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勃起
居然……居然真的有这种事?!
我果然不是神经病!
紧紧抓着手中的报纸,心中的震撼久久不能平息,脑中,简直一片混乱。
来到个鬼地方已经快三个月了,几乎完全放弃任何希望的我,现在终于有了保持理智的理由。
登在报纸的广告栏里,真是聪明!
但我也够幸运的了,要不是那阵风把地上的报纸吹到我的脚边,我也不会看它一眼。
因为白痴才看得懂。
现在你所看到的,是我从今天开始写的生活纪录。
会这么做,全是受到我的精神导师---柯宇恒老师的影响与启发,柯老师面对这么恶劣的环境还能幽默以对,甚至努力保持理智,让我既感动又惭愧,我才来了三个月,就每天自暴自弃,也曾经想自杀过,但看了柯老师跟未知缠斗的过程后,我才体会到了什么是英雄。
在最深的黑暗中,才有最亮的烛光。
在最黑暗的时代里,才能显露最光辉的人性。
跟柯老师一样,我也不愿失去珍贵的逻辑思考,而且庆幸的是,我还没出现逻辑障碍的现象,仔细地把柯老师所谓的畸游记读了几遍后,便决定跟随柯老师的脚步,天天记下所发生的一切,一方面维持自己的语言逻辑,另一方面,我也想留下我存在的证明。
还好柯老师牺牲自己,纪录下这些可怕噪音对逻辑思考的影响,我才能及早开始写作,而刚刚从一数到一千,也没什么大碍,不过这将变成我日后每晚的课题。
预防胜于治疗。
我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或许就如同柯老师说的,会看到这一封求救信,多半对如何逃出这个世界也是一筹莫展吧,但是有柯老师陪着我,给我教导与鼓励,总是远胜每天鸡同鸭讲的生活。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徐柏淳,绰号很难听,叫勃起,至于这个世界里我的外号怎么叫,则有至少1000种叫法。
我是一个高中生,家里住彰化,因为我已经高三了,照理说我应该正面临着联考的压力,但是考卷看不懂,老师教的东西听不懂,在一个什么都无秩序的世界里,我恐怕无法升学或找到一份好工作,所以我不只负担着考上大学(或飙进大学)的压力,还有不能在社会上生存的恐惧。
但是柯老师放弃在科学园区的好差事,只为了活得有意义,这种伟大的想法令我汗颜;本来嘛,我就是死脑筋,在这个乱糟糟的世界里,我居然还有心思升学或找份事少钱多离家近的工作,却忽略了自我的价值,我真是窝囊。
而关于我发生的一切,比起柯老师遭遇到的,简直小巫见大巫。
由于我还是高中生,所以每天都住家里,除了补习以外,每天都回家吃妈妈做的晚饭,家里什么都不缺,所以没有“不知道点到什么东西吃”的不确定感;妈妈也会给我零用钱花(小石头,碎布,鸡爪等),加上我不知道该买什么(买随身听也只是折磨自己),因此也很少有不知道什么东西是钱而下一秒中却又不是的窘境。
在学校里,我本来就有点自闭,朋友不多,大家都很爱戏弄我,这也是我的外号这么难听的原因。
但也因为如此,我跟别人交谈的机会也就不多,所以我只发生过少数几次的误会(被老师拿粉笔在脸上乱画,被同学把我塞在垃圾桶理,鬼才知道我说了什么),大部分的时间里,我只是被动地承受一切扭曲的意义。
本来我还怀疑过是考试跟同侪的压力,使我精神不正常,但是看到柯老师精辟的分析后,我才知道不是我的阿搭妈空姑利,而是掉到了魔界。
柯老师都是对的。
第二章 朝圣
我现在的心情充满了期待,而我,正在火车前往新竹的途中。
好吧,我不确定这辆火车停不停新竹,就算它在新竹停车,我也认不出是不是新竹,所以也很难决定要在哪一站下车。
不过按照时间来计算,从彰化启程后,大约近两个小时就可以到新竹,如果那时有停车的话,就可以下车试试看。
但是现在我发觉自己太天真了。
窗外景色的移动告诉我,火车的速度是相当不规律的,有时慢得像骑脚踏车兜风,有时快得像云霄飞车(要是由幽默的柯老师来描述,他一定会写道︰“真是他妈的快”),更吃惊的是,它还会倒退行驶,刚刚到过的站待会可能还会回去,真是令人一头雾水。
尽管如此,我仍然心情舒畅,我决定要当一个乐天派,像柯老师一样。
如果在火车上的是柯老师,他会怎么做呢?他一定可以想出办法的,要不然也一定不会慌慌张张;他铁会像鬼冢英吉一样,翘着二郎腿,大刺刺地咒骂。
我看着外面的景色。
青翠的山林。
注意到我在模仿柯老师的语气吗?
老师一句话一行的写作风格令我着迷,真是酷呆了,很高兴我也渐渐熟悉这样的笔调。
思考着(啊!我也好酷)。
照柯老师写的求救信来看,老师的心灵已经濒临毁灭了,连数字也不怎么会数了,真是可怜,还好我马上就去救老师了,以柯老师的资质,跟我沟通练习后,一定可以很快恢复正常的,那时老师就可以传授我强大的心灵跟伟大的思想,就像欧比王跟天行者一样。
我好像在朝圣。
没错!柯老师绝对是人中龙凤!
要是柯老师可以研发出回到正常世界的方法,我们就可以穿梭时空,那就跟柯老师说的一样,我们就成了有史以来最伟大的伟人,那个时候大家就不会再把我当笨蛋看了,精神医生还说我有幻想症跟轻微的忧郁症,到时候我拿到诺贝尔物理学奖(穿梭时空应该是这个奖吧),就把你关到神经病院,然后再把隔壁班那个死肥猪塞到垃圾桶里,干!
再次把柯老师的经典求救信看了一遍;这封信的最后注明是5月26日,今天则是6月2日(如果按照正常的算法),因为我平常是不看报纸的,而捡到这张破破烂烂的广告版时,已经是5月30日了,准备行李跟偷爸妈的钱花了一天的时间,希望柯老师撑着点,你的弟子马上就赶到了。
火车又停下来了。
该不该下车呢?
等等!我抓起行李飞快地跳下车。
我在一块写着地名牌子的旁边看着,当然了,地名是歪七扭八的符号,但是旁边却贴着一张A4大的纸,写着︰“新竹”两个深色大字,旁边还有一小行字:
“要找柯宇恒的人请速至清大夜市,小吃店跟路况的地图如下。PS︰别搭交通工具”
啊!柯老师真是料事如神,知道火车不规律的可怕,高瞻远嘱地贴上这张纸,轻易地就拯救了我。
相信柯老师一定可以击败这个世界的。
第三章 格鲁
出了车站,我照着地图上的指示,很快地就到了清大夜市。
已经看到了传说中的圣地,奶茶店旁的小吃店……心中真是紧张。
才短短三天不到,柯老师就成了我膜拜的对象,等一下他亲自教导我“如何在魔界中保有高贵的情操”时,我不就要感动得涕泪纵横。
我满怀期待地踏进这家毫不起眼的小吃店,呼吸几乎停止了。
“啊……#$^%$@#$#%#^”
眼中所看到的,是一个抱着头,痛苦得在地上抽慉蠕动的人。
卷发?!
是柯老师?!
我蹲了下去,抓着柯老师的肩膀,口中叫着:“柯老师,您撑着,我是您的大弟子啊……一切都没事了,您醒醒吧!”
“哇……别……@$#%@%&^%$”
柯老师的脑袋好像很痛,满脸的眼泪跟鼻涕,他拼命地戳着自己的头,像是要把里面的虫抓出来……
“柯老师,您别怕,我也常常这样,是不是它钻到后脑勺去了?我教您,以前我遇到这样,我都拿小汤匙把它从鼻孔里挖出来,要不然就是撞墙,把它撞晕了它就不敢乱动了……不对,不是这样,要更用力地撞……”
我头痛的经验非常丰富,以前常有一种叫做“格鲁”的外星怪虫寄生在我的大脑里,吸取我的智慧跟活下去的勇气,让我痛得天天撞墙,最后我把酒精倒进耳朵里,它才从我的鼻孔呛出来,算它聪明早一步爬出,要不然等我点火烧烂它就太迟了;不过医生偷偷把它送到美国的NASA研究,还诬赖我有幻想症,干!
虽然我跟格鲁纠缠了两年的恐怖经验,让我从此拒绝跟那美克星人来往,但是这份惨痛经验如今可以用来救柯老师,也算是……糟糕,这个时候要用什么成语?(A)法网恢恢(B)废物利用(C)举一反三……应该是(B)吧。
当我正抓着老师的头去撞桌脚时,却被一个老头拉住。
这个老头,花白的头发,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留着一丛大胡子,嘴里还叼着一根烟斗,眼睛瞇成一条线,故做神秘状,恶心死了。
“这位……小朋友,你……你也听得懂……嗯……听得懂语言?!”
啊?
“老头……你是也掉到这魔界的受害者?!”
“啊哈哈哈,那真是太好了,原来真的有同伴啊,哈哈哈……”那老头紧握着我的双手,激动地流下眼泪。
这个老头一定也是看到柯老师的求救信才过来的。我虽然也挺高兴的,但是我更在意另一件事。
“老头……你拜了柯……柯老师做师傅了吗?!”
“啊?!”
“ㄜ,我是说,你拜了柯宇恒先生当师傅了吗?!”
“啊?师傅?什么意思?”
“太好了,那就是没有啰?那我就不客气了。”这个老头真是大笨蛋,白白放掉了大好机会,要是大弟子被别人抢做了,做二弟子可就没那么威风了。
我向抱着头在地上旋转的柯老师跪下。
“柯老师,大弟子徐柏淳向您请安!您叫我勃起就可以了。”
只见柯老师抓狂似地用头敲着地板,还发出奇怪的低吟。
“老师您不需要这样多礼,那样我会不好意思的。”我扶起了老师,老师的头好像撞累了,全身软瘫地坐在椅子上。
“随便点个东西吃吧,要不然老板会不高兴的。”老头说。
也好,看柯老师这么累我也不好意思马上就请教他,肚子也饿了,于是我向小吃店老板发出一串声音,点了……点了不知道什么就在老师旁边坐下护法。
“老头,你来了多久了啊?自我介绍一下吧!”我说。
第四章 八盘臭豆腐
“我?咳,我是台大心理系的教授,我姓杨,叫我杨教授就可以了。”
“嗯。老杨,你来这里多久了?”
“……”老杨瞇瞇眼,“我说,叫我杨教授就可以了。”
“我问,多久了?”
“大概七个多月了吧,我没仔细算过。不过,你的说法有问题,你怎么确定是“我们来”呢?”老杨抽了一口烟,假装自己很有品味。
“因为柯老师在他的名著里有说过,如果我们不是掉到魔界,那我们就没有救了,没有正常的地方回去,而且连柯老师也没有把握可以拯救全人类。”
我看着一旁的柯老师;老师真是勇敢,以前格鲁在我的脑中吸食我的智慧时,我都要撞墙三四个钟头才止痛,柯老师居然只撞了几分钟就OK了。
“嗯,话是没错,但是有两点必须严正说明,第一,我们的处境不能依赖有没有解决方法而决定,有没有救不是精密的判准;第二嘛……”老杨瞇着眼睛,“你怎么确定这里是不同的世界呢?会不会是,我们是所谓的精神病?”
“等一下,你怎么都没有问问我是谁?告诉你,不是说大学教授就一定是主角,而且,我现在已经是柯老师的大弟子了,你不会很好奇我的身分吗?”我接过老板端来的……八盘臭豆腐,心中更加的不爽了。
“啊,对不起,我常常讲话讲到忘我,这个毛病一直都……”
“我叫徐柏淳,刚刚拜师时讲过了,”我打断了老杨,“外号叫勃起,被叫习惯了没办法,住彰化,高三了,曾经担任地球驻那美克星的大使,不过那件事就别提了。”我吃了一块臭豆腐,“你也吃啊,没看到我那么大方点了八盘啊,别客气。”
“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语言不通跟秩序混乱的症状的?”老杨边吃边说话,那么老了还没有家教。
“症状?我郑重告诉你,柯老师有一年半的经验,你才七个多月,所以,这里是魔界……”我顿了一下,“还有,我最讨厌别人说我脑袋有病了,你再说我就不给你吃臭豆腐了。”
不是我小气,而是原则,从小到大只要有人说我有幻想症,我就马上跟他绝交,所以我的朋友少的可怜;但是维持原则是很神圣的,就跟柯老师的名著里教导的一样。
老杨低着头,拼命地吃臭豆腐,看来是不敢顶嘴了。
“三个月。”我说,“三个多月前的一个晚上,我在补码学的时候,因为老师讲课太无聊了,加上蛋卷星人跟我玩了一天,所以我就趴在桌上睡着了,”我夹起一块豆腐,“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被一阵很吵的声音弄醒,原来是补习的中间休息时间,但是同学的吵闹声……你知道的,就是那么一回事,跟柯老师形容的一样。”
“至于我,”老杨一定是饿疯了,一连吃掉四盘臭豆腐。
“七个多月前的晚上,我在学校做研究时,因为拉肚子跑去上厕所,结果大概是老了,在厕所里看报纸居然就这样睡着了,醒来时,我就产生这种逻辑失序的症状。”
“你……你又说什么症状!”我歇斯底里地踢倒一张椅子。
“嘿,我吃饱了。”老杨静静地说。
好卑鄙!居然吃饱了才又露出狐狸尾巴,干!要当神经病自己去当,干嘛拖别人下水!
第五章 海滩
我简直快气爆了,还好格鲁已经被我挖出来了,要不然它一定会趁我现在意志力薄弱的时候,在我的脑袋里吸呀吸的……
“不管你怎么想,”老杨翘起二郎腿,“先入为主是科学研究的障壁,你很聪明,所以也应该可以接受其它不同的讲法。”
“……”这一点倒是真的,虽然我明明知道老杨在安抚我,但是对于他讲的,我倒有很多亲身体验,就跟柯老师一样,柯老师觉得大人不能接受不可思议的事很蠢,我也是。
从小我就一直担任地球人跟宇宙生物沟通的桥梁,但是我妈却一直带我去看精神医生,还带我去收惊,干!那个收惊婆其实就是那美克星人,还偷偷在符水里放格鲁的卵给我吃,逼我做驻地球大使,马的……
这时,有一个女人走进店里,站在我们的旁边。
“请问……你们刚刚说的是不是……国语?”女人抓紧着她的皮包,声音有些颤抖。
“啊!小姐妳也是……难友啊!请坐请坐……”老杨眼睛再度露出喜悦的光芒。
仔细看看这个女人,细白的皮肤,淡淡的妆,细长的丹凤眼,穿着浅紫色连身短裙,小腿……好美的小腿,是那种会让人冲动的小腿。
“妳好,”我拉过一把椅子,示意她坐下,“妳不需要再害怕了,有柯老师的领导,我们一定可以逃出这里的。”我推了一盘臭豆腐在她面前,并递给她一双筷子。
“谢谢……呜……谢谢……”女人的筷子不停地颤抖,激动地流下眼泪。
“看到妳真高兴,”老杨说,“我自我介绍,我是台大心理系的教授,叫杨哲羽,叫我杨教授就可以了,这位小朋友姓徐,叫他……嗯,叫他小徐就可以了。”
“真的是太意外了,没想到这里居然有跟我一样的人……我以为我再也没机会回到原来的世界了……呜……”女人不停地哭泣。
“嗯……我刚刚跟小徐正好讨论到这个问题,”老杨,“虽然柯宇恒先生认为这里是魔界,也就是所谓的另一个时空,但是,依我之见……”
“依老扬的低见,他认为是我们发疯了,而不是我们掉入了魔界。”我说。
“那你认为呢……小徐?”女人静下来了。
“可能的话,请叫我勃起,”我盯着女人的小腿,好美,“不过请不要误会,那只是一个有趣的绰号,在这个魔界里……”
“噗吃……”
女人忍不住笑了,我真是个风趣的男孩。
“你可真逗,小哥……”女人拭去眼泪,“我姓韩,单一个字孝,孝顺的孝;杨教授,小徐哥,叫我小韩就成了。”
“韩孝,含笑,这名字很好听啊!”我真羡慕小韩有个好名字,才两个字,真酷。
“听妳的口音,不像是……嗯,是因为太久没开口说话,还是妳是从大陆来的?”老杨摸着他那丛大胡子。
“是的,对你们也没什么好瞒的。我老家福州,半年前为了多攒几个子儿,跟几个姊妹来台湾挣皮肉钱,没想到,在途中的船上打了个盹儿,一上了岸,就发觉台湾这地方怪怪的,连我的姊妹的行为也变得好奇怪,就跟……就跟柯宇恒先生写的故事一样,我就这么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本来还以为台湾本来就是这样诡异的地方,快把自己给逼疯了……”
“这么说妳来到这里差不多半年了。妳也真倒霉,偷渡到魔界来当海滩,不过妳总算知道自己没疯掉就是了。”我说。
可怜的小韩,不只做鸡,还在魔界做鸡,运气真是背到顶点。
我对偷渡客跟外劳一直都很同情,除了他们很辛苦以外,我还知道政府一直偷偷把一些逾期外劳跟抓到的偷渡客,秘密地交给山缪星人(他们全部都长得跟山缪杰克森一样)做DNA核子融合的实验,我也曾经被抓去过,但是幸好我的DNA已经被格鲁污染才获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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