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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读非感观游戏BY水墨泱泱

   强夺品2006-8-23 17:24:00

[树洞11111点踩点谢礼/兄卡]月读并非感官游戏 (全)

说明:鉴于六万字的文来来去去除了引子和结局之外其实就写了一个月读,所以建议大家在阅读本文前最好复习一下动画的81和82集。^0^


[兄卡] 月读并非感官游戏
Thanks for 11111 hits!

 

引子

鼬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就会死去。
简单的,轻易的,从高高的悬崖上跌落,掉进流湍浪急的河里,然后会有长着锋利牙齿的鱼群穷凶极恶的一涌而上,他右手伤口中流出来的血

变成最好的调味剂,两分钟之后,鱼群“轰”的散开,悠闲自在的等待着下个猎物的来临,只剩下森森的完整骨骼,在飘流向下游的过程中被

恶浪卷起,撞上湿滑礁石,连散架的声音也被吞没,水涛的尖啸声仍然一如既往的声势浩大,什么遗迹都不会残留。
这一连串的镜头在鼬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便如同六月花火中的黑白默片,完整而又清晰。

七岁的年龄,并不能够真正理解死亡的含义。唯一有的不过是本能的恐惧。
鼬闭上眼睛,拒绝看到总会前来叩门的命运。
就在几分钟也许是几秒钟之前,两名同伴被先后打落的情景,他已经看得足够多也足够印象深刻。凭着不属于年龄的冷静头脑,鼬很确信,自

己掉下去之后的情景大概也就和他们没什么不同。

只要两分钟,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他没有再徒劳的试图抓住岩石以固定身形。他已经连续两次抓住又连续两次被他们打落。其实努力也只是条件反射的本能。理智在心里的某个

角落小声然而不容忽视的说:他早该知道,早在他意识到自己这一组遇上了每场中忍考试都有的清扫者,就该明白,当实力高下一旦区分,输

家的命运也就被注定——看到了没,他那两个同伴的遭遇,看到了吧,已经为这个推论提供了再完美不过的例证和注释。
所以连尖叫也没有的,鼬平摊开双手,近乎放任的任自己跌下去。

没什么好怕的,也许还用不了两分种,一切就结束了。

七岁,大概是不足以让他深刻体会的,在签下那生死自负书的时候究竟是意味了什么。
只是因为有亲戚在说,别的人都可以六岁成为中忍,鼬已经七岁了,肯定没有问题。然后容不得他拒绝的,他已经来了,站在这里。
年年的中忍考试,都有人会葬身在诸如死亡森林陷阱草原这样的地方。
今年只不过恰好轮到他们了而已。
就是这么简单。

所以鼬告诉自己不要怕。只要两分钟,一切都可以结束,他可以去到和两个同伴一起的地方。
不要怕。他在心里默默的说。

风很大,灌进他的T恤里,从下摆钻进来,硬生生的割过他的身体,又肆虐着从他过于宽大的领口穿出。
他的整件上衣都鼓荡在风里。

然后鼬听到一道更凌厉的风声呼啸着逼近他急速下坠的身体,迅疾无比的卷起他,就着下落的势子轻轻的点在翻腾汹涌的水面上,在悬崖上面

打下来的苦无还没有落到身边的时候,已经再次灵巧的飞快跃起。他在空中轻飘飘的躲过悬崖上追下来的第二波攻击,鼬那时还闭着眼睛,也

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只听到一阵噼哩啪啦的声音响过,一千根忍针就纷纷从他们身边散落。
他在他怀里,只觉得那些高难度的动作由他做来一点也不费力,分明他在空中前进的势子凌冽生风,但在他怀里的他,依然只有轻巧优美这一

个感觉,唯一的不舒服之处,只是他把自己抱得太紧,身上纤瘦坚硬的骨架硌得他隐隐作痛。
不过是一个动念的时间。鼬在他怀里睁开眼睛,视线及处,已经是繁密浓茂的丛林。
安全了。

那时鼬只有七岁。
连必要的反应都不知道应该是什么。如同他当时掉落的时候没有对死亡的抗拒,现在他仍然只是发怔。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没有对同伴死亡

的悲伤,没有对救命恩人的感动,没有后怕没有伤痛没有高兴没有恐惧没有憎恨没有痛哭流涕没有感激涕零,连右手上的口子都已经麻木,什

么什么都没有。
他只是呆呆的看着他。那个把就要掉进致命的河中的自己打捞起来的那个人。
他把他放在一根大树枝上,自己转身跳上对面的枝桠。暗部的斗蓬在风中鼓起,在他落下的时候又轻柔的贴伏到他的身上。好像大鹏展翅一样


一系列动作他做来有如行云流水,虽然同样的事情鼬已经能够出色完成,但这个人做得特别一气呵成,身形轻盈而美妙,没有丝毫要刻意张扬

的意思,但大家气度隐然自成,一种经过收敛的嚣张。
暗部的面具顶上,一头歪歪朝天的银发映出太阳的光芒。

鼬那时候还小,并不懂得什么叫做相得益彰。
也许是银色的暗部斗蓬与他的头发颜色甚是合衬,也许是树叶之间洒进来的阳光斑点肆意摇曳。那个人的整体看起来竟然异常的让人舒服,尽

管一色银白在他身上,和平而凛冽,怎么看都是无情。
他蹲在树上,歪着头看他。语气中轻描淡写的带了嘲讽:“哟,还以为自己救了谁,原来是宇智波家的小鬼啊……”
鼬不说话。抿起嘴角。一言不发。
“虽然不知道你出了什么事情……不过啊,即使掉落在半空中也不知道挣扎的宇智波我还是头一次看到…………怎么?怕了啊?既然来参加中

忍考试,既然决定要当一个忍者,我还以为,都应该有了随时丧命的觉悟呢。”
鼬听得出来,那人说这话时用的是笑眯眯的语调。即使挤兑人,也要笑着给别人脸色看吗?眼前这人,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吧。
“嗯?不反驳是代表着无话可说啊?……伤脑筋,结果还是不知道拿你怎么办好,我见过的宇智波……平日里没用也就算了,关键时刻总不致

于辱没自己的血统,所以说,还真是没见过你这样的……算了,你还小嘛,小孩子还是应该去做小孩子做的事情比较好哦。”
他的语气,从头到尾都是无辜的。于是那平淡语气里的尖锐嘲讽,听着就变本加厉的锋利起来。就好像悬崖底下奔腾咆哮的冰凉河水,里面有

食人鱼的牙齿锋芒毕露,在阴气的河中霍霍磨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窜出来,活生生的扯下身上一块肉去。
以为自己会听不懂吗?他还真是小看宇智波家的血统了。
然而鼬仍是什么也没说。垂了眼,从里面咬住下唇的内壁,用了力,就可以尝到淡淡的铁锈味道蔓延在嘴里。疼痛不堪的话,就可以没有其它

的感觉。就好像被排斥的五官作用触觉神经,若是不去想,也许就代表着什么都没有。

那人已经站起来,转过身去又半侧回头,斜斜的看向他:“不如你也跟着我走吧……有你去,总会好说一点儿,免得那人到头来又以为我在说

谎……”他用眼角的余光俯视他,言语中透出不怀好意的味道:“你……还走得动吗?”
鼬沉默的跟上他的身形。不发一语。从头到尾,安静的听着他自以为是的唠唠叨叨,一直没有开口说过什么。

停下来的时候,鼬看到和那个人做同样打扮的少年。那少年看见他们到来,面具底下的目光冷淡的带了嘲弄:“卡卡西,你又迟到了。今天你

是想告诉我你又去帮老太太提水,还是第十次遇上孕妇了?”
卡卡西。卡卡西。
鼬把他的名字在心里默念两遍,音节铿锵的名字。
走在鼬面前的少年无奈的摊开手:“啊,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才带着他一起来,”回身看向鼬,声音一改刚才的嘲讽,笑眯眯的很是随

性,“来,……那个我说你叫什么,告诉他,我是如何救了你的?”

另外那个少年到这时候才看到鼬。
“这算什么?”
鼬抬起头来,那个少年看真了鼬的脸,忽然掀掉面罩,一直冷冰冰的语气里终于出现情绪。
“鼬?怎么是你?你不是在参加中忍考试么?”
那是鼬认识的脸,宇智波家族中的另外一个少年,鼬的嘴动了动想开口招呼,但是却没有声音发出来。
止水直起身子,视线再次回到卡卡西的身上,声音终于回复了正常,不再有那种刻意带上的冷淡:“你怎么把他从中忍考场带出来了?”
“啊?抱歉,我忘记他还在考试了。”
“那种没诚意的话不说也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卡卡西耸了耸肩,干脆的回答:“我不知道。我路过的时候正好看见他从悬崖上掉下去,一点也不反抗。本来按理说,中忍考试我们外人是不

能插手的,我也懒得管闲事,可是不小心看到你们家的家纹,就顺手的救了。”他说得那么轻松。仿佛是走在路上随便拾起哪块石头。他笑着

道:“是你们家的人吧?啊?”
止水听着,不知是想到什么,脸上一点一点的抹上讽刺的笑,再开口时声音里又是那种冰冷的嘲弄:“这么说,这是给我的礼物喽?”
动物样面具上看不出卡卡西的表情,只听到他答得飞快,毫不犹豫:“不是。”
止水的表情无比冰冷:“又是为了带土么?”
这次,没有听到否定的声音。
止水重重的哼了一声,而卡卡西只是若无其事的站在那里,仿佛根本没看见止水的不悦。

那两个人对峙得剑拔弩张,鼬从始至终站在原地,一个人安静的立在一边,不曾开口发出半个音节。
只是慢慢慢慢的觉出荒凉。
整个世界都离他远去,他一个人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听见与他同组两个同伴的笑声,他们欢笑着叫他的名字:“Itachi…………Itachi……

…………Itachi!”
他的脚像生了根一般无法移动半步。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携手笑着离去。留下他一人站在那里。世界一点一点的失去光线,很黑很冷。那个名叫

卡卡西的人和自家的堂兄止水还在说着什么,他看得到他们的嘴形一开一合,可是他们在说什么,听不见了,那些字句好像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滑过他的耳膜,没有意义。一切都离他很远很远。和他中间隔了一层又一层的空气,厚重而冰冷而无法穿透。
他把他叫什么来着?
卡卡西。
卡卡西。
鼬默念他的名字。用一种平静但是透着力度的语调。
Kakashi。
每念一个音节,都仿佛有凿子一下一下的刻在他内心深处的某块石头上。
Ka-ka-shi。


引子二

风大雪大的夜里,他们投宿雪之国的客栈。
进去的时候,三个人都已经湿透。纵然忍耐各种狼狈恶劣环境对忍者来说已属家常便饭,但这样一点一点的感到雪花落在自己的外套上,融成

水,再一丝一丝的渗进衣服里,一层一层,缓慢而坚定的浸淫直到他们最贴身的内衣也湿透,沉重的挂在同样潮湿的冰冷皮肤上,而他们不得

不拖着这样的包袱一路一路走,直到内衣湿透外衣完全结冰,衣服比行李重。
这样的经验,一生一次也就很足够了。

三个人谁都没有力气开多余的口,鼬在收拾自己的时候冷眼的看那两个人,他们在这种时候总是很像的,什么也不管先快手快脚的把自己弄清

爽了再说。洗澡之后,捧一杯清酒,在温暖的壁炉旁坐下,这才找回生而为人的感觉,于是长长的吁一口气,顿时心满意足。
还真是从不肯亏待自己的人啊。
止水和那个叫做卡卡西的。

只可惜和平的感觉总是一时的。
止水先看向这个比他们小了差不多十岁的小堂弟。心中不是不惊讶的:这孩子的韧性真是可怕,这一路走来,他们在恶劣的环境中一直赶路,

还要避开沿路许多陷阱和追杀,肉体和精神都疲累得可以,连自己和卡卡西都快到了极限,这孩子也就十来岁而已,竟然就这样一路默默的跟

着他们,忍受着,一句怨言也没有。
比起忍术上的天分来,这种精神力要可怕得多。
然而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眯眯的对着鼬道:“你还没到年龄,不能喝酒哦。多吃一点吧,会很快暖和起来的。”
卡卡西听到,也顿时来了兴趣:“对啊,鼬还太小了呢。”闪烁的眼光里,与其说是善意的劝阻,倒不如说是戏弄他的征兆。
鼬重重的哼出声:别的事情上,不见他们这样遵规守矩。
像是感受到了鼬明确表示的不满,止水和卡卡西相对失笑。

鼬有的时候真是搞不明白这两个人的,明明相处时不经意中总有无数暗潮涌动,偏偏在对敌时默契总是好得可以,或者,鼬气恼的承认,在对

待自己的态度上,这两个人的一贯态度也是颇为合拍的。
就像现在。就像现在。

鼬后来一直回忆不起来他们是什么时候在他的饮料中动了手脚,使得他喝下去没有两分钟就不胜酒力,天晕地眩的躺在了地上。
卡卡西一脸歉疚的凑过来看他:“原来鼬你真的没有喝过酒啊,抱歉了啊,我只是想要你快点暖和起来而已。”卸掉暗部面具后,脸上只多露

出的那一只眼睛很努力的挤出貌似内疚的样子。
鼬躺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意志倒是清明的,死命的瞪那个罪魁祸首。那人的脸上一点儿诚意也没有,与其说是在道歉倒不如说是在拼命忍

笑。
一边的止水浑身抖动,不停的在咳嗽。
哼,想笑就笑好了,混……不行,他不能骂,骂卡卡西还可以,骂止水那是违背道德的。
“鼬你真的太可爱了,只是在饮料里掺了一点点酒而已,竟然就让你变成这个样子……”止水好容易止了咳嗽,甚至想伸手来摸摸鼬的头。
鼬不能动,只有眼珠随着那只伸向他的头的手顽强的移动,瞪着它的样子似乎立刻就准备将它拆成骨头。
卡卡西终于忍不住笑翻在地:“你这个样子好乖啊,果然小孩子还是要像个小孩子的样儿比较可爱~”
鼬在心里恨恨的捏拳头,以超出常人许多的顽强韧性极力的忍耐将那俩人扒皮的冲动。

有人把他抱到床上去。
听见谁谁谁在笑:“止水你也就只有这会儿看着比较像好人。”
谁谁谁不屑的反击回去:“没办法啊,总不能都像你一样,把鼬教坏了那就很罪过了。”
……
鼬一直醒着。

后来他们说到了今天一路上遇到的陷阱上去。
便连卡卡西的声音,也严肃起来:“确实有几个陷阱是专业级的……”
“若不是有写轮眼能看出查克拉的异常来,大概我们都逃不掉……说起来我们三个人有五只写轮眼……”
“所以才会被分来出这没人肯接的任务……”
“其实世界上并没有万无一失的陷阱……”
“也许吧,换了是我,只为活捉的话,我会连设三个陷阱,再准备一些沙子……”

鼬一直觉得自己的神智是清醒的,只是他们说的那些字句慢慢的飘了起来,他努力的去抓,却抓不住。
他们真的在自己的饮料里只兑了酒么?
这些天以来,一直以成年忍者的标准要求自己,止水和卡卡西又不是那种会因为他年龄小就特别照顾他的人。
说不累,那是瞎掰的。

* * * * *

十天后,木叶通向练习场的道路上,止水和卡卡西并肩晃过来。
路是天天人来人往踩得很结实的那种,任谁也不会想到,那上面会突然出现陷阱。然而卡卡西只觉得脚下一松,已经落了下去。
所谓临危不乱,这种小事虽然事出突然,到底是难不住从五岁开始就成为全职忍者的人的。
卡卡西在百忙之中还抽空看了一眼脚下。陷阱不算深,里面也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但在最后一刻,卡卡西决定还是不要掉下去比较好。
他反脚踢在坑壁上,身子已经拔了起来,半空中看向止水,那人早在他落下去的那一刻已经跳到了树上去蹲着,脸上的惊愕表情虽然微弱却不

像假的,卡卡西冲着他笑笑,落地的那刻也并没有让人看笑话的打算。
然而落脚之处还是松的,预想之中应该踏上实地的时候,他还在往下掉。
卡卡西皱了眉,这时候掉下去的速度已经相当猛,他把全身的查克拉都集中在双手上拍向第二个陷阱的坑边,这才勉强的再次提起身子,不至

于真的掉入这么低级的陷阱中。
止水蹲在树上袖手,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卡卡西在心里诅咒自己交友不慎的同时,只希望这一次他能踩在实地上。
不过这个希望却落空了。他的双脚几乎没遇上什么阻力的穿过了做得相当巧妙的伪装层,第三次的向下掉去。然后,卡卡西倒抽一口凉气,看

见这次的坑底和前两个不同,里面插满了刀口向上的锋利苦无!
该死,这分明是专门针对他设计的陷阱,而且这情景该死的很熟悉啊,但愿下一个镜头不是上面倒下来一袋沙子,不然他真会以为自己具有一

语成谶的本事了。
硬生生的用双手双脚撑住坑壁,终于在距离那些苦无不到5厘米处止住了下坠的势子。
然后,卡卡西抬头,叹着气看见,一大袋沙子没头没脑的朝着坑里倒了进来。
——果然,止水偶尔也有一针见血的时候,教育小孩子,还真是个十分困难的工作啊……

直到那一袋沙子倒了进去,过了三分钟仍旧没有听见动静,鼬才从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却没有走近,冷冷的站在近处检查成果。
又过了两分钟还是没有动静。
——不会真的把他弄伤了吧?
鼬终于犹豫着走到坑边,直到卡卡西的声音响起,他还没有反应过来那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土遁,心中斩首术!”
然后原本应该结实的土地从自己的脚下崩塌,等鼬能够反应过来,他已经结结实实的被埋进了土里,只露一个脑袋留在外面,动弹不得。
那个原本应该被埋在沙底的人,此刻正蹲在他面前的地上好心情的冲着他笑:“鼬啊,你还真是下得了手啊,差一点就让我栽到你手里呢。”
——好好的说话就说话,干嘛把重音落在“差一点”上面?真是混账。
仿佛就是冲着鼬不能动,卡卡西很开心的伸出手,把鼬的头揉了又揉,似乎要把平日里没揉到的份全部补回来似的:“呐,你那天晚上听见我

们说的话了吧?”
看见小小的鼬睁着写轮眼,几乎要把眼珠子瞪出来的表情,卡卡西更开心的笑:“其实啊,现在告诉你也不迟,”敛了笑,卡卡西少有的严肃

起来,“所谓万无一失的陷阱,由于敌人的反应必然各不相同,理论上是不可能存在的,除非是有一个由你完全控制的世界,你想要把敌人怎

样就怎样,不过,”卡卡西又笑了,“不过这是不可能的。若是可能的话,也就不用辛辛苦苦的布陷阱了。”
他在用一副很嚣张的口气说完这话之后,起身拍拍身上的沙子干脆的走人。

鼬被困在土里,恨恨的没有办法。
一边蹲在树枝上从头到尾看热闹的止水终于跳下来,笑眯眯的用和方才卡卡西一模一样的姿势蹲到鼬的面前,对他说:“鼬呐,对付那种人啊

,用这种手段是不够道行的,”他说着把鼬的左手胳膊从坑里拉了出来,塞一张纸条到他的手里,很神秘的样子,“对付他啊,要用这个……

……下次见了他的时候,把这个贴到他的额头上,保证他服服帖帖,动弹不得。”
说完就跳了起来,追着前面先走的卡卡西走了。

鼬在止水很迅速的消失之后,第一个行动不是把自己从土里弄出来,而是很疑惑的打开了手中的纸条看,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方法可以制住卡卡

西那样的人精。
条子打开。半晌后,鼬仍然瞪着写轮眼无法反应。恨不得眼睛里能生出火来,把那两个混蛋……不,一个混蛋和混蛋他朋友,带着这张条子一

起烧个干净。
那条子其实随处可见。
黄纸黑字,上面大书四个字:恶灵退散。

那一年,鼬十岁,一直跟着卡卡西和止水出任务。
认识卡卡西三年,没有用敬语喊过那个人,也并不是因为鼬本身没有教养的缘故。


(注:一路连设三个陷阱和在陷阱中倒入沙子,是从金庸大侠的《射雕英雄传》中借鉴过来的段落,分别是周伯通用来对付黄药师和黄蓉用来

对付欧阳锋的招数。值得一提的是,东邪西毒两位当时都中了陷阱了。笑。)

 


一、月读


月读世界中,一切都呈现真实世界的反色。
暗的日,猩红的天。
只有鼬身上黑底红云的披风,在暗色的背景中越发显得色泽鲜艳。大片的红色看上去有如泼出的血,就连黑色的底都成了暗红,日常行走时多

少有些夸张的色彩,此刻却无比的贴合月读的背景,仿佛就是为了这样的场合而特意订做,越发让鼬的存在冷酷而神秘起来。
相较之下,卡卡西头上的银发,就算是在最黯淡的无月之夜里也依旧招摇的银发,在这样颜色强烈对比鲜明的环境中,也很少有的黯然了。

鼬很尽职尽责的把手中的武士刀插进卡卡西的身体,每一刀都选择的是神经末梢最集中但又不会致命的地方。
那伤口会在一分钟之后自动愈合,但是鼬很清楚,直接催眠卡卡西大脑中枢而造成的痛楚感觉,可没有那么容易就消失。
它会持续的折磨着他,直到那疼痛缓慢自然的消失。
这其实就是改进版的凌迟之刑。
而比那传统的古老的酷刑更先进的,是他不用冒着让受刑人死去的危险,他只要把刀插进去,再拔出来,然后,月读负责替他善后一切。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已经是无可挑剔的完美的术了。

鼬近似满足的叹了一口气。
这么多年之后,他终于可以如愿的看见,这个人变脸的样子了。
是他说过吧,最完美的陷阱应该是一个完全由自己控制的世界。那种被他下了断语无法完成的事情,现在的自己,已经可以轻易的做到了。

卡卡西很配合的痛叫出声。
原本低沉的声线甚至带了嘶哑。看起来是真的疼得可以。
鼬从来都没有怀疑过月读的威力。
那人一声一声的痛叫,形象全失。以致鼬差点有些怀疑,这是不是那个,就在几年之前,还让自己一直无法反抗的人。
他仍是一刀拔出来,再一刀插进去。如此反复循环不止。直到那人的声音完全嘶哑,连平日里张扬的银发也失去气势。
那脸上的痛苦扭曲决不是做假。

然后鼬慢慢觉得无趣起来。
算了算时间,也有差不多五个小时过去了。
这一段时间内,卡卡西一直出奇的配合,自己一刀子过去,他必定喊出声音来。连身体也因承受不住这样的剧痛而轻微痉挛。
…………………………
他该不该对自己承认,其实………………真的满无聊的。
鼬想。

* * * * *

鼬丢下手里的刀,那刀就轻飘飘的消失在空气中,随着刀的消失,禁锢着卡卡西的木架也随之消失。
鼬厌烦的走了开去,月读离初始设定时间还要67个小时才能结束,除非他体力不支否则不可能让这段时间缩短。
但这在真实世界不过是一刹那。
还有鬼鲛站在他身边,他不可能会受到攻击,怎么可能体力不支。
他的作战计划,一向都是完美的。

卡卡西走到鼬的身边,找了块石头,坐下。
鼬没说话。反正卡卡西不可能逃得出这个世界,而只要他人在这里,鼬略微动念就可以重新囚禁他。现在既然暂时想不出要拿他怎么办好,姑

且随他随他吧。
鼬垂了眼去看他。
卡卡西在笑。这种时候还是在笑。
只是他脸上的笑看起来仍然带着一点呲牙咧嘴,鼬冷着脸,他是清楚自己忍术威力的。知道卡卡西的痛苦不会那么简单就消失。
纵使伤口只是幻觉,但是直接催眠他脑中的痛觉神经所造成的痛楚,那种疼痛可是货真价实的,即使卡卡西离开了月读的世界也不会轻易的消

失不见。不然月读的威力要从何体现,它已经是万花筒写轮眼所能达到的最高级的瞳术,平日里鼬也不会轻易就用出来的。

* * * * *

一片静默中,卡卡西先开了口,语气里甚至是带着抱怨的:“鼬,你不是说你是这个世界的神吗?既然把我放了下来,那么至少也应该想办法

让我不疼啊。”
鼬慢慢的打量他,卡卡西皱着眉苦着脸,似乎是真的委屈。
他从来都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在他出走之前。
鼬看着他。
这男人曾经对他来说遥不可及,如今却只是平起平坐的和他呆在这里。
不,他所有的感官都在他的控制之下,在月读的世界里,他可以为所欲为,而他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这种命运,从他被他抓进月读之时,就已经决定了。
不然他何苦在这种可有可无的战斗中使出月读这样劳神费力的忍术?
不过是想让他见识一下罢了。
那曾经被他戏弄在手掌之中的少年。那曾经被他呵责和训斥的孩子。
早已经变得比他更强了。

鼬冷冷的看回他:“我没有办法让你不疼。不过我可以让你更加痛不欲生,你要不要尝试一下?”
卡卡西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我只是不知道,这个忍术施了之后,还可以随着施术者的意志加以变化。”
鼬眯起了眼睛。他仍然在怀疑他的能力吗?他应该早就告诉过他,他就是这个世界中的神,这个世界的一切都由他操控。如果他愿意,他可以

在这个世界中再造出一个木叶来。
卡卡西已经挥了挥手,从石头上滑了下去,毫不在意的躺在月读里的土地上,一点儿都没有自己正处在敌人掌控之下的自觉。
“这么说的话,这里真的很不错啊。鼬我会不想出去的。你干脆做一个世界让我在这里混到死吧,也省得我成日里在外面睡不安生了。”

鼬瞪着卡卡西看了半晌,心底有隐隐的愤怒,却说不清楚是为了什么。
一分钟之前还在受刑的人有什么资格来要求他怎么做?他到底清不清楚现在的状况啊?
在这七十二个小时之内,他都是他的俘虏。
他可以为所欲为为所欲为懂不懂。
再说了,他是真的想不明白,还是真的想要他死,做一个世界让他生老病死不可能做不到,但……但如果他真的想要他死的话,也不至于用这

种恶毒的方法让他把查克拉耗尽而亡吧?

鼬那种凶狠之极的瞪视看得卡卡西不由自主的摸上自己的脸:“那个什么,我说鼬啊,我知道和鬼鲛日日相对,有些不符合你的审美观洁癖。

不过你想要养眼的话,回到晓之后天天捧着镜子看自己就好了。…………虽然对于你来说,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一点也不奇怪。…………总之啊

,什么都好,不要再用那种眼光瞪我了。难得我有72小时可以好好休息的时间,你不要吵我………………我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好好睡过了。


(注:根据朋友们提供的情报,凌迟之刑至少要割受刑人3600刀才可以,在没割够这些刀数之前,是不可以让受刑人死的。由此证明,卡卡西

所中的月读其实就是改良版的凌迟,差别只在他所挨的刀子,决不止3600刀而已。叹气。)

 


二、第一个


醒来。
一时心里竟是挣扎的。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不愿知道身在何处,只想这样一直一直睡下去。
然而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他是真的睡得太久了。
熟睡很长一段时间之后猛然醒转,那种隐隐头疼的感觉对他而言,实在已经陌生到了近乎奢侈的地步,几乎从来都不曾在他的生命中存在过。
隐约记得,中间有一次,他曾经自然睡醒,就在刚刚将醒未醒的时候,却听到有人在他的耳边说:“你还可以睡十个小时。”
并不是喜欢听别人指挥的人,但在那个时候,竟然丝毫没有防备的,翻身再一次睡了过去。
…………
所以说了,这儿…………到底是哪儿?
卡卡西困惑的想。

忽的感觉到身边有人,他顿时清醒过来。
转过头去,看到鼬的冷笑。
“你睡了十六个小时呢,时间刚刚好。”

仍然来不及想起自己身在何处,鼬已经扳住他的脸,靠近他。
血红的写轮眼在卡卡西的眼前放大。
月读世界被颠覆的那一瞬间,他只来得及看到,鼬的背后是,暗的日,猩红的天。

* * * * *

突如其来的明亮差点儿让卡卡西睁不开眼。
他打了一个突,试图尽快让自己适应从极暗到极亮的变化。一时脑子里仍是想不起,在自己睡着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水声帮助了他的回忆。
卡卡西看见现在自己就站在水面上,对面是鬼鲛和鼬,穿着那身叵测之极和他们的经历差不多夸张的衣服。他们手里的苦无,分别抵在红和阿

斯玛的脖子上。
木叶的东郊有繁茂浓郁的树林,水流打着旋儿在他们五个人的脚底流过。天很晴,太阳很亮。
卡卡西睁大眼睛。
脑子迅速从深度睡眠的状态切换了过来。
他想起来了。


※?※?※?※?※

他站在木叶的丸子店前等佐助。店里坐着两个穿着红云黑袍的可疑人影。他们把自己从头到脚都遮得密不透风。卡卡西根本就不应该认出他们

是谁。
可是有那么一个刹那,在忍者神经本能最深处的某个地方,陡的绷紧了一下。
记忆的碎屑带了棱然尖刺呼啸而来。


谁的手摸上他的脸。
“如今你这个样子,还真像是被毁了呢。”
温热的液体从他的眼角渗出,滴滴答答的浸湿了遮住他左眼的护额。
可是他分明就没有哭。


那影像真实得几乎就像真的一样。
卡卡西条件反射般的伸出左手摁住左眼,那是以前眼睛出血时的习惯动作。但触手处的布料一片干燥。干燥而冰凉。
然而,也许在他心里,也许他比谁都知道,纵然写轮逆袭已经很久没有发生,但那只眼睛,终究继承着他真正主人的激烈个性。
是不能被驯服的。

仿佛是容不得他胡思乱想,下一秒他已经看见红和阿斯玛相携走来。本能的开口玩笑着,又看见佐助走来。那孩子从来都不懂得用敬语。那种

语气,很熟悉很熟悉,好像在很多年前,也有嫩嫩的童音用着相似的口气连名带姓的喊他:旗木卡卡西。
然后如芒刺在背的感觉终于消失。卡卡西松了口气。
红和阿斯玛追了去。
他开口笑着问佐助要不要尝一下丸子的味道,吃习惯了也就很好。被不屑的翻一个白眼。
一切都好像回复了正常。
只是为什么心里还会不安,隐隐的,搅在内脏尽里,微妙,却又不可忽视。

十分钟后,他跟着阿斯玛和红追出村外。

卡卡西在结印发动威力巨大的水遁之术的时候,这才真正的在心里松下那一口气。
不管怎样,他总是来对了。
黑底红云的披风,被揭掉的斗笠底下,是很多年前,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少年的脸。
时间,溯水而上。

※?※?※?※?※


然后呢?然后怎么样了?
卡卡西记得他被鼬抓进月读,那小子一点也不懂得什么叫做念旧情,每一刀都刺在自己的太阳神经丛上。他只能配合着痛叫出声,很想好心的

提醒鼬一句,自己当忍者的年头比他活着的岁数都长,实在犯不着到了现在由他来提醒他什么叫做“痛得死去活来”的含义。

这种酷刑大概持续了五个小时左右。
想想还真是残忍呢,虽然平日里像受刑训练这种日常培训课程他是逃之惟恐不及,谁会闲得没事干自己去找罪受,接一个S级任务都比上那种训

练课程强——但,但拜他老爹优秀的遗传因子所赐,原本承受不了昏过去就好的这五个小时中,他却一直维持着让他郁闷得不行的清醒,自己

也并没想到意志中还有这么强悍的一根神经,难道说他尚有自己所不知的潜力等待发掘?
……还是不要没事自己吓自己了,都活到26岁,当忍者也21年了,这样只能用来激励小孩子的话还是不要随便乱想的好。
所以自怜无人爱惜一下应该不会很过分吧?
——天晓得他有多想昏过去。昏迷原本就是人体在承受不住生理或者心理上的剧痛时的一种自我保护本能好么?
更别提他已经有多久不曾安心睡过了。
这样下去,真的会死人的。

一半注意力很认真的在痛叫,另一半注意力在心里无聊的抱怨老爸把他生得这么英明神武做什么。
然后五个小时已经过去。

纵然分散注意力有助于减轻痛苦,但鼬把他放下来的时候卡卡西却因为惊讶而回神了一下下,然后那种累积在四肢百骸上的痛感立刻变本加厉

的涌来,要很用力的控制才能稳住自己的身形不致腿软,卡卡西被那种巨大又纯粹的肉体疼痛逼得倒吸一口凉气。
——鼬这小子,一直这么不懂得手下留情呢。
他抽着气坐在了鼬的身边,虽然他不了解鼬为什么会改变主意。
然后……
他好像睡着了。
……

——看这小子现在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该不会是在记恨这个吧?
卡卡西没什么诚意的想。
纵然多年之后初次见面他不陪他叙旧是他不对,可问题是…………,卡卡西皱起眉,问题是红和阿斯玛是怎么落入他们手里的?
意识刚刚恢复的最初,他已经迅速打量过身处的位置。
这里不再是他呆了五个小时的月读。晴朗的天色和明亮的太阳明确的担保着这一点。
他……被鼬放出来了么?

卡卡西记得在进月读之前,他还与红和阿斯玛站在一起,他们三个人的对面站着鼬和鬼鲛,鼬把他血红的写轮眼慢慢闭起,再睁眼时那所谓的

万花筒写轮眼独有的瞳术就要被施出。
于是卡卡西告诉红和阿斯玛闭上眼睛,同时自己把左边带土的眼睛睁大,脑子里已经有了接受一切的觉悟。

月读。

记得自己确确实实是松了一口气的,当他发现他只是被绑在木架之上,有锋利的武士刀抵在他的胃部。
这种程度还不算什么。何况最重要的是鼬也在这里。鼬也在这里。红和阿斯玛二对一,还不至于要把那鬼鲛放在眼里。

——结果他却睡着了。
他很清楚的记得鼬说他睡了十六个小时。那么在这十六个小时之中发生了什么?鼬把他放出去,然后和鬼鲛联手对付红他们么?他们两人联手

的话,红和阿斯玛的胜算的确很低……
但不应该是这样的。卡卡西很确信自己在离开月读之前,曾经看到过暗的日,猩红的天,那是月读独有的色彩,和真实世界正好相反的颜色。
忍术的使用在同一时间段内具有唯一性。所以鼬没可能一边对着他用月读,一边再去对付红和阿斯玛。
不然他也不会躲也不躲的就这样接下这个月读来。

鼬冷冷的笑。手里的苦无架在阿斯玛的脖子上。
“卡卡西桑,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卡卡西…………桑?
卡卡西凝视着鼬和鬼鲛。水面上清澈的映出他们五个人的影子。看不出来阿斯玛和红身上是否受伤,但他们的要害受制于人却是和这青天白日

一样无可争辩的事实。
青天白日?

月读里。猩红的天。暗的日。一切都呈现真实世界的反色。

最开始进去的时候鼬说他必须要在那样的天空之下渡过七十二小时。他睡了十六小时。被绑在木头架子上五个小时……好吧就算他计时有误最

多也超不过十个小时。
卡卡西摇摇头,试图把自己的思绪重新整理起来。

血色的写轮在他眼前放大。勾玉转动。他的世界支离破碎。

不对劲,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不对劲。

鬼鲛手里的苦无慢慢的切进红的脖子。他在狞笑。
鬼鲛什么时候也改用苦无了?
卡卡西觉得自己的眉毛都快打成结状。不对劲,很不对劲。
可破绽在哪里?
他被刺了五个小时,低头可以看见身上的衣物完好无损,可那种疼痛还在。切入肌里,仿佛真的有刀割过。
他睡了十六个小时。

“接下来的七十二小时里,我会一直用刀子刺你——”

鼬冷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我说过我并不想杀他们。但现在,卡卡西桑,因为你的出现,我改变主意了。”
卡卡西看见鼬握着苦无的手慢慢下移,从脖侧指到了阿斯玛左边胸口第五根肋骨和第六根肋骨之间的位置。
卡卡西眯起眼睛。
那是心脏所在的位置。苦无刺进去的话,如果手够快,阿斯玛可以毫无痛苦的死去。只要一刀扎进去,下一秒钟,这个世上已经没有这个人了


——晓对待俘虏一向都用的是这么仁慈的处置方式么?

另一边,鬼鲛手中的苦无更深的割进红的脖子。
卡卡西看见红拼命的咬着嘴唇,试图不让自己喊出来,鬼鲛的苦无显然已经伤到了她的气管,她用力的喘息着,随着每一次呼吸,唇边都溢出

血丝来。
卡卡西的视线往下滑,红丰满的胸脯正随着急促的呼吸而剧烈的起伏着。
鬼鲛的手将红的双手反剪在背后。用的是禁锢俘虏的标准姿势。红的身子因为双手被缚而微微后仰着,更凸显出成熟女性完美的身材。
鬼鲛捏着她双手的手腕向前送,另一只手的苦无刺进她脖侧的细腻肌里。两个人的身体之间,始终隔出一定的安全距离。
——真是正直啊…………这该不该算所谓的人不可貌相呢?

“看着自己同伴死在自己面前的滋味如何呢?如果你们不来干扰我们出任务,如果不是你一直追问不休苦苦相逼,这样的事情,原本是不会发

生的。卡卡西桑。”
没有时间让自己细细考虑了。卡卡西摇了摇头,甩开脑袋里混乱不堪的情绪。试图挽回这样的情势。
“你想怎样呢?松开他们,我做你的人质如何?”
“还看不明白么?卡卡西桑。我,”鼬冷笑着,“我就是想在你的面前杀了他们啊。”

阿斯玛的脸色始终铁青,却一言不发,红也是一样。
从成为忍者的那一刻起,早就对着这样的结局有了心理准备。
可……为什么?为什么不是自己被他们抓住?
明明在刚才的月读之中他已经没有反抗之力了不是么?
还是说,他故意对他手下留情,好让他掉以轻心?
他到底在什么地方做错了导致这样的后果?
卡卡西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压迫似的疼。一跳一跳。千万根针扎进来。
想不清楚。头绪太多太杂了。
他想不清楚。

鼬冷笑着,手里的苦无完全的没入阿斯玛的身体:“去死。”

终于无法再维持自己一直平静的面具。
卡卡西喊,听见自己的声音撕心裂肺:“住、住手,鼬!住手啊!!!”
不—要—啊——

无数的景象翻涌而来,一簇簇,一团团,风起云涌。谁的笑,谁的声音,谁向着谁伸出手去。那些往日的记忆,想忘掉的,不想忘掉的,那么

些年了,总是有些什么一直在那里,沉淀着潜伏着,谁把谁抱得紧紧谁又看了谁一眼就不再回头,翻涌起伏了谁的眉眼,断绝了谁的笑意。
……
头疼如绞。
……
鼬还处在变声期的少年的声音:“为了万花筒写轮眼杀人,原本就是无可指责的。”
……
四代微微笑点上他鼻尖的样子:“小卡,保护村民,这是我的任务哦。”
……
带土向着他伸出手:“拿去吧,我的眼睛,这是我给你的礼物。”
………………
……………………………………

神无昆桥塌下来。硬生生的砸上他的肉体。
他绝望的张开眼睛。
鲜血从红的颈侧和阿斯玛的胸口喷涌而出。
他把眼睛睁大又睁大,目眦尽裂。
却惊愕的看见,鼬的脸上是,沉浸在遥远的回忆中,哀伤而无助的……样子?

 


三、过去


卡卡西十六岁。

卡卡西从训练场走回更衣室,胡乱的扯下护额遮住正在流血的左眼,坐上长椅。十分懊恼:“又来了,这只眼睛。我到底比带土有什么不好,

长在我的身体上就动不动的来个什么写轮逆袭,烦都给他烦死了。”
冷冷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这么不喜欢的话,剜掉不就好了,木叶医院里那么多志愿者捐赠的备用眼睛,随便去换一只啊。也不用在这里抱

怨了。”
卡卡西紧紧的挤着左眼,再用手里的护额摁在上面帮助止血,失去束缚的发凌散的搭了一部分下来,他从发与发之间银色的罅隙中看去,毫不

意外的看见止水跟在他的后面走了进来。
卡卡西心情不算很好,做不来平日里那样笑眯眯的样子,冷着脸道:“还以为你能提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呢,还不是老调重弹,无聊。”
止水倒是愣了一下,没想到卡卡西竟然情绪坏到连平日的和善伪装都懒得做了,口气不由得软下来:“什么啊,真是的。如果你真的受够了由

于训练负荷过重而导致的眼睛出血,又舍不得换掉,不要用它不就好了?”
卡卡西也不是得寸进尺的人,听到止水退了一步,当下也不再说话,默默的仰着头,等待这一次写轮逆袭的发作自己过去。
止水平日里少见卡卡西示弱,如今看着他仰着头靠在墙上,落下来的头发遮住了眼睛表情,那副样子倒让他有点儿心疼了。蹲在卡卡西的面前

,止水抬头可以看见,他裹在面罩里形状姣好的下颌。
他轻轻的道:“不要再煅练这只眼睛了吧。能有什么用呢?不值得的,你要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才能适应他,光是让他升级已经费了你多少工夫

,想煅练他更要比宇智波多用一百倍的气力,能得到什么呢?”
卡卡西垂下眼睛看他,声音闷闷的:“说得有道理。真的很讨厌呢,这只眼睛,和你们家的人一样顽固。很烦的,不知道它在想什么。”
止水叹着气,用少有的温柔语气继续说:“有花在这只眼睛上的时间,不如去开发一点新的忍术来,纵然可以用这只眼睛COPY其他人的忍术,

可对你来说,也就只能用这只眼睛去COPY其他人的忍术了。不值得的。不管你怎么努力,也无法发挥这只眼睛的最大功用,它只会以夸张的速

度消耗你的查克拉罢了。不是都说过了,你的身体啊,并不是适合那只眼睛的宇智波一族的身体啊。”
卡卡西没有接话。很明显的摆明了并没有赞同的意思。
止水咬了咬牙。
每次说到带土和带土的这只眼睛,卡卡西所表现的态度都让他讨厌得很。
他又不是为了什么私心才劝他不要继续煅练这只眼睛了!
他是为了他好为了他好啊,瞧瞧他现在这是什么样子,嗯?萎靡的蜷在椅子上,即使用护额狠狠的摁在眼睛上,也有血止不住的顺着他的脸颊

流下来,没入面罩里,沾湿了银色的发,顺着他头部的移动在面罩上洇开淡淡的血迹。
都是为了这只该死的写轮眼!

止水忍耐的说:“你真的不准备再开发属于自己的新忍术了么?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这只眼睛上,好不值得的。十三岁已经可以开发出千鸟那

样简单而威力巨大的术。”
“…………”
“如今这样,真像是被毁了呢。”
卡卡西低声的抱怨道:“反正还可以去COPY别人的忍术,还比开发新忍术省事得多。”
“……真的是这样吗?真的比自己开发忍术更省事吗?”
卡卡西又不说话了。
止水也不开口给他下台的机会,冷冷的逼视他。
卡卡西过了很久才小声的说:“你们家的人不都很以这只眼睛为豪么?”
止水半跪在卡卡西的身前,举起手抚上他的脸:“说对了,那也只是我-们-家的人而已。”
“……”
止水的手穿过他后面的发梢,压在他的后颈上,用了力,慢慢的压着他俯下身来,两人之间的距离逐渐接近。
止水的声音也压低了。
“其实只是为了让带土高兴吧?若是被那家伙知道,他最引以为豪的写轮眼,也只是给你造成了负担,恐怕,他在地底下都会不得安心的吧?


“……”
“毕竟,虽然那家伙又没用又爱哭又只会拖后腿,却也是……那个时候,你唯一一个可以一起吵架斗嘴出任务的朋友吧?”
止水的手一直在施力,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卡卡西本能的闭上眼睛。
这次,是毫无疑问的默认了。
止水叹一口气,他永远是拿他没有办法的。
明明知道自己的做法有问题,却仍然固执的坚持着为自己和带土开脱,实在争辩不过了,就开始非暴力不合作的耍赖。
他能拿这样的卡卡西怎么办呢?

他凑上去,在他的耳边用比呼吸大不了多少的声音说着:“还真是意想不到的温柔呐,拷贝忍者同学。”
说着另一只手的食指已经伸进卡卡西的面罩里,准备把那个碍事的东西给拉下来。

忽然眼角的余光里看见,就在更衣室的角落,他们没人注意到的地方,有小小的身影悄无声息的站起,向外走去。
止水的神色一冷,转过头去,却发现是鼬。
百忙之中抽空回头再看卡卡西一眼,那家伙脸上盯着鼬看的样子也是茫然的。
可以感觉卡卡西略微的挣了一下,想要摆脱自己的手的控制,但止水只是更用力的压着他的颈,另一只手也还伸在他的面罩里,半跪着,维持

着两人之间暧昧的姿势。
然后视线回到鼬身上。

鼬知道自己被发现,无声无息的停住脚步。
止水的表情更加冰冷了:这小子是从一开始就在这里面呢?还是在他们没发现的时候进来的?不管怎么说,虽然他和卡卡西都心不在焉,但竟

然就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你在这里多久了?”
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的问出口。
很明显的,卡卡西也认出了,这就是不久之前在中忍考场被他救下的那个孩子。

而鼬,七岁的鼬只是转过身来,表情是不应该出现在七岁孩子脸上的冷漠,无动于衷的看着那两个贴近得气息相闻的人。
一双大大的眼睛里,猩红的写轮眼开着,红得像满池的血。
只有一个勾玉的瞳仁冷淡至极,看不见属于这个世界的倒影。

 
四、Smile


青天白日下,卡卡西站在水面上,对面是鼬和鬼鲛。
原本流动在红和阿斯玛身体内部的血,此刻却突破了全封闭式血液循环系统的限制,在外面的空气中光天化日之下恣意的淌着。
挥发在空气中。
温度一点一点的凉下来。
有什么什么激素溢出,无色无味的粒子,偏偏沉重,压得卡卡西站不住。
没有办法继续维持查克拉的平衡,卡卡西跌入水里。
若是能就这样一直一直沉下去,也可谓一件大幸福的事情。可是他还是会浮起来。他知道的。麻木的知道着。
水呛进鼻子里,引起剧烈的头疼。
卡卡西在水里睁大眼睛,感觉全身上下所有毛孔都缩紧在一起。
不远处的水被红和阿斯玛的血染成暗红,在水流的搅扰之下泛成美丽的图形,变形着变形着,散开了。
染红了卡卡西的整个世界。
神无昆桥塌下来塌下来。

他仍然维持着那种可憎之极的清醒。

不知道过了多久,卡卡西被水流卷上水面,就那样的漂在河上。
很奇怪自己竟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写轮逆袭的下午,他和止水呆在更衣室里。
那应该……是他第二次见到鼬…………吧?
……
结果这次还真是丢人呢,被水呛到这么惨,一直一直的头疼,疼到有什么液体不由自主的从他眼睛里淌下来。就好像那个时候,血液倒流着,

从写轮眼里溢出来。
——怪不得会想起那天的事情。
从小到大,能感觉到什么液体从脸上滑过,血液的总流量比体液多。
所以想想现在还真是可悲,被鼬看见自己这样水流满面的样子。
没有力气抬手遮住脸,卡卡西无知觉的在水面上漂流着。
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他累了他累了他累了。
所以……就这样吧。

然后,卡卡西没有焦点的视线里,看到了超出他理解能力的东西。
明明眼前没有看到鼬的人影,但青色天空白色的日里,确确实实的出现了三个黑色的勾玉。
他茫然的看着这一切。
天空幻化成鼬的两只眼睛。
他们越来越明显越来越明显,旋转着,占据了卡卡西视野里的全部天空。
然后整个世界从他眼前退了开去。
像是明白了什么,卡卡西疲劳的阖上双眼,不想再思考了。

再张开眼是因为有了奇怪的感觉。虽然一动都不曾动过,但他的身体底下已经由水流变成了坚实的地面。那种潮湿的感觉仍然紧紧地吸附在肌

肤上。
可是他的衣服是干燥的,他的面罩是干燥的。
遮住眼睛的护额却不可避免的湿了。

他睁开眼睛。
头顶上是暗的日,腥红的天。

* * * * *

卡卡西躺在地上,机械的转动着头部左右环顾。月读世界还是一如既往的广漠,空无得就好像他现在的心脏——也许也像鼬的。毕竟这东西也

是鼬的精神做出来的幻象吧?
——幻象吗?
那从肉体里面喷出来的血并不像是幻象,他闻得到那种新鲜血液独有的味道。
身体很空很空。大概刚才涌出来的其实不是红和阿斯玛的血,而是他的血液被谁放光,就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若是还能活下来便真的有望收入今年的木叶十大新闻。
分明他四周仿佛被谁抽成真空,就连呼吸都吃力得紧。这样的自己怎么可能会活着。心里面有声音麻木的念叨,报仇他要报仇忍者终有一死但

就这样死去红和阿斯玛也太冤枉。
——只是好奇死人也能报仇吗?
也许是在这种关头还能研究这种问题的自己太过无聊。
所以才会、才会看着同伴一个一个消失,眼睁睁的……
——其实刚才为什么会忘了向鼬建议干脆一刀子捅在自己的心脏上。

卡卡西麻木的打量着四周。死着还是活着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忍者的本能在最最绝望处仍要自己作用。
他看到暗色的日。血腥的天。
是的,这是月读,他还在月读里面。他在血色的天空下挨了整整五个小时的凌迟,又在黯淡的日头之下陷入平生少有的沉稳睡眠。
现在,他回来了。
这里没有水面,没有苦无,没有鬼鲛没有红没有阿斯玛——
他还在月读里面。

* * * * *

月读世界中,一切都呈现真实世界的反色。

所以在真实世界一片晴朗的时候,这里却有暗的日和腥红的天。

“在月读的世界里,空间也好,时间也好,质量也好,全都由我一手支配——”

所以想杀谁就杀谁,也成了容易之极的事情。

“卡卡西桑。我,我就是想在你的面前杀了他们啊。”

几乎可以接着他的话说下去。
即使换了是你,在失去同伴的那一刻,也会绝望的吧。
所以放不放过你,是另外一回事,不过——

“看着同伴在自己面前死掉的滋味又如何呢?”

他以最没痛苦的方式了结了阿斯玛的性命。鬼鲛是天下第一正人君子,红那样的美人就在掌握之中,也没有去占便宜的念头。

……
还记得他睡了十六个小时刚刚醒来的时候,鼬扳着他的脸靠近他,血红色的写轮眼就在他的眼前放大。那和最初一切的开始、他被送入月读的

时候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其实,赤天暗日的反色根本就是青天白日吧?

* * * * *

卡卡西转过头来朝着天,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在那里躺了很久。
鼬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笔直的立着。
卡卡西躺在那里。
时间之久让鼬差点儿以为他又再次睡着了。

然而过了很久,卡卡西终于开了口,问出的却是鼬想也没有想到的问题:“离我可以离开这里,还有多久的时间?”
鼬笑了,难得感觉到些许成就感。这是代表着他终于肯服输了么?
照实回答了他的问题:“还有五十个小时四十九分钟。”
从他进了月读之后,被绑在木架上接受凌迟五小时四分钟,然后他睡了十五个小时三十分钟,加上从刚刚到现在,他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躺了三

十七分钟。
算起来,时间还真是过得很快呢。
看起来他是不用发愁这七十二小时会无聊了。

想想看鼬觉得自己还真是个仁慈的人。十六个小时之前竟然就由得他躺在月读里沉沉睡去。也并没有召唤出什么奇怪的东西来干扰他的睡眠。
甚至在他将醒未醒的时候,鼬看着他眯着眼睛不愿起来的表情,好心的把自己的计划再次延迟,纵容着他多睡了十个小时。
——如果传出去都成了笑话吧。
竟然有人可以在月读里面一睡十六个小时——
不是不后悔自己当时干嘛脑袋发热,但是看着他皱着眉头在醒与不醒之间挣扎的样子就有些不愿意逼着他醒来。不过——不过游戏当然要大家

势均力敌才好玩。
他从来都不曾低估过这个男人的实力。所以一般而言,他使用月读的设定时间都是二十四个小时,唯独对于他,一上来就翻了两倍。
如今,相信他也不会白白浪费那十六个小时的睡眠。

果然如此。
下一分钟,卡卡西已经慢慢的撑起身子坐了起来。
鼬在心里提高警惕,他了解的,很多年之前就明白,这男人从来都不曾让任何一个信任他的人失望。
从不曾。
相反的,只会让轻视他的敌人付出性命。

卡卡西坐起身来,盘腿坐着,背向鼬。
然后他慢慢的转过身子,月读里隐隐泛红的面罩底下,有他微微上翘的嘴角,他把只露出一只的眼睛弯弯的眯起来,银色的眉线如雁。
He is smiling.
He smiles as if he’s never hurt and as if he’s never down.
他开口,声轨一如平日里的懒散,却出人意料的动听。
“原来,不管在月读里面呆多久,在起初的世界里都不会占用一分钟么?鼬呐,若不是想到了你在月读里面还可以继续做一个月读出来,我还

真是差一点儿,就被你骗过了呢。”

 


五、带土


“哼,真不愧是卡卡西桑,这么快就发现了么?我这可还是第一次在月读里使用月读呢。”
“哎呀真是不敢当。难为你了,只是为了看我哭的样子就这样煞费苦心。你真的这么想看的话下次告诉我一声,我哭给你看就好。”
“?……我本来的确是想多看一会儿的啊。很难得的景象呢,难道不是吗,卡卡西桑?”
“唉,其实让你多看一会儿本来也无妨,可是啊,”卡卡西挑起眉毛,微微笑开,“可是我有些担心鼬你呢。”
鼬心中的安全警告级数立刻由B2升至A1。卡卡西的这种表情,他真是看得够多了。每次他这样笑得一派和蔼天真善良与世无争,通常只预示着

两种事情:第一种是他又闯了那种虽然不大但是收拾起来却很麻烦的祸,换句话说,已经有人因他而倒霉了;第二种就是,很快就要有人倒霉

了。
鼬冷下脸来,不准备继续叙旧了。和这男人说话,常常都会被他引向奇怪的谈话方向。先下手为强才是自古不变的真理。
就好像——
就好像卡卡西现在做的那样。

“鼬你别着急啊,”笑,“我话都没说完。说真的我是真的很担心你耶。竟然会做出这样没品没德没水准的恐吓幻术,鼬呐,是不是对着鬼鲛

的脸时间太长,连你的格调都下降了不少?”
鼬阖上眼睛,在心里默念了十遍:这男人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惹他生气的他千万不能上他的当千万不能。
睁开眼睛时鼬的一双血色瞳孔已经进化成万花筒写轮眼的状态:“卡、卡、西、桑,想必这些年来,你一直都很怀念带土前辈吧,我今天就可

以让你见到他了。不过我还没有那么早的让你去死,月读还有五十个小时二十分钟才会结束,这一段时间内你可以尽情的享受与带土前辈战斗

的乐趣。我需要提醒你的是,和所有的高级幻术一样,月读也是催眠术的一种,所以,如果你在这个世界里被击中要害,”鼬眯起眼睛,“那

么在真实的世界里,你也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卡卡西悄悄的吞了一口口水,严阵以待。
很少见到这家伙一下子爆发出这么多话啊,看来这次是真的把他激怒了。不过想来也是应该的,他从木叶走到晓,大概也从没经受过别人这样

无礼的待遇。
虽然说惹鼬生气原本就是自己的目的,不过卡卡西本人也实在没把握,鼬一旦发怒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
不管怎么说,这次的险都是非冒不可的。卡卡西把面罩下的嘴唇抿紧。
他、不、能、输。

鼬慢慢的看向卡卡西的眼。
卡卡西的脑子飞速运作。
用脚趾头想也可以知道这一次月读的内容,不外是造出带土的样子来,让他与带土搏斗。如果他对着带土幻象手下留情,那么他就必死无疑。
鼬说的那点是真的。卡卡西亲眼见过红施幻术的样子。只见红对着那个人做了一个相当复杂的结印,连碰也没碰到他,但那个人已经心脏喷血

,即刻便死。事后验尸,那个人胸口上的口子竟与苦无刺出的毫无二致。
面对众忍的震惊目光,红只是转头笑得十分优美:“你们不要这个表情啊,在幻术的世界里,我可是真真正正的用苦无向他刺下去了。”
卡卡西在心里默念:看到了没带土,即使你死了之后也照样还是给我添麻烦如故,所以说你就老老实实的呆在天上,看着我用你给我的写轮眼

和你们家的人战斗,就不劳您老人家亲自出面了。
这样想着卡卡西的脑子里还无聊的算了一下鼬和带土在宇智波的本家中到底差了几家的问题。
等一下……带土吗?
算起来的话,带土好像比鼬高了一辈……已经是叔侄级别的辈份差了。

就在和鼬的目光几乎短兵相接的时候,卡卡西把头转了过去,生平为数不多的,逃避了这次的战斗。
“等一下啊鼬。”
后悔了吗?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惹他生气就要有赎罪的觉悟。
鼬放缓了施月读的进程,慢慢的看向卡卡西。
只见那个人一脸困惑的问他:“鼬,你真的记得带土长什么样子的吗?神无昆桥之战发生的那一年,你好像……才只有四岁吧?”

怔呆怔呆怔呆。
然后勃然大怒。
真是会败给这混蛋的神经系统!大脑中枢都是怎么长的啊,他在这里很严肃的准备和他开战,他的脑子里却都在想些什么啊?!!
鼬用足可杀人的目光瞪了卡卡西足足十分钟。
卡卡西只得暗自庆幸鼬气愤过度忘了使用月读,不然他眼睛里的火大概足以把他活活烧死。虽然现在这样他已经觉得自己被鼬的眼神剥皮剔骨

剜得连内脏都不剩。

十分钟过后鼬才想起来,自己似乎还有问题没有回答。
又憋了两分钟,鼬闷闷的说道:“我是不记得了,那又怎样?”

※?※?※?※?※

他是真的不记得那个人了。
原本在血缘上离得就远,再加上鼬那时候又小,再加上他又是那种天生对与自己无关的事物没什么兴趣的人。
宇智波家族中姓名被刻上慰灵碑的也不在少数,无论从哪个方面看带土都没有理由让他记住。
事实上会注意到带土这个名字也是在那一次。
他七岁那年,被卡卡西从中忍考场里轻描淡写的救起。
他救人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他也从没掩饰过自己的这种态度。
只是他怎么可能知道那时鼬已经有了死的觉悟,平静的接受即将来临的命运。
那时候鼬也只有七岁。
被他不分青红皂白的训斥,二话不说的从中忍考场里拐走,并当着他的面和止水认真的讨论救他是因为看了谁谁谁的人情。
那时候鼬七岁。
懵懵懂懂的看着那两个人争执。
脑子里记下的,除了一个Kakashi,还有一个叫做Obito的名字。
然后在不久之后就发现,自己捡回一条命来,还是因为受了一个死人的恩赐。
然后便会在止水和卡卡西的对话里,重复的听到带土带土带土的名字。大一点儿后便会怀疑那两个人是怎么相处下来的。
那么大的一个阴影,真正的隔梗在他们两个人之间。
大概就是所谓的,阴魂不散。

而这么多年来,他对那件事唯一爆发出来的不满,也不过是,在刚刚月读虚拟出来的世界里,当着他的面杀了红和阿斯玛而已。
他怎么可能体会他的情绪于万一!

※?※?※?※?※

鼬猛的转过脸来。血色的写轮眼红得惊人亮得可怕。
卡卡西第一次见到鼬那么明显的流露出自己的情绪,完全的凶神恶煞。
……这样子,真的有些担心他了啊……

鼬一字一字咬牙切齿的说:“即使我不记得带土的样子,我总还记得止水的样子。你就去和止水打架吧。亲手杀了曾经是自己同伴的人感觉会

怎样呢?卡卡西桑,不要太让我失望,我可是等着你出来告诉我答案的。”
然后,他扳住他的脸。
血红色的写轮眼在他眼前放大。

随着周遭的世界变得晴朗起来,卡卡西迷惘的看见,暌违五年之久的止水,就站在他的眼前。
血红色的写轮眼和鼬一模一样。
他问他,语气里几乎带了忧伤:“卡卡西,为什么,为什么是带土?为什么是他?”
手里,苦无闪出金属兵器独有的锋利冰冷的光。

 


六、第二个


卡卡西不记得自己逃了多久。
纵然在心里不停的提醒自己那个止水是幻象幻象,但是每每把苦无刺向那个幻象的时候,看着他忧伤的眼就会刺不下去。
即使已经过了五年,可是止水皮肤的触觉,卡卡西总还记得的。
只不过是在上一次交手的过程中手臂交错而过,已经宛如被扎到。下一秒就差点死在他的忍法之下。
每一个动作,忍术,体术,都是卡卡西熟悉已极的。
卡卡西只得转了身逃,心里不得不承认,也许就某一方面而言,鼬比他自己还要了解他。
他杀不掉止水。
即使明知眼前的人只是幻象。
——TNND世界哪有这么真实的幻象,连肌肤的触感都一模一样。
他转过身,大口大口喘气。
不用写轮眼就看不到他从哪个方向攻过来,用写轮眼的话又太费力气了。
怎么可能一个虚拟出来的世界真实到这种地步。
害他不得不把这次的战斗当作真正的对决来搏命,不然的话便连一点儿胜算也没有。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对止水的忍术就和鼬一样了解。也就是靠着这一点,卡卡西想,他才能坚持到现在还没有变成一具无知觉的尸体倒下去

事实上,在三个小时以前,他已经在心里开始祈祷这次的月读早点结束。左眼开的时间太长,不时隐隐作痛,卡卡西觉得自己随时都有可能因

为体力透支而倒下去,已经没有把握自己还能够坚持多久。
至少上次那第一个二层月读,持续的时间并不算长,所以按照同样道理来推测,这个二层月读持续的时间也差不多应该适可而止,即使长也不

会长到哪里去。
然而三个小时之后的现在,他还是继续在这里苟延残喘,狼狈的穿过相似的树林,一遍又一遍,闪躲着止水那招招都攻向他要害的攻击。

卡卡西跳起,利用出现在他眼前的一块大石避过这一波手里剑的袭击。然后在上面贴上引爆符,转身继续跑。一分钟后听到爆炸声回头,看见

止水的行动被那块石头爆开的满天碎片阻止了一下,这才靠在树上,稍作休息。
实在是有些走投无路。
明明知道这样的逃下去,只会让自己的力气一点一点的耗尽,等到自己最终逃不动的时候,仍然免不了要被止水追上和杀死。这到底不是RPG,

可以按下一个Restart重新开始。就好像鼬警告他的那样,如果在这里他死在止水手里,那么他也就会真的这么死去。
——可问题是如果不逃的话,恐怕下一秒钟他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除过等待着这个二层月读自然中止,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他都没有生还的可能。区别只是死得早晚的问题。
始终而言,他总是无法杀掉止水的。

卡卡西看见止水的额头被爆炸的碎片小小的划伤,只得在心里庆幸,无论如何,鼬还算讲理,即使止水只是被制造出来的假象,至少他还会流

血受伤。不至于真的变成自己和虚构的精神体搏斗——虽然不管是哪一种情形,自己看起来都没有胜算。
——还有那块大石头,被他引爆的那块。
卡卡西都不记得这是第几次见到那块石头了。上一次,他把这块石头吊起设下陷阱,用来阻拦止水的前进;上上一次,这块石头无声无息的化

在了止水使出来的豪火球之术中;再上上上一次……
看来月读世界里的空间并不是无限扩大的,就好像月读有着不得不结束的时间限制一样,它的空间也是有边界的。在越过那个界限之后,会有

同样的景象重复出现,虽然已经是全新的场景。
就好像一盘录像带,放到了头又要重新开始。即使有着相似的故事一次一次,终究不是前一分钟他还在看着的那个了。
也就是说,这里不管如何真实,到底也只是鼬用查克拉虚构出来的世界。

止水并不着急,仿佛是知道卡卡西最终逃不出自己的手心。
替自己简单的止了血之后,他才慢慢的向前走来。从始到终,都没有用过他那赖以成名的瞬身之术。
他慢慢的走向他,问:“不还击吗卡卡西?不出手的话,你是赢不了我的。”
卡卡西没有回答,闭上左边的写轮眼,尽量的节省自己的体力,好应付下一轮的攻击。

无法对止水下杀手自然是一个方面。另外卡卡西也很怀疑,即使他真的可以狠下心来杀掉这个止水,会不会和他跑过了月读的地理边界出现一

样的情况——另外一个全新的止水再次出现在这个世界里。
用力的吸气再呼出。
有生以来,还真是第一次陷入这样绝望的境地。就连拼命的逃了,也并不存在着足以让他逃脱的安全地点——他总不可能一直跑出这个月读去


无论他跑多远多久也好,最多也只能一次一次重复的回到,自己第一次站上的地方。
……
这该死的月读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他快撑不住了!

止水慢慢的向他走近。
“那只眼睛,你已经可以运用到这种地步了吗?真是超乎我的意料之外呢。不过,卡卡西,难道你到现在,还不觉得得不偿失吗?”
卡卡西绷紧神经。这也太像止水的口气了吧……虽然,应该是鼬让止水这么说的才对……类似于第一次的二层月读里,鼬虚构出来的那个鬼鲛

其实并不真正具有鬼鲛的个性,只是按照鼬的安排表现出某种状态而已,无非是鼬在月读中活动布景的一部分……当然这和懂得使用忍法忍术

来杀他的止水又不太一样……但说穿了,应该都是鼬在操控着吧?
“……我真的一直也不明白啊卡卡西,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在你的眼里,只看得到死人的存在。无论我如何拼命,把瞬身之术练到木叶独

步,在你的心里,真正的瞬身高手,也就只有四代一人吧。”
!!!!!震惊。
天哪,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这个止水所说的话,越来越……
“……所以有时候觉得,自己就这样死了,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你也可以一直记得我……”

“住、住口!止水。………………,即使是我,也会知道,那段日子里,你已经是宇智波家的第一高手……”
一边在嘴里勉强的说着安慰的话,一边心里卡卡西在想,所谓的色厉内茬,大概就是现在自己的这个样子了……。
不由得气愤起来:自己怎么可以真的输给这个幻象。眼睛一闭,双手飞快结印,雷切就要用出。张开眼睛,却看见止水已经近在咫尺,他轻轻

的问他,声音比呼吸大不了多少:“卡卡西,难道你真的不记得了,我是为了谁,才努力到当年那一步的?”
查克拉在手中将发而未发。
卡卡西盯着止水的脸,沮丧的发现……他还是做不到……。立刻往左闪开身子,堪堪避开刺向自己腹部的苦无。

一面逃一面在心里倒抽凉气。
这个二层月读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自然中止。他的那些忍法忍术都和真的止水一无二致,再加上他所说的那些话…………
恐怕这次是真的要命了。
……
如果是在真实的世界中和止水为敌自然又另当别论,但现在这样的情况,想想鼬就在某个地方冷冷的注视着他和止水自相残杀,不管怎么样都

会觉得别扭。
……
很奇怪的,这一切应该都是出自鼬的安排才对。虽然在止水出事之前的那一段时间里,止水和鼬确实已经亲近到几乎形影不离的地步,但是,

难道他把什么话都给鼬说的么?让鼬现在得了机会,用他的脸来刺激自己,想看见自己被折磨到精神崩溃的样子。
……
说起来,从小到大……鼬一直都是这么不懂得手下留情的人呐。
虽然比自己小上九岁的事实不可改变,但现在的鼬所掌握的忍术,的确已经凌驾在自己之上了。
被止水看到,大概又要说自己是被那只写轮眼给拖累了吧。
也许只是单纯的老了……这次战斗结束后,可以考虑去申请一份退休金了……

才在心里不情不愿的承认这个事实,卡卡西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来。
……是不是有一句话这样说来着……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打蛇要打七寸拎兔子要提耳朵……哎呀不管了……
在心里胡乱的想着,手里已经在飞快的结印,卡卡西用自己仅存的一点气力开了里门第二门,以最高速的体术跑出,和止水拉开足够的距离。
回头看时,止水还在后面慢慢的走,不慌不忙逐步进逼,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卡卡西把眼睛一闭,再张开,深深的吸一口气,然后放声喊:“鼬,你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在。……你出来吧,我认输了。这次……是我输了

。”
……
……
……
然后,一直对他紧追不放,每一个招式都存心想要他的命的止水停止了攻击。
卡卡西提心吊胆的等着鼬考虑。

两分钟后,止水的形象渐渐改变。
宇智波的家纹逐渐褪去,晓黑底红云的袍子浮了出来。
连声音也变了:“怎么了卡卡西桑,为什么不动手呢,难道没人教过你,在忍战之中不能动情么?”
晓的袍子在青天白日下无风自动,卡卡西看得仔细,血色的写轮眼与止水的仍是毫无差别,但是那脸,眼下的痕迹,和少年还未完全长成的骨

架,都明确的向卡卡西证实着,这是鼬。这是鼬的形象,也是鼬的声音。
卡卡西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完全脱力的向地上倒了下去。
鼬回来了。

* * * * *

仍旧是一脸公式化的冷淡表情,鼬站在原地,冷冷的看他,看来是已经收敛了方才的怒气,一派波澜不惊。
卡卡西不由得有些找打的想:其实他该不该说一句啊,刚才鼬火大的样子,看起来也十分不错。白皙冰冷的脸因为怒火上升而被蒸得通红,看

上去鲜艳得很,眼睛也明亮得惊人。虽然表情是可怕了一点,不过想想鼬平素冷淡的样子也没善良到哪里去,就会发现正在生气的鼬其实要比

平时的漠然生动很多——
停停。卡卡西头大的想,自己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这个在关键时刻脑子里总免不了跑毛的老毛病啊——

话说回来,看起来鼬到底是没有让他死的想法。刚刚在等待的那两分钟就等于在赌博,如果鼬不让止水停止攻击的话,卡卡西便很怀疑自己今

天能不能走出这个一层套一层的月读了。
一时精神终于放松下来,才发现自己的体力实在透支得厉害。卡卡西毫无形象的以最放松的姿势瘫在地上,似乎全身的骨头都跟着气力一起被

抽了个一干二净,支撑不住自己沉重的肉体。
何况单是体力上的透支也就罢了,精神上到底支持不住,和止水相识的七年历历在目,他怎么可能杀得掉他。
竟然问他为什么不动手,鼬未免也把他想得太厉害了。
……出任务时……一定要摒弃所有感情……的么?

鼬冷冷的看着卡卡西乱没形象的歪在地上。再一次忍不住开口讽刺:“卡卡西桑,你的体力也越来越差了。没人告诉过你,你今天的表现就像

个62岁的老头子么?”
卡卡西平息了气喘,左眼使用过度,疼得像眼珠子要掉出来。他摁住眼睛,苦笑着开口:“鼬怎么你现在的口气跟阿凯一模一样?”
鼬的左边眉尖挑起一点点:“这么多年了,他还在缠着你决斗么?”
“你认为我能逃得掉吗?”
“……”
“……”

二十分钟后,相对无言的两个人仍然一个站一个躺的呆在月读中的月读中。

卡卡西终于忍不住坐起来抗议:“鼬你能不能让我们回到上一层月读去再讨论其他问题?坐在这里,和外面的真实世界太像了,我会弄糊涂的

。”
“……”
“……”
“不能。”
“……”
卡卡西对着鼬不满的皱眉头,无言的抗议抗议再抗议:他不是说他是这个世界的神么?连修改一下时间设定都做不到,所谓的神有这么无能的

么?
“月读的持续时间从定下来之后就不能改变。”除非他体力不支,或者中月读的人提前死亡。
“这样不是很浪费查克拉吗?”恒念物力之唯艰是人生至大美德,他以前没有教育过他的吗?
“这也与你无关吧。”
“那么你至少可以告诉我我还需要在这里待多少长时间?”
“五个小时十一分钟。”
卡卡西粗略的算了一下开始他被止水追杀的时间,再加上这五个小时,当时面罩下的脸就垮了下来。
“鼬你是真的想要我死。”
“哼。”
“难道我出去之后,还要在那个月读里再呆五十个小时?”
“哼。”
“……鼬你都不累的吗?”
这次响起了两个鼻音:“哼。”
鼬疑惑的看向卡卡西,不知道他也哼什么。
卡卡西无奈的摊了摊手:“鼬,我记得我从你七岁的时候就告诉过你了。只用哼哼声别人是不可能知道你在说什么的。”

 

七、在鼬的记忆中


第二个子月读,剩下的那五个小时中。

卡卡西调匀了呼吸,盘腿靠上一棵不知道被他和止水蹂躏过多少次的大树。
抬起了头看鼬,尽可能的让自己笑得讨好一点儿:“那个……说真的,鼬,你都不累的么?”
鼬始终站在离他不远也不近的地方,笔直的站着,不曾松懈过。听到卡卡西说这话他只是眯了眯眼,那种明明白白摆出来的提防,就只差没有

写在脸上了。
卡卡西很想对鼬说一声,其实他完全没有必要做成这样,没看卡卡西自己现在都累成什么样子了,很怀疑他在离开这个二层月读的时候能不能

恢复元气……所以说,其实鼬完全可以更、呃、轻松一点儿,这样谈起话来也比较自然嘛。
但当忍者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的分寸多少也有一点儿。
鼬现在的情绪仍在一个很危险的临界点上,真的触怒了他,卡卡西自己,是实在没有力气来应付什么他意想不到的突发事件了。
所以卡卡西只是很讨好的笑:“鼬,你不打算去吃饭么?或者稍稍的躺一下,睡一会儿?”说到底,把月读和两个二层月读的时间都算在内,

他们两个人已经面对面的耗了超过三十个小时。
他……真的不会觉得累么?

鼬瞪着卡卡西又看了半晌,直到确定这个人没有什么不良意图,这才老老实实的开口:“在这里,是不会有一切生理上的需要的。”
在月读里无论呆上多久,都不会觉得饿,更不会觉得困。毕竟这只是被虚构出来的七十二小时,无论他怎么催眠卡卡西的意识系统,但生理系

统的进程,是不会轻易就被打乱的。
所以之前卡卡西能在月读里一睡十六个小时,鼬才会惊奇无比。这个人,似乎注定是生就出来破坏一切常理的。

与其说听到鼬的回答让他对月读的系统又更了解了一点儿,倒不如说,能够听到鼬开口这件事本身让卡卡西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只要鼬肯与他说话一切就好办很多。
谈判,谈恋爱,讲事实,摆道理,一切大事,都是要靠“谈”出来的。虽然作为一个忍者,不到非不得已无谓开口,但外交上的策略,卡卡西

多少也懂一点儿。
当下放了一半的心,卡卡西笑:“原来是这样啊,我差点儿以为鼬你已经修炼到了可以不吃不喝的境界,下一步就准备去飞升了呢。”

同一句话,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那含义就有可能天差地别。
而任何正常无比的话,只要是从眼前这个人嘴里说出来,就带了那么一点点微妙,一点点意有所指。
鼬的心中警钟长鸣。不由有些后悔的想,其实跟这男人相处,也许用武力才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
止水在多年前与卡卡西相处的经验,也很明确的证实了鼬的这一点猜想。
所谓多言无益,更何况,这世上据说有那么一种人,天生容易皮痒。

当下鼬就照着自己心里的推测,忠实的问出他的想法:“卡卡西桑,如果你觉得很无聊的话,我不介意把止水前辈再次找回来。或者,你比较

喜欢走迷宫?和幽灵打架?见到传说中的龙?……还是,你比较愿意看见你的先师,四代大人呢?只要是在月读里,我都可以实现你的愿望的

。”
?!!!
卡卡西一愣,也很如实的问出自己的困惑:“鼬,我早已过了玩游戏的年纪了。…………倒是你自己,是不是小时候有什么心理阴影,所以才

开发出月读这样的忍术,好实现自己小时候实现不了的愿望?”这才明白那段日子,他决定要去带下忍时,三代丢给他十公斤重《儿童心理学

》要他回家好好研读的苦心了……三代,您老人家真是英明神武啊。

再次怔呆。然后,再次火大。
这男人也有脸问出口?!!!
他小时候所有的不愉快,梦魇,困境,障碍,压力,都来自于现在坐在他面前那张戴着面罩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的脸!
现在他竟然……他竟然好意思问他小时候是不是有什么阴影?
他最大的心理阴影就是他!

鼬拧起两道清秀的眉毛,冷冷的说道:“卡卡西桑,看来你还是比较愿意和止水前辈继续切磋……”
“等、等一下!”天,这小子怎么不由分说就要动武啊,难不成以前真的有什么心理阴影不成?卡卡西决定不玩了,很认真的问道:“鼬,难

道你不觉得,你这样的行为,是对死者很严重的亵渎吗?止水当年,好歹也对你不错……”
哼,对他不错吗?如果看着他的眼睛对他说“现在我杀了你的话我就能拿到万花筒了”,这样也算对他不错的话。
“不管怎么说,他当年也是死在你手下,如今你还这样……”
这一句话就不由得不打断了。
“你也这么觉得……你也觉得止水死在了我手里的吗?”
这次轮到卡卡西奇怪了。
“难道不是你对我这样说的么?”
“……”
“如果不是你杀了他,”卡卡西睁开眼睛,逼视着鼬,“如果不是你的话,那么你告诉我啊,止水当年出事,真相又是什么呢?”


※?※?※?※?※

“鼬,你知不知道,我们家的写轮眼还有比三轮更高一层的境界啊。”

“其实是很荒谬的事情……在宇智波家族里有条不成文的规定,在家族内部,为了万花筒写轮眼杀人是不会被追究责任的。是……被默许的合

法杀人事件。很可笑吧,有着这样可笑规矩的家族,也可以负责起整个木叶的警务来……当然并不排除,当杀人的人得到万花筒的时候,已经

没有人可以再奈何得了他了……”

“鼬啊,你知道我们族的人是为了什么才拥有了写轮眼的吗?…………想不到的吧,我们之所以会被称为悲剧的一族……”

“……我是真的很厌倦了。这样平庸的家族,这样平庸的生活。……没人知道,以前最多只是优秀的我,为了什么才拼命煅练……他们只知道

给我一个第一高手的衔头……其实我永远无法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可他们更可悲,只会为了渺小得不行的事情斗来斗去……这样

下去,宇智波一族是没有未来的……”

“这个村子,也让我烦透了……永远无法结束的任务……闭上眼睛,就可以假装自己不知道,所扮演的角色是正义还是邪恶……只不过是在为

了钱卖命而已,偏偏打出保护的名号来,立刻就变得神圣的样子……”

“只是为了这两只眼睛……人人羡慕的眼睛……他们害怕写轮眼,他们嫉妒写轮眼……他们根本不知道,写轮眼曾经毁掉了怎样的东西……”

“真正的道应该是什么,那些人根本不去考虑这些问题,只要过得比身边的人好就可以让他们满意……于是试图踩低别人抬高自己,根本不去

看……自己的容器……其实小得可怕……”

“成为了第一高手,才发现,自己已经可以看到别人看不到的风景,别人达不到的境界……于是会觉得,还不够,还要多一点儿,我还要变得

更强一点儿……为了实践真正的道……那才是唯一不应该被违背的东西。”

“………………………………”

“鼬呐,如果我现在杀了你……我想我就可以得到万花筒写轮眼了。”

※?※?※?※?※


后来鼬一直没有再开口。而卡卡西闭目养神,也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曾经气势凌人的逼着鼬回答自己的问题。

五个小时就在沉默之中过去了。

* * * * *

卡卡西再睁开眼睛是因为感到身边的世界起了微妙的变化。
他抬起头看向月读的天空,果不其然的看见,青天白日幻出了写轮的形状,越来越清晰,慢慢的旋转起来。
卡卡西有了经验,知道这是本次月读即将结束的标志。

他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忽然转过头笑起来:“鼬,你刚刚是不是在教育我,说任务一定要无情才可以。…………忽然很想知道呢,鼬你自

己可以做得到吗,嗯?”
没有听到对方的回答。
然后月读和月读之间的切换已经开始。

* * * * *

月读世界中,一切都呈现真实世界的反色。
暗的日,猩红的天。

在暗色天空的上方,鼬以神祗的形态俯瞰一切。
看见那个银发的男子此刻正眯着眼,有点儿把握不住平衡的站在地上,努力的适应两个月读世界作用在他神经系统上的不同,略略辛苦的样子

鼬在心中默默的给出关于那个问题的回答。

出任务的确要无情才可以。这也是忍者手则上背诵过一次又一次的正理。
但很可悲,他也做不到的样子。
卡卡西,并不止是你一人做不到啊。
鼬在天空上方微微的扬起自己的嘴角。
任务第一,任何人也要背弃,鼬自己也是做不到的。
如果他能做得到的话,早在那么多年前,也不会单单只剩下一个佐助活在这里。
即使明知道会被他怨恨,即使明知道他这一生从此都不可能再和正常人一样。
仍然是希望他能够活下去的。

(注:关于双重月读的名字问题。二层月读是卡卡西想当然起的名字,而子月读则是鼬对月读之中的第二个月读的称呼。所以正规的名字应该

是子月读。嗯。)

 


八、不能输


原始月读里的时间流逝过二十二个小时之后,卡卡西第一次认真的观察起他所处身的世界。
从最初一进来就被鼬绑在架子上开始,到现在他又连进两个二层月读,意料之外的事情如惊涛骇浪一波一波涌来,他竟是没有时间去分神观察

,这个他注定要消磨上三天三夜的世界。
唯一的大体印象只是告诉他,这里有着黯淡的日与血色的天,一切都是真实世界的反色。
那种感觉又不像在暗夜视物,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事物的轮廓。而是所有事物的颜色,都和真实的倒了过来,卡卡西手上的护手,黑色的布料

变得透明,而金属部分的颜色却加深了。对面站着的鼬,正在用手撩起自己遮住眼睛的发。鼬的黑发在此刻看来有几分透明,而黑色的衣袖却

隐隐的泛了红,顺着他抬起胳膊的动作滑落下去,白皙的前臂露出来。那肌肤的颜色倒是一如既往的白的,偏偏在这样异色的环境中看去,就

带了几分说不出口的诡异。

卡卡西有些想笑,却发现连提起嘴角的动作,都要花费自己好大的力气。
一颗心当时就无限的沉了下去。
……果然不出他所料啊,月读施加给人的精神伤害,会像红的幻术一样变成实质作用在肉体上。而那种损伤,是会累加在身上的。
……
现在的他,已经没有办法使用查克拉了。
刚刚从第二个二层月读中出来,他一喘过气,就试过好几次了。但身体里面始终空荡荡一片,一点儿查克拉都提不出来。
确实,在和止水的对战中,他消耗得太多了。
卡卡西抬起自己的右手,发现它在不能控制的轻微颤抖。都到了这一程度了啊……
他已经完全没有办法再使用任何忍术了。

* * * * *

替自己默哀一分钟之后,卡卡西认命的接受现实。
抬起头来继续打量身处的世界。
其实这里仍是木叶的东郊。有树林繁茂浓郁,河水静静淌过。
只是因为树林和水流的颜色都被加深,在暗色的世界中一点儿也不显眼,所以卡卡西在起初才没能注意到。

然后他无奈的坐了下来。
反正都已经没有办法再对抗了——其实从他进了月读之后,就已经失去和鼬站在一个公平公正的立场上对抗的资格了吧。
鼬不是都说过很多次了,在这个世界中,空间时间质量,都是由他一手操纵的。

只是为什么,为什么仍是不甘心就这样认输。

……不对的,那种感觉不是不甘心,他并不是为了自己的好胜心才在这个奇诡的世界中一直坚持到现在的。

从得知红和阿斯玛被杀只是幻象的那一刻就明白。

他必须做一些什么。
总有些什么是不得不去做的。

和鼬鬼鲛正面冲突上的时候,他们站在木叶的东郊,背后就是那个许多人生长繁衍的村子。

他怎么可以在这种地方输掉。

红和阿斯玛还在外面,也不知道对鬼鲛的战绩如何。

他必须保护他们。

鼬开始所说他们要来找东西的话也很让人在意。

他不能输。

他不能输。
即使明知胜算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
但有些事情,

有些事情不是因为明知道会输,就可以不做的。

* * * * *

卡卡西抬起头来。
看见暗色的树林在赤红的天空下一动不动。月读的世界中没有风,一切都是完全静止的。就连水流看上去也已经凝固,虽然卡卡西相信,如果

鼬愿意,让它们在一秒钟之内都变得生动起来也根本不成问题。
这个暗红色的世界依旧稳固的存在着,看不出来有任何动摇的迹象。
卡卡西放眼望去,不出所料的找到了他希望看到的东西——在暗红色树林的背后,一切景色都渐渐的没入暗雾之中。
那里,应该就是这个原始月读的地理界限所在了吧?
每每想到这里,都会略微安下心来。
究根追底,月读的世界也并不是万能的呢。
……

卡卡西闭上眼睛。
觉得自己愚鲁、顽固、脑壳坏掉不知变通。

然后他睁开眼睛,清清楚楚的微笑:“哟,鼬,早上好。”

* * * * *

鼬就站在卡卡西的面前。看见卡卡西脸上一派笑意盎然。
……
他又开始那样的笑了。好像从来都没有受过伤害,好像绝对不会倒下去似的。即使他和他彼此都明知,他已经不可能再使用最使他出名的任何

忍术。现在的他,别说能不能继续以一个忍者的身分战斗,只怕要逃跑起来,他的体力连一个普通人都及不上。
然而他竟然还是笑得出来,而且还是这样的笑着。
该说他不知天高地厚呢?还是该说他迟钝到不正常,根本就是没有神经。
……
啊不不,不是这样的。
鼬在心里比谁都清楚。他眼前的这个男人其实是个极敏锐的人。卡卡西是知道的,他一切都明白。他明白在这个月读世界中就是鼬的天下,他

不可能有任何反抗的余地。鼬可以任意的凌辱他,用各种惨不忍睹的方式,是的他可以。
不然月读的底色为什么会是腥红一片,鼬从最初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过完全的模拟真实的世界。
他要把月读变成地狱,要让敌人听到月读之名就吓破了胆。
他也确实做到了这一点。
曾经有人在月读中活活吓死,虽然鼬只是随便的把十大酷刑在他眼前过了一遍。
但卡卡西不同。他明知这一点。他仍是不怕的。
他不害怕他。
不害怕那些可能加诸在他身上的种种凄惨遭遇。
错了错了,与其说他不害怕,还不如说他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这一点。
他根本就没有思考过自己可能会遭到什么样的对待。
他的脑子,都在他的村子上,都在他的同伴上——

一想到这一点,鼬就觉得自己心里有某块大石头往下压了压。他眯起眼睛,面沉如水。
那个人……卡卡西他压根就不在乎自己会变成怎样对吧?

* * * * *

很少有人在鼬恶狠狠的瞪视下还能笑得出来的。
由此卡卡西觉得自己果然是个真正的天才,与那些凡人不可同日而语。沾沾自喜沾沾自喜。
鼬的表情越是阴沉,他就笑得越是欢畅。
笑不出来,笑到肌肉酸痛也要逼着自己继续笑。
很多年前就知道了。
每次被止水瞪着的时候,他瞪他,他就笑,笑到最后总是止水先败下阵来。
然后他就暂时性的不用听见止水那足以让活人致死的唠叨了。

所以现在也是一样,卡卡西都感觉到自己脸上的肌肉在轻微的抽搐。但是他很确信,自己的眉眼总还是弯着的。
不然要一个面罩干嘛——戴上之后鼬就看不到,那些有可能出卖他的神经末稍自我痉挛。

另一方面卡卡西的脑子仍在高速运转。
现在的最高原则无疑是万万不能惹怒鼬,不然真的会小命不保。倒也不是说他有多怕死。但有些事情真的要活着才能有力量实现,这样简单的

道理,大概也只有某个和某个白痴才会不明白。
然后呢……卡卡西看着天上黯然的日头,它一直稳定的挂在那里,不受时间的流逝而影响。
……任何月读都不会浪费初始世界中的一分钟,也就是说,等他在这里度过七十二小时,再出去后估计他仍是站在红和阿斯玛的前面,对面是

鬼鲛和鼬。
所以恐怕他还得利用在这里呆着的时间恢复元气,好应付那之后的战斗。
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卡卡西眯起眼睛来。
还不够啊,还差一点点儿。
他必须再做些什么。

* * * * *

从在木叶村口,站到鼬身后拿着苦无指向他的脖子开始,卡卡西就知道这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孩子了。
他必须去适应他和他之间全新的高度差,并且还要在心里防范,不知道他的忍术造诣在这些年之间又进展到什么地步了。
两个人交手的过程中他占下风,是他低估了他可能会有的进步。
五年之后陡然再见,卡卡西没能以最快速度把鼬的形象从那个小小一点的孩子处转换过来。
他在他的眼中仍是小的。
不管是喝止鬼鲛不要和他动手也好,不由分说的对着他用月读也好,看在卡卡西眼里,总好像小孩子在使性子。
会为了许多年前的旧事一直记恨到今,故意的想看他哭出来的样子,连如何妥善的处理自己的情绪都不懂得,被他轻微的一激便大动肝火——
这不是小孩子又是什么。
好吧卡卡西承认自己对他的态度也有问题。
是他一直在把他当孩子看。始终没有把和鼬的战斗严肃的来处理。即使是在最危机的时候,脑子里也还会照走神不误。
却忘记了……
就算鼬真的还是一个孩子,可再小的孩子也好,发起狠来也是让人吃不消的。
何况,鼬已经实在不能算是一个小孩子了。
——就是因为没能及时的察觉这一点,所以才会落到现在这个狼狈尴尬地步的。
真是自找的。

所以说,卡卡西在心里极轻极轻的再叹了一口气,所以说如果他对着他用一点儿卑鄙手段的话,应该是可以被理解的吧。
至少,这代表着,他已经在真正意义上,开始承认鼬是自己的对手了。

脑子里飞快转过这些念头,卡卡西笑着开了口:“喂,鼬你还没有告诉我耶,当年止水出事,真相,到底是什么呢?”

* * * * *

鼬一直觉得自己还算了解卡卡西。
毕竟从小也被他荼毒了不少年。
这男人的性格中是颇有几分无赖在的。一直以来,但凡别人在他面前提到他不爱听的话题,他的表现就和沙之国特产的一种叫做鸵鸟的鸟没什

么两样,坚定不移的把自己的耳朵埋进沙子里去,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样子,甚至不惜把肥嘟嘟的屁股露在外面;相反的,如果是他想要知

道的事情,他一定会追根究底,非要把它弄个一清二楚否则不会甘心。
被这样的人缠上,是件很难应付的事情啊。

鼬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冷冷的回答道:“你自己不是说过了,我曾经告诉过你他已经死在我手里。”
“?……但是我很在意鼬你刚才的说法耶。你刚才对我说‘你也觉得他死在了我手里吗?’,你可没有说‘你也觉得他是死在我手里的吗?’

。”
“??有区别吗?”
“有的。”
鼬看见卡卡西露出沉思的表情。五秒后他直视他的眼睛,神情坚定:“有区别啊鼬。按照你的说法,止水的下落还有一种可能性:他根本就没

有死。”
“哼,卡卡西桑,我还真是从来都不知道,你的想象力丰富到这样的地步。”
“啊?过奖过奖。据我所知,当年止水被传自杀投河,最后只找到了他的遗书,但尸体一直没有被打捞上来呢。而且啊,止水出事时,你和他

在一起,这已经不是毫无根据的推测了吧。”
“卡卡西桑,找一些没有证据的话,再据此做出推论,这就是木叶上忍的做事方法吗?”
“那么你看这样好吧,如果你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三遍止水已死,我就相信你。”
鼬冰冷的脸上纹丝不动,直直的看向卡卡西的眼,语调平平的念。
“止水已死止水已死止水已死。”

 


九、第三个


卡卡西有很长的时间没有说话。只是找了块石头随便的坐下来,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
刚才鼬的态度确实很有杀伤力,那样的坚定,一看就知道是假装不出来的。

现在鼬只是站在卡卡西的面前静静的俯视着他,等着看他在一番思考之后还能爆出来怎样石破天惊的话。
一向都知道这男人的思维走的是跳跃的方式,一下子跑到这里一下子又跳到那里的。
不是和他相处了很长的时间的人,很难跟得上他的思考习惯。
别的人最多是个跳跃性的思维,卡卡西的思维绝对是跃迁式的。从这个问题跳到毫不相关的下一个问题,中间常常连过渡的轨迹都没有。
知道了这一点,也就多少能对他那些让人瞠目结舌的行动视若无睹了,虽然是仍然免不了会被他气到吐血。

这次也一样。卡卡西在默默半晌之后忽然抬起头来很灿烂的笑:“那个什么,鼬,我忽然想起了一点。”
“嗯?”去推测这个男人的想法绝对是毫无意义的行动,鼬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包括了他有可能会宣布“我今天的晚饭要吃拉面”。
“其实所谓的死还有另外一个含义吧?……如果一个人决定从此抛弃他以前的身分,以全新的存在生活下去,我们也常常会说,那个人获得了

新生吧?”
鼬无语的看天,考虑自己要不要跌倒给他看。不是他说,他的想象力,真的过于丰富了……虽然不能说是完全的没有道理。
“就好像如果一个人出家之后,我们也常常会说,在他出家之前的那个人,已经死了一样。止水的情况,也有可能是类似的吧?抛弃旧有的一

切,结束宇智波止水的性命,从那之后,以全新的身分生活下去,这样的情况?”
他说完之后还一脸无辜的看他,似乎还希望他能击节赞好的样子。
………………
止水是不是因为眼睛近视,所以才会看到这个人高不可攀?

鼬沉默了一会儿,知道自己不下决心的话今天是打发不掉这个人了。
他缓缓的睁开眼睛。忍耐的说道。
“卡卡西桑,你这么想知道的话,我就让你亲眼看一下,当年的真相吧。”
——又是月读吗?
卡卡西连忙摇手。
“啊啊不了,还是免了,我不想知道当年的真相,你只要告诉我止水的下落就行,就算他真的叛逃村子,甚至你告诉我就是他成立了晓,我也

保证会守口如瓶。毕竟都是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我全当他已经入土为安,每逢清明十一给他拜拜就好。”
这混账的脑子里十有八九装了个声波屏蔽装置,根本就听不到他在讲什么。
鼬忍无可忍,伸手捏住卡卡西的下颌,力道之大让卡卡西皱了眉头——他实在连一点儿反抗的气力也没有。
鼬低喝:“你给我滚进来!”
然后卡卡西被迫抬起头看进鼬的眼。

那双血色写轮眼在眼前放大的同时,卡卡西在心里哀叹。
——这次,他恐怕真的要葬身于此了。

* * * * *

但出乎卡卡西的意料的,这次的二层月读和前两个都不相同。
前两次的二层月读已经能以假乱真让他混淆,但这次的这个二层月读,真实度是无可比拟的。
似乎是鼬下了什么决心,终于让他见识到他真正的力量。

随着卡卡西的睁眼。
他看见他站在木叶的东郊,抬头是清晨雾蒙蒙的阳光,树叶上带着晨露的绿色,鲜嫩得可以滴出水来,身边的河水潺潺的从桥下流过,不时旋

起一个水花,溅出小小的涡。清晨的风吹上他的脸,柔和的透过面罩渗进来,卡卡西闻得到清晨空气中那种独有的带着新鲜的潮气。
抬眼看不到应有的雾,远处是一直没入世界彼端的地平线,再往这边可以隐隐听到村子里的喧闹,似乎是孩子们跑出家门和同伴笑闹的声音,

更远一点,火影山上的四个头像若隐若现。

这真的是月读吗?还是……他在做梦?
本能的想用手去擦自己的眼睛,还是忍住了。
即使使不出忍术也好,忍者的理智却告诉他他不会弄错。无论这里和真实多么贴近,仿真度高到每一个细节都已臻完美;这里,仍然是那个人

握在掌心里的世界。

卡卡西迷惑的摊开自己的手掌,讶异的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不是日日见到的那一双,细致了许多,指尖上因为使用雷切而留下的灼伤也比现

在少得多。
心里大惊。鼬他……到底把他变成什么样子了?
脑海里,鼬的声音就在这时分毫不差的响起。

[不用担心,卡卡西桑。你看到的是你自己十六岁时候的样子。]

卡卡西猛然抬头,但身前没有鼬的身影,前后左右都没有。仔细的分辨了,他根本就没有听见鼬说的话,那声响在他的脑海中自动的出现,而

他的耳边,却只有婉转的鸟啼。
卡卡西绷紧心里的弦。催眠了他的神经之后,现在开始直接干涉他的意识了吗?

[无须惊讶,幻术的本质原本就是让你看见并不存在的东西听到并不存在的声音,所以,更进一步的,我也可以让你自己看见你十六岁的样子,

如果不相信,可以去水边照一照。]

卡卡西在心中苦笑,他信的,他怎么不信。只要趴在水边就可以看见自己十六岁的脸,不过是让视神经形成错觉罢了。
同样的原理也适用于现在他对他说话的情景吧。直接干涉了听觉神经。所以耳膜没有感觉到任何震动的时候,他的声音却清楚的在自己的脑际

回响着。
……
他已经无法推测这次鼬想做什么了。

鼬的声音仍然在他的脑海里回荡。

[好了,现在,你回村子去吧。]

卡卡西呆呆的站在原地,头脑里塞满了乱七八糟的思绪,已经迟钝到反应不上来什么叫做“回村子去”,再说了,他要怎么做才算“回村子”

呢?
身后一阵微风拂来,柔和的卷过他的身体。
然而卡卡西却感觉到,随着这阵风吹过,有一股力量轻轻的撞上他的背部,不尖锐,却带着些钝钝的不容抗拒。他被那股力道撞跌出一步。身

不由己的开始向前迈去。

脑子里倒是慢慢的消化了现在的状况,卡卡西在心中苦笑。到头来又被自己的乌鸦嘴给说中了吗?
现在真的变成Role Play Game了。
他得在游戏中懵懵懂懂的跟着游戏设定者安排的路程一路走,不知道等待在自己前面的命运会是什么。
一不小心弄丢了自己的性命,玩游戏的人只要Restart一次就可以。而他自己,是决无重头再来一次的机会了。

只是想让他知道止水当年出事的真相罢了,鼬这样大动干戈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故意让他看到他和他之间的实力差距?
卡卡西在心里暗暗的翻了翻白眼。
那种事情,早在他被一个止水的幻象逼得走投无路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啊。

* * * * *

仿佛是被谁指引着似的,卡卡西并没有走进村子,他在路口拐向左边的树林,那是木叶忍者练习场的所在地。
双脚就像有自己的意识,完全自动自发,左转后走出数十步,在树林再换了一个方向继续向前走着。
卡卡西除过在心里苦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身体根本在被别人操纵着。
他连脑子都不用动,反正总会被鼬领到正确的地方,如此意志清醒的身不由己,如果不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出现,也可算是一次独特的体验。
但是现在卡卡西只想知道,鼬到底想干嘛?

脚步停下的时候,他看见穿着暗部斗篷的少年,大约十六七岁,靠在树枝上,明明是陌生的脸,但那种笑眯眯的样子却又似曾相识。
他没有戴暗部面具,却架了一副风镜。
他开口笑着说话,分明是不满的指责,却没有不耐烦的口气:“卡卡西,你又迟到了。”
风把他的披风扬起,卡卡西看见那披风里面少年所穿的暗部制服上绣着宇智波家的家纹,那个圆圆的团扇标记。
罢工许久的脑子陡然有灵光闪过。
半晌过后卡卡西还是只能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天哪,这是带土!!!
 
 

十、假做真时真亦假


止水过后,这次是带土吗?
可鼬不是说过,他对带土已经没有记忆了吗?
——也就是因为没有记忆,所以他才会不知道,当年的那个迟到王,其实是带土对吧?
也就是说,鼬只是按照他自己的想象,构造出带土的样子——
可他不是说他不记得带土这个人了吗?
现在的情形,卡卡西虽然不能肯定带土长大之后一定就是这种模样,但记忆中,带土的轮廓,也就大体如此了。

脑子里轰轰作响,各种思绪纷至沓来。
可以看得到那个带土的嘴在动作。可是他在说些什么,听不到的。鼬是不是还在往他的脑子里灌输些什么,懒得管了。
所有的疑惑奇怪不解都在纠结缠斗后指向最最微不足道的一个困惑——
鼬不是说过,他不记得带土的样子了么?

猛然见到带土从他身后拉出一个小小的人影。
略长的发在脑后扎了起来,那么小已经有了一双血色的眼睛。
七岁的鼬和卡卡西在十年前初次遇见时一模一样,圆圆的脸上一派漠然,冷淡得让人揪心——忍不住让人想知道,在这孩子身上,到底发生过

什么?

卡卡西忽然看见鼬,猛的清醒了过来,死命的压住自己头脑里那些杂乱无章的思绪,终于来得及听见带土的最后一句话。
他叹着气语调无奈:“总之,你帮我把这个孩子看一会儿,我得去向他的家人交待一声,马上回来。”
带土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消失了。
卡卡西只是一直一直的瞪着那个七岁的鼬。
心中所有大大小小无数问题,只来得及问出一句话。
“鼬,你不是说你对带土根本没有印象了吗?”

鼬,七岁的鼬以一种几乎带着恨意的目光瞪了他很长时间。
半晌之后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那时候十六岁的卡卡西蹲在他的面前一脸迷惑的看他,鼬伸出手抚上他的脸——具体一点儿来说,是他脸上的面罩。
十七岁的鼬透过七岁的身体开口说话。
“卡卡西,如果我在这里揭下你的面罩来,你说我看到的,是不是你真实的样子?”

二十六岁的思想,在听到这一句话之后立刻清醒了不少。
那孩子的声音低沉冷淡,完全不是鼬小时候那种虽然冷漠但仍然脱不去孩子气的嫩嫩童音。是鼬,十七岁的鼬在和他对话。
而且,他叫他“卡卡西”,而不是“卡卡西桑”——
卡卡西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旦确认了这一点之后,脑袋里面顿时冷静了不少:不管怎么说,不管他现在身在什么样的世界里,可鼬就是

鼬,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心情一平静,马上就可以笑得出来。
卡卡西笑笑:“这是你的世界,你自己不是应该最清楚的吗?”

鼬小小的手始终放在卡卡西的脸上,很久之后,慢慢的收了回去。
然后他的身形逐渐抽长,孩童的容色渐渐褪去,他的眼越来越凌厉,脸上那漠然的表情倒还是一成不变的。
只是一瞬间,那个属于晓的鼬,就重新出现在卡卡西的面前。
卡卡西伸出手来。看见自己细致的手心慢慢的起了变化,指尖上长出薄薄的茧,手掌也粗硬起来,血管凸现。
——不管怎么说,不是有这一次的对比,还没发现自己以前的手真是好看啊……
心里才转过这样的念头,卡卡西立刻在心里抽自己:不是已经决心背水一战了么?怎么在这样一切未明的情况下,他仍然有闲心想些乱七八糟

有的没的呢?
抬起头看鼬,鼬已经把自己的手收了回去。
晓黑底红云的袍子被晨风拂动,他看起来就像站在自己城堡之中的法师,神秘而不可接近。就连黑底的袍子也很符合一介法师的形象,那种,

象征着邪恶的力量。

* * * * *

而法师大人此刻只是在心中轻轻的笑。
不论在怎样的恶劣处境下,那个男人总是有办法的,总是不会由得他自己被别人掌控的。
虽然从小到大,跟着他那么多年,可是他从来都没有看到过这个人面罩下的样子。
现在也是同样的。
他看不到他的真面目的,即使现在是在他的世界,在月读之中。
可是鼬比谁都清楚自己忍术的威力。
月读说穿了不过是以鼬的意识为温床,靠着查克拉而实现的庞大的幻术,在分类学上只能归作催眠术的一种。
他的意识里从来都没有过“卡卡西的真面目”这样的东西。
又怎么可能在月读中平白无故的生一个出来。
……
说的再明白一点儿,月读,再怎么强大也好,始终也不是万能的。

鼬在很久之后开口回答了卡卡西很早之前的那个问题:“你那里有他的照片。”
……啊,这样啊。
卡卡西顿时能把那些看似不可理解的一切连贯起来了。
鼬是根据以前在自己那里看过的带土照片才构造出来现在的这个带土吧?不得不说一句,鼬的记忆力,真是惊人的好呢。
带土的大体轮廓,实在是分毫不差。不然卡卡西也没可能,忽然就意识到这是长大后的带土。
明白了这一点之后,更多更大的疑问立刻变本加厉的涌来。

“鼬,你不是说要让我知道止水出事的真相么?”牵扯了带土进来做什么。
“你看下去就会知道你想知道的真相了。”鼬的语调平平的。
“可问题是,这一看就知道是你在编好不好?”带土明明已经离世,他却拉了他进来,要他如何能相信,接下来他会给他看真相呢——姑且先

假设,鼬是真的有诚意给他看的话。
“我答应过你,就一定会让你看到,我心目中的-真-相。”
真是见鬼了,卡卡西在心中咕哝。想想刚才带土就活灵活现的站在他的面前,有板有眼的对着他说话——还真是真正意义上的见鬼了。
再说了,所谓的真相,肯定就只有那么一个,哪儿来的“鼬心目中的真相”之说了?
忍不住据理力争。
“即使要做假,也要做得真实一点儿吧。这种一看就知道是编造的世界,哪里会出现什么真正的真相了?”
鼬面无表情的注视着这个忽然脑子僵化竟然一点儿也想不明白的人。
语气是忍耐的。
“我说过了,会给你看真相,就一定会让你看到。”

※?※?※?※?※

——我心目中,真正的真相。
卡卡西桑,不用我再教了你吧。人的所有感觉,无非是通过神经形成对周遭事物的感应,传送到大脑中,再经过大脑的分析判断,于是你可以

知道,花很香,太阳很亮,天鹅绒摸起来很软。
所以人的感官其实是具有很大欺骗性的东西。
不管实际上你是否真的看到,真的听到,真的感觉到,如果有什么方法,可以让你以为你已经看到已经听到已经感觉到,那么对你而言,这一

切,就是真的存在的,你真的有看到,真的有听到,真的有感觉到。
当你觉得是真的时候,对你而言,这件事,就真的是真的。
这其实也就是,基础幻术的本质。
所以你现在只要相信就好。
你所感觉到的一切,我都已经让你感觉到,这一切是真正意义上存在着的。那么对你而言,这一切也就和真实的存在没有任何区别。
相信这一点的话,那么你也就会马上看到,我所谓的真相了。
要知道,你所即将看到的一切,都是源自你内心的真实。

[可问题是,带土明明就死了啊。]

卡卡西,你怎么还不明白,当你的眼睛看得到他的存在,你的手掌能摸得到他的温度,他就真真正正的存在在你的面前。
相信你所看到的一切吧。
这里是,另外一个,真实的世界。

※?※?※?※?※

卡卡西觉得自己在做梦。
梦里有变成哲学家的鼬,梦里有身兼巫师的鼬。
他操纵这个世界的风火水土,他在时间和空间中来去自由。他想要什么出现什么就出现,他想随时消失就消失。

——他其实是在做梦吧哈哈哈。
………………
唉。
神啊,能不能让他适时的昏倒一下,以展示他心中的惊讶?

但是卡卡西忽然想起,这个世界中的神就是鼬,立刻就把这个念头给收回去了。
倒不是说他不想昏了,也不是说他就这么不愿意向鼬祈祷。
但,但这个强势的男人,是不会允许别人忤逆他的意思的。

一生在世,难得有几次像今天一样,无所适从这么多回。
恐怕他这次,想不输都难了。

 

 

十一、怎得浮生不若梦

 

卡卡西抬起头来,张口想问鼬些什么,却看见鼬的身形逐渐变得单薄,随着晨风的吹动消解成四散的粒子,一点一点的解体,偏偏解体后那些

分散的粒子还能继续瞪他,卡卡西保持着张开嘴的姿势站在原地,顿时忘记自己开始看向鼬是想说些什么了。
那些微粒在散成颗粒状之后像受到什么吸引力一样向中间凝集,聚做一团,然后迸开,七岁的鼬重新出现在卡卡西的面前,面无表情的瞪着他

看,小孩子样的神情。
卡卡西伸出自己的手掌,果不其然又恢复了十六岁的细致。
他正想说“鼬你在搞什么鬼?”,忽的感觉背后有人,转过身看去,带土已经笑眯眯的站在他身后。
“卡卡西,你没有欺负鼬吧?”
卡卡西在心里暗暗的翻了个白眼:我能欺负得了他吗?
又见带土向鼬走去,伸出手去想摸鼬的头:“他没有欺负你吧?”
小小的鼬很不合作的把头一拧,躲过了带土的手,态度不友善之极。
卡卡西看了想笑,鼬小时候的确是这么一副十足十的死样子,一点也不差。再转眼,只见带土讪讪的站在原地,像是求援一样无奈的看着自己

——若是真的能把这些当作鼬做出来的活动布景,看看只当在看戏,这也就罢了。可偏偏鼬告诫过他许多次,一定要把这个当作真实的情景来

对待。
要说卡卡西觉得自己真的是可以把照片贴在布告栏里做展览的模范大善人,面对这种无理要求,他也尝试着去接受,在心里自我建设说他现在

在真实的世界里,他只有十六岁。
这么的想着,脑海里神无昆桥之战却更加的清晰起来。

那时候他才刚刚有了写轮眼。能够透过事物的表象看见以前看不到的本质。事后想想那只眼睛没有在那时候和他闹别扭真是奇迹中的奇迹。它

忠实的执行了自己应有的功能,把所看到的一切以图片的形式保存下来,保存在他的记忆中。任何时候想起来,都清晰得仿佛慢镜演示逐格重

播。
只有半边身子的带土。
他向着琳伸出手去。
地面崩塌。
带土微笑的脸消失在如雨的碎石底下。

那时候就知道了,他失去了自己唯一的一个朋友。

虽然又没用又爱哭又只会拖后腿,却也是……那个时候,唯一一个可以一起吵架斗嘴出任务的,朋友。

那是自父亲死后,脑子里第二次出现的觉悟。
他又一次的失去了,不可替代的人物。

这样想着全身都爆出微粟。
他愿意付出一切换带土回来,是因为他比谁都清楚,带土是不可能再回来了——如果他还在生,他也没有必要那么辛苦的次次都往慰灵碑跑,

总是无法停止理智底下那么小小一点儿的情绪蠢蠢欲动,不切实际的希冀着一切从没发生过。
他知道的,他很明白,他十六岁的时候,生命里早已没有了带土的存在。
那么,现在这个对着鼬说话微笑的人是谁?
他不是带土。
他是谁?

带土此时转身对着他笑:“在发什么呆呢,卡卡西,回去吧?”
卡卡西的头脑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么混乱过。他一生最大的伤疤,活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他怔呆着伸出手去。
“你是谁?”
带土愣了一下,仍是笑着:“卡卡西,怎么了?我是带土啊,宇智波带土,别闹了啦。”
听见有人在自己脑海里低喝:
[卡卡西桑!]
耳膜却没有震动产生。
啊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知道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可是手臂它自己要伸出去。他控制不了。反正他已经失去了全部查克拉。暂时可以不用

按一个忍者来要求自己。
他也有普通人的喜怒哀乐。
多么幸福的事情。他可以不用按照一个忍者的标准来要求自己。
他对着带土伸出手去,神智清明。
“你不是带土,你是谁?”
这次更加分明的听见,有人在自己脑海里忍耐着吸了长长的一口气。
然后他忽然就动不了了。

卡卡西感觉到有什么从自己的体内被剥离出去。
低头一看,发现那是自己的身体。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从自己的身体中慢慢的分离,走出去。
啊这样说似乎违背了逻辑。
可逻辑是个什么东西?
他低头可以看见另外一个身体被抽离,慢慢的向前走去。他自己却被什么力量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灵魂出窍吧哈哈哈。
——鼬一定是想看他神经错乱才甘心。

十六岁的卡卡西走到带土身边,和他一起往前走去,两个人的身边是一脸别扭之色的七岁的鼬。
卡卡西被禁锢在原地。
后来才发现自己弄错了。
他低头四处看,却看不见自己的形体,周围都是透明的空气。
他没有身体。
——原来灵魂出窍的那个是自己啊哈哈哈。

* * * * *

所谓物极必反,卡卡西在这几分钟之内受到的刺激太多也太大,一时竟然不由得自己不冷静下来。
说什么想抛开忍者身分通通不管,但从小受到的良好训练几乎已经成了身体本能的一部分。并且在事实上,那种优秀的忍者素养,早已变成条

件反射的忍者本能,经常在最危机的时候,救下他的命去。
就算卡卡西命大如九命怪猫,但若非托了身为一个忍者的福,只怕他也活不到如今——虽然也正是忍者的身分给他带来的诸多要命危险,不过

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一种幸运了不是么?
做人到底是要懂得感恩的。
卡卡西自恋十分的想,果然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大优良美德,就是懂得苦中作乐。

卡卡西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手脚倒都是还在的。用手摸上脸的时候也可以触摸到,有弹性的布料是面罩,往上是冰凉的金属护额,再往上是

坚硬得根根竖立的发。
知道自己的身体还在,真是一件大幸福的事情啊。
虽然明明摸得到自己的身体,却用眼睛看不见,就让事情显得更加诡异十分。
应该是视觉神经受到影响,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吧……应该吧。
也就是说,如果鼬连自己的全部神经系统一起统统干涉,他很有可能连触摸自己都触摸不到,真正变成一个灵魂飘荡在这个世界中。
身不由已的滋味还真是难受啊。
卡卡西想,只可恨自己提取不出查克拉来,不然也不会这么任人鱼肉。
现在的神经回路应该全在鼬的控制之下,而这种掌控是通过查克拉来实现的。如果他有自己的查克拉,说不定还可以拼上一把。
但这个样子再说什么如果的话无疑是痴心妄想。他也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感觉到有什么人接近自己,眼睛里却看不到来人,也看不到自己。
周围只有清晨的树叶被风吹过哗啦作响,柔韧的枝条摆动。
卡卡西有些好奇,伸手去摸那些树干。
然后,就像什么都没碰到似的,他的手从那根树干里穿了过去,他试着挥舞胳膊,左右前后都是空荡荡的一片,他什么都触碰不到。
他的眼睛还是能看得到那颗树看不到自己,他甚至闻得到从脱落的树皮中传出来的植物香气。
可是他就站在离那颗树不到十公分的地方,伸着手臂停留在肉眼中树干所在的位置。
…………
他的视觉和他的触觉,他已经不知道该相信哪一个好了。

就在这时鼬又走得离他更近。
他还是看不到他。可是他能感到他。卡卡西已经尽可能的让自己多加留意周身的动静,靠着自己的其他感官来确认自身的存在和鼬的存在。心

里十分明白,这一切的答案最终都要在这个人的身上追寻,卡卡西强迫着自己转过头朝向鼬出现的方向,虽然在他看不见自己也看不见鼬的情

况下,这一动作看上去实在意义不大。
不是不觉得奇怪的。
很明显这次是鼬在主动接近他。
而对鼬来说,这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是他让他感到了他的接近。
为什么?

然后,卡卡西听见了鼬说话的声音。
鼬的声音有些犹豫,说话的语调也放柔和了不少。他叫他的名字:“卡卡西……”
卡卡西不怒反笑。
对着鼬存在的方向抬起他那看不见的手臂:“哟,鼬,早上好。”

* * * * *

说一点儿也不后悔那是在瞎掰。鼬想。
诚然他确实有恶意炫耀自己力量的意思在里面,但是他也实在没有意图,把卡卡西弄得乱掉。
他没有想到带土的出现会把卡卡西刺激到这个程度。
他的确是想让他受一点点打击,看不惯他那一副自己变成怎样都无所谓的表情。
但说真的,他没有想到会把卡卡西逼到这一步。
忽然开始有一点点理解,当年一直缠绕止水挥之不去的挫败感,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了。

事实上,在今天之前,鼬自己也不知道,他可以在月读中展现出这样的力量。
就像他对卡卡西说过的,这甚至是他第一次在月读中使用月读——那并不是只靠催眠就能形成的幻象,他必须,再次用出月读,才能转换月读

世界的底色。
鼬可以随意的更改月读中的地点,也能让月读的时间一下子从过去跳到未来,从白天跳到晚上;但那些初始设定值,月读的底色,可以持续的

时间,当鼬自己身在月读之中的时候,是不可能再做出更改的,就好像站在石头上的人不可能把这块石头举起来一样。

因为卡卡西在这里,为了对付这个男人,他开始挖掘月读潜在的力量。
母月读之下的子月读。子月读做得和真实世界一模一样。
他的力量因了这个男人而无限制的扩张。
鼬几乎有些着迷于这样的感觉,想知道自己还能变得多么强。想知道他能够做到怎样的地步。在这个只属于他自己的世界中。

* * * * *

鼬走上前去,伸手放在卡卡西的肩上。
“从现在开始,你可以获得,和我一样的存在。”

 

 

十二、Nevernever Land

 

卡卡西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鼬所说那句话的含义。
直到他发现自己的身体慢慢的向上升了上去。那种感觉又不是他飞了起来,而是,整个世界在他的视野里逐渐展开,他的眼界变得开阔,他的

感知系统接纳了更多更复杂的信息,他开始清楚的俯瞰着这个世界,高一点远一点。

卡卡西看见那原本消失在自己视野里的三个人又重新的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他们仍在继续的往前走,而卡卡西自己也并没有移动过自己的位置

,照常理而言,是不可能会再次看得到他们的。
但这并不是可以以常理度之的世界。
是卡卡西自己现在可以看到更高更远的地方。
那是一种奇特的感受。仿佛自己的存在变得飘渺。和这个世界融为一体。他可以观察到这个世界里最细节的变化只要他愿意。草种在土壤里挣

扎着萌芽,温泉水底的地热蒸腾涌动,飞鸟的翅膀拍动,和被带起的风。
就是因为他已经看不到自身的形体,所以才能够更加投入的、全心全意的观察和感知,去进一步的体会这个世界的本质。

卡卡西看见那三个人,16岁的自己,17岁的带土,7岁的鼬,并排的往村子里走去。他们的身形逐渐拔长,面部轮廓脱去少年的稚气。在走向村

子的过程中,三个人一点一点的长大。下巴的线条变得坚毅,眉色出落得英挺。而卡卡西自己,虽然依然带着万年不去的面罩,但双眼弯弯,

两只眼睛,都是完好的。

* * * * *

卡卡西已经不再去思考这一切是否合理了,只是安分的尽好自己一个观察者的本分。并试图把眼前看到的情况和真实的生活联系起来。

他看见自己恶劣的笑容,说了一些什么,惹得小小的鼬生气,那是明目张胆的欺负。

原来自己在鼬的心目中,就是这样的印象么?……还真是失败得一塌?糊涂呢。

带土总是两不相帮,笑眯眯的袖手站在一旁,看着小小的鼬追杀卡卡西。

也许自己应该把带土当作一个不认得的人来看比较好。关于带土的部分。可以肯定完全出自鼬的想象,实在是和真实情况差得太远了……

后来止水加入了他们一行的行列,他和带土不一样,他会试图阻止鼬和卡卡西之间的冲突,好心的在两个人之间和稀泥。
……

卡卡西渐渐的看出门道来。
鼬是试图用这样的画面,向他解释这四个人之间的关系。
他一直在“欺负”鼬,带土向着卡卡西多些,止水在后来加入,向着鼬多些。
——原本在现实中,鼬和止水之间的关系确实一直比鼬和卡卡西的关系更为亲近。当时也只觉得他们两个人原本一家,血缘作用自然而然。没

想到却是这样的。
话说回来,他以前有那么过分吗?真是的。
……
果然还是鼬太过记仇了。绝对。

* * * * *

头脑平静下来,卡卡西开始苦笑。
他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鼬是否能看到自己苦笑的样子。
他能感到鼬一直在他的身边,只是顾不上与他说话。即便是卡卡西,也能看得出来,维持这个二层月读对鼬来说要比前两个费力得多。信息容

量完全不是一个数量级的。
…………
该不该说一句呢……
真是小孩子呀。
这样天真。
全神贯注的做着这样意义不大的事情。
………………
恐怕鼬不会想到,他已经跌入他的陷阱之中了。

※?※?※?※?※

那四个人进入了村子之后,时间的流逝恢复了正常,四个人的身形稳定在鼬十三岁时的样子,不再变化。
他们四人分散开来,各回各家。一切就和普通日子里,他们出了任务回来时一样。
然后就出了事。

止水约了带土出来。杀了他。
带土有还手的机会,可是他没有出手。
卡卡西紧接着出了事。在战场上失去了一只眼睛。
鼬在医院里见到卡卡西的时候,就知道这个人在这两天内,失去的和死去的,远不止一个朋友和一只眼睛那么简单。
带土之死让他失去了一只眼睛,这个人的一部分已经永远的跟着走了。

忽然之间,变故迭生。
二层月读的世界一下子黯淡了。凄惶一片。

※?※?※?※?※

要形容卡卡西的感受,是以指数程度上升的吃惊。
然而最让卡卡西吃惊的,是他发现,跟随着自己看到的这些景象同时而来的,是不可能出自他自己、是他绝少会产生的强烈情绪。
愤怒。不理解。憎恨。
所有的情绪,都是卡卡西绝对不可能会产生的激烈,如同末日深处的极端,完全要比卡卡西自身通常拥有的情绪暴烈很多。
那种悲伤疼痛,真实得就像发生在卡卡西自己的身上一样。但那种激烈决绝程度,不是卡卡西会产生的。
——当忍者这么多年,若是没有看淡一切的本领,是不容易活下去的。

那是——鼬的情绪。

※?※?※?※?※

鼬跪坐在家里面。
他的父亲好言安慰:“不要责怪止水了吧,要知道,在咱们家族内部,为了万花筒杀人是无可指责的。”
鼬只是抬起头来,冷冷的道:“这么说的话,我去杀掉止水也没有关系的吧。”

鼬夺门而出。

※?※?※?※?※

奇怪为什么他可以这么真实的感受到鼬的情绪。
少年最深刻的困惑。无言以对的不可理解。吃惊愤怒。不可原谅。手足无措。
无可理喻的奇怪制度。
一天之中,失去了一切的鼬。
包括了对家族的信仰和最最信任的朋友。

——还有在各种激烈情绪下依然不可隐藏的隐隐心疼。
因为什么?为了谁?
卡卡西难得的不敢去细想。强迫自己把脑筋集中在一点上:为什么他可以感受到鼬的想法?
可以听见身边的鼬压抑着的呼吸。
鼬到底在做什么?竟然也可以让他这般吃力。

卡卡西闭上了眼睛——那双看不到他自己身体的眼睛。
然后他发现,他可以感到更多——那些完全不可能被感知的东西。
在这个世界中,他可以感知到每一处气流的波动,水花溅起,树叶摇摆;那里是旁人家里,母亲在训斥不听话的孩子;这边还有老师对着学生

谆谆教诲:作为忍者,一定不能在任务中流露感情。
他可以感到远处有炊烟升起。天空中云蔼变幻。
和谁谁谁强烈无比的愤怒。

然后卡卡西忽然就明白了。
这是鼬现在的感受——作为这个世界中的神祗,他所能感应到的一切。
不知道鼬是用了什么样的方法。现在他让他也能感受到和他相同的所有。

“从现在开始,你可以获得,和我一样的存在。”

这样的话,他并不是说说就算了的。他是真的努力的、试图让他看到,他所能看见的一切。

* * * * *

卡卡西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验。在这个世界中,他无所不在。他能察觉每一处空气的细小异动,最细微处的阡陌变迁,石粉剥落,雁飞过。
卡卡西忽然明白鼬对他说这是另外一个全新的世界的意思了。
这的确是一个全新的世界。有温度。有质感。欢乐和痛苦。真实的。真正的。
一切绝非虚构。
年轻的彼得潘张开翅膀。那是在人间失落的游乐场。

他在这个世界中全知全能全在。

没有他到达不了的地方。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
而现在他让他看到这一切,他让他感到这一切。这是不是代表着,他肯把一切都和他共享。
卡卡西第一次觉得,他真的太不了解这个人心中的想法。
不,或许是他从没真正试着体验过。
他一直把他当作长不大的、喜欢闹别扭的、总要做出一些特别的事来吸引别人视线的小孩子,可是在某个他所不知道的地方,那个孩子已经彻

底的长大了。
虽然仍旧冷淡别扭无药可救。
却已经是十分理智能干,并且懂得为自己所作所为负责的大人了。

卡卡西忽然轻轻的笑了。觉得之前自己一切的担心都不再必要。
鼬会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的。难道不是吗?

所以不用再质问,也没有必要疑惑了。
卡卡西开始专心的看故事的发展。卸掉了自己的所有心防。
很多事情,换一个方向就能很简单的想通。如果决定要相信鼬,那么也许一切都会变得简单很多。
他可以放心的让鼬主宰着自己。看看鼬到底想告诉他什么样的故事。
哪怕是与真实的事件差得太远,可是不要忘记,止水当年出事时,鼬也只有13岁。
孩子们常常会看不完全一个事件最表面的现实,但相对的来说,他们也往往能看到大人所看不到的真相。
就像鼬所说的,如果换一个方法来考虑,他说不定是真的可以从这个离谱的故事中看见真相的——至少,他可以看见,鼬所以为的真相。

※?※?※?※?※

鼬去找止水对质。
止水转过头来笑:“呐,鼬,为了万花筒写轮眼杀人是不会被定罪的。我所做的一切无可指责。”

※?※?※?※?※

那种疼痛真实得一如当初。
他一直全心全意的信任他崇拜他。却在完全不经意的时候,陡然看到那人心里,鲜艳的腐伤。少年的头脑,无法相信眼睛里所看到的真相。
只是单纯的想如果视觉听觉也能弄虚作假该有多好。
这样他就不用听到那个人笑着说。
“呐,鼬,如果我现在杀了你,我就可以得到万花筒写轮眼了。”

* * * * *

他现在在这个世界中所能感知的每一丝每一毫的体验,夹带着他的所有情绪,都会被忠实的记录,再全部传送到卡卡西的头脑之中,在他那被

侵占的感官里,生成一模一样的副本。
现在的他,是和他一样的存在。
他给予他这种力量。

※?※?※?※?※

那时候止水坐在河岸上。笑着时的样子并不觉得于心有愧。
鼬把他一脚踢到河里去。

需要用力的咬牙,很艰难的下决心,才能无视心中的疼痛,拔出身侧的刀,举起来。
举起来。等待着止水从水里出来时给他致命一击。

可是已经不需要那一击了。止水再也没有上来,无声无息的死在水里。

※?※?※?※?※

各种极端强烈的情绪,在那一刻猛烈的压迫向卡卡西的感官,在神经系统上形成巨大的冲击。
只觉得绞断骨髓的疼。

※?※?※?※?※

没有预想中的大战,甚至连对打都谈不上。
鼬的心里各种情绪冲突太多太激烈,反而成为空白一片。
他没有把刀收回鞘里去。他提着那刀一直一直走,穿过木叶的村子。
他在夜风中走。风吹乱他的发。木叶傍晚的街那么快活热闹,笑声叫卖声从四处传来。一切都与他无关。他穿过这一切,什么都没有留下。
他走着,不快也不慢。姿态决绝。
鼬觉得自己神智清明,心情也是平静的。
各种景色在他眼前逐渐改变,滑过他的视网膜。他什么也没看见。
他不再为任何人停下来。
他一直把刀倒提在手里。不再收回去。
直到见到了卡卡西。
那个人把护额拉下来遮住了左眼,已经没有了昔日所见的灵气。

其实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早在带土离开的时候就知道,这个人的一部分已经永远的跟着走了。
鼬抬起头来看见卡卡西眼中的疑惑。
那不是他认得的那个人脸上会出现的表情。

所以鼬只是抬起头来,直视他的眼,冷冷的说道:“为了万花筒杀人是无可指责的。所以即使我杀掉止水的话,也没有关系的吧。”

※?※?※?※?※

然后,时间戛然而止。
 

十三、明白了


卡卡西那时候才刚刚把二层月读里的虚拟现实和真实生活中的情况联系起来。
他还记得那次,他在外地单独执行完一个任务,却接到了鸽子传来的止水出事的信息。一张小小的纸条语焉不详,卡卡西不明白止水那样的人

怎么可能会出事,结束任务之后的好心情顿时消失不见,他以自己的最高速度往回赶。
那时候止水和卡卡西都不是少年了。昔日每每在不经意处暗潮翻涌的抗拒和顺从,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减淡。卡卡西以为一切早都已经

步入正常。两个人都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忍者,也很少被分在一起出任务,他还在想慢慢的就这么淡下来也不是不好。
没想到在这种时候,传来止水出事的消息。

卡卡西刚走到村口就遇见了鼬。
那孩子把一把出鞘的武士刀倒提在手里,可以看得出来他已经走了很久。
让卡卡西十分在意的,不是那个孩子手中提着的武士刀,也不是他浑身的肃杀气息,而是鼬脸上的表情。
那副神情仿佛不是他穿越了整个村子走到他面前。
而是他涉过了最深重的黑暗向他走来,并且,卡卡西知道他不会停下脚步,他会从他的身边擦过,不停歇的继续走下去,只是因为,有些路程

,一旦开始走了,是不可能回头的。

而现在,他只是站在他的面前。
卡卡西还没有来得及开口,鼬已经出声,一双三轮的写轮眼,鲜红得好似地狱里的火焰。
“为了万花筒写轮眼杀人是无可指责的。所以,即使我杀掉止水的话,也没有关系的吧。”

卡卡西不知道他能说些什么。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但,但从他对鼬的了解而言,鼬不是那种会毫无理由便自动暴走的人。
问题在于,鼬和止水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才刚刚想开口问这个问题,却看见眼前的孩子倔强的把眼睛阖了起来,像是要把什么不该出现的情绪,不该产生的液体通通忍回去。
鼬把眼睛闭上又睁开。
那之后的情景,无论过了多少年卡卡西也不会忘记——生平第一次,他看见了能够让他怀疑自己眼睛的现象。

* * * * *

二层月读里的虚拟现实在鼬走到他面前的时候和真实里的情景重合在一起。
鼬直视他的眼睛。
“为了万花筒写轮眼杀人是无可指责的。所以,即使我杀掉止水,也没有关系吧。”

那时候卡卡西没有因为这一句话将鼬绳之于法,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木叶的警务原本就是以宇智波家族的人为主。而卡卡西深知,像这样的世族大家里,一般都会有一些传统而奇怪的规矩,却被固执的遵守着,

违背不得。
像这样的族内恩怨,外人是不方便插手的。

刚刚又听到这句熟悉的话,卡卡西正在想,也许他可以利用这次月读的机会确认一下,那之后他所看到的现象是不是他心生幻觉。
不想二层月读的世界在鼬说出那句话之后,就硬生生的顿住了。
一切戛然而止。
鸟儿不再歌唱,河水停止流动,那些人声笑声渐渐的低了,卡卡西看得仔细,就连他们身边的景象,也逐渐变得模糊,分辨率慢慢降低。
一分钟前还生动得一如真实的世界,此刻开始慢慢崩溃。

然后他忽然就不能再感到这一切的逐渐湮灭。像是灵魂被硬生生的扯回肉体。他感觉到身体剧烈的震动。然后他又变回身中幻术月读的普通人

,视觉触觉重新搭配起来,再也没有什么感知上的不协调。
卡卡西站在木叶的村口。
眼前是十三岁的鼬。
涉过最深重的黑暗站在他眼前。
在分离崩塌的背景中,他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血色的写轮眼里,三轮勾玉妖娆的盛开着。

* * * * *

第三个二层月读最终变得一片空白,一无所有。
甚至连木叶东郊的河流树林也消失不见,他们头上是永不移动的太阳,其余都是大片大片的白。白得荒凉而凄惨。
只有卡卡西站在这里。对面是鼬。
不知道什么时候鼬已经变回了十七岁的模样。他身着黑底红云的袍子,脸上表情冰冷漠然。
从进了这个月读之后,他就一直的保持着站立的姿势,那是随时准备战斗的姿态,虽然对鼬而言,站着坐着都不会对他有任何的影响,但是可

以看得出来,随时保持着自己最良好的状态,对鼬来说,已经是近乎本能的自律。
卡卡西忽然很想知道,从离开木叶之后,他是不是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年复一年,不曾有任何一刻松懈过自己。
然而刚刚经历过那样的惊涛骇浪,陡然陷入一片死寂的沉静,卡卡西一时竟然无言以对,思绪纷乱复杂,他理不清楚头绪。
只是本能的抬起头对着鼬安抚的笑笑。

对上鼬的那一双血色眼睛的时候,卡卡西忽然醍醐灌顶。
他明白了。

那一双人人羡慕的眼睛。那一双人人嫉妒的眼睛。

卡卡西很突然的就想通了。
他看懂了。
这个鼬费尽心思做出来的世界,历时四十个小时的画面背后,他想传达给自己的那些信息。
止水为了万花筒写轮眼开眼,而杀了带土,带土之死,给其余两人的打击是,卡卡西立刻平庸下来,而鼬叛了族。
——这样冷漠的家族,不存在也没关系。

* * * * *

卡卡西知道真相不是这样的。
真实的事件里并没有带土的存在。所以无论止水再怎么不喜欢他也好,也不可能杀得掉他。月读里的故事不过是鼬的一厢情愿。从长达四十个

小时的故事中剥丝抽茧,唯一可以得出的结论是当年止水一定有什么特别惊人的不可饶恕之举,终于惹得鼬对他拔刀相向。除此之外,其余仍

是一片茫然,通通不可知。

其实,也许不知道也是好的。
真相……永远是比故事更加惨不忍睹的。就比如那一夜里,宇智波家尸横遍地的情景。
一进去之后首先被震撼的并不是视觉,而是嗅觉上强烈无比的刺激,那样浓重的血腥味道,仿佛一时之间,全地狱的鲜血都集中在这里。液体

的蒸发带走热量,就连空气都是凉的,饱含血气的冷。夜冰得像是吸足血液的妖,无声无息的低伏下来,餍足的笼罩着这一切。
暗部中持续的呕吐声在第二天一直接连不断。能混得那里的人都是经历过无数血腥暴力场面的,饶是如此,仍然支持不住。
卡卡西自己,倒是想吐,只是吐不出来,因为那一天他正好为了买亲热天堂而排了整整一天的队,结果没有机会吃饭。
事后卡卡西很悔的想,如果他早知道在那之后,他会接连三天都吃不下饭。那一天他就算是动用多重影分身,也要爬着去吃东西。

和这样的景象比起来,第三个二层月读里的情景再怎么真实再怎么震撼,看上去也小儿科了些。
不容忽视的是跟随着那些图像而来的鼬的情绪,那样激烈,真是不像他的。由此可以得知,当年的事情,一定对他是极大的打击。
……止水做了些什么……鼬对止水拔刀相向……宇智波全族被屠……佐助在月读里看见鼬弑父。
极强的推断力和直觉一向是卡卡西颇引以为豪的天赋。但如今,仅仅知道这些片断,他仍是无法把事件连贯在一起,推出当年的真相。
……
不过算了,人家的事情,管那么多做什么。

何况从最初一开始,他就不是为了要得知那所谓的真相才一直对着鼬刨根问底的。

* * * * *

像现在这样,他已经什么都明白了啊。

卡卡西在心底叹气。
曾经的犹豫,挣扎和疼痛,那些纠结混乱的复杂情绪;曾经的伤害,邪恶和背叛,看似大逆不道的离经叛道。
他终于懂了。
荒谬的是这个规则这个血统。沦落了少年曾经纤尘不染的眼睛。

杀掉你最亲密的人,你就可以得到万花筒写轮眼。

为了万花筒写轮眼杀人,原本就是无可指责的。

那一双人人羡慕的眼睛。那一双人人嫉妒的眼睛。
三轮的勾玉是实力的标志。三轮之上,还有更高一步的境界。诱惑着那些渴望变强的人们。

以血肉献祭,我便赐予你力量。

卡卡西真的什么都明白了。

* * * * *

止水有可能还活着,也有可能止水真的死了。无论怎样也好,那个曾经和他和鼬一起出任务,一起吃喝说笑的止水是不可能再回来了。
那么再追踪他的下落还有什么意义。
更重要的是,止水已经回不来了,但是鼬还在这里。
鼬还在这里。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他曾经对止水拔刀相向。
不知道止水到底做了什么把鼬逼到这一步。原本鼬和止水就比鼬和他来得更亲近。
卡卡西以为止水应该更懂鼬的。
这个孩子从小在严格的教育下长大,见到的一向是传统世家里冠冕堂皇的辉煌表象,他的世界简单而正统,他没有遇见过这个世界垃圾的一面


就像卡卡西所知的,这个孩子对自己要求严格得近乎洁癖。容不下一丁一点的异端。正经严肃到不像一个小孩子的地步。
对着这样的孩子,如果猛然见到让他接受不了的黑暗面,很容易就会走向另外一个极端。

卡卡西多少可以想象鼬对着止水拔出刀来那一刻心中的感受。
就像在这个二层月读中鼬所传达给他的一样。那种剧烈的疼痛。费了多少力气才能在那一瞬间做出那样的决定。便有如拿着刀子亲手割下自己

身上的肉去。为了什么而动刀已不再重要。刀子切入肌里的那一瞬间,那些原因结局后果就通通可以忽略不计。唯一剩下的只是,疼,疼,疼


知道了这个事实,其他的一切就可以暂时不管了。止水到底怎样了?以前又发生过什么?这些都无关紧要了。
当刀拔出来的那一刻,有些事情,就已经不可逆转的被改变了。
鼬那世家子弟眼睛里只能看到的牢不可破的完美假象,在那一瞬间,已经完完整整的被打破了。
粉粉碎。

 


十四、败部复活


“儿童的心理,一般而言,是比成人更加软弱无依的……会有本能的倾向,渴望自己能归属到一个群体里去……不希望自己被人排斥……所以

,如果有一个孩子能够毅然的走上与众不同的道路,故且不论他所走的路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在他背后都一定会有极大的动力促使着他这么

去做……在第二反叛期内,这种倾向会表现得尤为明显。”

——引自木叶忍者村三代目火影忍者所著《儿童心理学》。

* * * * *

第三个子月读在那之后很快就结束了。
鼬和卡卡西又回到原始月读里暗的日腥红的天之下。

很少有什么时候,能让卡卡西也找不到语言开口说话。
更多的时间里,他把一切都看得明白,只是不喜欢说出来;也有些时候,他会很恶劣的故意说一些话,气气某些倒霉的小可怜。
但现在,他们回到这个初始月读已经很久,卡卡西仍然迷惑的看着鼬,情绪复杂困惑,不知道能够说些什么。

那个孩子一直都不需要安慰。不需要别人扶助。
从七岁那年他最初见到他开始,他就是一个人。
一个人承受着一切,一个人应付着一切;以少年之身勉强着自己跟随两个大人一起出艰苦无比的任务也好,一个人义无反顾的走向被众人所唾

弃憎恨的背叛之路也好,鼬从来都没有开口示弱过。

卡卡西看着他。
鼬比起五年前他最后见他那一面的时候已经长高了不少,可是那身材,那骨架,不管怎么看都比卡卡西自己纤细了一圈。
说到底,也只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啊。
卡卡西在心里叹气。

一个人孤单了这么久,纵使是他,也一样会累的吧?
失去了自己所有的亲人。被自己的同胞弟弟憎恨着。由自己的故乡发出的S级通缉令。没有人认同。没有人体谅。
——连鸣人和我爱罗这样的孩子,也都会希望自己能有一个同伴的啊。

“你这么想知道的话,我就让你亲眼看一下,当年的真相吧。”

所以才会有,以那种方式呈现的,所谓的真相吧。

“为了万花筒杀人是无可指责的。所以即使我杀掉止水的话,也没有关系吧。”

说出这样的话的时候,你应该比谁都痛苦吧。

“从现在开始,你可以获得,和我一样的存在。”

他其实是被很深的信任着的吧,以一种他完全没有察觉,鼬自己也没有感知到的方式。
被信任着……啊。

所以一点点,哪怕一点点也好,如果他能对他有基本的信任的话,三代的脸会不会在天上展露出皱纹遍布却老怀甚慰的微笑呢?

以那个个性死板面部肌肉僵化不通人情死要逞强的小孩子而言,鼬实在已经不能做得更多了。

* * * * *

进入月读之后超过了七十三个小时,也就是原始月读的时间流逝了二十三个小时之后,卡卡西终于真正的、完全的放松了。

心情一平静,立刻就能笑得出来。知道鼬和七岁那年他们最初遇见时的那个小孩子其实并没有差别多少,实在是一项令人感觉无比宽心和舒畅

的事实。
卡卡西痞痞的笑:“鼬你刚才干嘛不往后演了?”

“为了万花筒写轮眼杀人是无可指责的。所以即使我杀掉止水的话,也没有关系的吧。”
鼬在说出这句话之后,闭上眼睛又睁开。
那之后的情景卡卡西一直到今天都记得清楚,甚至会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花看错。
没能在刚刚的月读里确认一下这件事,还真是可惜得很呢?

鼬用力的瞪了卡卡西一眼,没有开口说话。
纵使是鼬也可以听得出来卡卡西语气中的变化,知道这个人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再给他生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事端来了。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调配好自己的查克拉。
鼬抿紧自己的嘴唇。
在通常的忍战之中,他都会给自己留后路。在敌人面前,不管是什么样的敌人也好,把自己的查克拉耗干用尽都是很危险的。
……但这次,他好像有点儿使用过度了。
想想也是应该的。毕竟自己在短短的时间内连续用出四个月读,三个子月读的持续时间加起来也在五十个小时以上。
原本鼬并没有莽撞到明知自己查克拉有限还硬要逞强。
四个月读还不至于能让他怎样。
关键在最后一个子月读上。
为了能够尽量的重现真实,他在每一个细节都力求完美。
庞大的信息容量极速的消耗着他的查克拉。更为要命的是,在最后的那30多个小时之内,他在维持这两个双重月读的同时,还要把自己感官中

的所有信息全部拷贝到卡卡西的脑中去。
因为是第一次做这样的尝试,鼬就没能控制得住查克拉的使用量。
无论如何,感官全面对拷实在太花费力气了。
以致于他现在不得不重新调理自己的查克拉运转,好维持住在这里剩余的那四十九小时。
不幸之中的大幸在于,虽然鼬并不清楚卡卡西到底是否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但他看上去暂时是没有进一步找麻烦的意图了。
照这样子来看,如果不再做什么大动作的话,撑过四十九个小时还是不成问题的。

* * * * *

但很可惜,得寸进尺一向都是人类本性中根深蒂固的劣根性之一。而卡卡西所有引以为豪的人生美德中,也并没有一条叫做见好就收。
毕竟眼前的孩子是从小到大就一直打压惯了的。逗他发火是很有意思的事情,因为他小到连该如何良好的处理自己的情绪都不懂得,或者把不

满压在心底一言不发,或者就直截了当的开始行动。虽然总喜欢冷冰冰的面无表情,但实际上却是一个情绪很分明极端的孩子。
在他离家出走的五年之中,没有人可以供卡卡西欺负,闲得无聊的时候只好捉弄阿凯老师这样欺负了也没有成就感的大好人,不免会手里和心

里都一起痒得慌。
五年之后陡然再见,还没顾得上说什么就被他送进了月读。七十三个小时内有一多半的时间,卡卡西都是在无计可施的极度劣势之中绞尽脑汁

的拖延时间,用尽各种办法惹鼬生气,以达到消耗他的查克拉的目的。
现在忽然知道自己所做的这一切都并非必要,难免一下子就放松了警惕,多年来拿此人开涮的恶习一不留神就自己飞出,卡卡西抬起头来,看

着脸色苍白的鼬,双眼弯弯的笑:“鼬,累了的话就休息一下好了,反正我总是在这里,不会跑掉。”

鼬还在调节查克拉中,听到这话微微的皱起眉头。
每次都是这样的。所有的话,只要是从这个男人的嘴里说出来,就立刻变了味道,也不知道到底是他的语言系统方面的问题还是自己听觉的问

题。
话说回来,即使他想跑,就能跑得掉么?
哼。

卡卡西找到自己上次歇脚的石头坐下来,跷起二郎腿,轻松悠闲的晃。
顺便重新打量这个暗红色的世界。
木叶的东郊有繁茂浓郁的树林,河水静静淌过。月读的世界中没有风,一切都是完全静止的。暗色的树林在赤红的天空下一动不动,就连水流

看上去也已经凝固。
但有些地方,已经不一样了。
卡卡西眯起眼睛来,很为自己的观察力而得意。
那树林背后标志着这个原始月读的地理界限所在的暗色的雾,向内收缩了。可以看得见的树木数量明显的有所减少。

这个月读的范围,缩小了。

* * * * *

一般而言,人在得意的时候容易忘形。再一般而言,人在高兴的时候也容易忘形。
现在,卡卡西因为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又因为多少可以体谅鼬的情况,不免又得意又高兴,于是很不小心的忘了形——行为后果是直接导致

他多受了十二个小时的皮肉之苦,然而,在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卡卡西并没有意识到这一句话会给他招来什么样的后果。他说话时的语气甚至

是有些兴高采烈的。
“啊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么?唉,鼬呐,我想我会想念月读的,毕竟我真的很久都没有像开始那样好好睡过了。”

鼬这次是深深的皱起眉头来了。
这男人疯了?月读还有四十九个小时才能结束,就算这一段时间里,因为查克拉所限他也不可能再对他做些什么,不过他说走就要走,只怕也

想得太轻松了。
有时候鼬真的很受不了卡卡西的神经结构的,虽然这些年来一直都在努力的让自己适应着。
这个男人总是有办法让他轻易动怒。纵然已经想过很多次不能再和他一般见识,但是每次见到他,都能被他的那种没神经给气出病来。

鼬冷冷的看他。
“这么急着走吗?……要知道,我就是想把你在这里囚禁上一辈子也不成问题。”
只换回了卡卡西貌似担心的注视。
“鼬你的实力我自然是很相信的了。我只是很怀疑——”
他忽然微笑,是那种把一切都操纵在手里的微笑。睥睨众生,纵横天下。
他慢慢的笑,气定神闲的那种,从从容容的说道。
“我只是想知道,鼬你的查克拉还可以撑多久?”

鼬在那一瞬间不由自主的愣住,忽然意识到自己再一次的被他戏弄。
大局又再次被他控制在他的手里。

“说真的我是真的很担心你耶。竟然会做出这样没品没德没水准的恐吓幻术,鼬呐,是不是对着鬼鲛的脸时间太长,连你的格调都下降了不少

?”

“鼬,我早已过了玩游戏的年纪了。…………倒是你自己,是不是小时候有什么心理阴影,所以才开发出月读这样的忍术,好实现自己小时候

实现不了的愿望?”

“喂,鼬你还没有告诉我耶,当年止水出事,真相,到底是什么呢?”

他故意在这里说出这样的话,引诱着他造出一个又一个的月读,豁出自己所有的精神力,只不过是等着他查克拉消耗干净的那一刻。
如果他为了他浪费掉太多的查克拉,就没有办法再对村子出手,也不可能再去进行自己的任何任务了。

鼬看见卡卡西笑眯眯的仰着脸看他:“鼬啊,原来在晓这么五年,并没有让你的单纯减少一点啊。怎么能那么容易就中敌人的计呢,以后还请

你多多努力啊。”
宽大衣袖里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捏成拳头,青筋暴出。
都能感觉到这个月读的世界随着自己的发怒而轻微颤动。很悲哀的知道卡卡西的所言并非虚假。这样的情绪激动起来,查克拉在体内的制造和

提取更加难以流畅的完成。
只怕,他是支撑不了多久了。

鼬一言不发的瞪着眼前笑得十分欠揍的人。
木制的十字架缓缓的从卡卡西背后的石头中长出,将他缚上去。
这一切根本不用鼬动手,只要他想一想,动一个念头就可以完成。
虽然再要用刀子刺他两天两夜凭鼬现在的查克拉有些不太可能,不过,他还是想看看那个人失去常态的样子。
就好像现在,卡卡西发现自己被重新绑上木架之后终于有所震动的表情。

……
怎么会忘记呢?
真的怎么偏偏就会忘记,这个男人一向都是强大的,不会任由别人摆布自己的,无论是在什么样的恶劣处境之中,他都会有办法的,都不会由

得自己被别人掌控的。

那种与生俱来的强悍,因为有什么不得不伸手保护而突显出来的巨大力量,是不能简单的用忍术的杀伤力来衡量的。

* * * * *

鼬重新把卡卡西绑上十字架,面无表情的拔出刀来,程式化的把手中的刀抵上卡卡西的身体,一边在心里很安静的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什么时候起,被他发现了自己的弱点。
然后鼬想起来了。
从第一个子月读出来的时候。
卡卡西维持着漂流在河里的姿势,躺在地上很久很久。
那时候鼬的心里是得意的,幼年时在中忍考试失去同伴,被这个人毫无怜惜之情的救起。如今他终于可以体验他的情绪于万一。

现在想起来,作为一个二十年忍者经验的忍者,那个时候,他真的在地上躺得太久了。


(注:所谓三代所写的儿童心理学,全部都是我胡诌的。看着可笑笑笑就好。汗。)
(再注:本故事讲述的是,正义的使者卡卡西如何在对自己百般不利的情况下,和邪恶的敌人斗智斗勇,最终保护了自己的村子免受侵害的故事

。爆笑。)

 


十五、情话


鼬面无表情的做着手中的一切。把卡卡西重新绑上木制的十字架。抽出刀来。抵上卡卡西的身体。
卡卡西试了试手脚的被缚程度,仍旧牢固到不可能挣脱。
同样的事情,他在最开始进来发现自己被困的时候就已经试过了,那时候就拿手脚上的枷锁无能为力,如今自己失去全部查克拉,更加没有抗

拒的方法。
这次……只怕要惨。
鼬这小孩儿,连在这种时候,都不会让他自己露出任何破绽。
虽然现在仍是不知道他和鬼鲛一起出现在木叶,所谓要找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但是可以肯定不管是什么也好,他们暂时是无法出手了。鼬那样

谨慎的人,不会冒险在自己查克拉消耗殆尽的时候再去做些什么的。
……
看来这次他的行动会被自己勉强阻止,还真的只能归结于上天见怜啊。

被绑得结结实实的卡卡西,在鼬用刀子刺过来之前抢着开口说话。
“呐,我说鼬啊,在你走了之后我养了八条狗。个个都比你乖巧可爱懂事听话……”
鼬用武士刀的刀尖指上卡卡西的胃部。冷冷的道:“那又怎么样?”
卡卡西倒抽一口气,胃部紧缩,本能的让自己的皮肉离那个凶器远一点儿。
“……可是,当我看着他们的时候……发现,还是会有点儿怀念你呢,”低头看了看抵在自己胃部的刀,卡卡西小心翼翼的笑,“所以呢,如

果你在外面玩够了的话,就回来吧……没有地方去的话可以来住我家的,我给你把住宿费打八折哦……”
鼬仍然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你说完了?”
卡卡西乖顺的点头:“说完了。”
鼬的手腕一送,已经毫不留情的把刀身刺进卡卡西的身体里,然后波澜不惊的听见,那个人吃痛的闷哼声。
这次,他是连喊的力气都没有了。
毕竟开始在月读和子月读里都消耗了太多力气。

* * * * *

鼬尽职尽责的把手中的武士刀插进卡卡西的身体,每一刀都选择的是神经末梢最集中但又不会致命的地方。
那伤口在一分钟之后会自动愈合,但是鼬很清楚,直接催眠卡卡西大脑中枢而造成的痛楚感觉,可没有那么容易就消失。
早都说过了,这其实就是改进版的凌迟之刑。
而此时被绑在架子上的卡卡西,则是连喊出声音也做不到了。他只是默默的垂着头,把牙关咬紧,强自承受着所有皮肉之苦中最难以忍受的一

种。
而鼬一直面无表情,仿佛看不见那个人身受的痛楚。那种,货真价实的疼痛,即使他离开了这个月读也不会轻易的消失不见的痛苦。
鼬一刀子插进去,再一刀子拔出来,如此循环往复不止。
鲜红的血随着他拔刀的动作流下来,在暗红色的世界里无比触目惊心。

* * * * *

有岁月的残像顺着这血迹一丝一缕的从月读中漏出来。一点点,一片片,慢慢的聚集,成团,散开。
色彩鲜艳,影像分明。

他看见。

※?※?※?※?※

他看见自己在七岁那年之后再也没有参加过中忍考试。
直到几年后,由于所执行的任务早已超出了一个下忍的程度,又因为宇智波家族直系的缘故被内定进入暗部,这才被破格升为中忍。
头痛不已的三代把他直接丢给止水和卡卡西——那时候他们是扬名整个木叶的黄金搭档。
鼬一直都不知道,当时自己的眼睛扫过那两个人的时候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以至于一直捧着头皱着眉看上去苦恼无比的三代会立刻做出把他

丢给他们去带的决定。
后来有一次止水很若无其事的告诉他——其实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眼睛忽然切换到写轮的状态而已。

※?※?※?※?※

鼬一直重复着手中刺进又拔出的动作。
鲜血浸湿了卡卡西的忍服,又在一分钟之后自动消失。
月读替他善后一切。
在没有遇见他之前,这一直是无可挑剔的完美的术。


※?※?※?※?※

还记得他唯一的那两个同伴,七岁时就死去的孩子。他在他们的三年祭日那天,呆呆的站在他们的坟前。
十岁的鼬仍然不知道自己该有怎样的反应。
因为不是在任务中死亡,所以就没有被列上慰灵碑的权利。
可是他见过他们的父母在衣冠冢前哭泣的样子。
就在这种时候,卡卡西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的身后。他手里捧着一本小黄书笑得十分欠扁。还好意思问他为什么看望别人却不带花来。
三两句话之后鼬确认这世界上没有比他更烦的人,想都没想就使出了豪火球之术。
没想到卡卡西忽然从身上不知道什么地方摸出了一把金属粉末,顺手就丢进了那个大火球之中。然后他迅速的结印,风遁之术使出。
强烈的旋风把他的火球连同那些粉末一起卷上高空。
各种各样的金属在空中燃出五颜六色的花朵。
鼬再也没有见过比那更漂亮的烟火。
就在那个时候卡卡西冲着他好心情的笑。
然后鼬觉得自己看到了比六月花火更美丽的事物。
漂亮得不似凡世中稍纵即逝的烟火。那是更为长久和美艳的东西。

※?※?※?※?※

他可以让他看见他躺在自己的鲜血里浑身伤痕血流不止。
他可以制造出全木叶的人来,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接受这种凌辱。
他有更多,比这残酷成千上万倍的折磨人的方法。
可他仍是一刀子插进去,再一刀子拔出来。

※?※?※?※?※

分别五年后再次遇见,鼬就站在木叶村口的河面上面。
他的面前是已经失去抵抗能力的红。他正在内心考虑有没有必要下杀手。
就在那时候卡卡西又一次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的身后。
他听到熟悉的嗓音,懒洋洋的宣布一切到此为止。
那一瞬间,他转过头来,不由自主喊出他的名字。
连他以为早已成为自己语言习惯一部分的敬语都忘记了。

※?※?※?※?※

心里有声音对着鼬说。
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他也,很累了啊。

※?※?※?※?※

五岁的鼬,没有像家人预料中的那样从忍者学院毕业。
最根本的原因也是唯一的原因,是因为忍者学院自两年前开始禁止五岁以下的儿童入学。
饶是如此,鼬小小的耳朵里,仍是被家人日日的念叨声,灌得脑子晕晕乎乎的。
“咱们宇智波家怎么可以输给旗木家的孩子……”
“人家可是五岁就毕业六岁就成为中忍的……咱们一定不能落下太多。”
“鼬你一定要替宇智波家争这一口气。”
“……”
小小的鼬,拖着一把和自己差不多长的武士刀蹒跚的在各种各样的练习场中来回奔走。
每日睡觉前的必修功课,是站在自家的道场上,努力的抬起那把和他差不多长的刀,指着一个马上就会被四分五裂的稻草人恶狠狠的说。
“卡卡西,我一定要宰了你。”

※?※?※?※?※

直到在第一个子月读中,看见他毫无生气的漂在河里的样子,才发现也许自己并没有像自己所想象的那样,那么的想看到他哭泣的样子。
这男人始终是适合微笑的。
飞扬跋扈一点也没关系。
他最多最多只会把他绑在木制架子上,用刀子刺他个三天三夜。
而他和他彼此都很清楚,他是不会因为这样的程度就倒下去的。

* * * * *

时间一点一点的滑动。
然后十二个小时已经过去。

原始月读进行到第三十六个小时的时候,腥红的天空中幻出了三轮勾玉,那是鼬的一双眼睛。月读世界即将结束的标志。
然后卡卡西开了口。

那时候整个世界正从鼬的眼前慢慢淡去。他的查克拉已经无法接续。鼬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极限,撑不住月读那么庞大的负担。
脑子模糊的在想,结果……又输给他了。
七十二个小时的月读,最终也只持续了三十六个小时啊……
就在这时,他听到卡卡西在问:“为什么……为什么不杀掉我?”
他和他都很清楚,那明明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那时候身受的剧痛让卡卡西的整个面目都为之扭曲,可是鼬忽然发现他面罩下的脸孔是何等的英俊。烟火落尽的天空。风暴过后的海。那种包

容了一切的深隧沉淀,不用看他的面目,也可以多么清楚的知道。

那时候鼬很累了。
不由自主的没有防备。
他安静的说:“因为我喜欢你。”

因为我喜欢你。

他说得那么安心。
然后就从月读里掉了出来。
他不知道他听见没有。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喜欢他。

也许从很早以前,他肯对自己承认之前,就开始了。

 
 

十六、月读之外


木叶的天空永远都是晴朗的,就连偶尔的暴风雨都过得快,晴了之后可以看到云彩的形状很漂亮。
鼬在苍蓝色的天空下睁开眼。
忍者手则的第二十五条说,身为一个忍者,一定不能在任务中流露任何感情。
可是鼬不觉得自己有流露出任何感情。
他喜欢他,是实实在在存在的状态,如今他只是说出来了而已。
并不觉得有任何违背忍者手则的地方。

鼬在现实世界中张开眼,表情和心境都是坦然的。
对面是卡卡西,从他出现后,就一直挡在红和阿斯玛的身前。
但是现在的他已经站不住了。
那被止水追杀的五个小时和被凌迟的十七个小时,在他肉身上的伤害已经完全的表达了出来。
鼬看见他跌入水里,又勉强自己直起身子来。

——到了这种时候,他仍然不在意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么?
他的脑子一直都在他的村子上,都在他的同伴上——
鼬拧起眉毛,面沉如水。

却在此时听见卡卡西开了口。
他的呼吸粗重声音沙哑,几乎不能一口气说出完整的句子。
他问:“你们要找……的人,是佐助吗?”

?!!!
鼬在那一刻止不住自己身体的发抖。
单就这一句话,已经足够让他知道原来他是听到自己说喜欢的。
可是听到了又怎么样呢?
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他有那么努力的学习各种忍术,忍受一切可怕的不如意,可是这么多年过去,这男人仍然有本事一开口说话就让他咬牙切

齿。
鼬第一次觉得无能为力,对他或者对自己。
就好像下一刻他照旧要说:“把卡卡西桑带走,其他的人就让他消失吧。”
完全是身体自动做出的反应,他控制不了。
有那么一瞬间鼬觉得自己无能又弱小。就好像七岁那年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从来没有长大过。
鼬知道卡卡西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不会允许这样的自己被别人看到。
卡卡西?
卡卡西就更加不可以。

但真的有那么一个瞬间,鼬感到累了。
卡卡西不会知道。
止水也不知道,根本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

没有人知道鼬的写轮眼开眼在何时。
止水只知道从中忍考试回来就有了,还以为是最危险的时候逼出来的——原本宇智波家的写轮眼开眼大半都是为了这个原因,何况鼬被卡卡西

救下后,那种狼狈,虽然他和卡卡西都不提起,但只要是长了眼睛的人,便不会看不到。
而那时候卡卡西将鼬捞起,抱着他穿过丛林,将他放置在安全的地方,他看到那小小的孩子茫然的睁开眼睛,一双瞳孔鲜红血腥,一轮勾玉沉

在眼底。那个时候,卡卡西还以为是早就有了的。当时脑子里还转过一个念头,这么小就开眼的写轮眼,若是被带土见到,大概会被活活气得

吐血吧。

而鼬,即使被别人问起,他也不会说。
但是他比谁都清楚,他那在最危急的关头都不曾开眼的写轮眼,他在从悬崖掉落的时候绝望的把眼睛闭起,却在卡卡西把他放下的那一刻,置

身于安全的地点,再睁开眼来,看到的,已经是不一样的世界。
第一眼看见的人就是他了。
那个银发的男子。
暗部的银色斗篷和他的发色相得益彰,他的所有动作都有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动物样的暗部面具顶上,一头歪歪朝天的银发映出太阳的光芒


写轮眼将他的模样以图片的形式储存在脑海里。之后的日日想起,都清晰得一如当初。从不曾有一刻或忘过。

那是鼬痛恨自己这双眼睛这个血统的根本原因。
这么多家人里面,只有自己,只有自己,写轮眼开眼像是笑话一样。

然而更叵测的事情还在后面。

那时候止水笑着对他说:“鼬呐,如果我杀了你,我就可以得到万花筒写轮眼了。”
……
他对着止水拔刀相向。
……

动刀的那一刻,并非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却也没有太多的意识,自己的行为到底意味了什么。
要到很长时间之后,才能勉强动作。
眼眶里很干很干,只是心里酸得很难受。
身体好像不由自主,他找了一只鸽子,写上“止水出事”的条子,再放出去。
手里一直抓着那把出鞘的武士刀。
他穿过木叶的街一直一直走。傍晚是归家的时分,四周的笑声叫卖声络绎不绝。
他提着那刀穿过这一切,一切都与他无关,他什么都看不见。
风吹乱他的发。
他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够停下来。
对着止水拔出刀来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回不去了。可是那又怎样呢?
他的生活,他以为他可以拥有的生活,早已经被打散了。
再也没有。
再也不会有。
他不知道自己要如何才能够停下来。
直到见到了接到消息而赶回来的卡卡西。
他用拉下来的护额遮住那只不属于他的眼睛,表情迟钝而困惑,就像千千万万个普通人。

在遇见他之前,一直都没有想过太多。为了谁。想要什么。他只是讨厌看见止水的那张脸,和那上面血红色的眼睛。
可是这样的理由是不可以对卡卡西说的。无论止水对卡卡西来说象征着什么。即使止水只是一个陌生人也好,这样的理由都是不可能让卡卡西

满意的。
太清楚了。
从小就看着他和止水,一直一直,直到自己长大,怎么可能会不了解,这个男人的底线在哪里,这个男人肯去体谅了解的界限又在哪里。

鼬看见卡卡西被斜拉下来的护额,那下面是宇智波家族的标记。
他会为了这个标记豁出命去。
为了……那只,他永远也不可能真正发挥其最大作用的眼睛,装在他身上就等同于一个赝品。

鼬冷冷的开口,平静的直视卡卡西的眼睛:“为了万花筒杀人是无可指责的。所以我杀掉止水也没有关系吧。”
他知道他的世界已经再也不可能和以前一样了。
那个七岁那年,破开的大口子,他一直以为假以时间,他真的可以把它补得完好无比。可是止水变了。
止水变了。
有一些事情再也不可能一样了。

鼬用力的把眼睛闭上又睁开。忽然很惊讶的摸上自己的眼。
卡卡西在差不多同时问他:“你的眼睛怎么了?”

崭新的看事情的角度。
自眼睛里泉涌而出的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

并没能在第一时间理解到发生了什么。鼬有一点点想笑。怎么会。怎么可能。怎么是在这种时候。
直到止水的话好像咒语一样的重复响起。

“为了万花筒写轮眼做什么都是被允许的。所以,我杀了你也可以哦。”

每一个字符都变成咒,勒进他的身体,陷进骨骼里,和血脉里的血液形成共鸣。
听见嘲笑的声音。
他逃不过去。
他是宇智波家的长子。血统最纯正的直系。

鼬在那一刻生平第一次有了想流泪的欲望。
他的身体是那么强悍,完全无视自己的想法意志。
万花筒写轮眼,所有族人多么梦寐以求的东西,在他最痛恨它的时候降临到他的身上。

——都是因为他,眼前的这个人。
每次都是因了他。
鼬感觉到在对止水拔刀相向的时候都不曾体会过的痛恨。疼痛。
卡卡西。我讨厌你。

* * * * *

多么狼狈尴尬。
为了万花筒写轮眼而杀人是不会被指责的。
可他的写轮眼不是因为,杀了自己最亲密的人而得到的。
那种无法说出口的疼痛。一方面拥有了最被人艳羡的眼睛,另一方面,却难以言表自己万花筒写轮眼的来历。
宁可被认为杀过人还比较好。
靠着这种方法得到的万花筒写轮眼,便如同打在身上的耻辱标记。是的。他觉得耻辱。
这两只完全莫明其妙的眼睛。
还要为了止水而被更加莫名其妙的族人们追问。
都是因为这两只眼睛。
人人羡慕的眼睛。人人害怕的眼睛。人人嫉妒的眼睛。
他讨厌这双眼睛。
和会生出这双眼睛来的这个血统。
他讨厌他们。

* * * * *

也只有在这个人面前,只在这个人面前,他才能像个普通人一样,有着各种各样正常之极的情绪。
不是什么宇智波家族的天才,不用为了家人的期待而拼命的去煅练自己,不用承受着弟弟每天每天注视着自己一日比一日来得更复杂的眼神。
——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也好,他看待他仍然是一如最初的。
虽然这常常也是让鼬生气的一个主要方面——讨厌被他当成孩子。
所以会想看他输给自己的样子,会为了弄哭他而不择手段,同时,也总是被他气得暴跳如雷。

就像个普通人。

就像个普通人。
如果他肯对自己承认,就会很容易的发现,就是因为在他面前,连自己都变得意想不到的弱小,所以那些什么宇智波家族拥有写轮眼的原因,

万花筒开眼的秘密,那些所有的困惑烦恼和憎恶,都显得更加微不足道了。

会被他气疯掉也好。
他始终都是喜欢他的。

* * * * *

身边的鬼鲛在说:“鼬桑,我第一次看到,有人中了那个术,还能精神不崩溃的啊。”

鼬一怔,迅速收敛了方才的思绪。心里不由得开始咬牙:真是混账了,忘记了身边还有鬼鲛的存在。若是被他知道自己的月读被眼前筋疲力尽

的人破掉,那还了得。
鼬镇定的说道:“把卡卡西桑带走,其他的人就让他消失吧。”
鬼鲛冲上前去。被挡回来。
那时候鼬的查克拉已经用尽。而卡卡西的援兵却赶到了。
鼬听见自己在心底叹气的声音。
大势已去。
鬼鲛以一对三到底是有些吃力,何况鼬不愿意让他知道,刚才他被算计了的事实。

鼬和鬼鲛离开,知道自己白白错失了最好的机会,等到木叶有了防心,他再要带走鸣人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卡卡西卡卡西。
鼬在心底咬牙切齿。
下次你千万不要再落到我的手里。

 


结局?前篇


他们再次遇见是在战场上。
鼬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卡卡西——具体来说,是卡卡西脸上的那张面罩。
他占据了他头顶上方的整个天空。有那么一个瞬间,那张只露出一只眼睛的脸是鼬视野里的唯一存在。
鼬动了动身子,可以感觉到巨大的疼痛在整个身体里蔓延开来,这才想起,好像在自己阖上眼睛之前,他刚刚受了那种足以致死的伤。

卡卡西盘着腿坐在树下,鼬就躺在他的双腿之间,头枕在卡卡西的膝盖上,半边身子都倚在他盘起的腿上。
看见卡卡西用手肘抵在另一边的膝上支住脑袋,斜斜的看着躺在他双腿之间的自己。
他们离得那么近。
鼬几乎可以感觉得到卡卡西的呼吸。
而此刻他只是看着他什么也不说,仿佛一切明了于心,只是不开口。
他没有说“结束吧,晓那里真的不适合你。”
也没有说“回来吧。”
于是鼬便连最后一点逆反心理也无法被激起。

而鼬只是对着眼前的人再一次用了月读。
暗的日,猩红的天之下,他贴上他的唇。
他的力量真的耗尽了,支持不了多久。只有短短的五秒钟。短得卡卡西还来不及感觉到更多。眼前的天空已然放晴。

卡卡西默默的闭上眼睛。
可以感觉到鼬的唇贴上来的温度。冰凉而柔软,一点点的血腥。
卡卡西闭上眼睛。
那只是轻轻的碰触,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那孩子一直不知道该如何正确的反应自己心中的情绪。要不然就压抑着自己,要不然就行动得太过直接——

卡卡西睁开眼睛。身前已经没有人。
抬头是青的天白的日。
他摸上自己的唇。
那里的原有遮蔽物已经被拉下。
嘴唇上有真实的温度。

 


结局?后篇

晓分崩离析的那天,是一如既往的晴天。木叶上空的天色瓦蓝,云彩的形状很漂亮。
卡卡西在一大清早就推门出去。
昨天的夜里落了微雨,清晨的阳光有些雾气。树叶上是带着晨露的绿色,鲜嫩得可以滴出水来,晨风吹上他的脸,柔和的透过面罩渗进来,卡

卡西闻得到清晨空气中那种独有的带着新鲜的潮气。
抬头就看见有人站在对面的树下。
卡卡西一愣。
竟然换了衣服啊……差一点就认不出来是谁呢。
那个孩子就连这种时候也站得笔直,一生中还真是很少见过有人可以不可爱至此。

鼬听见响动,抬起自己的脸。
卡卡西看见他的眼睛,顿时吃了一惊。
嘴上却仍然是笑着的,仿佛鼬依旧和从前没什么两样,中间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哟,鼬,早上好。”
鼬循了声音,轻飘飘的向前走来,站到卡卡西的面前。

他一向是连名带姓的喊他的,就连自己习惯的敬语也会忘记。
如今他就站在他的面前,慢慢的念出他的名字。
“旗木卡卡西。”

卡卡西抬起头,有些迷惑。
从他见他第一面到现在,到底是经过了多长的时间呢?
那个七岁的小小一点的可以被他轻轻松松抱在怀里的小孩子,竟然已经长得比他还要高了。

* * * * *

“鼬桑,在讨论其他事情之前,您能不能先给我解释一下,阁下的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留着也没有什么用。与其等着视力慢慢退化自己变瞎,我……”
“就先把自己弄瞎了?”
“……”

卡卡西在心里长长的哀叹一声。
他还真是下得了手啊。那样漂亮凌厉的眼睛——最重要的是那还是长在他自己的身上的——
虽然的确是很像他的作风。
……
好在木叶的眼科一向闻名遐迩,换眼这样的手术都可以在战场上轻易完成,由此看来鼬的状况就更加容易了……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后话了。

“那么敢问鼬桑,不远千里来到寒舍意下为何呢?”
鼬回答得十分坦然:“我没有地方可以回去了。”
卡卡西再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他对这小子,始终都是没有办法的——
咦,类似的话好像以前有人对着他说过的?
……
不管了不管了。

卡卡西只是向着鼬伸出手去,轻轻的把他拉过来抱了抱,努力的适应两个人之间全新的高度差。
“……这样啊,我明白了…………那么你看这样好不好?如果你能在这里定居下来,以后永远不再离开的话,我便不再追究你把私人民宅当作

落难儿童收容所的态度,也可以考虑免收你的食宿费用,这样如何呢?”
鼬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久久的一言不发。
卡卡西不由得在心中窃笑。其实他把他的眼睛弄瞎也不是不好啊,至少自己以后都不用再被那种杀人目光瞪着了。
这样想着,慢慢的在卡卡西唇边浮现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他再次向着鼬伸出手去,这次,是毫不犹豫的靠在他的怀里了。

“无论如何,欢迎你回来。鼬。”


(全文完)

后记:

在八十八夜上的连载发到第十六章,仍然没有感觉,这篇文是真的结束了。几乎写得有些走火入魔,被LG笑称为“感觉不是你在写这篇文,而

是这篇文引着你写一样。”
笑,自己也知道,是很RP的文,虽然写得极认真,不过怎么也好算YY的极限了吧,把月读写成这个样子——正文一共十六章,5万2千字,只有

月读一个场景,再加上引子一二结局前后,全文也就只有五个场景而已。
第一次敲下全文完的时候,是在相当久之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心里并没有松下一口气的感觉,因为很确信,自己还要花费大把的时间和精力来

慢慢的修。实际上,确实花费了很大时间来重新读这篇文,不过真正修改的部分比想象中少——因为光是把这一篇看完就已经很费时间了,常

常只能一半一半的看,结果感觉不对,默。
这是我第一次以连载的形式发文并且坚持了下来,总的来说也是一篇对我个人而言,很有纪念价值的文,第一次平坑的不走感情线的文,又是

长篇。
以前也说过,因为是很喜欢的构思,所以花了很大心血。但真正的写出来,却与以前的设定差了太远。果然人想写什么和能写什么还是有很大

差别的。
个人觉得啊,现在这样的版本,花了太大的工夫来描述月读,写现实的部分太少也不够吸引人,难免读起来有些枯燥。所以十万分感谢一直支

持月读坚持观看的各位和给我回贴的各位,有你们的努力看文和回贴,我才能一直保持平静的情绪慢慢的写出我真正想写的东西,不至于心灰

意冷半途而废。
由于是很早很早之前的构思,而最开始写时的动力之一,就是不满于那些大面积“卡卡西被鼬秒”的说法而准备给卡卡西翻案。所以喜欢鼬的

各位,如果觉得我在这里面把鼬写得太弱,水墨实在是很抱歉。
月读到此算是正式结束,感激各位一直以来的支持,感激蝴蝶桑。
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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