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11点,我们再次走进了防空洞,洞门没有锁,和我们昨天晚上离开时一样,这里根本没人注意。 我们换了电池,带了刀,还有其他一些东西。 在进门的时候,我看见宏翼犹豫了一下,也许昨天晚上的事情让他心有余悸。 我拍拍他的肩膀。 四个人小心翼翼的沿着阶梯走向黑暗里。
当外面的门自动合上的时候,这里其实跟黑夜没有什么区别。尽管我们已经来了2次了,但是这里依旧这么陌生,没有一点的生息。 四支手电筒被我们上足了电池,光线可以伸得老远。 墙壁还是这么冰冷,明走在了最前面,后面跟着的还是宏翼。 推上电闸,壁灯幽幽的亮了。 我们疾步向前,没有任何的犹豫就走到了拐弯的地方。明回过头来对我们说:“小心!” 他放慢了脚步。我不记得上次让我感觉到那双眼睛是在哪个洞里,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它在我的右边,而且没有到“地狱百恶图”那里。 我警惕的四处张望,惟恐放过任何一点的动静。志强跟在后面,我听得见他的呼吸。 今天似乎没有多少风,是因为白天的原因吗? 明走得很慢,时时的回头看宏翼,宏翼拿着手电筒左右的照着。 走到了中间的位置,洞口里并不见什么异样,里面是各式各样鬼怪的造型。“硼”灯突然的灭了。 走道和洞口浑然一体,黑暗咄咄逼人。像是谁关了开关一样。 四支手电筒的光线慌乱的散向四方,不一会就镇定了下来。 明照向前方,像是深渊一样,光线没有触到底,这表明我们还是在中间。 “走吧!大家都小心一点!”明低低的说。 没有风,但是我觉得越来越冷,浑身打起了冷战。 “嘻嘻呵呵”笑声又出现了,似乎是从哪个洞口传来,带着声波震荡的回响,也像是从地底传出来,脚边几乎可以感觉到轻微的震动。 “嘘”我们都停下了脚步,甚至都不做任何的动作,手电筒照向一处,安静地听着笑声变得低鸣,变得呜咽。 手电筒的光在慢慢变得微弱,像是随时都要灭了一样,灯丝挣扎着,“大家快关了手电筒!”明的声音。 笑声愕然而止,不带任何的铺垫,连回音也猛的撤回。 黑暗逼将过来。 四个人呆立不动,眼睛还不能适应黑暗,几乎感觉不到明他们就在身边。我想伸手去摸索宏翼。 手臂好象触到了什么东西,“宏翼是你吗?”我问。 前方没有回答,“清树!”我感觉志强的手摸到了我的背。 “宏翼他们……” 我感觉志强握住了我的手,他在微微发抖,也许是我在抖。 前方的物体矗立在眼前,我可以感觉到他的存在,他带来了比黑暗更浓烈的黑。 我又伸手探了探,并没有东西。 “宏翼、明!”还是没有回音,难道他们已经走了。 “清树!”我听见志强的声音在发颤,我想向前迈一步,却像是被石头拖住了脚,双腿沉甸甸的。 前方的物体依然存在,我打开手电筒,微弱的灯光时强时弱,我向前照过去,那里还有宏翼他们的影子。 在光线的上方我好象照到了什么东西。 绿荧荧的,我突然想起了在存储室里的那件戏服。绿色的戏服,可是它并没有飘荡起来。 我抬起手电筒,猛的向上照去。 我耳边是志强一声惊呼,他拉着就往后跑,黑暗中空气的流动在耳边呼呼做响。 我照到了一个人,他飘在半空中,穿着那件绿色的戏服。我刚刚伸手触到的是他的脚。 大脑还没来得及做出反映,就已经被志强拖着跑了还久。双腿发麻,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两个人的喘息声在这黑暗中来回的震荡,几乎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我的膝盖撞到了什么硬物,生生的疼,我停下来,伸手去摸,脚边是低低的木桌。前面的志强也不动了。 借着志强手电的光,我看到了一个桥,一个高高拱起的纸桥。 难道是奈何桥,这么说我们跑到洞里了。 糟糕,我并不记得奈何桥是在第一个拐弯前,还是在第一个拐弯后,是在左边还是在右边。 每一个洞口如此的相像,在第一个拐弯前一边大概有30多个洞口。昨天进来的时候我曾经瞥见过有一个洞里有奈何桥的。 但是究竟是哪一个呢? “清树!”志强走进我,“现在该怎么办?” 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知道他担心什么。 我故作镇定的说:“放心,我们出去看看!” 牵着他的手,我们试探着往刚刚进来的方向走,膝盖很疼,但是比起现在的情况来说,这只是个不大的问题。 好不容易摸到了洞口,向外走,手电筒已经照不了多远了。墙壁上有灯,这应该是走道了。 我试着向后走去,凭借着方向感和直觉,我想走一段路就应该是存储室了吧。 可是还没有走到15步,就彻底绝望了。 因为我又照到了奈何桥。 黑暗中,我拉着志强的手。 像两个迷路的小孩。 手电已经彻底没有电了,从安上电池到现在不过一个小时,它就没有电了。黑暗俘获了我们。 心慢慢往下沉,像那天伏在水管上看白卓被杀一样无能为力,手一松,身体下坠,心慢慢往下沉。 “清树!”我听见志强在呼唤我,“我们一定要找到出路的!”是决定的语调,手被他紧紧的握着,有力量传来。 我怎么能每到关键时刻就想到退缩呢! 黑暗中我握紧了拳头。 我们还有打火机的吗?我们每个人在进来的时候都准备了2个打火机。对呀,我掏出了打火机。 微弱的小火焰一簇一簇向上窜,比起这空洞的黑色来它实在是算不就什么。不过此刻的我们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 志强也点燃了他的打火机。 小小的火光映着他的脸,他的眼睛也像是两簇火苗在燃烧。 这里确是我们刚刚进来的奈何桥。 纸做的桥高高的隆起,一边还坐着一个老婆婆。 我们摸索着向外走去,火光遍及的地方都是乌黑而冰冷的墙壁,它将我们照在了一个圈内。 走了大概4、5米的距离吧,一阵风过,打火机的火苗挣扎了几下,马上就熄灭了。阴冷的感觉又上来了。 头皮发麻,寒冷从钻进了裤脚,透过肌肤,全身是彻底的寒意。心开始剧烈的跳动,哪怕是我看见那个只有上半身的人扑向宏翼都没有让我如此的紧张。 目光透过我的肩膀,我猛的回头,我甚至用手向空中一扫。 什么也没有,只有空气被我搅动的声响。 “清树,你怎么了?”志强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可是阴冷还是缠绕着我,让我几乎不能呼吸。我的脚大概在发抖吧。 我颤颤嗦嗦的举起手,试图点燃打火机。 一下,没有成功,再一下,还是没有成功。第三下,点燃了。 一张脸猛的出现在火光里。 心大概停止了跳动,空气像是被抽走。 手一颤,火光消失了。我又融入了黑暗中。 我知道是他。
这是我第一次看清楚他的脸,很宽广的额头,眉毛向上挑,嘴巴隐忍的闭着,冰冷的目光大概就是从他那双小而坚毅的眼睛里发出来的吧。 他消失了,骤然的出现,有迅速的消失,带走了那阴冷的感觉。 “你没事吧!”志强站在了我的面前,拍拍我的脸。 他的打火机熠熠生辉。 多少年后,我很感谢有这样的夜晚,让我和他相遇。如果说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的话,那么在这个漆黑的走道里,在这个冰冷的瞬间,在这令人窒息的空气里,我也会欣然接受这一切的。 “啊!”是宏翼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他的惨叫弥散开来,像是有无数的惨叫低低的徘徊。 “快!”我和志强向前冲去。 寻觅着声音的方向,可是几乎每个洞口都有回音,他究竟在哪里?我们不能走得太快,打火机几乎不能坚持4步。 “啊!”又是一声。 他究竟遇到什么呢? 一想起他可能会……心急火燎。 声音从前面传来,一声弱似一声。打火机上端已经烧得火热,大拇指火辣辣的疼。 但是顾不了这么多了,我和志强跌跌撞撞的往前赶。 手扶着墙壁,在经过一个洞口的时候,声音听起来分外的明显,但是更明显的是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像沙将你团团裹住。 不知道宏翼会在哪里?洞里漆黑一片。 我正准备向里迈步的时候,前面一束灯光照了过来。听到喘息声,“清树!” 是明。 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他的到来让我的心稍稍得到了安静。 灯光照到了里面。在与洞口正对着的地方有一个乌黑发亮的东西,似木制的物品。我们向前走了进去,寒冷立刻像老鼠一样从裤管里爬了上来。我打了一个哆嗦。 它横呈在我们面前,灯光从中间向两边照了开去。 我猛吸了一口气,我突然的意识到了它是个什么东西。 是一口棺材。 声音似乎就从里面传来,只是现在它微弱得像是呻吟,还有轻微的抓挠声。“宏翼!”明拍拍棺材的盖子,我和志强贴着耳朵倾听。 但是除了沉闷的回响以外,声音显得气若游丝。 “打开它!”明说。 我在找哪边有缝隙。 嘻嘻的笑声突的响起,就在这个漆黑的洞里。 我们立刻停止了动作,侧耳倾听。明打开了手电筒照向四周。 一边有一些像是木头一样的东西,白森森的,但是远没有木头规则,一段一段的散放在地上。一边有一张床,从上倾泻下来的白沙将它罩住,只不过到现在这白沙看起来和黑暗没有什么分别了。 我们的目光被一个背对着我们的女人吸引了过去。已经是个木偶,长发到肩,穿着不知道什么颜色的裙子,做出梳头的姿势。 灯光照过去的时候,引起了一片光亮,显然那里有一面镜子。 笑声高高低低,那种故意制造出来的笑声像是盘旋在头顶的蝙蝠让人不寒而栗。 宏翼的声音渐渐听不到了,但是木质的抓挠声还在,笑声却分外的大起来。 我们都站立不动。 “宏翼!”志强猛的拍了一下棺材,“有种的你跟我出来!”低吼声久久的震荡,志强在棺材边走动了起来。 “宏翼你要坚持住呀!”志强带着哭腔,我知道他对宏翼的担心已远远的超过了恐惧。 他抱着必死的决心。 我和明警惕的监视着周围的变动。 “吱”灯闪了几下,居然亮了,昏黄的灯光笼罩着这个洞。那口棺材赫然在目。 我看见有个木板悬在左边,上面写着“盘丝洞”。 “宏翼!”志强都快要哭了。 明朝着那个木偶走去,笑声分外的邪恶。 我站在那里,我看见明靠近了木偶,制作很粗糙的木偶,几乎没有任何的五官。她和我们差不多高,明正超过她的身体,像她正面看过去。 我骇然的发现了镜子里映着一张脸。 “明,小心呀!” 我从来没有见过明有如此目露凶光的眼神,他那两条眉像急弛的箭,蓄着火力和杀机。 随着我的喊声,眼前寒光一闪。木偶的头落地。 笑声愕然而止,像是被人掐在了喉咙里。明背对着镜子,仿佛凝固般矗在那里。 我和志强被他刹那的动作惊呆了,有一种不确定的气氛游离在几个人之间,我突然想起了在风房间里明举着刀时可怕的眼神,我被这样的想法震慑住了,几秒种没了思维。 我念起法华经,可明的一个动作打消了我的顾虑,我悄悄送了一口气。 明跑到棺材前,急切的呼唤道:“宏翼!”他的目光又变得清澈而镇定,不复当时的杀机。 “宏翼!如果你在里面,就拍这里两下!”我拍了拍棺材的一侧,然后和志强在那个贴着耳朵倾听。 果然不一会儿,那里响起两下轻微的声响。他真的在里面,他还活着。 我看到志强泪光闪动。 喜悦裹着我的心,不过马上被阴冷覆盖,因为我的余光告诉我刚刚落了头的木偶她转了一个身。 明挡到了我们的前面。 她并没有生命,她穿着近乎如绿色的裙子,她没有头,但是她却转了一个身。她被一种力量所操作。 这样的力量我曾经无数次的经历,它无数次的让我头皮发麻。 后面的志强拉拉我的手,他的手异乎寻常的冰冷。寒气从他手传到了我的手臂。 明和前面的木偶对峙着。 我回头,正准备小声的问志强怎么了,可是我看到的不是志强,他倒在了一边。 我看到是那个满头黑发的头,她没有五官的脸悬浮在我的面前。 我后倒了几步,撞到了明的背。棺材里发出轻微的声响,而后马上寂静了下来。 想起宏翼可能会死在棺材里,我的心一横。 一股热血涌了上来,脑袋里像是万马奔腾。我用力的向前挥了一拳,没有碰到什么实体。 眼前一黑。灯灭了。 我和明背靠背站着,棺材里没有任何的声响了,难道宏翼放弃了努力?心里一阵绞痛。 不顾一切的,我和明摇起了棺材,口里呼唤着宏翼的名字。 “咯吱!”木板发出了声音。 明打开了手电筒,在光圈里看见棺材的盖子裂开了一道缝。难道? 心里忍不住惊喜。 缝隙刚好可以容进我的手,我们俩伸手进去,用力的将盖子往外推。求出宏翼的念头几乎可以抵制任何的恐怖。 一,二,开口越来越大。 黑暗的空洞露了出来。 我们将手点筒向里照去,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是一具尸体,正在腐烂的尸体,细菌和蛆的力量已经腐蚀了脸上一大半的肉,红冻冻的肉在灯光下跳跃了起来。臭气扑鼻。 但是更可怕的是,他穿着宏翼的衣服,那是一件兰色的毛衣。 眼睛似乎受不了这样的刺激,我闭上眼。希望一睁开,都是幻觉。 我睁开了眼,可是他还在。 他豁然的坐了起来。他向我们扭动了脖子。 我和明吓倒了地上。 大口喘着气。 手电筒被明丢到了地上,可见这一吓也不轻。 他并没有什么动静了。瞬间一切像是又恢复了平静,没有了笑声,没有了木偶,有的只是黑暗而已。 明摸起了手电筒,向棺材照去。 心兀自碰碰的跳。 灯光小心翼翼。 棺材不见有挪动的痕迹,也不见竖起的那个人。 我看向明,他爬了起来。 我们小心的向棺材走去。 原来一切只是幻觉而已。盖子还是森然的盖着。 突然间,光圈里出现了刚刚那个没有头的木偶,在我们还没有任何反应之前,她出现在棺材前,手一伸,棺材裂开了一道口。 她举起刀向里面捅去。 这一切不过2秒的时间。 我看见寒光悬在了头顶,它差分秒就要插下去。 “不要啊!”一阵撕心裂肺,我用手挡了过去。 在这个当口,耳边是木头发出的闷响。棺材朝着木偶那边倒了过去。轰,它落地放出巨大的声响。 我模糊的看见一个人从里面滚了出来。 我几乎不记得为什么刀子插下来,我只是觉得一股寒冷,但是手依然完好。 以后若干年回忆起来,当时的细节像被放大了许多倍一样清晰,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记忆会有自动的修复功能。只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是他猛然的抽回了手,才没有伤到我。 但是当时一颗心全被宏翼占据,还会顾到这些吗? 棺材压到了木偶,那滚在一旁的确是宏翼,还有其他的一些什么东西。 他还有轻微的呼吸。 我扶起他,明扶起志强。他还拿了棺材里的一个什么东西。 跌跌撞撞的远离这里。花了20分钟,我们走了出去。 没有任何的障碍。从黑暗里走了出去。 白天的古堡呈现出一派迷人的景象。黑暗的地道也许只是它做的一个噩梦。 然后我们报了警。 因为那口棺材里还有一具尸体,确切的说是一副白骨,他随着棺材的倾倒洒了一地。 我扶起宏翼的瞬间,我的眼睛里还印着一样东西。 是那双皮鞋,在我的梦里三次出现的皮鞋,连同它的每一个皱纹我都铭刻心里。 马上影视城被封锁了起来。 警车晃来晃去,无比逼真的提示你这里发生了一起凶案。 三天后,那副白骨被证实是夏元,他的头受钝物敲击而死。 报纸上有上演了一场好戏。 宏翼和志强都没有大碍,我和明再次见到了他的奶奶,老人家看见他的孙子的白骨,晕了过去。 他得到了安息,在郊外的一片木场里安息。 冬日里,寒鸦低低飞起,枝叶零落的树木在无声的呼吸。 他终究是个可怜的人。 他被他的同学灌尿,被骂为死猪,在冬日里提水给他们洗澡,只是为了求得他们的一个笑容。他晚上去出上厕所,就会被关在门外,苦苦哀求,寝室里满是笑声。他有苦,还不能诉说,要不然是更严酷的对待。 终于他露了杀机。 明从棺材里拿出的是一个厚厚的日记本,虽然只有一半,却也看得人触目惊心。 他在日记本的最后写到“我要杀了他们,他们对我没有任何一点的感情,除了……” 除了什么呢?不得而知。 我并不开心,在我看见皮鞋的时候,心里竟是异样的平静。 我知道一切都要没有结束,笼罩在心里的阴影浮现了出来。 寒鸦飞起。 耳边是老奶奶嘀咕的声音。 她在和她的孙儿交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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