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安藤早上一醒来,睡在他旁边的女子马上要求一起去看电影。
他们在进入电影院之前,一路上两人手牵著手、悠游自在地漫步。一进入电影院后,那名女子便很自然地和安藤分开来坐。
今天是假日,而且又是早场,电影院里不会那么拥挤,因此安藤无法理解她的举动,但又不想过度干涉。
安藤目前只知道她是高野舞的姊姊,名字叫做真砂子。他一直盯著银幕,不过并没有将故事情节看进去,一半是因为想睡觉,另一半则是真砂子坐在旁边的缘故。
昨晚他们俩在参宫桥车站相遇,至于后来是为了甚么原因而把她带到家里,安藤已经记不太起来了。安藤只记得自己在步出车站后,邀她一起去酒店,然后在那里一边喝酒,一边问出她的名字。
而事实正如安藤先前所预测的,真砂子是大高野舞两岁的姊姊,她从东京的女子学校毕业之后,就在一家证券公司上班。安藤想到这里之后,脑中只剩下片段的记忆,反正两人最后便回到安藤的住处。
他记得下一幕场景充满水声,真砂子正在冲澡,而自己坐在床上等她。
后来水声骤然停止,真砂子从黑暗的走廊走过来,她关掉灯光,裸著上身压过来。
她一边用左手压著裹在头上的毛巾,一边用右手抚触安藤的脸。
安藤吸吮著真砂子细致的肌肤,她那诱人的肌肤塞住安藤的鼻子和嘴巴,让他感觉好像快要窒息一般。安藤将她的身子拉过来,才稍微能够恢复呼吸;他闻著少女的清纯味道,两手从真砂子的背部绕了过去……
电影继续放映,安藤却回忆著昨晚他和真砂子疯狂的缠绵画面……
他和女性有肌肤上的接触,已经是一年半之前的事了,安藤记得昨晚他射精三次,这并不是在夸耀自己精力旺盛,一个三十五岁的男人在一个晚上可以射精三次,与其说是体力好,倒不如说是对象太有魅力。
但是再仔细一想,昨天两人在床上的一切行为都是在黑暗中进行,不管真砂子有多美,或是有著诱惑人的挑逗行为,安藤都无法享受到其中的乐趣。
真砂子不仅把灯光都关掉,连闹钟所发出来的微光也用毛巾盖住,整个房间陷入一 片黑暗……
由她的种种行为看来,真砂子可能非常喜欢黑暗。
安藤假装看著银幕,他从刚才就一直将眼睛飘向旁边。
(真砂子在黑暗中看起来更加美丽,这个女孩子真的很适合黑暗的气氛……)
在看电影的过程中,真砂子不断地闭上眼睛,嘴唇微微动著,好像在说些甚么,但是音量很小,安藤听不到她究竟在说甚么。
于是安藤将全身的重量靠在左手手肘上,将上半身倾向左边聆听,然后再将她的样子和电影画面做一比较,终于知道真砂子是在念著电影人物的台词。
这部电影是讲述一个声名狼藉的少女被国家训练成杀人机器,此时正播放到她首次执行任务的场面。女主角穿著一身黑色衣裙,将大型手枪藏在手提包里,正要进去一家高级的餐厅里,她很快地说出简短的台词。
安藤并没有看著电影画面,反而在一旁观察重复念著女主角台词的真砂子,突然间,他发现真砂子的声音和电影中女主角的声音重叠在一起。虽然电影中的女主角说的是法语,但就在她说出来的同时,真砂子立刻用日语配合。
有时候,真砂子的嘴型甚至动得比字幕还快。这一点让安藤更加惊讶,他认为真砂子具备在看过一、两次之后,就能记住台词的才能。
一走出电影院,真砂子眯起眼睛打哈欠。安藤紧握住她的手,走在冬天的暖阳下;一开始他觉得真砂子的手有些冰冷,过不久,他们的手温就融合了。
由于是成人日,从有乐町到银座的路上,看到很多穿著长袖和服的女性。
安藤和真砂子朝人群的反方向散步著,他们没有特定的目的地,两人只是随便逛逛,等时间一到,再商讨要去哪里吃饭。
真砂子好奇地看著银座的每个角落,时而发出惊叹声。此情此景,令安藤感到非常满足,充份享受著假日在银座闲逛的乐趣。
真砂子在汉堡店前停下脚步,望著看板上的海报。
“你想吃汉堡吗?”
“嗯。”
看到真砂子十分笃定地点点头,安藤便带著她走进汉堡店。
真砂子的食量真是惊人,没多久就吃下两个汉堡,啃完满满一袋的薯条,而且她还左右张望,似乎仍意犹未荆安藤询问她之后,马上再帮她叫了一份冰淇淋。
这次真砂子放慢速度,一口一口慢慢吃著,一不小心竟让溶化的冰淇淋滴落在膝盖上,丝袜马上沾到一些混合草莓果粒的乳白色黏状物。
真砂子先用食指沾起冰淇淋来舔,后来乾脆用双手抱起膝盖,直接伸出舌尖去舔触膝盖,并以一种挑逗的眼神望著安藤。
她舔完膝盖上的冰淇淋后,才发现刚买的新丝袜勾破了。
她脚上的这双丝袜是今天早上临出门前,安藤在车站前的便利商店买来给她的。
安藤猜测真砂子没有带丝袜来,见她在寒冷的冬天里仍然光著两条腿,因此没问过她本人就买给她。
安藤一直注视著真砂子的一举一动,从不会感到厌烦。
(这个女孩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让我对她如此痴迷……)
安藤扪心自问著。
然而说是“痴迷”,倒不如说自暴自弃才对。
他怀疑自己看了“铃”这份报告书,让“RING病毒”有机会侵入体内之后,便开始想及时行乐。
在学生时代,他曾看过一本以农村为背景的小说,小说里面描写一个行为异于常人的女子,被村子里的人贴上标签,视为“精神失常”,并成为众多男人的“安慰对象”。
她没有家,在河边、树林里四处流浪,而她对每个男子都来者不拒,甚至在没有人烟的山上,也能随时随地为男人“提供服务”。
安藤把看那部小说时所产生的感想,跟现在的情境联想在一起。
(由于这部小说是以山间的农村为背景,人物和风景都非常协调。如果将这个故事放在现代的大都会里,我想气氛就会变得不一样了……这里是东京的银座,并不是甚么山间农村,但小说女主角的气质却和真砂子很像。)
安藤突然想到小说中最后的情节,那名女子在某座山里生出父不详的婴儿来,那一阵阵生产时的痛苦叫声越过树林,传到山的那一边,然后小说就此结束了。
安藤猛然回过头来,提醒自己一定不能伤害真砂子的身体,要细心照顾她才可以。
他想到昨晚因为贪图两人结合的喜悦快感,竟在过程中疏忽了避孕的事情。
真砂子正用手指摩擦著膝盖,在丝袜上画圆圈状,使得丝袜的破洞愈来愈大。
安藤从破洞处看到她白皙的腿,不禁伸手去覆盖住真砂子的手,使她无法移动,并且问道:“你刚刚在电影院里面喃喃自语,到底在念些甚么?”
真砂子没有回答,反而对安藤说:“带我去书店。”
她一直都是这样,一问她问题就岔开话题不做回答。真砂子向安藤要求的次数比回 答问题还要来得多,只不过安藤也不讨厌她的要求就是了。
随后,安藤带她去银座最大的一家书店,真砂子在柜子间跑来跑去,然后站在那里看了一个钟头以上的书。安藤不喜欢站著看书,于是到处徘徊,结果在收银台上发现一 本S书房发行的小册子。
安藤拿起免费的小册子来翻阅,里面记载著小品类的短篇文章,这是S书房出版新书用的宣传小册子。
(说不定上面会有高山龙司的名字。)
安藤怀著这份期待,在字里行间寻找龙司的名字。
他从木村那里得知龙司的遗作预定在下个月发行,因此很期望能看到小册子上面印著故友的名字。但是安藤在找到龙司的名字之前,就被真砂子强拉出书店。
“要不要去看电影?”
真砂子不管三七二十一,硬拉著安藤就走。
安藤将小册子放进大衣的口袋里,向真砂子问道:“你想看甚么?”
真砂子依然没有回答,只是紧握住安藤的手,强拉著他往前走。
安藤瞄到真砂子另一只手上拿著一本杂志,不由得停下脚步。
从昨天到现在为止,真砂子都没有花到半毛钱,也没有要付钱的意思,完全都由安藤出钱。现在她手中拿著一本杂志,而且还明目张胆地将它卷起来拿在手上。
(这家伙是个小偷!)
安藤回头看著书店,没有发现任何人追过来。
(没想到她居然能避开店员的视线……不过,这只是一本价值三百圆的杂志,即使被发现的话,也不会怎么样吧!)
安藤再度拉著真砂子往前走,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大胆过。
安藤将钥匙插进门锁里时,刚好听到房里的电话响起,于是他慌忙转开门,只可惜门一打开,电话铃声就停止了。
一般知道安藤的房间格局很小的朋友,大概只会让电话响五、六声就切掉;而安藤也能以切断电话的方式,猜测是谁打电话过来。
来过安藤家的人并不多,他猜想应该是宫下打来的吧!
安藤看一下手表,现在差不多是晚上八点左右。
安藤打开门请真砂子进来,然后打开电灯和空调。
他从早上到下午连续看了两部电影,背部感到很酸痛,很想泡一下澡。
安藤脱下外套时,忽然想起口袋里塞进一本S书房的小册子,便将它拿出来放在床边的桌子上,打算洗完澡后再好好看一看,确定龙司写的书名和发行日。
他脱下最后一件衣服后,就去刷洗浴槽,打开水龙头来调节水温。狭窄的浴槽没多久便注满水,整个浴室充满蒸气,即使打开换气扇也毫无帮助。
他看了一下屋内,想叫真砂子先来洗澡。真砂子正坐在床边脱丝袜。
“你要不要先洗澡?”
安藤一说完,真砂子便站起来走进浴室,将浴室的帘幕拉起来。这时候,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安藤马上去接电话。
他刚才的猜测是正确的,果然是宫下打来的电话。
宫下在电话彼端发出怒吼声:“你一整天都混到哪里去了?”
“我去看电影。”
宫下一听,吼得更大声了。
“甚么?去看电影?”
“是呀!整整看了两部。”
“你在干嘛?居然还有那种闲情意致。”
宫下很吃惊地说道,紧接著又说:“我已经打了好几次电话给你。”
“这样呃…”
“那没有关系,你知道我现在在哪里吗?”
宫下好像是在路边的电话亭打电话,还可以听到车辆的声音。
“我已经来到这附近了,不晓得要不要上去?”
(真不凑巧,真砂子正在洗澡。)
安藤打算拒绝让他上来之际,宫下突然大声吼道:“笨蛋,不是啦!是剧团、剧团!”
“甚么?剧团?”
这回轮到安藤吓一跳了。刚才宫下还嘲笑他跑去看电影,没想到他竟然也要去欣赏戏剧表演。
(我是不是还没睡醒?)
“我现在在『飞翔剧团』的门口。”
一听到“飞翔剧团”安藤楞了半分钟才想起那是山村贞子死前待过的剧团。
“你在那个地方做甚么?”
“昨天我发现到『铃』里面所描写的事物,好像是用录影机拍摄下来似的,不仅客观而且正确,而我们也实地勘察过了。”
安藤惊讶于宫下为何再度提及这些事,于是拿起眼前的S书房小册子,开始用原子笔在空白处记下要点。
他有一边拿著电话,一边记事的习惯,这样可以让他的情绪很快稳定下来。
“我今天才发现还有一件事情要确认,那就是人的长相,而且不需要特别跑到热海去,这附近就有证人。”
安藤开始感到有点焦急,因为宫下现在所说的一切,他完全摸不著头绪。
“好了,你说清楚一点。”
“是山村贞子!”
宫下咬牙切齿地说出她的名字。
“喂!山村贞子在一九六六年就死掉了……”
安藤突然停止说话,他想到宫下为何要去“飞翔剧团”的原因了。
“是照片吗?”
在“铃”中提到M报社横须贺分部的记者吉野曾去“飞翔剧团”寻找线索,而且还看过山村贞子的履历表,上面附有一张胸部到头部的半身照,以及一张全身照,而且吉野当场就把照片影印下来。
“你知道吗?我们都忽略了山村贞子的长相。”
安藤努力回想山村贞子的长相,她的个子很高,胸部不是很大,但身体曲线很匀称。她的长相算是比较中性,五官非常端正,几乎没有甚么可以挑剔的地方,可说已经达到美人的标准。
“你可以把照片拿来给我看吗?”
安藤顺势询问道。
他猜想宫下已经看过照片,而且山村贞子的脸孔和他想像中的相同,因此他特地打电话来报告这件事情。
不料,电话中却传来宫下的叹息声。
“不一样!”
“甚么不一样?”
“脸部长相不一样。”
顿时,安藤无法再接第二句话。
“要怎么说才好呢?我看到照片中的山村贞子,和我们想像中的山村贞子完全不一 样,到底该怎么说才好?”
“到底是甚么事?”
“我现在已经一片混乱了!我突然想到有个朋友很会画人像,有一次我问他甚么形状的脸最不好描绘,那个朋友回答:『每一个人的脸型都有他的特徵,把画像画得和实物很像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但最困难的就是画自己的脸,尤其是在自我意识很强烈的时候,会把自己的脸和画像慢慢分开,然后画得很像是另一个人。』”
“然后呢?那跟这件事有甚么关联?”
“不!没甚么,我只是突然想到这件事,又想到那卷录影带应该也是那样吧!那卷带子并不是用摄影机拍摄的,而是山村贞子用眼睛和心制作而成,而且……”
“而且甚么?”
“录影带也有播出风景和人物来。”
“我们不是也看到影像了吗?”
安藤愈来愈焦急,而宫下似乎还有一些犹豫。
“喂!宫下,你可不可以乾脆一点,直接明讲出来呢?”
宫下屏住气息,小心翼翼地问道:“『铃』这本书真是浅川和行写的吗?”
(要不然会是谁写的?)
宫下那边响起电话卡即将用完的声音。
“啊!电话卡快用完了,我把照片传真给你,可以吧?”
宫下很快地问道。
“可以。”
“那我现在立刻传过去,你快点确认一下,希望这只是我自己的……”
宫下讲到这里,电话就被切断了。
安藤就著原来的姿势发呆了好一会儿,浴室里的冲澡声已经停止,房里顿时变得一 片寂静。他看向窗子,冬天寒冷的夜风从纱窗的细缝中吹进屋内,远处的警笛声杀气腾腾地鸣响著;从浴室飘散出来的蒸气使屋内的空气变得更加湿润,真砂子已经在里面洗很久了。
安藤可以理解宫下的心理,他大概今天一整天都坐立不安吧!因为看过“铃”这份报告书,因而怀疑自己的身体是否已被病毒侵入。
因此,他才会想到“飞翔剧团”应该还保管著山村贞子的照片,为了查清楚其中的缘由,宫下便前去拜访。
经过查访之后,他发现照片中的山村贞子和他们想像的截然不同。宫下开始烦恼著要如何去下判断,于是把照片影印下来,马上要传真给安藤看。
安藤专注地看著传真机,似乎还没有动静。
他为了消磨时间,于是把小册子拿起来翻看,在新书介绍的最后一页──“二月份出版的书”这个标题下,列出十几本书的书名和作者,并且介绍里面的内容。
他按顺序梭巡著,在正中央的位置看到高山龙司的名字,标题是“知识的构造”,以“现代思想的最前线”这几个字来做内容说明;这本书夹杂在恋爱小说和电视台内幕的众多书籍中,格外令人印象深刻。
(这是龙司的遗作,一定要去买来看。)安藤用原子笔把龙司写的书圈起来之后,突然在小册子的同一页上发现几个似曾相识的文字。他继续往下看,视线停留在预定三月份出版的书籍,从后面算来第三行的标题上。安藤惊讶地睁大眼睛,盯著上面的介绍文字──“三月出版的书”
铃 浅川顺一郎 颤栗的恐怖迷信……安藤惊吓得任由小册子从手中掉落下去。
(浅川顺一郎想要出版这本书!难怪当时在S书房碰到他的时候,他一直在回避我,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浅川顺一郎把弟弟所写的“铃”据为己有,整理一下内容,以小说形式发表出来。
由于安藤知道他擅自借用浅川和行的作品,因此那时浅川顺一郎对安藤的态度很冷淡,没有打招呼就逃走了。
“我不会让他出版的!”
安藤气得大叫出声。
(至少也要证明“铃”是一本对人类不会造成威胁的书,否则一定妥让他延期出版,这是身为一名医师应有的道德。)
明天,安藤和宫下就要接受血液检查,要等好几天才知道结果。如果检查结果呈阳性反应的话,就能证明阅读这本书会被“RING病毒”侵入体内。
最初只制作出一卷录影带,如果被复制的话,也只不过是一卷一卷地增加。但如果变成书籍来出版的话,数量少则一万册,多则可达数十万、数百万,同时会散播到全国各地。
安藤有如看到巨大的海啸迎面扑来,形成一片黑色的墙。
他走到窗边关紧纱窗,然后站在原地往走廊望去,结果看到真砂子腰部围著浴巾、手里拿著手提包的侧面。不知道真砂子是否在寻找内衣裤,只见她把手伸到手提包里面搅动著。
这时电话铃响了,安藤把电话筒靠近耳朵,确定是传真机的声音后,便切换到收信状态,数秒钟后,传真机发出吱吱的声响,开始吐出传真纸。
安藤直直地站著,看著传真机列印出白色纸张。
他突然觉得有人站在背后,回头一看,原来是真砂子穿著短裤、肩上披著一条浴巾站在他后面,她的脸颊通红,眼中出现一抹安藤从没见过的光芒。
这时,传真机“哔”一声,表示已经列印完毕。安藤赶紧走过去撕下传真纸,坐在床上看著并排在上面的两张照片,这是山村贞子的半身和全身照。
就在下一秒钟,安藤发出一声悲鸣,传真纸上的照片果然和他所想像的山村贞子不同,而且照片上的人……就是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女人!
(她既不是高野舞的姊姊,就连“真砂子”这个名字也是假的!)
她站在安藤的面前,从他的手中拿起传真纸看了一下。
安藤霎时感到全身无力,好不容易才从喉咙深处发出一丝声音:“你是山村贞子吗?”
她的嘴唇动了一下,微笑地看著仓惶失措的安藤。
安藤的脑中一片空白,在他活了三十五年的岁月中,头一回丧失意识……
事情来得太突然了!二十五年前就已经死亡的女人赫然站在眼前,而且安藤昨夜和她数次肌肤之亲的情形也顿时在脑中苏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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