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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凶铃2——《凶铃再现》 第一章 解剖(2) [2004-11-27] 桔灵书斋 发表在 午夜惊魂{长篇}

3.

安藤来到经常光顾的中华料理餐厅,叫了一份今日特餐。

现在时间是十二点五分,可是店里的客人和平常比起来少很多,除了安藤之外,只有柜台旁边的那张桌子坐著一位正在吃面的中年男子。

那个中年男子戴著皮制登山帽,偶尔将视线投向安藤,令安藤觉得很不舒服。

(他为甚么不把帽子脱下来,还一直盯著我这边看呢?)安藤此刻对这类细微的事情非常敏感,很想去探究其中所含的意义。

从龙司肚子里跑出来的报纸上面印刷的六个数字浮现在安藤脑中,教他怎么甩都甩不开,始终在他眼前一闪一闪地浮现著。

(有可能是电话号码吗?)

就在这时,安藤注意到戴登山帽的男子背后放著一台粉红色电话机,他不禁想拿起电话筒,以这个号码打打看。

安藤很清楚都内的电话号码并不是六个数字,不过话筒的另一端如果有人回答的话……“安藤吗?刚才你把我弄得痛死了,还把睾丸拔下来……”

他的脑中响起龙司向他质问的声音。

“让您久等了。”

服务生声调平淡地说著,同时将中华盖饭附汤的套餐放在桌上。

中华盖饭的配料中,有两个鹌鹑蛋藏在青菜下面,刚好与龙司的睾丸大小相同。

安藤见状,猛吞了一口口水,并将桌上已经变温的水一口气喝完。

他不是那种否定超自然现象的科学家,却仍不免对自己始终执著于那六个数字感到愚蠢。安藤的脑中不受控制地挂念著“178136”这几个数字,努力地思考龙司这个暗号狂到底想传达甚么样的讯息。

(暗号!)

安藤一面用汤匙喝完汤,一面将餐巾摊在桌子上,拿起插在胸口的原子笔将数字写下来。

假设以A为0、B为1、C为2、D为3、E为4、F为5……Z为25来相对的话,用二十六个英文字母与0到25的数字互相替换,这是换字式暗号的基础,作为暗号来说是最简单的。

如此一来,安藤首先试著将“1、7、8、1、3、6”这六个数字分解,分别以英文字母去替换,可变换出:BHIBDG连续念的话,则是“BHIBDG”。即使不查字典,安藤也知道这个单字不存在。

接下来的方法是将一位数和二位数的数字分开来思考。

如果将数字视为英文字母二十六进位法的数字来假定为换字暗号,对于78或81这种数字就没办法替换,因为绝对不会有超过26以上的二位数字。

这种情形可以用分割方法来对应英文字母,安藤将过程写在纸上。

178136

RIBDG178136

BHING178136

RING这里面具有意义的单字只有一个,那就是“RING”。

安藤在口中喃喃确定这个字音,“RING”除了有“铃”这个名词意思之外,还包含鸣声、响声、通知、信号等动词意义在内。

(这是偶然吗?从龙司的腹中露出的一截报纸,将其中所载的数字列替换成英文字母后,偶然形成“RING”这个单字。)此时,不知从何处传来警报声。安藤想起小时候在乡下曾经听过火警警报声,那天晚上父母由于加班尚未返家,只有祖母和他待在家里。

凄厉的警报声打破夜晚的寂静,安藤连忙塞住耳朵,将身体缩在祖母的膝盖旁颤抖著。当时他并不知道那是火警的警铃声,只是从那阵声音中嗅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息,接收到不幸的预告。

就他在听到火警警报声的一年后,父亲意外身亡了。

安藤的食欲尽失,胃部涌起一股想呕吐的不适感,于是他将中华盖饭移到旁边,另外向服务生要了一杯水。

(龙司,你是不是要传达甚么讯息给我?)一个小时前,龙司的遗体被放进棺木里然后由警方交给家属。


4.


高野舞见到龙司的遗体,马上趋前恭敬地行了一个礼。

今晚是守灵之夜,明天就是火葬的日子了。如果可以,安藤想要亲眼确认龙司的肉体变成灰烬的情形,因为他的心中隐隐觉得龙司好像还活著……安藤在K大学本部听完一场由法学院主办的演讲之后,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然后朝著与高野舞约定的图书馆走去。

昨天高野舞打电话到监察医务院,刚好碰到安藤值日,他一听到电话中的声音,脑中马上浮现一张秀丽的脸孔。

安藤偶尔也会接到死者家属的电话,他们几乎都是打来询问死亡原因的。

但是,高野舞打电话来却是别有目的。她在解剖结束的当天晚上,偷偷地从守灵仪式上溜到高山龙司的住处,帮他整理未发表的论文,却从中联想到一些或许和龙司的死因有关的灵感、线索。

安藤一方面要得到宝贵的情报,另一方面也想再见到高野舞美丽、清纯的容貌,于是告诉她明天下午要参加大学本部的演讲,之后有充份的时间可以和她详细讨论。

他告诉高野舞演讲的结束时间,然后由高野舞指定见面地点──图书馆前面,樱树下的长板凳。安藤在这个校区实习两年,从来没有和朋友们相约在图书馆前的长板凳见面,倒是常常和当时在文学部就读的妻子约在银杏树下。

他从很远的地方就看到高野舞坐在长板凳上,或许是她穿著素色洋装的关系,看起来比十天前在监察医务院遇到时更年轻。安藤绕到正面想要确认她的脸,可是她的视线一直盯著手上的书,似乎没有要把头抬起来的意思。

高野舞听到一阵脚步声朝她所坐的位置接近,终于把头抬起来。

“高野、舞……小姐。”

安藤出声叫道。

“啊!那天辛苦你了。”

对于解剖恋人的法医,要以甚么方式打招呼呢?

除了这句话之外,高野舞想不出其他词句来。

“我可以坐下来吗?”

安藤没有等高野舞回答,便直接走到长板凳,坐在她的身旁,然后把脚交叠在一起。

“检查结果出来了吗?”

高野舞声音平淡地询问道。安藤则稍微看一下腕表才说:“你有时间吗?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到那里去喝杯茶,我有些事想问你。”

高野舞无言地站起来,顺手拉了一下裙摆。

高野舞和安藤走进一家咖啡店。

这里是学生们经常逗留的地方,不过这个时间客人不多,不会太嘈杂。他们选择可以看到通道的窗边位置坐下来,女服务生立即送来茶水和纸巾。

“水果圣代。”

高野舞没有稍事休息就点了餐点,尽管这一点让安藤感到有些惊讶,他仍跟著点了一杯咖啡。

“我喜欢。”

女服务生离开后,高野舞才意识到现自己点“水果圣代”显得有些孩子气,于是耸耸肩说道。

他们点的咖啡和冰品很快就送来了,水果圣代上装饰著红色樱桃和威法饼,这也正是高野舞非常喜欢这家店的原因。安藤看到她吃东西的模样,不禁又想起儿子;他儿子专注地吃著最喜欢的东西时,模样很像高野舞,真是可爱得不得了。

安藤一口咖啡都没喝,就这样怔怔地看著高野舞。他的妻子非常热中于瘦身,即使到这种咖啡店也绝不会点水果圣代这一类冰品,只喝不加糖的柠檬茶……等饮料。

可是从外表看起来,高野舞似乎比安藤的妻子有元气时还要瘦削。

在分居的那段期间,安藤的妻子瘦到连眼睛都快阖起来,但是他对妻子的印象仍停留在刚结婚时,她拥有一张丰满脸庞的阶段。

高野舞将樱桃含在口中,然后对著椭圆形玻璃容器吐出果核,再用纸巾擦拭一下嘴唇。安藤饶富兴味地看著她一边吃著威法饼,一边注视杯底剩余的冰淇淋,似乎在考虑要不要拿过来舔一舔。

等到高野舞吃完餐点后,两人才开始谈话。

高野舞焦急地询问安藤解剖之后,是否有将龙司的内脏送去做进一步的检查。

刚吃完水果圣代的年轻女性马上谈到尸体内脏的去处,时机显得非常不恰当,安藤不禁在心底审慎考虑该如何说明会比较好。

在这之前,安藤曾经有过对家属说明解剖后检查内脏的经验,但双方在谈话中无法沟通,他还因此尝到不少苦头。

一般人对于组织标本这类事物不甚了解,一听到“标本”这个名词,立刻就联想到用福尔马林将内脏浸泡在瓶中,双方便在一问一答之间浪费许多时间。

对安藤而言,组织标本就像行政人员拿著原子笔的一种习惯动作;然而对其他人来说,若是没有针对它的形状、大体制作方法作说明的话,他们根本无从了解。

于是,安藤决定从制作组织标本的方法开始说明。

“嗯,所有作业几乎都在研究室里进行,我们将引起心肌梗塞的部份切取一小片,先用福尔马林固定,接著切成像生鱼片的形状,用石蜡固定,之后再切成薄片,做成显微镜用的标本,取下石蜡的部份予以染色,这样就完成组织标本,然后交给检验室处理,等待进一步的检查结果。”

“经过那样的程序,检查时会比较容易吗?”

“当然,一旦染色后,在显微镜下观察细胞构造就轻而易举了。”

“你有看过吗?”

“在转交给检验室之前,我有稍微看一下。”

“看起来怎么样?”

高野舞说著把身子往前靠了过去。

“左冠状动脉的回旋枝前面发生闭塞,血液无法往前流过去,龙司的心脏因而停止跳动。之前我有做过这样的说明,不过,被切成圆片的病变部份在显微镜下的样子很令人惊讶……一般而言,心肌梗塞是动脉硬化,在内膜上沉积脂肪,使动脉变得狭窄,形成瘤状物,造成血块堆积。龙司的情况确实有血管闭塞的情形,但那并不是因为动脉硬化所引起的,这两者有很明显的不同。”

“那是甚么?”

“肉瘤。”

安藤很简洁地回道。

“肉瘤?”

“是的,至于是否为特定的组织细胞,或是未分化的肿疡,我们到现在还不是很清楚,这是在冠状动脉的内膜和中膜部份都未曾见过的细胞肿瘤。也就是说,血管内产生一个肿块,结果造成血管闭塞。”

“是癌细胞之类的东西吗?”

“也有可能是这种情况,不过一般而言,在血管内部产生肉瘤的情况,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是不是只要等检查结果一出来,就可以知道是甚么原因产生的肉瘤?”

安藤一面笑,一面摇头说:“只要它还没有成为症候群,我们可能没有办法知道原因。就像爱滋病一样,这种病在成为症候群之前,现阶段仍无从判断。”

安藤继续说明:“还有另外一个可能性就是……说不定龙司有先天性冠状动脉的缺陷。”

即使是缺乏医学知识的人,也能够想像心脏的冠状动脉若长出瘤之类的东西,运动方面的能力将会大打折扣。

“可是,高山老师他……”

“对,他在高中时代曾经参加全国高中运动会,并在掷铅球的项目中获得非常优异的成绩。”

“是的。”

“若是有先天性心脏疾病的人肯定无法在运动方面如此活跃,所以我想请问你,龙司在生前有没有提到胸口疼痛这类的情形呢?”

安藤与龙司之间的交情,几乎在大学毕业时就已宣告结束,而后两人在大学校区内相遇,也只是互相说声“你好”,根本不会去注意到对方身体方面的变化。

“我和老师交往不到两年的时间,所以……”

“没关系,这样就够了。”

“老师具有异于常人的强壮体格,在我的记忆中,他没有得过感冒,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他的忍耐力超强,即使有事也不说出来,特别是严重的事情也……”

“任何事情都可以,他有甚么让你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吗?”

“事实上是这样的……”

安藤突然想到这次会面并非自己为了解剖报告去找高野舞,而是高野舞在守灵之夜整理龙司的论文时,感觉有些事情不太对劲,因而约他出来商量。

“你说出来让我听听看。”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和高山老师的死因有关系。”

她吞吞吐吐地说著,一脸犹豫的样子令人觉得非常可爱。

安藤集中全副精神,催促高野舞快点说下去。

“请你快点告诉我吧!”

“十天前的晚上,我溜出守灵的位子,到老师的房间整理一些还没发表的论文时,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我稍微犹豫一下才拿起话筒,对方自称是『浅川先生』,他说是老师高中时代的朋友。”

“你认识他吗?”

“只有见过一次面,在老师去世的四、五天前,偶然在老师的公寓里碰见的。”

“是男人吗?”

“当然。”

“那么……”

“他好像还不知道老师去世的消息,所以我就简短地告诉他有关前一天晚上的事情,结果他一听显得非常吃惊,马上说他要赶来这里。”

“赶来『这里』?那是甚么地方?”

“高山老师的公寓。”

“后来那个人真的有过去吗?”

“是的,而且速度比我想像中还要快。他一踏进房间,目光不停地扫视著房间四周,好像在寻找甚么东西似的,还三番两次地询问我是否有发生甚么特别的事情,以及反覆询问老师死后,房里是不是有甚么地方改变了……更让我觉得奇怪的是,他之后所说的话。”

高野舞说到这里,停下来喝了一口水。

“那个人说了甚么话?”

“我记得清清楚楚,当时他说:『龙司真的没有跟你说甚么吗?譬如录影带之类的……』”

“录影带?”

安藤不解地反问道。

“对,您也觉得很奇怪对不对?”

(大家对于龙司的暴毙有很多说法,可是,为甚么连这种无生命的录影带也会成为原因之一呢?)“你从龙司那里有听过关于录影带的事情吗?”

“没有。”

“录影带……”

安藤嘴里一直念著相同的话,身体缓缓靠向椅背。

他对这位在十天前──解剖遗体的星期六晚上到龙司的住所拜访,并自称是“浅川”的男子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想,如果录影带录下的内容非常具有冲击性,那么是有可能给心脏带来很大的打击。”

“原来如此。”

安藤理解萦绕在高野舞脑海里的疑问。

两、三天前,他在电视的推理剧场中也看到类似的剧情。

一名妻子和丈夫的属下发生婚外情,继而落入别人设下的圈套;她和男人在旅馆偷情的亲密镜头全被摄影机偷拍下来,录影带随著恐吓信函一起邮寄到家中。

妻子一收到录影带,立刻放到录影机里面播放,哪里知道画面竟是自己和一个年轻男子赤裸著身体拥抱在一起,并发出呻吟的声音。

当她确定那位被拍摄的女人是自己的时候,突然失去意识,昏倒在地上。

随著录影带的播放,视觉和听觉两方面同时受到刺激的话,的确会造成很大的冲击。如果将录影带内容重复播放,甚至有可能让观赏者遭受过度冲击而死亡。

安藤在脑中重新回想龙司的尸体,而且还把冠状动脉的切片做成组织标本。

“不,不可能!龙司的确是冠状动脉发生闭塞……再说,那个与众不同的高山龙司会被一卷录影带中的恐怖内容吓死吗?”

安藤说到后来,声音中还夹杂著一丝笑声。

“那似乎不太可能……”

高野舞也轻轻地笑出声,他们对于龙司的了解似乎十分一致。

龙司拥有令人赞叹的豪爽性格,而且他的胆量之大也异于常人,一般的刺激是不可能对他的精神及肉体造成伤害。

“对了,你知道那位『浅川先生』的联络地址吗?”

“没有……”

话说到一半,高野舞把手贴近嘴巴。

“对了,M报社的浅川和行……老师当时是这么介绍他的。”

“M报社的浅川和行?”

安藤把他的名字记在记事本上,接下来只要直接询问M报社,应该就能和这位自称是“浅川先生”的男人联络上。

(说不定需要和那个人见个面,当面谈一下。)高野舞突然摸著下颚,发出“嘿”的一声。

“怎么了?”

安藤抬起头来问道。

“『和行』的汉字是那么写的吗?”

安藤低头仔细看著自己刚才在笔记本上写下的几个字──“M报社浅川和行”,终于发现甚么地方不对劲了。

(为甚么我会毫无疑问地写下“浅川和行”这几个汉字?“ASAGAWA”的汉字有浅川、朝川、麻川……等,而“KAZUUKI”也有一幸、和幸、和之……等汉字写法,为甚么我会如此熟悉而有自信地用汉字将名字写出来呢?)“为甚么你会知道汉字的写法呢?”

高野舞睁大眼睛询问道。

安藤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搞不清楚这件事究竟隐藏著甚么样的神秘力量,但是他有预感一切事情将和这个男人有极深的关系……自从儿子死后,安藤今晚首次在吃饭的时候喝了几杯日本酒。

他并非在失去儿子之后才戒酒,而是认为酒精具有麻醉的效果,容易增加气氛的作用。因此,高兴的时候喝酒会增加快乐的气氛,悲伤的时候喝酒则会让情绪变得更加沉重。

这一年半以来,由于悲伤的心情时常在他的脑中萦绕,一旦让酒精沾到嘴巴的话,铁定会喝得烂醉如泥,如此一来就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寻死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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