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十月都已经结束了,天空竟然还落下蒙蒙细雨,雨丝像雾一般在空中漂浮著,安藤在日本酒的后劲作用下,身体渐渐暖和起来,丝毫不觉得冷。
在回公寓的途中,他有好几次把手伸到雨伞外面盛接从天而降的雨水。经过一家便利商店的门口时,安藤突然想要买瓶威士忌,便停下脚步。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大都会的美丽夜景近在眼前,数栋公家机关的建筑物内部点著明亮的灯光,在蒙蒙雨幕中闪耀著妖冶的光芒。
大楼顶上的红色灯光忽明忽灭,彷佛在使用摩斯密码传递讯息;灯光明灭的时间很慢,像是一只张大嘴巴的愚蠢怪物。
安藤回到面对代代木公园,一栋四层楼建筑的老旧公寓,这是他和妻子分居之后的住处。这里没有停车场,房里的家具只有书柜和铁制床而已,好像回到学生时代那种穷酸生活似的;和以前南青山的公寓相比较,简直有若天壤之别。
安藤进到房间,刚打开窗户时,电话就响了。
“喂、喂。”
“是我。”
安藤马上知道对方是谁。不说出自己姓名,又以这种口气说话的,就只有大学时代的同班同学──宫下,他现在是病理学研究室的助手。
“不好意思,这么慢才联络你。”
安藤先行道歉,而且他知道宫下打电话来的理由。
“今天我去了你的研究室。”
“那是监察医务院附设的。”
“看到你有两个赚钱的门路,我只有羡慕的份而已。”
“你在说甚么?你可是将来的教授候补人选啊!”
“这事暂且不谈,关于舟越的欢送会,你还没有给我回答。”
第二内科的舟越由于父亲退休的缘故,必须回到故乡继承医院,而宫下正好担任这次欢送会的干事,他已经通知大家欢送会的地点及日期,并要求尽快答覆是否出席欢送会。但是,安藤由于最近事务繁忙而忘记了。
若不是因为儿子发生意外身亡,欢送会的主角应该是安藤才对。
当初他进入法医学研究室只是暂时的,他打算先将基础打好,再进入临床的部份,然后继承妻子家里的医院,没想到却因为一个意外使得计划完全不同。
“欢送会在甚么时候?”
安藤把话筒挟在耳朵旁,一面翻记事本,一面听著。
“下个星期五。”
“星期五……”
安藤根本不需要确认时间,因为他在三个小时之前和高野舞分手,并约定下星期五下午六点一起吃饭。这两者之间的优先顺序十分清楚,安藤已将近十年没有邀约年轻女性吃饭,如今好不容易听到“OK”的回答,总不能让机会又失去了。
安藤相信自己是否能从那场噩梦中醒过来,这时候正是紧要关头。
“怎么样?”
宫下催促道。
“对不起,我已经有约在先了。”
“真的吗?又是以前那个理由吗?”
安藤不了解自己通常是用甚么理由来拒绝朋友们的邀约。
“我以前都是用甚么理由?”
“不能喝酒的理由啊!你这家伙的酒量那么好……到底在胡说些甚么啊?”
“不是那样的。”
“不喜欢的话就不用喝,可以用乌龙茶代替,主要是跟大家交际一下嘛!”
“真的不是那么回事。”
“可以喝酒吗?”
“还可以。”
“那……还是找到喜欢的女孩了?”
从宫下胖嘟嘟的体型来看,实在无法想像他的感觉那么敏锐。
安藤只和高野舞见过两次面,因此还谈不上喜不喜欢。
“那个女人竟然会让你连舟越的欢送会都能忘记!不过,这是值得庆贺的事情,不必介意,欢迎你一起带来。”
“还没有到那种程度。”
“看起来满慎重的哟!”
“还好。”
“嗯,我不会勉强你的。”
“真的很不好意思。”
“你从刚才就已经道歉好几次了,我知道,这次就让你缺席,但是我会告诉大家你结交了喜欢的女人,觉悟吧!”
说完,宫下又笑了笑。
安藤没有办法对他发脾气,在历经儿子死亡、与妻子分居这段愁云惨雾的日子里,唯一可供安慰的正是宫下送他的礼物。当时他并没有说出“提起精神”那些无意义的话,只是递给安藤一本小说,要他看一下里面的内容。
安藤第一次得知宫下竟然拥有文学兴趣,也因此了解一本书可以给人勇气。
小说的内容是叙述一个身心受创的年轻人如何克服过去,以及自我成长的过程,那本书现在被安藤十分珍惜地放在书架上。
接著,安藤改变话题说道:“对了,龙司的组织标本中有查到甚么吗?”
龙司遗体病变的部份,主要是在宫下的病理学研究室进行检查。
“那件事唉…”
宫下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啦?”
“要怎么说呢?这件事情我实在是搞不太清楚……你对关教授有甚么看法?”
关教授是病理学研究室的教授,他在癌细胞发生形式的研究方面非常有名。
“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那个老人偶尔会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他到底说了甚么话?”
“死因似乎不是冠状动脉的闭塞部份所造成的,关教授提出另一个见解……龙司的咽头部份长著溃疡,你还记得吗?”
“当然。”
安藤记得他在解剖过程中,差点就漏掉这个部份,经由助手的提醒,才在解剖之后将它切除下来。
“我只用肉眼稍微瞄了一下,但是关教授一看到那个溃疡的部份,你猜他说了甚 么?”
“不要再拐弯抹角了,赶快说出来吧!”
“知道了、知道了,他说那个东西很像天花患者的溃疡。”
“天花?”
安藤忍不住大叫出声。
天花(痘疮)经由疫苗的有效扑灭计划后,已经从地球上灭绝了。一九七七年在索马利亚发现最后一个患者至今,世界上没有再出现有关天花的感染报告;接著在一九七九年,世界卫生组织(WHO)发表天花已经从全世界根绝的宣言。
只有人类才会感染天花,因此没有患者,就代表天花病毒已经不存在。
现存的天花病毒是冷冻在液态氮中,放在苏俄的首都莫斯科和美国乔治亚州亚特兰大的研究设施里。因此,如果现在世界上某个地方传出天花病例,便只能假设其中一个研究设施的病毒外泄,但这种情况似乎不太可能发生。
“你也觉得很吃惊吧!”
“是不是有甚么地方搞错了?”
“有可能。不过,关教授都这么说了,我们也不能随便听听就算了。”
“甚么时候才可以知道结果?”
“大概一个星期。如果真的发现天花病毒,对你来说是一件大事哦!”
宫下说完忽然笑了起来,他也在猜想可能有甚么地方弄错了。
毕竟以他们的年纪来看,不可能实际看到天花患者,想要获得这一类病症的资讯,只能从有关病毒的专门书籍中去寻找。
安藤曾在书本中看到全身布满天花疹子的幼儿照片,小孩眼神茫然地对著相机。
天花发病的最大徵兆是全身布满疹子,发疹时间是在感染后七天左右。
“可是,龙司的皮肤并没有出疹啊!”
安藤忆起龙司的皮肤在灯光下发出亮丽的光泽。
“嘿,我实在不想说这些愚蠢的话。你知道天花病毒会造成严重的血管障碍,死亡率接近一百个百分比吗?”
安藤轻轻地摇著头回答:“不知道。”
“这一点我很确定。”
“难道你认为龙司的冠状动脉闭塞,正是这个原因所引起的?”
“我很不愿意事情演变成这样,可是,在冠状动脉内部所出现的那个肉瘤到底是甚么东西呢?你不是也在显微镜下看到了……为甚么会长出那种东西来?”
“这……”
“你有种过牛痘吧?”
说完,宫下发生一阵奇怪的笑声。
“你还有心情笑!如果真是天花病毒……”
“玩笑归玩笑,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甚么事?”
“先撇开天花不说,如果是由于某种病毒而长出肉瘤的话,应该还有其他人也会因为相同症状而死……”
宫下在电话的另一端想像各种可能性。
“这不无可能。”
“如果你有时间,可不可以到其他大学问问看?运用你的人际关系,应该可以很简单查到相关资料。”
“知道了。你是要我去找因为相同症状而死的人,对不对?如果天花真的变成症候群再度出现的话,这可是大事一桩。”
“别太杞人忧天了。”
之后,两人简单地寒暄几句,便挂上电话。
夜晚的湿气从敞开的窗户潜入屋内,此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了,马路上轮胎的痕迹逐渐乾涸,宛如两条筋脉往前延伸。
安藤走到阳台关上窗户,将车辆的嘈杂声杜绝在窗外。
他从书架上拿出一本医学事典,翻到目录那一页。安藤对于天花病毒的知识相当贫乏,若不是是对病毒特别感兴趣,没有人会将天花当做研究对象。
一般天花病毒是属于“POXVIRUS”科,“ORTHOPOXVIRUS”属的“VARIOLAMAJOR”和“MINOR”;“MAJOR”的死亡率是从三十百分比到四十百分比,而“MINOR”是在五个百分比以下。
除此之外,猴子、兔子、牛、老鼠等感染户POX病毒的情况依然存在,不过日本目前没有发现相关的感染病例,即使有的话,也只是局部的痘疮。
安藤顺手阖上医学事典,他觉得仅凭肉眼根本无法证实那就是天花,有可能只是病变症状和天花的症状相似而已。他又想到,如果在龙司的体内发现某种病毒,那么从他和高野舞非比寻常的关系来判断,一定会将病毒传染给她。
以天花病毒为例,病毒附著在口腔粘膜形成溃疡,然后便会释放出病毒。由此看来,唾液具有很强的感染力量。
安藤立刻联想到高野舞和龙司的嘴唇重叠在一起的画面,他慌忙甩开这种想法,并将威士忌倒在玻璃杯中,直接一饮而尽。安藤已有一年半左右没接触过酒精,身体马上产生强力的作用,先是喉咙开始热起来,渐渐传送到胃部,他感到十分虚弱,不由得坐到床上,呆呆地看著天花板,勉强让头脑保持清醒。
安藤在儿子溺毙的前一天曾梦到关于海洋的梦,他一直到现在都确信上天早已向他示警,然而他却无法防止那场悲剧发生,心中始终觉得非常后悔。
此外,在解剖完龙司的遗体后,龙司的腹部露出一截报纸,他将上面登载的数字列转换成英文字母后,排列出“RING”这个单字,其中又代表甚么意义呢?
安藤不认为这件事情纯属偶然,他猜龙司可能想藉此传达某些讯息给他。
(龙司的丧礼已经举行过,肉体也已经被烧成灰烬,只有一部份成为组织标本保存起来;感觉上,他好像还活在这个世上,却又无法对人表达他的感受。
尽管龙司的肉体化成灰烬,但是他对语言、通讯的感应与认知并没有丧失。)安藤在陷入昏睡前的一分钟,盲目地揣想种种荒唐、滑稽的可能性。
刹那间,他的理智顿时从体内冒出来,灵魂由上往下观察自己这具以大字型躺在床上的躯体。
他感觉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这个姿势,而且还是最近的事情……在强烈的睡意侵袭下,安藤终于想到自己在不久前,曾经看到照片中龙司死前的姿势就和他现在一模一样。
安藤不禁开始颤抖,他抗拒浓重的睡意坐起身子,然后迅速地钻进被窝,直到进入梦乡以前,他的身体仍然不停地发抖……安藤在监察医务院解剖完两具遗体之后,将后续工作交给同事处理,自己则赶回K大学。先前他从宫下那儿得知龙司的死因有些进展,一听到这个消息,他按捺不住心头的狂喜,以最快的速度冲往学校。
6.
学校正面的新馆刚盖好两年,是一栋十七层楼的现代化建筑,以密集的走廊和旧馆相连接。安藤从附属医院的正门口进入,穿过走廊往旧病房大楼走去,新旧馆互相连结在一起的廊道宛若迷宫一般,初次来访的人通常都会迷路。
安藤从病理学研究室的门缝往里面瞧,只见宫下坐在圆椅子上,好像正在查阅文献资料,一张脸几乎贴在书本上。
他从后面慢慢走近,拍了拍宫下厚实的肩膀。
宫下回过头、摘下眼镜之后,将自己正在阅读的书反面放在桌上,书背上所写的书名是“占星术入门”。
接著,宫下把椅子转个方向,面对安藤坐著,直接问道:“你的出生日期是甚么时候?”
安藤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拿起“占星术入门”翻阅著。
“用占星术算命啊!又不是高中女生。”
“你不要小看它,很准的哦!喂,把你的出生日期告诉我。”
“别管这种事了,你……”
安藤从桌子底下拉出一张圆椅子,动作粗鲁地坐下来,结果让放在桌子边缘的“占星术入门”掉落地面,发出一声重响。
“啊!镇定一点。”
宫下弯下身子把书捡起来。
“是不是发现病毒了?”
宫下摇著头说:“我询问了其他学校的法医学研究室,是否有和龙司相同症状而死亡的病例,并且经过行政解剖或司法解剖手续,目前已经整理出结果了。”
“有相同死因的遗体吗?”
“是的,经过确认,有相同死因的共有六具遗体。”
“六具遗体?”
“对方也吓了一跳,只有我们对这种奇怪死亡的尸体做这样的调查。”
“是那一所大学负责解剖的?”
宫下的腹部靠著桌子,伸手到杂乱的档案中找寻。
“S大学有两具,T大学有一具,横滨的Y大学有三具,共计六具遗体,应该还有其他病例才对。”
“让我看一看。”
说完,安藤从宫下的手中接过档案。
宫下在今天中午之前接到所有传真资料,由于这些遗体的调查报告、解剖报告书等资料是经过复印之后再传真,每一份资料都模糊不清,读起来相当费力。因此,安藤从这些复印的档案中选择必要的事项来阅读。
首先是T大学解剖的遗体,死者姓名是岩田秀一,十九岁,于今年九月五日晚上十一点左右,骑著五十CC的摩托车在品川车站前的十字路口跌倒而死亡。
解剖结果是:他的心脏冠状动脉因不明肿瘤而造成闭塞,死因为心肌梗塞。
Y大学解剖的三具遗体中,有两具是一对年轻恋人,而且是同时死亡的。
能美武彦,十九岁;機遥子,十七岁;九月六日天色未明的时候,这两人在神奈川县横须贺市大楠山的山脚下,被人发现他们陈尸于租借的车辆中,当时機遥子的内裤褪至脚踝,能美武彦的牛仔裤和内裤也脱到膝盖处。
由此看来,他们很可能在深夜时分,正想在车上做爱的时候,两人的心脏同时停止了。解剖结果是:血管内的肿瘤造成冠状动脉闭塞。
安藤嘴里一边喃喃念著“怎么可能”,一边抬头望著天花板。
“你看到车子里的那对恋人吗?”
宫下出声问道。
“是的,这两个人在相同场所、相同时间内同时发生心肌梗塞,如果再将T大学解剖的岩田秀一包含在内的话,他们几乎都在相同时刻发生冠状动脉闭塞。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接下来还有一对母女……你看那边了吗?”
“还没。”
“你仔细看看,她们和龙司的症状相同,咽喉部位产生溃疡。”
安藤急忙翻阅到下一个档案。
在S大学解剖的是一对母女的遗体。母亲是浅川静,三十岁;女儿名叫阳子,一岁六个月大。安藤一看到母亲的名字,心底总觉得有些熟悉,他停止手上的动作,思考了许久。
“你怎么了?”
宫下望著他的脸,诧异地问道。
“没有……没甚么。”
安藤继续阅读档案的内容。
今年十月二十一日正午左右,浅川静和阳子乘坐丈夫开的车子,在首都高速公路湾岸线的大井交流道出口附近发生交通事故。
他们是从浦安往大井方向行驶,在东京港隧道的入口附近遇上交通阻塞,和一辆轻型卡车追撞。不仅车子严重毁损,连坐在后座的母亲、女儿也失去性命,开车的丈夫则身受重伤。
“为甚么这个案子会转至司法解剖?”
安藤焦急地提出这个疑问,毕竟一般交通事故身亡的人,受到司法解剖的例子不太多见;通常只有具备犯罪因素时,才会在检察官列席之下进行司法解剖。
“不要著急,你先看下去再说。”
“要不要换一台新的传真机?这些字实在太模糊了,我看得头很痛。”
安藤把卷成圆筒状的传真资料,拿到宫下的眼前摇晃著。
阅读印刷模糊的档案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尤其当安藤想赶快了解之后发生的事情时,不禁愈看愈生气。
“真是个没有耐性的家伙!”
宫下乾脆取过资料,直接向安藤说明道:“起初认为这对母女是由于车辆追撞而导致死亡,但在经过调查之后,却发现尸体上没有致命伤,因此检方觉得事情不单纯。这对母女的额头、脸以及脚等地方有发现一些撞伤或裂痕,可是并没有生存反应的伤痕……以下就该你伤脑筋了。”
若想判定遗体上的伤痕,可以从生存反应的有无来判断那是生前所受的伤,或是死后才受的伤。这对母女身上的伤痕没有生存反应,因此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在意外事故发生的时候,母亲、女儿都已经死亡了。
“这么说来,开车的丈夫可能是在搬运妻子和女儿的尸体吧!”
宫下将两手一摊回道:“大概是吧!”
果真如此,检察官当然会采取司法解剖的手续。检察官揣测这桩案子是丈夫要全家一起自杀,他先动手勒毙妻子和女儿,然后在寻找死亡场所的途中碰上交通事故。
然而,解剖结果却使丈夫的嫌疑获得澄清。这对母女的症状也和其他病例同样起因于冠状动脉闭塞,没有他杀的嫌疑。
当车子行驶在首都高速公路上时,妻子和女儿由于心肌梗塞而死亡,之后马上发生交通事故。就这一点来考虑,大家可以很容易地想像为甚么丈夫会超速行驶。
丈夫原以为坐在后座的妻女睡著了,想要叫醒她们,于是一手握著方向盘,伸出另一手去摇醒妻子,但妻子并没有醒来;他再次确认前面的路况之后,把手伸到妻子的膝盖,就在这时,才察觉到妻子的身体产生异状。
这令他感到既惊愕又恐慌,将注视前方的视线转至妻子身上,因此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逼近前面的车辆。
安藤曾有过丧子之痛,他很能体会这个男人在驾驶中忽然发现妻女已经死亡,所受到的重大打击。
“丈夫呢?他现在怎么样了?”
安藤对这位在两周前失去妻子的男人感到非常同情。
“住院中。”
“伤势如何?”
“身体上的伤没甚么大不了,比较严重的是心理方面的打击。”
“精神是吗?”
“他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真可怜。”
(以他遭受冲击的程度来看,这个男人对妻子的爱一定非常深。)安藤从宫下的手中拿走传真资料,用手指沾了点唾液后,继续翻阅薄薄的纸张,他想要查一下这个男人住在哪一家医院。
他对这个男人的症状很感兴趣,如果是熟识的医院,或许可以从那边问出详细的情形。他的手指不停地翻阅,霎时有个名字映入眼帘。
(浅川和行?)
“甚么?”
安藤惊讶得发出叫声。
“浅川和行”就是安藤两天前写在记事本上的名字,他在高山龙司死去的翌日晚上,在龙司的公寓碰到高野舞,并且询问高野舞有关录影带的事情。
“是你认识的朋友吗?”
宫下一边打哈欠,一边问道。
“他是龙司的朋友。”
“龙司的朋友?”
“开车的男子叫浅川和行,他是龙司的朋友。”
“你怎么会知道?”
安藤简短地说明高野舞在守灵的当晚去高山龙司的房间整理论文,遇到一个叫做“浅川和行”的男人。
“听起来不太妙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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