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啼血

萨达姆能东山再起吗
（伊拉克专题系列之一）

　　——熊飞骏
　　2003年3月18日上午9时，美国总统布什在白宫发表电视电话，对伊拉克总统萨达姆下达了最后通牒，限令萨达姆父子在未来48小时离开伊拉克，否则将面临军事打击。
　　2003年3月19日，萨达姆正式拒绝了布什总统的最后通牒。
　　2003年上午10时，美国出动战机对伊拉克发动代号为“斩首行动”的猛烈空袭，伊拉克战争正式打响。当天晚上，美国第三步兵师越过科伊边界进入伊拉克，地面战争开始。地面部队在攻击早期进军神速，几乎未遇到有组织的抵抗，48小时内深入200公里。
　　2003年3月26日，美国先头部队在伊拉克中部城市纳萨里亚、纳西里耶和塞马沃等城市遇到了伊军的顽强抵抗，加上沙尘暴的袭击，美国攻击受挫，被迫在距纳西里耶以北40公里的一个城镇停止前进，等待援军和空袭效应的发挥。
　　2003年4月3日，美军恢复攻势，兵分两路进军巴格达，沿途摧毁所有的抵抗，4月5日攻占巴格达国际机场；4月7日进入巴格达市中心；4月9日攻占伊拉克总统府。矗立在巴格达市中心的萨达姆巨形雕像被推倒，巴格达市民报以热烈的欢呼。
　　2003年5月1日，布什宣布伊拉克的主要战事正式结束。
　　战争结束后，美国即着手伊拉克的战后重建工作，计划分三阶段进行。第一阶段由美国直接管制伊拉克，主要任务是根除伊拉克复兴党的残余势力，恢复伊拉克的秩序和治安，组织伊拉克过渡政府。第二阶段由伊拉克临时政府在美军的控制和保护下治理伊拉克，恢复和发展伊拉克经济，制定伊拉克宪法，在伊拉克的政治体制内种植民主和法治的基因，为伊拉克的民主政治铺平道路。第三阶段由伊拉克人民按宪法自主选举伊拉克政府，在伊拉克实现全面的民主和法治。
　　为了根除萨达姆在伊拉克的影响，美军在攻占巴格达后即着手抓捕萨达姆及其支持者。包括萨达姆在内的54名民族复兴党的要员被美军用54张扑克牌挂了号，成为重点通辑的对象。一个月后，扑克牌上的要员纷纷落网，可萨达姆和他的两个儿子仍在网外。
　　萨达姆不但成功地躲过了美军的搜捕，还在伊拉克境内策动了袭击美国占领军的游击战争，给美军造成了巨大的麻烦。伊拉克民族复兴党改名“光复党”，漏网的萨达姆安全部队的残余更名为“伊拉克解放军”，这两个名字在民族主义理念很浓的伊拉克人民中有很强的号召力。
　　到了7月中旬，萨达姆组织的抵抗运动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战果。
　　2003年7月上旬，拉马迪市政厅门前，市政府新招收的警察遭到遥控炸弹的袭击，当场有8名警察被炸得血肉横飞。伊拉克抵抗势力认为拉马迪的警察与美军合作是“伊奸”，应予惩处。费卢杰市的警察生怕自己也遭遇拉马迪市那8名警察相同的命运，就在7月13日举行了一次示威游行，要求与美军士兵划清界线，以免自己成为伊拉克抵抗势力的袭击目标。
　　2003年7月13日，一枚炸弹在巴格达西部的一个警察局附近发生爆炸，当场炸死一人，一辆汽车在爆炸声中被炸毁。
　　2003年7月14日，一名美军士兵在巴格达遇害。一队美军车队在巴格达附近遭遇火箭弹袭击，当场炸死一人，另有4人重伤。一个汽车炸弹在伊拉克临时管委会使用过的建筑物附近爆炸……
　　2003年7月15日，一支美军车队遭到汽油炸弹的袭击，一名美军当场被炸死，另有二名重伤。鉴于伊拉克面临的安全形势，法国总统希拉克通过其发言人表示，法国暂不可能参加在伊拉克的多国部队行动。印度和德国在此前以表示在未经联合国授权的情况下不会向伊拉克派兵。伊拉克解放军也警告他国不要派维和部队进驻伊拉克，否则会遭到报复性的袭击。
　　2003年7月16日上午，又一支由20辆军车组成的美军车队在前往临近约伊边境的美军后勤基地的途中遭到火箭弹袭击，一名美军士兵被炸出车外并当场死亡，另有三名重伤。16日中午，一名在巴格达巡逻的美军士兵遭到手榴弹的袭击并受重伤；同时还有三名伊拉克儿童在爆炸中受伤。一枚地对空导弹差一点就击中了一架美国运输机。被认为亲美的哈迪塞市市长和他的一个儿子被不明身份的枪手射杀……
　　美联社16日报导说，自布什总统宣布在伊拉克的主要战争结束以来，已有33名美军士兵遇刺身亡。路透社则报导说，自伊拉克战争爆发以来，已有147名美军士兵被打死，与1991年海湾战争中美军死亡人数相当。
　　驻伊美军差不多每天都会受到萨达姆安全部队的袭击，多的时候甚至高达25起。
　　…………
　　美军中央司令部新任司令阿比扎伊德将军16日在美国防部举行的新闻吹风会上承认，美军伊拉克已陷入萨达姆支持者和其他敌对者发动的游击战之中。他说，伊拉克阿拉伯复兴社会党成员，原伊政府情报和安全人员以及前共和国卫队成员已经按照地区划分组织起来，采用移动战术，对美军发动“传统意义上的游击战”。
　　这些抵抗运动虽然不全是由萨达姆策动的，有的是“基地”组织的伊斯兰激进分子所为。但他们的一个共同目标是把美军赶出伊拉克。
　　一连串的不祥的爆炸声轰出了一个硕大的问号：萨达姆能东山再起吗？？？
　　回答似乎是肯定的。
　　我的回答则是否定的。
　　下面我从几个方面来阐述否定这个答案的理由。
　　一是这些抵抗运动并不表明伊拉克人民对萨达姆的怀念和支持，而是伊拉克的极端民族主义精神在起惯性作用。萨达姆当政期间，为了在国民心中树立反抗强权的形象，同时也为了强化自己的独裁统治，高举反美反霸的旗帜，大力宣扬伊拉克的民族主义，使排外和民族意识深入人心，并在长达二十五年的一贯性倡导下根深蒂固。因此在伊拉克人心目中，萨达姆再坏也是伊拉克人，美国再好也是外人。萨达姆是大多数伊拉克人民的敌人，而美国则是整个伊拉克民族的共同敌人。所以反美的目标高于一切，为了这个目标甚至可以和昔日的仇人联合起来。在萨达姆的独裁统治下，伊拉克的新闻被高度管制，全国只有一个声音在说话，近二十年风行的全人类的共同利益高于狭隘的民族利益的政治理念伊拉克人根本不可能接触到。他们在美国的管制下既使生活质量比萨达姆时期高出很多，忘国奴的感受仍然很深切，所以才有“宁可啃石头也不吃美国送上门的救济品”的现象。正是基于这种极端的民族主义理念，针对美军的抵抗运动才在伊拉克风起去涌，是一种民族主义精神感召下的自发行为，而不是怀念或呼唤萨达姆的缘故。
　　二是萨达姆的暴政已搞得天怒人怨，大部分伊拉克人，尤其是精英集团对他又恨又怕，谁也不希望他重新上台执政。4月9日巴格达市中心的萨达姆巨型雕像被推倒时围观的市民爆发出的欢呼声就是一个很生动的例证。萨达姆的奢侈和残暴触目惊心，在这个小小的国家里，有三十多万（注意伊拉克只有两千万人）根本没有犯罪仅仅因为政见不同的伊拉克人被他用极为残忍的手段成批屠杀，连那些早已废弃的活埋刑罚都被他一再用来对付自己的子民，甚至连没有任何危害的妇女儿童也不放过，砍头几乎成为萨达姆最大的爱好。当伊拉克的妇女儿童因饥饿和疾病过早死亡时，萨达姆的24个行宫每天都在为他筹备昴贵的食品。每个行宫都装饰得金碧辉煌，连马桶和涮马桶的刷子都是黄金制成的，可见萨达姆的奢侈到了何种程度。这个自我标榜为伊拉克人民的救星的真正形象国民不会忘记。当萨达姆政权倒台时，长期受压抑的伊拉克人不同程度地表达了他们对萨达姆的仇恨或不满，这些伊拉克人也不会忘记，他们深知萨达姆如重新上台执政等待他们的什么。因此没有几个伊拉克人希望萨达姆重新统治他们。那些仍在追随萨达姆的复兴社会性党人，多半是在萨达姆当政时残暴不仁，在国内树立了太多的敌人，害怕人民清算他的罪行。他们被萨达姆捆绑在一辆战车上，不追随萨达姆就没有别的路可走，并不是从心底服从萨达姆。如果美国或伊拉克新政府改变策略，承诺赦免他们在萨达姆当政期间犯下的所有罪行，他们能否继续追随萨达姆就是一个很大的变数。
　　三是今天的萨达姆和二十五年前的萨达姆不可同日而语。萨达姆在当政前是一个百折不挠又从不认输的钢筋铁汉，这个传奇式的人物留下了许多屡败屡战又东山再起的壮丽神话，这些神话仍在人们心中起作用，认为他会象先前一样再一次创造奇迹。其实这种认识有很大的偏差，经过二十多年奢侈享乐的生活，萨达姆 的斗志和能力一定会受到很大的伤害。享乐是意志和力量的天敌，一个在金马桶上坐了二十多年的男人，就算是钢打铁铸的汉子也会变得积弱不振，那个自己动手用刀剜出子弹头的斗士已经一去不复反了。他之所以能一再逃脱美军的追捕，很大程度上得益于战前的精心准备，等到那准备好的牌用光了，他的末日也就来临了。
　　四是美国摧毁萨达姆政权的决心是不可动摇的。基于美军在伊拉克频繁造袭，美军伤亡数字不断扩大的缘故，呼吁美国撤出伊拉克的声音也越来越大。美国民主党参议员约翰.克里16日在美国全国广播公司的电视访谈节目中就曾公开呼吁结束美军对伊拉克的占领。美国政府目前面临很大的内外压力；但如果因此推论美军在伊拉克的倒萨行动会半途而废那就大错而特错了。整整二十年时间，萨达姆给美国制造的麻烦没完没了，不从根本上解决萨达姆政权美国就没有宁日。现在好不容易把萨达姆打倒在地，就差最后踏上一只脚了，美国没有理由因为遇到挫折而收回那只脚。美国不会忘记老布什“君子风度”的教训，他在收复科威特后没有乘胜前进推翻萨达姆政权，而是过早地命令美军停止军事行动。萨达姆对老布什“君子风度”的回答是不时飞到“山姆大叔”脸上咬一口，把美国一再地激怒到发疯的边缘，使美国军队一再地耗费巨资在相隔一万公里的两洋之间频繁调动，劳命伤败又劳而无功。同时收兵的举动也使几十万对萨达姆表示憎恶的伊拉克人民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基于上术显而易见的原因，美国在伊拉克无论遇到多大困难都不会轻易撤军，为了珍惜几条生命丢尽面子又留下无穷后患，只有女人或傻子才会那么干。美国在9.11事件中死了4000多人，如果现在从伊拉克撤军，萨达姆为了报复，9.11事件将会没完没了。为了避免又一次9.11灾难，多死几个人算得了什么，就算多死一百人甚至一千人，能从根子上铲除9.11事件也是值得的。其实美军现在的处境和3月24日至4月2日伊拉克战争时的处境大同小异，那时美军连连遇挫，伤亡增大，军人被俘，战机被击落，沙尘暴袭击，全世界针对美军的反战游行风起云涌……诸多迹象证明美军的军事行动会半途而毁。可美军仍然坚持下来，并在随后的一周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战果。现在美军只要能够坚持住，萨达姆的抵抗运动就不会达到预期的效果。在新的压力面前，五角大楼已明确表示：美军将无限期驻守伊拉克，死亡再多也不撤军！
　　总之，伊拉克人抵抗美军是一回事，拥护萨达姆是另一回事，袭击美军的行动并不表明抵抗战士拥护萨达姆，在两者之间简单地划等号是不了解伊拉克的历史和将来。就算伊拉克的抗美游击战达到了预期的效果，美军被迫撤出伊拉克，萨达姆也不可能东山再起。现在美军是伊拉克人共同的敌人，为了赶走这个共同敌人，为了避免戴上“伊奸”的帽子，敌对的伊拉克人会暂时消除仇恨团结在一起。等到美军一走，共同敌人不存在，伊拉克人就会重新面对残害了几十万生命的罪魁祸首萨达姆了。不断不会让他继续执政，相反会向他讨还血债。其实有一个简单不过的办法可以消除萨达姆在伊拉克人心中的影响：那就是美军撤出伊拉克，没有反抗“美国侵略者”这面旗帜，萨达姆的影响就会一落千丈。只是那样做会在伊拉克制造极大的混乱，一个混乱的伊拉克不是美国所希望的。
　　当我们把目光从爆炸的销烟移向更为开阔的领域时，就会发现伊拉克的局势并非混乱不堪，萨达姆的影响只是局部性的。伊拉克的重建之路是混乱、怀疑与希望并存，其中希望是主流。美军虽然在伊拉克遇到了意向不到的困难，但美国预定的重建时间表还是得到了落实。
　　2003年7月13日，由美国负责监管伊拉克战后重建事务的最高文职行政长官布雷默任命的伊拉克临时管理委员会在巴格达宣布成立。该委员会在召开第一次会议后，还在巴格达会议中心举行了新闻发布会。会议主持人是流亡英国30多年的什叶派委员穆罕默德.巴哈尔.乌卢姆，他在声明中宣布，成立这一委员会是伊拉克历史上的大事，标志着萨达姆时代的终结和新伊拉克的诞生。
　　临管会成立后作出的第一个决定就是取消前政权所有与萨达姆和阿拉伯复兴社会党有关的节日，其中包括萨达姆的4月28日生日节庆活动；决定将联军推翻萨达姆政权的4月9日定为伊拉克全国性假日。
　　伊拉克临时管理委员会是萨达姆政府倒台以来，伊拉克的第一个权力执行机构，它填补了3个多月来伊拉克的国家政治权力真空，是朝着恢复稳定、加快战后重建工作迈出的积极而重要的一步。
　　临时管理委员会成立后的首要任务是，尽快结束目前的无政府状态，负责保障安全、恢复秩序、制订法律、重振经济。
　　临管会由25名伊拉克人组成，分别代表伊拉克的各主要政治派别，但有一点是共同的，那就是他们都是萨达姆政权的受害者，和萨达姆有着刻骨深仇。因此他们抓捕萨达姆和在伊拉克根除萨达姆的影响比美国人还要热心。他们比美国人更熟悉萨达姆的行踪，对付萨达姆比美军更为轻车熟路。他们没有美国人那么深厚的人权观念，在对付萨达姆时会不择手段，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因为临管会是由伊拉克人组成的权力机构，国人在执行它的命令时不用背上“伊奸”的恶名，警察和军队会更为积极地工作。当由伊拉克人组成的临管会直接出面对付萨达姆时，“光复党”和“解放军”的号召力就会大为消弱，萨达姆最害怕的“敌人”（敌对的伊拉克人）已经行动起来了，萨达姆的日子更难过了，别说东山再起，连继续活下去都很困难。

　　萨达姆不会东山再起！！！

　　二００三年七月十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