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啼血

真情不再

——熊飞骏
去年的夏天，我收到了一封写得很长的信，落款上是你的名字。
你说你是我的一个最热心的读者，我的《天涯孤旅》你差不多读过十来次了，每次都忍不住泪眼莹莹。
我被你的几名好话深深地感动了，因为我本来就是一个喜欢听好话的人。
一个星期后我又收到你的第二封来信，依旧写得很长很长，除了继续称道我的作品外，结尾处还提出想见我一面，并留下了一串电话号码。
我无法拒绝这样的请求，因为我当时也孤寂得很，很想找一个谈得来的人说说话。
第二天我就拔通了那个电话，一个小时后门铃就响了。
我漫不经心地打开房门，一个靓丽素雅的青春女郎跳入了我的眼睛。
我们一气谈了两个小时，准确地说是我一人在侃侃而谈，你一直用手托着腮帮认真地听，生怕冲淡了我的兴致。不知是哪路精灵在作怪，我那天的话特别多，这在先前还是没有的事。
自那以后，你更经常地来我的单身宿舍，听我侃天侃地侃人生，每次都那么神情专注。
一个月后我送你出门，回到宿舍后意外地看到电脑键盘下露出了信封的一角。我很急切地拆开那个信封，你热烈滚烫的字体一古脑儿地涌进了我的心灵深处。
你说我是你狂爱的那个大海，你已经有点情不自禁了，希望我不要把你的热情看作轻浮。
我周身的热血沸腾了，那一颗曾受尽命运作弄的自以为苍老有如一颗古松的心又神奇般地泛出了葱郁的绿意。
再见你的时候，我递给你一张同样的信笺，告诉你即使在我最不如意的日子，我心中仍有一个坚定的信念：属于我的人生旅程中最美丽的风景还在前面，没想到这个风景竟然是你。
你看完信后兴奋得满脸发光，在我的注视下幸福地闭上了眼睛，但我没有抱你吻你，因为你那时只有十九岁。
接下来的一个月你几乎每天必来，一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从你的童年一直谈到你的中专同学。我依然没有抱你吻你，因为你只有十九岁，在我心中还是一朵含苞的不容沾污的春花。
夏天刚过你突然来得少了，最长的一次间隔是一个星期，那天你坐了不到一刻钟，出门时递给我一个牛皮纸的信封。
你的那封信把我整个地击垮了，你说你不明白自己这段时间作了些什么，你还年轻不是谈情说爱的年龄......
我是一个骄傲自信得有点离谱的男人，怎能在爱与被爱上容忍你的迟疑和惶惑，我一发狠就把你从心中赶出去了，对于一个不深爱我的女人我是很容易忘记的。
后来你又来过几次，每次都坐不上半个小时，因为我除了顾左右而言他外，还不住地看表打哈欠，根本就是在向你下逐客令。
冬天到来的季节我遇上了现在的妻子，并发狂地爱上了她，就象一个慈母碰上了失散多年的孩子一样，恨不能一把攒在手心不让他再走开。半年不到我们就走进了结婚的礼堂。
蜜月归来的次日下着很大的雨，我提前半个小时去单位上班，在办公室门口碰见了低头垂眉的你，你说你已经等了一个小时了。
我问你找我有何贵干，一幅公事公办的口气；你幽幽地问我为何那么快就结了婚，连给她解释和补救的机会也没有。我说过去的事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你聪明美丽不愁找不到一个条件好的男人。你说我好绝情好冷漠而你又最怕我公事公办的神态。
一阵凉风裹挟着雨滴吹进门来，你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我看到泪珠在你的眼眶里打滚，一种拥抱你为你遮挡风雨的冲动从灵魂深处涌溢出来。
我转过身去面对眼前的风雨，感觉到另一个女人在密密的雨线中用一种幽幽的令人心碎的目光注视着我，她的眼角有一些晶莹东西在痛苦地挣扎着。
我没有回头，逃也似地没入了远处的风雨。
那天晚上，我作了一个梦，梦见你在风雨中站了很久很久，连衣裙浸透了水滴，说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我不能再为你遮挡风雨了，因为我的心只容得下妻一个人。

　　　　　　　　　　　　　　　　　　　　　　　　　　
二００一年六月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