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A这十年 二---------------甲A十年欢
二甲A十年欢--“那景”、“那人”、“那情”
“幸福的家庭总是相似的,不幸的婚姻各有不同。”很高兴开到“幸福”的这一站,哪怕我们和上面这句话一样俗。
叔本华说“人生即地狱”,所以他死得很难看;我们吃着五谷杂粮,坚信人生即快乐。感谢2001年10月7日,感谢7支钢笔的大连队,感谢“保卫成都”——幸福就是不戴口罩了,就是不必每天把手用清洗灵洗得发糙,不必睡觉时还开着两扇大窗,不必像鼹鼠一样猫在家里看碟,这样的日子,我们喜欢。 十年来,中国足球有很多幸福,幸福就是毛毛雨,幸福就是贫嘴张大民,幸福就是四川球迷在珠峰宾馆楼下齐喊“谢谢解放军”,幸福就是“天明时分,米卢像个婴儿睡去”,幸福就是大连人民用7支钢笔醮了海水写就“我们是冠军”。
过把瘾
2001年10月7日,气象台说是个好天气,但到了下午太阳都不见了,乌云挂在天空。众多的人从澡堂子出来,是因为酒店都客满,沈阳的澡堂子比酒店多,各式各样的澡堂子可以满足各式各样的人,便宜而舒坦。下午,来自五湖四海的人就打着呵欠撩开门帘儿走出澡堂子,突然精神抖擞起来,直奔五里河。 那段时间,大部分人都住在澡堂子而非酒店,这使五里河体育场内有一股统一的牌子的香皂味道,刺激鼻粘膜就产生统一的心情,激越而简单,就连沈大高速路上的路标指示,也统一变成了“中国必胜”。这使很多司机因此迷了路,不过嗅着香皂味儿很快又找到了五里河。
在一场必然来到的伟大胜利面前,每个人欢快得就像蹦跳的青蛙,蹦欢产生汗水,汗水使廉价的香皂味儿荡然无存,从而很快变成另一种刺激的味道——硫磺。有一个证据足以说明:桃仙机场降落的夜航班机机长通通在天上盘旋不止,他们说:雾大,找不准跑道。事后我们知道,那是成千上万挂鞭炮整的,像辽沈战役,比石光荣带着队伍冲进沈阳城还壮观。还有一个证据是:五里河派出所30多号民警同志们,晚上在体育场附近辛苦捡集了200多只鞋,是“只”不是“双”,后跟纷纷豁开,像200多只幸福的大嘴……
这样的回忆有些混乱,因为历史本身就很混乱。
有个事件是:国脚们在那座白俄式的大楼正吃饭,买了“绿岛”发售门票的人们向“米潮”中的群众冲了进来,那个场面很幽默,每一桌8个国脚的外围,必围裹着百八十号群众,拿着本子或衬衣,“签个名吧,签个名吧”,主持人厉喝:“吃完饭再签”,群众很听话,都不动作了;但齐刷刷用目光盯着进餐的国脚们满是崇敬之意。
董路又说:10月7日前,有“倒米”与“保米”,10月7日后,当“保米”的要清算“倒米”的时候,发现对面空无一人,因为“倒米”的统统“保米”了。阎世铎和王俊生亲切拥抱,李晓光和李响亲切拥抱,范志毅和郝海东亲切拥抱,颠峰时刻
●事件:申花夺得甲A冠军 时间:1995年11月5日
过程:1995年是职业联赛史上争夺冠军最为激烈的一年。在剩下三轮比赛时,上海积42分,而北京、广东和大连分别积37分、36分和35分,从理论上讲,四支队伍都有夺冠的希望。但在当年11月5日第20轮比赛中,上海在主场3比1战胜山东,祁宏在那场关键比赛中独中两元,成为本队最大功臣。这样在还有两轮比赛结束时上海就已经积45分,而紧随其后的广东、北京和大连分别积39分、38分和36分,唯一有争冠希望的广东在两队胜负关系上不如上海,上海实现了提前两轮夺冠的愿望。北京和大连在当年同积42分,落后上海申花4分。
细节:申花队很快从球场消失,这引起了很多球迷的不满,有球迷追到了申花队庆功的白玉兰宾馆,并且喊徐根宝下课,徐根宝后来出来了,向球迷表示歉意。范志毅没有例外地哭了,他带头冲向徐根宝,和队员一起把徐根宝扔了起来。女孩子们流着泪发出尖利的啸声,呼喊着球员的名字:范志毅、祁宏……观众点燃了手中的打火机,照亮了虹口体育场。成千上万的出租车司机听完电台直播后,纷纷鸣响了喇叭,“滴滴、叭叭……”,各主要寻呼台也把这个消息发给了所有的中文信息机用户,全上海大多数饭店爆满。
●事件:万达夺得甲A冠军 时间:1996年10月20日
过程:当时甲A联赛进行到第21轮,赛前,仅有大连和上海有夺冠希望,大连积44分,而上海积38分,这轮比赛正好是大连客场打上海,上海只有战胜大连才能保留夺冠希望,但大连队最终在客场0比0艰难地逼平对手,提前一轮夺冠。 细节:在比赛结束前,大连队替补席上所有队员,像1994年世界杯决赛点球大战上的巴西队队员一样,肩并肩手挽手,朱六一嘴里的哨响之后,迟尚斌就带着队员冲进了场内。
●事件:泰山夺得甲A冠军 时间:1999年12月05日
过程:在最后一轮比赛之前,只有辽宁队和山东队有夺冠的希望,当时辽宁队46分,山东队45分,辽宁队只要客场战胜北京队就稳获冠军,京辽之战中,曲圣卿在第13分钟先入一球,但高雷雷的入球粉碎了辽宁队争冠的梦想。而在另一个场地上,鲁能主场以5比0狂胜武汉红桃K,最终以1分的优势获得联赛冠军,这也是职业联赛以来首次在最后一轮比赛中产生冠军。桑特拉奇比赛没有结束就挥舞着双手冲下看台。第二天早上去机场找不到出租车,后来终于找到一女的士司机,她说,昨天晚上,济南所有的男人,包括那些司机,都喝醉了。
电话那头,一位我大连的同行在回忆了许久之后,终于失望地告诉我,他已经想不起了,1994年,大连队第一次夺冠时,是在主场?还是在客场?对手又是谁?被这位同行遗忘的并不只是1994年,10年甲A,曾经有过的9个巅峰时刻,大连人就承包了7个。巅峰时刻就是登上巅峰的时刻,而对于大连队而言,巅峰只是一种习惯,习惯到他们已经懒得去铭记每一次夺冠时的细节,天气、场地、对手、时间。严格意义上说,大连队是中国足球走向城市化的先驱者,10年的辽宁时代结束之后,就是10年的大连时代,大连足球10年王朝的奠基者,应该是戚务生,这个同样来自大连的前国脚。
霸气——这一直被认为是大连人所以能包办联赛冠军的第一要素,1998年秋天,国奥在大连基地训练,本来大连队在隔壁场地跑圈,好像是徐弘忽然喊了一嗓子,大概意思是“震一震这帮小孩”,然后大连队就开始侵占国奥的训练场地,正在参加国奥集训的李伟峰李铁等后来的大腕,当时都在用羡慕的眼神看着大连队球员从他们面前跑过。
关于大连队“习惯巅峰”的另一个段子来自过去大连队的翻译刘仁铁,让刘仁铁印象很深的一次经历是在大连队某一次训练之后,在大巴士上,口渴的队员们忽然想吃雪糕了,于是他们就决定一起玩一个锤子剪刀布的游戏,刘仁铁也被拉进了这个游戏。“锤子!剪刀!布!”一声吆喝之后,一幕这样的场景出现了,差不多10个大连球员齐刷刷地都是手掌,一片白花花的手掌,包围着刘仁铁那只可怜的小拳头。“为什么大连老能夺冠,这就是答案,这帮小子太默契了,这种默契已经有点心理感应了。”这是刘仁铁得出的结论。无论是李明还是郝海东还是徐弘或者张恩华,对于每一次巅峰时刻他们的回忆都近乎空白,因为习惯,所以模糊,没有刻骨铭心,夺冠对大连人就像一顿饭,大连人似乎永远都不担心有了这顿没下顿。
甲A的风水在10年间换过两次,第一次是1995年。徐根宝的逻辑一直比较怪,就像他后来一直认定,自己在上海滩名望的最高峰是1996年而不是1995年,1995赛季开始的时候,申花队的江湾训练基地球迷并不多,而且看好申花那年夺冠的球迷也不算多,但是一切的一切,都随着申花队史无前例的10连胜,而被彻底改变。其实就在十连胜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上海两位关心足球的市领导就召集申花全队和上海媒体记者,在上海西郊一处宾馆内开了一次会,在会上,上海领导提出“广积粮,暗称王”的口号,必须承认。这是上海足球的特色之一,高层领导的支持和关心一直是上海足球持续发展的一个基础,就像外人也许无法想象,类似范志毅妻子把户口迁进上海这样的事情,都有上海市领导亲自去过问。
在和山东那场比赛之前,申花队在客场输给广东,上海一家媒体登出了一个类似黄历的预测,说比赛这天“冲猴”,而徐根宝正好属猴。这个预测让徐根宝非常不爽,就在赛前适应训练中,徐根宝还到处和朋友说:“我不是属猴,我出生那年是闰年,我是真羊假猴。”比赛那天上海天气并不好,阴沉沉的,其实上半时比赛结束申花队就知道国安输球的消息,当时那帮队员已经快疯了,一个个都在大喊大叫,只有徐根宝还比较冷静,比赛下半时申花队全队是手拉着手进场的,他们是在模仿1994年世界杯的巴西队。这个冠军对上海的意义在于,它引发了上海的足球热潮,从那年开始,甲A成为上海的热门词汇。
另外一次意外,就是1999年,其实当时山东人对于夺冠已经不抱希望,也许是命运的安排,那场比赛山东队的对手是武汉红桃K队,当时武汉队的主教练就是后来到了大连的科萨。比赛的结果没有意外,山东人大胜,那天在济南人民体育场手机一直很难打,据说是因为人们都在关心北京的战况。开始是沉默,然后有人开始欢呼,桑特拉奇比赛没有结束就挥舞着双手冲下看台,场上的队员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场狂欢就这样上演了,那天的济南人民体育场,我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疯人院”。
虎口脱险
如果不是为了套用这部很多人都熟悉的电影片名,我认为这部分内容其实更应该用“逃出升天”或“逃离地狱”一类的词语来形容。甲A联赛创始人之一李传琪曾经说过,升降级是中国职业联赛最有效也最残酷的制度。这几乎可以被认为是十年甲A的情绪根源,正是年复一年的保级大级,为我们提供了最具体的忧伤和快乐。每个人在这个世界上,都是上帝派来做一件事情的。按这话的意思,翟彪一定是上帝派到世界上来打进那个头球的。1995年11月15日,能容纳41041人的成都市体育中心涌进了6万观众。在此之前,他们中的很多人带着行军床,在体育中心的售票窗口排了整整两天两夜的队,不少因没买到票而情绪激动的人甚至引发了小规模的骚乱,最后全兴集团董事长杨肇基爬上了大门口的一张桌子上,对着激动的人群高喊:“球迷同志们,请你们相信我们,我们一定会满足大家的要求,让所有人进场看球。”但终于能够进场的人们怎么也没有想到,等待是如此的痛苦和漫长。全场比赛只剩下不到10分钟的时候,魏群在场子中央大喊了一句:“来不及了。”据魏群后来的回忆,他实在想不起这句话究竟是喊给自己的队友听的,还是喊给对面的八一队听的。但事实是,不到一分钟,翟彪便用一种命中注定的方式,扭着脖子把那个砸在自己头上的球顶进了八一队的大门。从那一刻起,整个体育中心便只有6万人疯狂而持久的欢呼声。
很多经历者重新想起那一天时,耳朵边便会自然地重现那种震耳欲聋的声音,而且没人能想起欢呼声在那天晚上是什么时候结束的。赛后,成千上万的人拥挤在成都市最繁华的人民南路,用拖布、苕帚或旧衣服沾了汽油,点燃了,然后一直举着往前走。欢呼在每一条街道、每一个巷子里蔓延,那是一个怎样的年代,足球是如此深刻地影响着整座城市的情绪。
《足球》报的首任总编辑严俊君当时正坐在城南的一家火锅店里,突然一大群球迷冲进来向他表示谢意,感谢他那篇《保卫成都》为这场悲壮的保级大战提供的精神动力。当然,更多的球迷涌向了八一队下榻的珠峰宾馆,整晚上都有人站在宾馆的大门口翻来覆去地高喊着五个字:谢谢解放军。他们中没有一个人会想到,三年后他们嘴里的恩人却在同样的地方吞下了一杯苦酒。
多年以后,许多人都曾经尝试用理性的态度来看待这一天发生的事情,但是,任何人显然都无法回避当年那种纯粹的快乐。实际上,那就是一场被大众所接受的、甚至变得合法化的“假球”,而在此之后,在人们习惯性的怀疑眼光中,如果我们还想去寻找类似的快乐,就必须剔除掉所谓对道德的评判。
1998年10月25日,韩国人李章洙在胜利之后泪流满面。他清楚地记得,寰岛队在第22轮就拿到了足够保级的28分,但他没想到自己的球队接下来会连输三场,以致于在最后一场比赛中非赢不可。李章洙当时只有简单的狂欢理由,“我是个要面子的人,如果我们没赢那场球,我早就离开中国了。”但后来李章洙终于说:“那时我根本不了解中国足球,我不知道为什么寰岛队会连输三场,可现在我知道了。”接下来的一年,李章洙再次成为一场游戏的参与者,只不过在1999年的渝沈之战中,李章洙其实只是一个旁观者。电视镜头永远地记录下了那一刻,当艾迪瓦多的射门滑过符宾的指尖,章健和他身后的海狮队员疯狂地冲进场内。章健这样形容自己当时的感受:“你已经知道自己要死了,已经看到死神的手向你伸过来,可最后那只手突然没劲了。那一瞬间,一股巨大的力量把我推向场内,但我眼前一片漆黑,不知道自己的手在哪,胳膊在哪,脚在哪,这时候,人没了。”章健绝对是一个感觉细腻的人,他说人在最疯狂的时候,根本想不起来自己做过什么,不记得冲进场第一个抱住了谁,不知道自己一开口说了什么,走下场后一再提醒自己接受采访时说话要有条理,但现在想来“全是胡说八道”。回到休息室,章健仍然全身发抖,一向口齿伶俐的他说话结结巴巴,“说出去的话自己听不见”。
这算得上快乐吗?按照章健自己的话,人一辈子有过这样一段经历,真是一种难得的幸福和财富。当然,章健同样无法否认,当时希望他说话的人,想听到的绝不是幸福本身,而是类似于“三号隋波”这样的直白。但是,人们拿什么来要求这位在海狮俱乐部说话最算数的人,与大多数人保持同样的思维呢?也许对他来说,完成了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就是一种纯粹的快乐。
也许我们只能说,中国足球终于远离了那个可以只谈快乐的纯真年代。
甲A这十年(二)----甲A十年欢--“那景”、“那人”、“那情”
回复Comments
作者:
{commentrecont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