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如猫,也许这不知道名字的毛色雪白的猫咪懂得女人的心。 江月月从此没有回来。 喜宴那天,江月月穿上了红色锦缎旗袍,画上最明丽的妆,光艳照人的前去赴宴。 本来她是没有请帖的,但是门口的服务生看见这么一个光彩四射的美人前来,连问都不敢问,就直接引她进来了。 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句话确实很不错。 喜宴是西式的,宴会会场在郊外,依山傍水建成的山明水秀大饭店是当今最热门的结婚场地,景色和一般五星大饭店一般无二,价钱却贵出一倍有余,有钱人家的喜宴就是讲究排场,满地落英缤纷,茂密的树林仍然青翠,映得江月月身上的红色锦缎旗袍犹如着火的晚霞,红得让人不得不注意。 怀了孕的新娘子戴着花冠,头发式样虽然请了这个城市里的著名发型设计师设计,但高棺的发型配在娇小的女人头上实在不相配,正如江月月预料的,维拉·王精心设计的古典高腰礼服也没有办法挽救已经怀孕了五个月的臃肿的体型,精致的妆容也遮掩不住新娘的苍白疲倦。 而江月月像极一朵红色的云,在人群中轻盈的游移,周遭的宾客似乎都被她散发出来的光芒所魅惑,竟然没有人想到新郎的前任女友出现在婚宴上的不大妥当。 现在似乎没有人能抗拒穿上红色锦缎旗袍的江月月。 包括新郎。 新郎的眼光从一落到穿着红色锦缎旗袍的江月月身上时候起,就像是被五零二胶水粘住,再也无法离开。 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那么急切的渴望一个女人过,欲望煎熬得他唇干舌燥,几乎顾不得这是他结婚的大好日子,贺客盈门,要是应付得体,今天一过,他从此就衣食无忧,可是现在,他舔了舔已经裂开的唇,一心只想去探索红色锦缎旗袍下那个诱人的胴体。 百来人的西式宴会,要消失一会还不容易? 趁着新娘换装休息的空档,新郎跟着江月月,躲躲闪闪的穿过人,穿过弯弯曲曲的假山流水庭院,进了山明水秀大饭店的总统套房。 没有人看见他们,装修豪华的套房里春光旖旎,下午的阳光似乎也很乖巧,悄悄的躲到云层里去了。 江月月的旗袍被新郎拉至腰间,玉体横呈,…… 喘息、呻吟、平静。 满足了的男人看着床上钗横发散的江月月,匆忙的拉平衬衫,边系领带,边说,“你真的不该来的。” 江月月的脸颊仍然为了刚才的激情热着,红彤彤的,她睁大一双水汪汪的双眼,迷惑的看着这个刚做完爱就急急要走的男人。 男人已经把皮鞋带子系好,仔细检查自己身上可有残云片雨的痕迹,“你想怎么样?擅自这样跑来?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太太最近情绪不太稳定,你一来,不是陷于我被动局面么?要是搞得她不开心,我饶不了你。你快走吧,别逗留了。” 江月月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几分钟前在她身上纵横驰骋的男人,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一时头脑转不过弯来,接接巴巴的说,“可是……你刚刚……才说你爱……爱的是我……” 男人脸色更黑,很尴尬的干笑了一下,“你知道,我太太现在挺着个肚子,干什么都不行,我已经几个月没碰女人了。你今天又穿得这么风骚,我……只不过是个男人而已……” “你……,这不是真的,热血轰的涌上江月月的头,像火一样,”可是你说过…你说过你的心永远都是属于我的。” “够了够了!”男人挥了挥手,强硬的打断了江月月的话,“男人为了得到女人,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得出来的,何况几句话?你也不是十五六岁的小女孩了,总不会连这个都不懂吧?” “……”江月月不知道怎么应付了。 急着赶着回新娘身边的男人不耐烦了,话更难听起来,“你走吧,再不走,等一下让我老婆看见了可大事不妙,搞得要叫保安来,那就太难堪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大踏步回到他的婚宴上,把江月月丢在空荡荡的总统套房里。 江月月坐在那张大得可以容得下五个人的床上,被极度的羞辱感击倒,她的双手簌簌地抖起来,几乎没有办法把褪至脚踝的丝袜拉起来,忍不住埋在膝盖上抽泣起来。 泪眼朦胧中,江月月看见自己的旗袍上的牡丹花忽然生动起来。 最右面一朵牡丹花隐隐的一笑,仿佛在嘲笑她,啧,哭哭哭,女人怎么永远都得先哭一场?” 中间牡丹跟着,哎,真是的,快把眼泪擦擦,丢人,哭有个鬼用啊?” 另外一朵仿佛比较温柔,姐妹们,有点同情心吧,看人家已经很可怜了。江月月看见这朵牡丹花虽然和蔼点,但怎么看它也没有半丝怜悯之意。 江月月稍微收了点泪水,迷惘的继续看着自己衣服上的牡丹花。 你就这样算啦吗?牡丹花继续发出似有似无信息。 太便宜他了吧?还有二朵的牡丹花好像附和着。 江月月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是黑的,无限委屈,万念俱灰,眼泪又继续如长江之水绵绵不绝,都扑簌簌的滴在新的旗袍上,奇怪的是,泪珠一落到缎子上就干了,象海绵一样,一点泪痕也没有。 衣服上的牡丹花鲜艳了点,仿佛又在嘲笑她的黑暗面,她又羞又伤心,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蠢到觉得一袭旗袍就可以挽回弃她如敝履的男人。哎,回家吧,把自己关在里面,永生永世都不要出来见人了。 更鲜艳的牡丹花似乎知道她的心事,右边一朵又示意江月月,要回家躲起来是很好,可是你不觉得应该把自己的东西带走吗? 江月月泪流满面,自言自语,“这里哪还有什么是属于我的?” 有,牡丹花豁然变成了心型形状,告诉江月月,他的心。 “是了,他自己曾经说过,他的心永远属于我的。”江月月继续自语。 牡丹花恢复了原状,仿佛不理会江月月了,又仿佛是催促江月月去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江月月一下子站起来,轻轻的脚步踩在山明水秀大饭店过道上厚厚的地毯上,宛如漂浮在绵软的云层中,像一朵艳红色的云那样,轻轻飘进厨房拿了把刀,又轻盈的飘回喜宴会场。 踏着如舞蹈般优雅的步伐,江月月穿过人群,穿过宾客,穿过大腹便便的新娘身旁,来到新郎身后。 “你怎么了……”新郎突然看见她,惊愕的看着。 “我只是要拿走属于我的东西。” 他还来不及反应,江月月举起锋利的切肉刀,手起刀落,略过他的咽喉上的大动脉,鲜血激射而出,像满天花雨般,男人倒下,靠得比较近的的新娘立刻满脸血红,她连尖叫声也发不出来,直挺挺的晕死在地上,渐渐浸在新婚丈夫的血泊中,一片雪红在雪白的缎裙上渐渐晕染开来,触目惊心。 新郎还没有断气,一手捂住脖子上断裂的伤口,江月月把他扳过来,温柔但是坚决的把他放平在地上,手一提,刀刃结实的刺进新郎的胸膛,再向下拖,把男人的胸膛剖开,在满屋宾客的惊叫声中,江月月伸手进去一阵掏摸,把男人的心脏活活的揪了出来。 男人双脚一踢蹬,就不再动了。江月月带着一个几乎是无邪的甜蜜笑脸,把手里那颗鲜血淋漓、还在颤动的心脏,拿着,走出宴会场,还没有晕倒的宾客们个个都呆弱木鸡。 …… 她穿著染满血迹的红色锦缎旗袍的照片,大大的占据了所有报刊的头条新闻。 黑发绿眼的女店主厌腻的翻着报纸,记者绘形绘色的报导这件新闻,都着重在被拋弃的女人手刃负心汉,其实,不用看记者那些耸动的文字,她也知道事情会怎么发生。 不会有人记得,三十年前有一宗这样的情杀案,以及三十年前的三十年前,还有更之前的清末时候。一模一样的事情,时代再怎么变,总还是会有被骗被弃的女人,心有不甘的去挖出那个变了的男人的心。 可是,像所有耸动的大新闻,再怎么震撼人心,三五天之后,又渐渐淹没在新的无数骇人听闻的消息中,只留下尘封的记忆。 照片上的江月月,白皙的面庞溅满斑斑点点的血迹,嘴角却带着欢喜莫名的纯真笑脸,她真的得到了他的心了吗? 第四个了,什么时候才能碰上一个女人可以战胜自己的不甘心呢?黑发绿眼的女店主重重的叹了口气。 警察局的证物室里,堆满了各色各样案件的证物,空气中隐隐有一丝哀凄的呻吟,彷佛死于非命的主人不愿就此烟消云散,紧紧依附在最后接触他们的东西上。 那件红色锦缎旗袍也挤在角落,当然是不会有谁把这件血衣拿去清洗的,可是过一阵子,血渍就会渐渐变淡,消失,好似上面绣着的牡丹花饥渴的把鲜血吮干了,整件旗袍的缎面又会新净光洁,如同裁缝刚刚完成一样。然后,辗转的,旗袍一定会回到小店里,等待下一个女人来赴命运的约会。 现在,红色锦缎旗袍又在黑发绿眼的女店主的店里,在柔和的灯光下,影影绰绰的闪烁着晶莹剔透的光芒。 也没有谁会去细数,原本上面绣着三朵牡丹花,现在变成了四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