需吸收生命和鲜血的力量,咱们一定得阻止它!师父说咱们一定得阻止它!否则整个学校,都不够它吃的……"
我看看四周——欣欣然的情侣和匆匆而过的好学生,鲜艳而有生气的画面。事情真的有这么严重吗?如果必要的话,我会保护这一切的。
"好吧,咱们得调查一下。"
"从什么开始?"
我想了想说:"方堰吧,目前张雷的死没什么可疑,因为很多人看见了。但是方堰不一样,他真的是自己上吊自杀的吗?"
薄荷沉思一会儿道:"你说恶鬼会不会就是方堰?"
无人的夜晚,孤独的绳圈,惨白的脸……我真不想回想起这些,尽管是白天。方堰想杀死我。如果不是我的兄弟们即使赶来,我想我昨天就被勒死在张雷的宿舍里了。"有可能,不过咱们首先得搞清楚方堰是在哪里死的。"
八、死亡起点
学校的小树林。
"现在几点?"
我看了一眼手机发亮的屏幕,回答说:"十一点五十,再过十分钟就十二点了,你也该把你的计划告诉我了。"
薄荷今天不顾我的阻拦,闯进林杰从来不上锁的寝室大肆洗劫,直到找了一盒蚊香一样的东西才满意的出来,拉着我跟她半夜蹲在校园里,说是要把事情搞清楚。
薄荷拿出几张符纸,把我们周围的地面画上一个交叉的五角星,说:"这是五星阵,咱们站在里面,鬼魂就看不到了!我知道你也有一点通灵的能力,能看到那些东西,等一下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动,不要出这个五星阵。"
我点头,接着看她把一盘蚊香布置在一颗树下,点上,很快的回到我身边,小声道:"那个是林杰的发明,叫做试魂香。我听他说过,如果附近有鬼魂出没,香烟就会把它绕起来,令它不能动弹。鬼魂一般都喜欢不断的在自己死亡的地方徘徊,以便重演自己的死亡过程。所以我想今晚方堰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这算不算守株待兔?我冲薄荷点了一下头,警惕的看着那卷小小的香。
果然不愧是林杰的发明啊,那香烟缓缓的升起来,竟然是银白色的,好像一条坚韧的绳子,袅袅的飘过来。我跟薄荷大气不敢出,静静的等待,谁知道过不了多久,有灵气的烟便向我们两个飘来。长长的烟柱在空中绕了个圈,做成一个标准的绳套扑过来。"不妙!"我推开薄荷,自己来不及躲,被那个烟圈套了个正着。
眼前的景物好像水波纹一样散开,呼吸困难,薄荷焦急的声音依旧响在耳边,我却看不到她。面前是一个个没有脸的黑影,好像在说着许多恶毒的语言,幸好我什么都没听见,因为很快的,我什么都听不见了。脑袋好像炸开一样难受,真的好想叫出声来。
这就是痛苦吗?属于我的生命和回忆好像流沙一样逐渐消失……冥冥中有个声音在说:"这就是痛苦!我不知道在这里徘徊了多久。"
是方堰,他要我替他重复痛苦吗?不可以!我拼命挣扎起来。
"你是个懦夫!"
勒住我的烟雾散开了一点,方堰的声音很气愤的说:"我不是!"
"你就是!你不能自己承受自己的痛苦吗?因为你不敢面对自己的懦弱?"
方堰说:"我只是想要一个包容自己的桃花源,难道这样不对吗?我的痛苦,我的痛苦都是别人加在我身上的,为什么要打仗?为什么有那么多所谓进步的学生?他们……他们不是冲上战场,而是非要把我勒死在校园里!"
我的血都凉了,方堰是被杀的,原来以前的传言掩盖了真相。现在,一切又回来了,象上次一样,象八十年前一样,真相呐喊着回来了,我的眼前那些没有脸的黑影扑过来,丑陋的触目惊心。
"你们是懦夫!你们不敢冲上战场,却要来为难我!"方堰的话从我口中自然的说出,我明白自己真的是成为他的替身了。
也就是说接下来,我将代替方堰,重复他死亡的过程……
好疼,我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周围是黑糊糊的校园,一片宁静。
可是现在本不该如此平静。
脚步声,很多杂乱的脚步声,我感到很多人朝我跑过来了,果然回头,不远处杂乱的黑影迅速的移动着,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恐惧。
我感到那些人,或者说那些东西,根本是没有生命的!
急促的鼓点在脑子里响起,那种不祥的感觉又出现了,我顾不上膝盖上火辣辣的疼,连滚带爬的跑了起来。越跑越快,但是身后的脚步却近了。
胳臂忽然被拽住,我被一股冰冷的气流推倒在地上,周围立即变得一片漆黑。有个声音高声道:"你想永远留在学校是吧?我们现在就成全你!"
我的背被按住了,一条绳子套在脖子上。
是在张雷的空屋子里出现的那些恶灵,那些影子一样的家伙!害死方堰的就是这么一堆家伙吧,我觉得绳子开始收紧,机会,现在就只有一个机会了。
"你们……你们不是因为这个才要杀我……"
绳子停住了,我深吸一口气接着说:"你们是有别的原因……我知道……"绳子动了几下,接着一个不合时宜的女高音——
"小狼!你在哪里?"
薄荷!她的声音清晰的很,我却看不到她。"薄荷!我在这里!快来救我!"这回她回答的很干脆:"好!"
"冤魂散开!"
薄荷做着奇怪的手势在一片柔柔的月光下出现在我面前,一点都不晃眼的光,我高兴的爬起来,包围我的黑影一下子散开,无力的倒在身后。
"薄荷!"
她被一片月光包围,走近她的时候,我感到一丝丝清凉。薄荷对我笑一笑,单手指向那些残留的黑影。我这才看清她的手上是一面小巧的镜子,发着那种威力无比的光。
不过几秒钟,黑影全部逃散了,我们面前只有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学校的林荫路。
"薄荷,你太棒了!"
薄荷说:"一般般啦,你被那些香烟卷走,我吓的好一阵子不知道怎么办。后来无意中碰到兜里的这面月光镜才想起来。"
我把小镜子拿在手里看了看,问道:"这个也是林杰的发明吧?"
薄荷道:"没错,月光是阳光的反射,林杰根据这个原理发明了这个月光镜,威力仅次于他的地狱光线枪呢。我也真是笨,居然忘了他曾经送给我的这个东西。"
好吧,我说:"走吧!这个月光镜在没有月亮的时候就不灵是不是?"
薄荷道:"你怎么知道?"
"你没注意后面的鬼又聚集起来了?"
薄荷道:"没有啊!"
可是我感到了,那种真切的预感是越来越清楚。
这种感觉是提前的。"薄荷,快跑!"我拉着她的手在寂静的校园里一路狂奔起来。
方堰的死绝没有那么简单,那些鬼怕的是我的那句话。也许它们以为我掌握了某个秘密,才不敢立即对我下手。
但那究竟是什么秘密呢?人死万事空,会有什么秘密,让一些已经死去的鬼这么在意?我一边把薄荷推上女生宿舍楼,一边觉得脖子后面发凉。
该死,我真真正正的又卷入麻烦里来了。
九、长廊
"小狼,别睡了,上课去了!"
我揉揉眼睛,看着全副打扮的胖子他们。"我真的困死了,算了,你们去吧。"
"瞧你,最近一天能睡二十四小时!"
我真的困啊,没有办法,我报以无奈的笑容。胖子道:"不过也奇怪,你是不是替子强睡觉的?"
"什么意思?"
"你们没发现子强最近根本不睡觉?即使是在晚上他也睁着眼睛坐在铺上。"
啊?我坐起来,追问道:"真的是这样?"
胖子夸张道:"当然是真的了!我昨天起来上厕所,一下来就发现对面子强坐着,两只眼睛睁的贼大!真是把我吓着了。我就问他:'你怎么不睡觉?'你猜猜他回答什么?"
"黑子笑了,我就知道你一早上这个故事不定讲过多少遍了,别卖关子了,赶快说!"
胖子挠挠头道:"气氛总是要制造一下的嘛,他说他在等人。"
"他等谁?"
胖子摇头道:"我不知道!我问完这个问题就困了,接着上厕所然后睡觉了。"
我真怀疑他的神经是不是太粗,困意袭来搞得我无法思考。
我靠着被子马上又沉沉进入了梦乡。
再一睁眼,是夜晚了,兄弟们睡得很熟,我听见黑子的呼噜。
怎么睡得这么多啊,白天和黑夜都接上了,叹口气正想换个姿势,对面一双眼睛骇的我差点蹦起来。
"子强?"
他真的没有睡,和衣坐在铺上,两只眼睛睁的老大。
而且是在看着我。
"你、你为什么不睡觉?"我尽量小声的问,他听到,简单的说:"在等人。"
没有音调,没有节奏。
外面工地偶尔经过的探照灯穿了进来,找到子强的脸,眼窝深陷,无神的很,这样子不像子强,我忽然觉得,对面这个人……没有一点生气。
"你不是子强!你是谁?"
子强——或者说这只鬼看着我,嘴里发出了最不可思议的声音,那个熟悉的声音。
"张雷,我是张雷。"
"铃……铃……"
我被电话声音吵醒的时候,屋里没有别人,金色的阳光晃着眼睛,几乎把我照瞎。"你好,请问找谁?"
里面嘶哑一片,听不到任何明显的话语。
"你是谁?你想找谁?"
盲音。
"你好啊!怎么这么有空来找我?"
李姑娘嘴里叼着冰棍乐呵呵的说,我在她办公桌对面坐下,说:"李……李老师,我想请你帮个忙。"
"你说吧,小狼同学。想看医生还是想请病假?"
我的问题之路看来是越来越长了。
"都不是,我想查查校史,看看八十年前在咱们学校那栋旧的物理实验楼里发生过什么。"
李姑娘差点把冰棍吐出来:"咳……咳……你关心这个做什么?英语四六级就要开始考了,多准备一下啊——"
看来冰棍虽然幸免,但还是危险的很。
"你帮我一下行不行?"
李姑娘小心道:"小狼同学,你为什么要关心这个?"
"需要理由吗?我不想解释可以吗?"
"我不能帮你……"李姑娘说,"看来你还不知道那个传说。"
"哪个传说?"
"我刚刚进学校的时候,就听上一辈的学长说过一个很可怕的传说。是关于那个物理实验楼的。传说那里死过人,而且不止一个。大约在八十年前吧,咱们刚刚建校没几年的时候,有八个人在那个楼里的一间教室集体自杀了,据说非常惨烈。"
我说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件事?李姑娘道:"你当然没听说过了,这种传闻捕风捉影的,传着传着就没了。"
我说:"不会吧?你不是还记得?"
李姑娘道:"我记得也不愿意到处说的,那是个不能说的秘密啊!给我讲这个故事的学长当初说得绘声绘色的,可是最后……最后……"
我很少看见李姑娘这样的表情,口气和缓了些问道:"最后怎么了?那位学长遇到危险了啊?"
"那个没人知道了,那一年毕业离校的前一天,他被人发现在屋里楼的门口,一脸傻笑……他疯了,彻底疯了。我还去看望过他,可是真吓人啊,他什么也不认得,什么也不知道,就知道笑,而且笑得特别吓人。"
笑,也有吓人的,我的眼前猛然间出现了一张惨白的脸,挂着抽搐的笑容。
那是被吓的,学长一定是受到了过度的惊吓。那是人在过度惊吓的时候就会下意识的露出的表情。物理实验楼里面有什么东西吓得他失去了理智,并且在余生里都会折磨着他。
"那位学长是不是知道什么关于实验楼的事情?"
"也许吧,他是建筑系的。他讲那个故事的时候特别兴奋,曾经说,那栋楼不寻常。我看他对建筑是相当的感兴趣。"
李姑娘说到这里,一拍桌子:"对了,我想起来了!"
"那次我说:'破楼有什么好的!'他就说:'你没仔细看过621,所以不知道。那里面的东西,嘿嘿,我猜你想破脑袋都不会知道那里面有什么!'"
我想知道的就是这个!"告诉我那个学长叫什么,现在在哪里?"
"你要去找他?"李姑娘眼神黯淡下来,"你找不到他了,他叫卫平,去年就死了。"
卫平?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我眼睛瞅着玻璃板,果然,在这里,一个斯斯文文的青年的半身照,旁边龙飞凤舞的一行字:"卫平,98年赠少环。"
少环是我们李姑娘的闺名,我真的是问对人了。早就听八卦广播的爱好者胖子说过,李姑娘的前男友是建筑系的才子,姓卫的。
"都过去了。"
我随口说,李姑娘笑笑。
真的过去了吗?又看了照片一眼,我心里咯噔一下。
那张照片上的脸正在我的眼皮底下迅速的变黑,扭曲,像每一具腐烂的尸体一样。
"昨天对你动手的不是方堰的鬼,而是死灵魂!"薄荷气喘吁吁的出现在门口。我冲从书本上抬起眼的子强笑笑,推着薄荷到楼道里。
"你说话不这么大声行吗?"
薄荷道:"我有新发现啊!"
"你法术学的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昨天回去琢磨了一下,决定还是去林杰的屋子里掏一点护身法宝来的好。"
"那死灵魂是怎么回事?"
薄荷犹豫一下说:"是师父告诉我的,我今天早上见到了师父。他情况很不好,法力没有恢复,受的伤好像更严重了,问他别的他也不说。只告诉我说昨晚动手的是死灵魂。"
"什么意思?"
"那种真心想自杀,脑子里又有着非常黑暗的动机的人会在某些魔法的帮助下变成死灵魂。也就是没有人性,没有人心也没有记忆的鬼。这些鬼是很可怕的,因为它们没有办法可以消灭。师父叫我不要再插手这件事。"
我说:"这事可以放一放,现在有个非常紧急的事情,你刚才进屋的时候有没有觉得不对劲?"薄荷说:"没有!"
"没有?我对面铺上的子强,你难道没有觉得他……"薄荷探头进去看了看,惊讶道:"他怎么那么瘦了?"
"你也发现了?我怀疑他被张雷附了身,可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物理实验楼的走廊很长,并且没有灯。
子强孤单的背影在前面不紧不慢的移动,我小心的跟在后面,不敢贸然靠近。
"我可以把鬼魂赶出来,但是不能保证他平安无事。"薄荷说,"我的法力不够,如果贸然行动,子强很可能会受到致命的伤害。"
"我们不采取点什么行动,他会更危险。"
"如果那个鬼魂自己离开子强的身体,我就可以用符咒保护子强,这样他就没事了。鬼魂不可能长期呆在子强的身上的,一天中总有几个小时,他会离开人的身体。"
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跟踪子强。
有条不紊的脚步声响在漆黑的走廊里,远处只有一间开着门的教室闪出点点灯火……我跟的尽量轻巧,前面的子强似乎完全没有察觉。
一眨眼间,他不见了。
那间教室,我快跑两步过去,刚要进门,那扇破旧的木门却恰到好处的关上了,在我的鼻子前几毫米的地方。
十、秘密
前方有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毫无征召的跑远。我刚想去追,就发现他一纵身已经从楼道的尽头跃下。
天呐,有人跳楼了,可不知为何我心里一片平静。
难道仅仅因为感觉到那个影子根本不是人?
一个爱捉弄人的影子……我默默的想起某位仁兄,他不是受了伤吗?也许该直接去找他问问才是。
可总不能把子强扔在这扇门里不管,有时候错过一秒钟,就会有一大堆的不可挽回了。
跳下去……跳下去,我脑子里有节奏的声音来回响着,那个影子想要告诉我跳下去,这是为什么?他是阿炯吗?
没有机会了,现在应该想子强。
马上把那扇门推开需要勇气。薄荷曾经说:"你没有勇气去面对某些东西,所以跟踪子强的事情还是我来做吧。"
当时我坚决反对让这个二把刀的通灵少女冒险。没有办法,最后还得自己干。
门好像从里面锁上了。我从上到下好好推了半天毫无建树,抬头一看,门牌好像发着光。621,哪里听说过这么个号码,等等,我想起来了。
让卫平如此关心的,不就是这个地方?根据李姑娘讲的,这里应该有什么,卫平很可能发现了,却被永远的堵住了嘴巴。
这就是说,这里是死灵魂保守的地方。
我还是不推门吧?
刚想转身回去跟薄荷商量一下,里面竟然传出惨叫声。一个大男人的惨叫声,在我耳朵里非常熟悉,是子强!大一刚开学在他铺上出现一只死老鼠,他也没叫的这么凄惨过。"子强!"我砸门,"子强!"我用肩膀开始撞。
没办法,那门好像铁铸的一般。
干脆求助吧,我抹口袋,手机却不见,反复寻找之下,上衣兜里竟然有把小小的钥匙。这个,好像大小跟门上的锁孔差不多,姑且捅一下试试。我迅速的摸索着……没想到非常合适,门咔的一声,开了。
我想破脑袋也没料到,里面是这样的情形。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好像每天一样。床,桌椅,电脑……铺上坐着几个人说说笑笑,也有个哥们在伏案苦读。没错,这里是个寝室,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寝室。门口的床上,子强坐在那里,一脸笑容。"你来了?"
我说:"我来了。"
他说:"就知道你会来!所以才特地给你送了一趟钥匙。"
"那么……"我说,"你是子强,还是张雷?"
他说:"我是张雷。"
"你死了之后还留在屋里,想要别人跟你一样到这里来,是吗?"他点头道,"没错,本来我想让你相信自己死了,可惜你没有上当。正巧子强来搬我的东西,我便借他的身体,引你过来。"
"你知道我会跟踪子强?"
张雷道:"不搞清楚你是不会罢休的,我知道你一向是这样。"
是这样吗?从一开始我就错了,我以为这是张雷的事情,方堰的事情,无名焦尸,卫平,还有八个不明不白的死人的事,没想到到头来是自己的事情?我说:"你当真想引我过来,为什么开始的时候不告诉我这个地方?我不相信你是会害我,大家都是好兄弟!你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会帮你!"
张雷不说话,那边看书的扶了扶眼睛转过头来,是方堰。
"你谁也帮不了了,进了这个寝室的人,没有谁能活着出去。"
张雷也笑了,本来是子强的脸上开始冒出很多水泡,慢慢的变形,恢复了本来的样子。"子强呢?你害了子强?"
上铺有个人探出头来,我失口叫道:"卫平?"对方笑,说:"对,是我。从来没有谁被害,我们都是自愿留在这里的!"
"我不信!"
身后的门开了,外面却是一片混沌,从里面出现一张鹰钩鼻的年轻人的脸,声音很熟悉:"你应该相信,我们都是为了共同的目的留在这里的。"
我后退两步,说:"你……是袭击我的黑色影子?"他点头道:"没错,我就是这里的守护神,八人队的首领,你既然来了,也留在这里吧。"
开什么玩笑,我说:"留在这里有什么好?"
"可以不用到处流浪,而是永远留在记忆里。"他说完,慢慢消失了。我的面前又换成了那扇旧门。
卫平从床上蹦下来了,说:"很可笑吧,以前某位高人为了封印恶灵留下的魔法阵,竟然变成了我们自我封闭的灵魂的桃花源。"方堰道:"也没什么不好,我早就想要这么个地方,什么都不会改变,一直一直的活在回忆里。"
冷,我看着这么平静的寝室,这么熟悉的阳光,还有说笑的这几个人,觉得有一股寒气直透到心里去。
"很久以前,这栋楼刚刚打地基的时候,惊醒了在这里沉睡的百年老鬼。幸亏有位高人经过,不但把老鬼封印在地基里,还在这间教室里布置了一个风水魔法阵。这个阵实在太巧妙了,只要里面还有一个鬼魂,便永远不会消失,永远守护着地基下面的封印。"卫平说,"只是我当时没有看出来它的危险,便贸然的进来了,也就出不去了。"
"那方堰,你是怎么死的?"
他回答道:"我是被吊死的,但是那些人已经不是活的了。"
"什么意思?"
"也许你没有听说过八人队。"方堰说,"那是我们那个时代的事情,有八个非常要好的学生组成的团队,非常激进。这八个人最恨的,就是我这样只想着留在学校里的人。为此他们没少找事,有一天这八个人一起在这间教室里自杀了,他们的灵魂组成了新的八人队。为首的就是刚才你看到的门外那个,他叫李为。"
我说:"是八人队吊死了你?那么仓库烧死的那个人又是怎么回事?"
方堰面色一变,卫平在一边道:"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你还追究什么呢?跟我们一起留在这里吧?"
我懒得跟他说,只是自己思考起来。
八人队的死……到张雷,为什么我总是觉得缺少点什么?这间教室也好像不是真的一样。莫非这一切都只是个幻境,要把我困在这里?休想。
"你在想什么?"张雷问,像当初辅导我高数一样和蔼。
你不会害我,我在心里说,打死我也不相信,一个要好的大哥会做这样的事。我宁可做另一种解释。
薄荷……这小丫头的脸此时在我的脑子里清楚起来,是那么和蔼。我深吸一口气,决定从匆忙的混乱中理出头绪来,不可以如此浑浑噩噩的。
即使面对死亡。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从窗外的夕阳看来,时间不多了。如果到了晚上,那么一切都来不及。
机会只有现在,赌一赌我的猜测吧!
十一、底牌
"我要离开这里!"我忽然大声说。
其余的人听到这话都变得慌张起来,张雷首先打断我:"你胡说些什么!如果想要逃跑就会被李为和八人队彻底杀掉的!他们就在门外!"
我笑了,说:"那又如何,不提我,你们不都是已经死过一次的,难道还有什么怕的吗?你们,你们真的是因为只想留在学校,留在回忆中才呆在这间屋子里的吗?不是的!一定不是!"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卫平先开口道:"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你们不是一直在启发我,一直在提醒我倒底发生的是什么事情吗?这里不是什么镇压恶鬼的魔法阵,而是那八个人利用别人灵魂的力量维持自己能量的阵法!"
地板好像在颤动,门上浮出李为的脸。
"你说得的也不全对,不过既然这么想知道,告诉你好了!……这个阵的受益人,就是我——只有我一个!我当初是学校里第一批建筑系的毕业生……但我的爱好不在那些建筑上面,我最关注的是风水和通灵一类的东西。这些东西太有意思了!学习了很多,便忍不住开始想要应用,一个偶然的机会让我发现了这个地方的魔法阵,所以我决定启动它。"
李为的脸上出现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我查了好多资料,找到启动这个阵的方法,原来这个阵是个很邪恶的阵法,要想启动他,唯一的办法就是鲜血和生命。于是有一天晚上,我把跟随我的那七个同学带到这里,请他们喝茶,在茶里面下了迷药,接着轻而易举的杀了他们。"
"我有的用刀,有的用绳子,就是为了让他们死的惨烈,死后变成臣服于我的死灵魂。做完这些以后,我便自杀。一切完成了。"
"我——从此变成学校里说一不二的恶灵。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出一口恶气,杀了方堰这个经常跟我对着干的小子。我把他吊死以后,就关在这个阵里。后来我发现这个阵法会依据关在阵里的灵魂的数量不断的变大,我便有了更好的计划。"
我说:"你放方堰出去杀人对吧?那个火场里面的焦尸是哪个无辜的学生?"
李为笑了,声音很高,得意洋洋:"你又错了,那个不是学生,而是当年方堰的同学,后来的陈主任陈维庸!因为那时我的力量不够大,要是轻举妄动我怕会招徕布置这个阵法的原主人,所以禁锢这些灵魂不是我的目的。"
难道……我惊讶的说:"你派他们去杀人,然后你便用被杀者的身份继续呆在学校里?"
"是啊,如果你调查的更仔细一些,你会发现这些无头公案的。陈主任,李老师……学生……我八十年来不知道换了多少个身份。我想我有一天会变成仙人,哈哈,永远呆在这里。"
方堰悔恨道:"我真不该相信你的花言巧语,为了留在这里而帮你杀人。"
李为变了一副恨巴巴的样子道:"你以为自己不清楚我的目的吗?是你自己自欺欺人,偏偏要自己相信这个破教室是你的桃花源!还有你……你……你!你们死了之后想的只是如何让自己的灵魂留在这里,所以你们是我的狗。"
我又后退几步,很好,现在是在窗口了,大概还有十分钟富余。
"他们不是你的狗!你以为他们不知道如何解救自己吗?"我说,"张雷,方堰,都用自己的方式来告诉我,引导我到这里来。你以为这是为什么?"
李为不解道:"还能是为什么?是根据我的任务继续杀人。"
不对,张雷大哥是知道我和林杰以前通灵的事情的。他,还有方堰做的一切,无非是想自由。
"他们是要我帮忙找到离开这里,脱离你控制的方法!其实很简单,简单的你自己都不知道。对你来说最安全的地方,其时就是最危险的地方。"
就是现在了!我对张雷,对方堰、卫平,还有几个不认识面孔的鬼魂大叫道:"走吧!大家从窗户跳出去!"
他们先是一愣,然后齐声说:"好!"马上化作万道金光从寝室从窗口喷涌而下。
李为在门上的脸越来越小了。
"你……为什么……"
这种阵法在林杰借给我的一本书上有详细的记载,我虽然没有仔细看,还是记得一点。有光的地方,是阵法里面的灵魂的生路,也是这个阵的主人的死路。如果所有灵魂同时从生路逃走,这个阵法里的最终受益人便会失去所有的力量。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一只脚跨到窗户外面,说,"你没有力量了,你完蛋了!打算召唤你那七个跟班吗?死灵魂是不能提供你需要的力量的。"
李为说:"你真是个混蛋!他们都逃跑了,不要紧,你回来吧!不要,不要跳出去,这里是六楼啊,你会死的!然后变成孤魂野鬼,没有桃花源可以去。"
我说:"我拒绝!"另一只脚迈出了窗口。
下坠的感觉不是那么好,但这是唯一的选择了,变成孤魂野鬼也好,自由是不论什么时候都无法放弃的东西啊!在空中停留的最后一秒,我尽量双臂张开,潜意识里面希望死后变成一只飞鸟。
"砰!"
"砰!"
结局、飞翔之后
我第三次腾空而起的时候睁开眼睛向下看,发现自己是在个巨大的充气垫子上空。"你算是走了运了!这是咱们学校新买的救生设备,让你试试新。"
旁边有个家伙抱着胳臂对我喊,黑风衣,黑裤子,黑墨镜,剪得很短的头发,整个一个基努里维斯。
不过我知道那是林杰,这小子摆酷也喜欢赶时髦。
"我刚回来就遇到了薄荷,她把一切都告诉我了。"他等我爬下来的时候,凑过来说,"然后就凭着我的英名睿智把一切都处理清楚了。"
"你知道魔法阵,李为还有张雷他们的事?"
"当然!那个阵本身就是我们家传的阵法,我还记得我曾经把那本书借给你看,依你的聪明才智一定会知道如何搞定的,所以叫人在生路这边布置了垫子,救了你一命啊!"
我回头,垫子的那一头躺着子强,刚刚醒过来,正在接受一干同学的慰问。看那神情样子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林杰,你这小子,如果我想不起来如何搞定怎么办?难道你就没想到要去上面救救我?"
他摘下墨镜,很有型的一笑道:"傻瓜,如果你没有搞定,上面至少有八个鬼,我可没有把握能对付得了。你也知道啦——没有把握的事情我不会做的。"
我忍住想要一拳K过去的欲望,说:"那你现在总要上去收拾一下残局了吧,把那个阵撤了什么的。"
林杰望望楼上的窗口说:"让阿炯去处理烂摊子吧。"
"什么?"
林杰跟后面的薄荷对看一眼,说:"你还不知道啊?那个阵原来是阿炯没有复活的时候布置的,他本来想依靠这个阵法恢复法力的。谁知道中途他走开了一段时间,竟然被李为发现,占了下来。后来他几次想灭了这家伙,谁料到李为缩在阵里不出来,只是时不时派小鬼出来杀人,而且越变越强大。"
原来……原来——"又是阿炯这小子布置好的陷阱,叫我去送死?薄荷,薄荷!"
薄荷可怜巴巴的看着我,眨巴她的大眼睛:"没有啊,师父这一次没有告诉我嘛!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是受害者啊。"
"你什么也别说!"我尽量耐心的说,"薄荷小姐,请你以后跟我保持一段距离好吗?为什么每次一跟你搅和在一起,我就会有生命危险呢?"
她说:"这是你自己运气不好,怎么能怪我?"
"那以后别让我有机会怪你,好吗?"
林杰在后面赶上我,拍拍我肩膀道:"你真的生气了?"
"被人耍的团团转,怎么不生气?"
"我都听说了,你也算是帮了张雷啊!"
"可我总是有一种上当的感觉。"
"咳,那你是气薄荷,气阿炯,还是气谁啊?对了,阿炯好像把那个李为干掉了,我刚才看着他带着七个死灵魂跟薄荷走远了。"
"那算他走运。"
林杰叹气道:"他走不走运我不知道,不过薄荷哭了。"
"真的?"
"对啊,就在你说完她,佛袖而去以后。"
日光灯管嗡嗡的响,林杰在电脑前面啃鸡腿,还时不时的评论一下正在放的碟。"太假了!这个鬼一看就是合成出来的嘛!拜托——一点敬业精神都没有。"
我没心情看碟,也没兴趣啃鸡腿,手里林杰家传的《魔法阵合集》只能让我越看越困。
"其实,"林杰说,"那个魔法阵有个那么大的生路,应该不算是什么厉害的阵法了,可是八十年来竟然没有一个灵魂想到从那里逃出去,你说可笑不可笑?"
他知道我在想这个啊。
"李为这变态,竟然用一个什么永远不用离开学校做孤魂野鬼的幌子骗住了那么多人,我真怀疑那帮鬼生前脑子里是不是就缺一根弦的。"林杰吐掉一块骨头,还接着说,"嘿嘿,不过也难怪……这也算是个温柔的陷阱啊。"
温柔的陷阱?我不知怎么的又想起薄荷来,立刻嘲笑自己的不知所谓。
"有个温暖的容身之地,还是到未知的空间流浪?如果你是鬼,会选哪个?"林杰恨不得自己有三张嘴,还在那里不停的说。
笨蛋,当我跳出窗口的时间早就选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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