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一起床俺就发现:窗玻璃又被砸碎了一块。
这是连续一星期里的第三次了。
俺肯定又是隔壁王大民的儿子王小六干的。上回王小六在弄堂口的公共浴室外面忙着垫砖头打算偷看女人洗澡,被俺撞见了,自然爆打了他一顿。打从那时候起,他老爹就三天两头来给俺找岔,瞅他那样儿也知道不是个好玩意儿。这砸玻璃的勾当看来也是父子倆合计好了的。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俺当然不能含糊。
于是穿上头号钉鞋,捏支粉笔到他们家门口,在门上画了一大一小倆秃头乌龟,旁边提个款儿“王大民王小六父子情深,留影于此”,然后抡圆了冲他门上连揣三脚,等门明显瘪进一块之后,便撒丫子走人了。
倒不是怕和他爷俩打架,主要是因为和小莲约了9点碰头的。俺讨厌迟到。但心情很是不爽。
小莲今天看来也存心要找俺的不痛快,上午逛完了徐家汇,下午又要逛淮海路,每到一家服装店她就和傻了似的,在一堆堆衣服架子里面晃荡,俺个大老爷们在女性专柜里头站得象根电线竿子,实在腻味得紧,小莲还老是问俺“哎,你看这套连衣裙配不配我的帽子?”一遍倆遍还成,问多了俺可上了火,于是黑着脸哼哼“什么配不配,能穿得上就行,你自己动动脑子嘛。”
女人就是小心眼儿,俺也没咋骂她,她就把嘴角劂得半天高,在店里头和俺吵起来,若是旁边没人那俺也许就让让她,可周围男女老少不下一个连,那个胖头女店员又用幸灾乐祸的眼光瞟俺,俺可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丢了份儿。俺就铁青了脸骂她是个白痴,问她是不是要找揍?她就大叫起来“好啊,你敢打?你打啊!你不打就不是人!”说着说着就把帽子甩在地上用脚踩,那可是俺当年用第一次领的工资给她买的,她竟敢如此轻贱!
俺就打了她。
那记耳光其实并不重,她脸上一点红印子也没有,但声音倒是很响的。“啪!”——全场肃静。
她楞了一下,然后就象所有女人会干的那样大哭起来,接着她冲俺大叫“你混蛋,你不是人,你去死好了!我们散伙!我再也不想见到你!”她边哭边叫着扭头跑远了。
俺也愣了一下,但马上告诉自己绝不能放软裆,俺就对着她的背影嚷嚷“好啊,散伙就散伙,谁稀罕你啊?”
周围有几个男爷们嘿嘿得鬼笑起来,俺很凶狠地瞪了他们一眼,那帮家伙就走散了。
俺从地上把帽子捡了起来,卷成个团儿揣兜里面。这帽子买的时候可不便宜,总不能随便扔了。
俺气冲冲走到大街上,盘算着是回家找姓王的打架还是就在马路上找别人的岔。但俺后来连找岔的心情也没了,买了根冰棍舔着在闹市区瞎转。不知不觉得,俺走到了偏僻幽静的南昌路,这里没有一路按喇叭的出租车,也没有大红大紫的广告牌,只有几家不入流的小酒吧用不停短路的霓虹灯以及暗淡的木板门招揽生意。俺抬头才发现:原来天早就黑了,他妈的!
俺随便推开一扇酒吧的门,走进去,挑个最靠里的座位坐下。一个风骚的女服务员跑过来,俺让她送一大扎生啤过来。俺大口喝啤酒,逐渐觉得爽了起来,俺这人酒量不太好,但就是喜欢啤酒的苦涩味道以及由此产生的飘飘然的感觉。喝着喝着俺就醉了。
俺睁着牛眼扫视周围的人,都是些装斯文的男人和涂脂抹粉的女人,旁边有一桌居然在打牌,声音吵闹得俺听不到正在播放的蓝调音乐。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准备过去把那群搅俺雅兴的小子揍一顿出出气,或者被他们揍一顿,松松筋骨也好。
然后俺瞅见了那个坐在窗旁独自喝红酒的女人。
她穿着件粉红色的短上装,下面是黑色的皮裤,V形领口的真丝衬衫最上面一个钮扣没扣,她有一头梳得非常整齐的长发,黑色的发丛中缀着几束淡黄色,她用手托着小酒杯的底部,慢慢晃动着,看那红酒在杯中翻涌着波浪。
她是个漂亮的女人,瘦高挑的身材,一双棱角锋利却忧郁的黑色眼睛。
俺从侧面看去觉得她有点象小莲,但肯定比小莲更迷人百倍。
她很孤单寂寞的样子,而俺醉了。
于是俺决定去和她勾搭勾搭。
“HI,MARRY,见到你真高兴。”俺晃到她面前,冲她呵呵得笑了一笑。
她用眼睛的余光看了俺一眼,冷冷得回答“我不叫MARRY,你认错人了。”“哦,我想起来了,你一定是AMI了”俺继续微笑着和她胡诌。
她这次抬起了头,用愠怒的神色盯着俺看“你到底想干什么?”
俺索性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把脸凑近她,用色胆包天的眼神看着她说“其实,俺觉得你一个人喝酒很没意思,所以……想来陪陪你,美女。”
俺等着她抽俺一个嘴巴,或者大叫一声把她练柔道的男朋友招来。
但她却安静了下来,交叉着双手靠在椅子上远远得审视俺,俺觉得她的眼神变得异常起来,一瞬间俺似乎看到她眯成一线的眼睛深处闪过一道冷冷的光。然后她忽然笑了起来,一种看透了俺是个狗东西的笑容
“你倒是很有胆量。”
“当然。”俺微笑着,脑子早就稀里糊涂了。
“那你请我喝红酒吧。”
“当然。”俺就请她喝红酒。她面不改色得喝了一整瓶,俺不能丢份儿,也喝了一瓶。
然后俺开始滔滔不绝地和她说小莲的事,措辞和语法混乱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她一边品着酒,一边用讽刺的眼神看着俺。
当俺差不多说完的时候,她托着腮对俺说“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俺正打算声色俱厉地否认俺可怜,但她又抢先了“很晚了,送我回家好吗?”
“当然”
俺几乎是出于惯性得答应了她。不管她是谁,总之是个漂亮的女人。
而俺醉了。
她搀扶着俺,而不是俺搀扶着她爬进一辆出租车。车一开始晃动俺就睡着了。睡得象个死人。
当她叫醒俺的时候,俺觉得已经过了很长的时间。
现在俺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荒郊野地,不远处有几间农舍,有一条无人的公路,有几棵枯瘦的老树。时间已经是半夜时分。
看着远去的出租车的尾灯,俺迷迷糊糊地问她“这他妈的到啥地方了?”
“我家”她朝前指了一指。俺才看见一栋两层搂的破旧房子正趴在离俺不远处。砖头砌成,三角的屋顶,瓦片在风中抖动着发出“哐哐”的声响。一栋老而摇摇欲坠的房子。
“你住这儿?”俺有些惊讶。
“不止我一个,还有我的两个妹妹。”她轻描淡写地说着,领着俺走到门边。
门“吱呀”得打开了,有两个女人走了出来,也是瘦高的个子,同样的长发,同样很迷人的容貌。
“我又带回来一个朋友。”她微笑着对那两个妹妹说。
“快进来吧,快进来,外面起风了。”她们非常热情得招呼俺。
“也许……也许俺该回家了吧……”俺踌躇了起来,因为刚才她用了一个“又”字。
某种职业的女人是经常会带“朋友”回家的。俺虽然醉了,但还没有完全变成傻瓜。
她回过头冷冷得看俺“如果你要回家当然也可以,不过晚上这里是没有车的,步行回市区需要三个小时,我不会有那么好的耐心给你指路的。”她又加了一句“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女人。”
俺别无选择,于是走了进去,即便她是那种女人。
屋子很黑,根本没有电灯,象这样的老房子甚至可能连电也没有。三个女人走在前面,其中一个拿着蜡烛,但光线仍然很黑,俺几乎看不清前面是平地还是楼梯。
俺在楼梯口拌了一跤,当俺挣扎着爬起来时,在刹那间俺看到站在楼梯上的那三个女人俯视着俺,用一种非常奇怪而冰冷的眼神,俺似乎看见她们在不断得舔着嘴唇,而烛光使她们三人映在墙壁上的影子变得细长而扭曲。但这情景只是一瞬间而已。那喝红酒的女人走下来,拉俺,关切而温柔地问俺是否摔疼了。俺笨拙得被她拉进了一间房间。
门关上了,那女人没有把蜡烛带进来,俺陷入一片漆黑之中,俺摸索着找到了床的位置,一屁股坐了下去,由于酒精泛漫上来而感到天旋地转。
那女人站在那里,在那黑暗中。
她在审视俺,俺摇晃着身子,问她“可以给俺一杯水吗?或者俺就吐在你的床上?”
她呵呵得笑起来,一种阴冷的笑声,然后她在房间里走动,过了一会儿,俺觉得她把一个玻璃杯帖在俺的脸上。“喝吧。”
俺大大得喝了一口,然后叫起来“嗨,怎么是红酒?”
“傻瓜,对于酒鬼来说,只有喝酒才能醒酒啊”那女人又笑起来。
“但俺还是想喝水。”
她不说话了。俺听到她在脱衣服。
“俺……俺身上没……没带钱。”俺哼哼叽叽得提醒她。
“我并不需要你的钱。”她很平静地对俺说。
“你需要什么?”
“等会儿告诉你。”
她忽然走到了门口,“我出去一会儿,马上回来,等我。”
俺躺在那张还算柔软的床上,想象着等一会儿与她缠绵。
杯子里的酒倒翻在了俺身上,俺打了个冷战,喝来如此温暖的红酒淋到身体却是如此寒冷。俺手忙脚乱地掏手绢。
俺掏出了一团东西,却不是手绢,而是小莲的帽子。
就在这片刻,俺的酒醒了。
俺坐起身,回想刚才的事。
轻易得手的勾引、三个陌生的年轻女人、荒凉的郊外、那楼梯上奇怪的眼神……
俺觉得身体更冷了,但不完全是因为被酒淋湿。
俺决定离开这里,这房子令俺感到莫名的不安和恐惧。如果那女人过来,俺就把身上最后一点钱给她,然后步行回家去。
俺悄悄得推开了门,摸索着在楼道里行走,踮着脚。
当俺经过拐角的时候,看到应该是厨房的那个房间有蜡烛光一闪一闪,有女人的声音传了出来。
俺贴着墙壁挪到那房间的门口,门开着,俺看到三个女人坐在那里。
她们改换了服装,都穿着黑色的披风,从头裹到脚,也许是用雨披改制的吧,她们正忙着削胡箩卜,喝红酒的女人在往一锅汤里放调料。
“真饿。”一个女人说着。
“再忍耐一会儿,马上就能好好吃一顿了。”另一个女人回应她。
“中午我把那个老头的肝扔了,已经发臭了,不能再吃了。”
“孙姐,以后不要再带老男人回家了,肉都松了,太难吃。还是现在这个好一点。”
“是啊,他蛮强壮的,等会把他的腿肉给我哦。”
“那得抽牌决定,说不定你只能吃到他的下水。”
女人们咯咯地笑起来。
喝红酒的女人转过身来,手里拿着一把尖利的刀子。
“等会儿让我一个人来干,我要慢慢地杀死他,他的心是我的,”
俺这才明白了那楼梯上的眼神的含义:饥饿的人或者食肉动物看着肥美的食物时便会有这种眼神。
这是三个吃人的女人。
俺想挪动脚步,狂奔而去,但腿一直在哆嗦,迈不开步。俺就趴了下来,葡伏在地面,咬着牙一寸一寸得向楼梯爬过去。俺爬呀爬呀,黑暗的楼梯渐渐向俺靠近,俺祈祷那黑暗能把俺完全隐藏起来,不要露出一点痕迹。
但俺的希望破灭了。
忽然一片光线照在俺爬行着的地板上。
“要走了吗?”是那个女人冷冷的声音。
俺回过头,看见三个女人站在身后,她们瞪着眼睛,鄙视得看俺,就好象看一头待宰的猪。蜡烛光把她们的脸照成了银白色,那瞳仁泛出惨蓝的光。现在她们与恶鬼没啥区别了。
俺故意摇晃着站起来,尽量不使自己的声音发颤“哦,俺……俺喝多了,尿憋得难受,俺去趟厕所,马上就……就回来。”
“不,你不是去厕所。”那女人向俺走近了一步,手中拿着刀。“你都听见了?”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想……想干什么?”俺终于不能掩饰自己的恐惧。
“你应该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了。”那女人很邪气得笑了起来。“不错,我们吃人。”
“为……为什么?”
“我原来是个医生,很善于给别人作手术。后来我爱上了一个男人,爱得非常疯狂,我为他牺牲了很多东西,而他却瞒着我另外搞了女人。我杀了他,我是不能被欺骗的。
我恨他,所以杀了他之后就肢解他,把他的肉冷冻了起来,后来,我就开始吃他的肉,他活着的时候不属于我,但现在他完全属于我了。
渐渐我发现人肉其实是很可口的,特别是那些该死的,象你这样愚蠢而薄情的男人的肉。
我开始寻找其他男人,杀掉,然后吃掉。后来我就完全上瘾了。
但你是知道的,杀人需要花费很多精力,而烹调人肉也需要花费很多时间,于是我就寻找志同道合的人。我很幸运,找到了小蓝和小贝。她们和我一样痛恨男人。我稍稍培养了一下她们的兴趣,她们就喜欢上了这道菜肴。于是我们轮流去那些下等酒吧和茶馆,勾引好色的男人,我们把他们带到这儿,杀了,然后把肉制作成很多花样。现在我们绝对已经成为人肉烹调的专家,我们也是最伟大的美食家,每天都享受凡人不能享受的滋味。吃过了人肉,就再也不想品尝其它任何食物了。而你们的血,比红酒更容易下咽。
你这个可怜虫,自私自利的混蛋,象你这样主动对我投怀送抱的还真不少呢。也许吃了你是你的幸运,与其这么肮脏而粗俗地活着,还不如被美女吃掉有价值。”她说着,兴奋地抖动着身子,而那两个女人则舔着嘴唇。她们似乎急不可耐了。
她们早已经疯了。
看到俺不停得瞥着楼梯口,那女人冷笑道“你还想逃吗?别作无逶的抵抗,你也许很强壮,但我们也不弱,我们吃了一个人的肉就得到他的一份力量,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掉两三个象你这样的人。”她挥起刀,寒冷的刀光划出一道可怕的弧线。
“饶了俺吧,求……求你”俺象个懦夫那样向她摇尾乞怜。
然后俺就跪了下来。
女人们狂笑了起来,喝红酒的女人回过头对那两个姐妹说“也许我们可以先砍掉他的腿,多养他两天,象他这样的可怜虫还真是少见!”
俺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俺跪着,但其实只是单膝着地,而左腿曲着,聚集了俺全身的力气。
就在她回头说话的当口,俺大叫一声弹跳了起来,双手用力推在那女人的身上。红酒女人嘶声叫着向后倒去,在她身后的两个女人来不及反应,被她一齐带到了地上。
俺迅速转身,大跨步跑下楼梯。由于跨幅太大,俺摔了下去,如同皮球一般滚到了一楼。俺的头摔破了,鼻子在流血,样子真是狼狈不堪。但俺立即爬起来,拼命去拉门栓。
拉不开。
那三个女人野兽般叫喊着冲了下来。从天窗透下的月光照在她们完全疯狂的脸上。那已经不是女人的脸,而是扭曲变形的怪物。
俺大骂着拼命拉门栓,然后明白了应该横向拉才行。
一把刀向俺飞掷过来,插进了门沿。与此同时俺终于拉开了门。
俺在乱石丛生的小路上奋力奔跑。
那三个女人紧紧追赶着,她们的速度快得惊人。
她们不断嘶吼,和狼的嚎叫非常接近。
俺朝着农舍的方向跑去。但那几个女人赶了上来,俺感到背部一阵刺痛,是刀子戳到了俺的背上。
俺大叫着在痛楚的刺激下又加快了速度。
农舍开始向俺接近,有几盏灯亮了起来。
俺回过头,看见那几个女人放慢了速度,她们犹豫了起来。
俺艰难地弯下腰,捡起一块石头。向农舍的窗户扔了过去。
俺听到了玻璃破碎时发出的清脆的声音,然后是男人与女人的叫骂声。
俺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喊了一嗓子“着火啦!”然后就晕过去了。
第二天俺醒过来,发现自己幸运地活着。在医院的病床上。
很快来了几个警察,对俺背上的刀伤进行质询。俺当然如实告之。
当天那些警察就封锁了整个郊县,并按照俺说的位置,寻找那间屋子。他们找到了屋子,闯进去搜查。
在厨房里他们发现了很多肉块,以及极可能是人体器官的内脏。有个小警察打开了屋后一个储藏室的门,当他看到不下几十具剔干净肉的人类骨骼被悬挂在天花板上之后就呕吐起来。
最后他们在房子的顶层一个小隔楼里找到了小蓝和小贝的尸体。俺被叫去认尸,因此俺看到了她们,尸体的胸部有一道很深的刀痕,法医说她们的心脏被人挖走了。那两个女人的脸上留着痛苦而狰狞的神色。
红酒女人不知去向。她果然是个聪明而果断的女人,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包括活口。
俺疲惫不堪得回到家里。
夜里俺不断作着恶梦,惊醒后俺又拿出小莲那顶被俺捏地皱巴巴的帽子。俺看了一阵,便下定了决心。
俺播通了小莲家的电话。
小莲“喂”了一声,俺就开始破口大骂。
“俺是猪、俺是驴子、俺不是人、俺他妈的不得好死……!”俺充满激情得痛骂了十分钟。
“哼”小莲似乎还在生气,但她没挂机,有戏!
俺向她认了错,进行了深刻反省。
最后俺不得不向她承认“:俺不太喜欢说这……这个的,但是……俺爱你,俺拿着你的帽子!”
她哭了。于是俺们又走到了一起。俺再也没有和她翻过脸。
俺整整一个月没吃肉,也整整一个月没碰任何酒。
在俺完全恢复过来之后,每当走过那些昏暗的酒吧时,俺仍然禁不住加快脚步。
也许,那个红酒女人正坐在某个酒吧角落里,继续播弄着杯中的红酒,仇恨着世界上的轻佻男子,等待着下一个猎物的出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