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可待·第1章

      原创同人 2008-9-19 14:35:00
这一年,南特的冬天似乎来得格外早。包围着餐厅窗户的爬山虎已经被寒意染得殷红,窗内,维戈和他的学生奥兰多正在享受他们久别重逢后的第一顿晚餐。
“教授,6月份德国人跨过凯旋门的时候,我还在巴黎,拍了一些照片,你要不要看看?”奥兰多说着,把一个大信封递给维戈。
维戈接过信封,抽出那叠照片,面无表情地一张张翻看着。
“这几张曝光有点过了,这两张的水平线不直,画面也有点模糊,是不是你拍的时候手抖了?这三张逆光的还不错。”
维戈只是一板一眼地对照片做了一些专业评价,似乎也不期待奥兰多的反应就收起照片,把信封还给了他。奥兰多一声不吭地绷着脸,低头用叉子对着几根土豆条猛戳,几乎把它们捣成了土豆泥。
维戈轻轻叹了口气,伸出手按住了奥兰多对土豆施暴的手,“我们会把他们赶回去的。”
奥兰多默默点了点头。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当地的葡萄酒,不知道是不是乡土意识作祟,他始终觉得南特的葡萄酒是全法国最好的。
“你真的不打算回巴黎了,教授?”
“叫我维戈吧,我已经不是你的教授了。现在巴黎的局势这么紧张,学校也停课了,我回去也没什么意思。而且你知道,我一直喜欢南特多过巴黎。我在这里开了个画廊,是和南特大学艺术系的布兰切特教授合开的,主要经营她的水彩画和我的摄影作品,也有一些她学生的画作,你有空来看看吧。”
“好啊,我一定去,”奥兰多有点好笑地看着维戈,“想不到这场战争倒让你有机会过上你一直想过的生活了。”
“别这么说,开画廊的确是我一直以来的一个梦想,不过我也很喜欢教书,被人崇拜总是很有成就感的,”维戈眉头嘴角都露出了笑意,“另外跟你们这些学生在一起,会觉得自己也变得年轻有活力了。”
奥兰多微微不满地嘟起了嘴,显然是要再次抗议他的教授总是把自己划归为“老家伙”的行列。维戈已经不止一次领教过奥兰多论证“关于莫藤森教授的成熟魅力”的长篇大论,于是他抢在前面转移话题:“说说你这半年在巴黎都做了些什么。”
奥兰多挑挑眉毛,开口说道:“6月份德国人进驻巴黎后,学校就基本停课了,到7月份,我们又回了次学校,我们这一届就算毕业了。很多教授和同学都离开了巴黎。我跟多姆一起加入了一个青年巡回剧团,我们排了一出社会讽刺剧,演了没几场就被政府禁演了,剧团也被迫解散了。现在快到圣诞节了,我想回来跟父亲一起过节,陪陪他,年后再回巴黎,想办法联系另外的剧团。”
说到这里,奥兰多顿了顿,犹豫了一下,然后身体前倾凑近维戈很低声地说:“其实我和多姆还有个想法,我们想去参加游击队。”
维戈的心突地跳了一下,一时没有作声。
 
多年来,维戈一直在巴黎音乐戏剧学院任教,讲授欧洲戏剧史,也兼授摄影课。这两门课碰巧表演系的奥兰多都选修了。奥兰多颇有才华,维戈很快就注意到了这个学生,又因为他们都来自南特,师生关系一下亲近不少,课余也经常一起散步聊天。奥兰多每次演出,维戈只要不是脱不开身,也必到场,虽然他不是学表演的,但凭借敏锐的眼光和深入的艺术体验,他的点拨往往对奥兰多有意想不到的启发。几年下来,他们不仅是师生,更成了朋友。
5月底的时候,维戈收到南特大学校庆的请帖,邀请他这个老校友回母校做几个专题演讲。维戈欣然从命。没想到仅仅过了半个月,巴黎就沦陷了,没过多久,南特也被德国人占领了。正当维戈在考虑是留在家乡还是回巴黎的时候,巴黎音乐戏剧学院的老院长伊恩·麦克莱恩教授突然来南特找到了他,请他帮忙藏匿一些他们从卢浮宫里抢救出来的珍品,绝不能让这些国宝被德国人运到柏林去。这给了维戈很大的促动,他决定留在南特,联合南特大学艺术系的凯特·布兰切特教授,暗中组织知识界的同仁们拯救南特博物馆的藏品。过了两个月,麦克莱恩院长又来了,这次带来了三个著名的犹太学者,请求维戈帮忙把他们从邻近的布列塔尼半岛送出海,有一艘中立国的船只会接应他们。这个时候维戈才知道,平时看上去只知著书立说的老院长早已加入了地下抵抗组织,南特是地下助逃网的重要一站。维戈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向老院长表示愿意加入抵抗组织,为危难中的祖国尽一份力。
从此以后,维戈开始了利刃边缘的生活。他本就是个安静的人,现在更是行事低调,在抵抗组织中,除了凯特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别的人都只知道南特地下助逃网的首领外号叫“守林人”。
他们组织了几次很成功的逃亡,在发生了第一次成员伤亡后,凯特介绍了她的主治医生大卫·温海姆博士加入小组。他们三人成为了南特地下抵抗组织的中坚力量。
维戈不止一次见过同伴倒在德国人的枪口下,也知道如果被盖世太保抓获那会是什么结果,但他从没想过这些如果发生在奥兰多身上会怎么样。现在听到奥兰多想去参加游击队的打算,眼前立刻浮现出奥兰多躺在血泊里绝望地看着自己的景象。他拿着叉子的手猛然一颤。国难当头,像奥兰多这样的青年,满腔热血渴望为国而战,是非常容易理解的,也不应该阻拦,但是…..
“奥兰多,我觉得为国效力的方式有很多种,不一定都要扛起枪,”维戈平静了一下,压低了声音斟酌地说道,“现在局势紧张,大家的心绪都很沉重,在这种时候,人们更需要精神上的安慰和鼓励,如果你能用你的表演为苦难中的人们带来一些欢笑和希望,我觉得这也是一种很好的爱国方式。”
“你真的这么想吗,教授?嗯,维戈?”奥兰多直看进维戈的双眼,他一直很相信维戈,重视他的意见。
维戈心头五味杂陈,但依然努力微笑地点点头。
这时,饭店的门被粗暴地推开,两个法警走了进来,饭店里的空气一时都异样起来。他们站在门口巡视了一圈,就冲到角落里的一张餐桌前,一位老者独自坐在那里,右臂上有个六角形标志。
“根据新的法令,犹太人不许在公共餐厅吃饭,犹太猪,滚出去!”
老人全身颤抖了一下,慢慢放下了刀叉。
听到这边的动静,餐厅经理赶紧走过来。
“你是经理?新的法令你不知道吗?这里不能接待犹太猪!”法警们带着冰冷的语气叫嚣。
“博格先生是我们的老主顾,他每个周末的晚上都来这里吃饭,已经有22年了,我不能把他赶出去。”经理不卑不亢。
“你不把他赶出去,我们就封掉你的餐厅!”
“我没有理由赶走一位老主顾!”经理昂起头,毫不让步。
“我想我该走了。”老人不再颤抖,缓缓地站起身,绅士地对餐厅经理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币放在桌上,整整领结,拿起帽子慢慢地走了出去。
当的一声,奥兰多的叉子狠狠敲在了盘子边缘,他气得脸发红,猛地站了起来。
维戈赶紧跟着站起身,用眼神阻止了奥兰多的冲动,他掏出钱夹付了饭费,拉着奥兰多的胳膊离开了餐厅。
 
十二月的南特,寒意似乎已渗进四肢百骸。他们站在卢瓦尔河边,奥兰多裹紧了大衣,纤细的身体还是止不住地发抖。
“这里是南特!这里颁布过《南特敕令》!三百多年前我们就以法律的形式确保了宗教宽容,可今天,我们却不能和犹太人在同一个饭店里吃饭!”
维戈上前一步,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伸出手,轻轻搂住了奥兰多的肩膀:“我们会把德国人赶回去的,我们一定会的!”
奥兰多绷紧的身体微微放松下来,他不禁靠上维戈的肩膀,颤抖渐渐止歇,维戈的怀抱温暖得让人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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