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殇发表于道尽成贪|13:31:0

璎珞
十二岁那年，被母亲卖到一户大户人家做丫头——因为家里穷，他们养不起我和我的弟弟。理所当然，牺牲的，一定会是我。
砍柴，挑水，洗衣。好象有钱人家都喜欢虐待下人似的。
那年，小姐得了一种怪病，终日只能躺在床上。老爷请了不少大夫，但是他们都只是摇着头说无能为力。眼看着小姐年纪轻轻的就要香消玉殒，老爷一夜之间白了头。
一日，府上来了一位大夫，是个年轻的男子，清秀的脸上带着浓浓的书卷气息。他说他可以治好小姐的病。老爷听了，也顾不得什么男女避嫌，直接将他领进了小姐的闺房。
他只是按照寻常做大夫的那样，将手搭在小姐纤瘦的手腕上诊脉。半晌，他对老爷说道："我可以治好小姐的病，但是……我必须带她离开这里。三年之后，我自会带回一个身体已经完全康复的小姐。"
老爷听了，惊了半天。但是最后，他还是答应了。与其守着一个将死之人，还不如放开手赌一把。
"我还有个要求，"大夫说，"我要一个辰年辰月辰日辰时出生的女子。她可助小姐早日恢复。"
后来，老爷找到了我。原因无他，因为我就是在辰年辰月辰日出生的女子。
我被那个大夫连同小姐带到了一处非常幽僻的山间。后来，我知道了他的名字——勿云。
"你叫什么？"勿云问我。
"念儿。"我说。
"从今往后，璎珞，这才是你的名字。"勿云将一串璎珞带在了我的手上。十二颗珠玉，颗颗饱满。它套住了我的手，也，套住了我的心。
我每天要做的，就是喝下勿云为我熬的药。我不明白，病的明明是小姐，为什么，药，却是我在喝。我问过勿云，但是他却缄默地一个字也不说。
小姐被勿云安置在一间很小却很舒适的房间里，每天勿云都会去看她。有一次，我进去找他，但是却看到他在吻着小姐苍白的唇。原来，勿云，是爱着小姐的。
痛的滋味，在心底慢慢蔓延开来。眼泪，像是有的意识一般，自己爬出了眼眶。用衣袖擦干，强迫自己，不要再去妄想什么，奢望什么。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三年之期就要到了。小姐虽然未死，但是却也依然只能卧床。勿云，他到底能用什么法子让小姐完全康复？
一日，勿云把我叫到了小姐的房间。进门，却见勿云负手立在小姐的床边。他看着我，良久，他说道："璎珞，你可知道，我为何要带你来这儿？"我摇头。"因为，你是唯一可以救你家小姐的人。"勿云轻声说道，声音轻如太息。"我喂了你近三年的药。你知道吗，那药，不是给你的，而是，给她的！"他望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小姐，眼底，尽是温柔。"我要她好起来。因为，我们前世约定好的，今生，永远要厮守在一起。"他抬起眼，直直地盯着我，"璎珞，你会帮助我们的对不对？你，一直是个善良的人。"
我退了一步，感觉心里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要我……怎么帮？"
"你的血！我要你的血！将你的血过到你家小姐的体内，那样，她就会彻底好起来！"勿云有些激动，声音沙哑。
我心中一凉。你是要用我的命去就小姐的命吗？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为什么？
但是看在和勿云期待的眼，我狠不下心拒绝。
我认命地闭起了眼。"我的命，给你吧。"他抓住我的手，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抓我的手。他的指尖有些颤抖，但是手掌穿来的温度，却是灼人无比的。凉凉的刀片割开了我手腕上的肌肤。奇怪的是，我并不感觉到疼。
血，汩汩地涌出。滴在勿云的白色长袍上，开出了红色的花。
血，染红了手腕上的那串璎珞。
视线已经开始模糊起来，我已经看不太清楚勿云的脸了。只是，手腕上传来的温度，依旧灼人。
"勿云，"，我喊道，这也是我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以前，我只称呼他为公子。"可以，答应我一个请求吗？就当是，就当是我救了小姐，我向你索要的报酬。"不行了，已经没有力气了。但是，我的话，我的话，一定要说完啊！
"好，你说。"听得出勿云的着急，但是我知道，那不是为我。
"下辈子，你可以，娶我为妻么？"
"好。"勿云答应得干脆。
"是吗？你……答应了？太好了……你答应了……"没有更多的力气了。感觉眼皮好重。我要死了吗？死……可是来世，我要成为勿云的妻啊！死，又何惧呢？


我穿着红色的嫁衣，盖着红色的盖头，坐在红色的喜轿当中。
轿门被踢开，我被扶出了轿外。喜气的唢呐声吹得震天响宾客们的道喜声也充斥于我的耳中。
被扶入厅中，主婚人高喊着拜天地拜高堂。礼成，我又被扶入新房当中。
终于，成为他的妻了。手，不安的绞在一起。不是做梦，而是现实啊！
燃烧的红烛，滋滋地流着烛泪。我坐在床沿，等待着我的夫。等待他来掀开我头上的盖头。可是，我一直等到了鸡叫三遍，我的盖头，依旧没被掀开。我就这样，在新婚的夜晚，苦等了丈夫一夜。
我的新婚，就是这样啊！心中，有些失落。但是，我还是他的妻，勿云的妻啊！想至此，心中刚刚泛起的一点苦涩又被压制了下去。
换下了嫁衣，我早早地来到正厅给公公婆婆敬茶请安。却看见勿云也在，气愤好象变得有些尴尬。我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平静些，但是为公婆端茶的手还是忍不住抖了起来。
"怎么了，璎珞？"婆婆慈爱的问道。
"没……"我小心翼翼地说道。
我偷偷看了勿云一眼，他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昨夜，他究竟去了哪里？
从正厅退下，我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勿云。几次想上去问他昨夜的事，但是几次都忍了下来。
一路无言走到房间，我以为他回近来，但是他却只是如同只是路过一般地，擦肩而过。
为什么？为什么不理会我？我是你的妻啊，勿云！
"勿云……"我还是忍不住叫住了他。
他停下了脚步，却没有转身。"有事吗？"口气礼貌却生疏。
我一愣。有……事吗？难道我若无事……就不可以叫你吗？
"没……"还是什么也说不出口。
"那你好好休息吧。"勿云只抛下这么一句话，就离开了。
眼泪，为什么又是眼泪？为什么和你在一起时，陪伴我的，就只有眼泪？
我和勿云就这样过着相敬如冰的生活。他夜里从来不会回房休息，每个夜里，我都是等他等到睡着的。直到天明醒来，才发现，勿云，又是在外留宿。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要如此对我？抚弄着手腕上的那串璎珞，红色的璎珞，它是被我的血染红的。在它之下的那道伤疤，记得吗，勿云？你答应过我的，今生，我是你的妻，这是报酬，但是，你为何对我不闻不问？这是，你的报复吗？
一日，勿云突然来找我。我以为他终于肯认可我了。
他一把拉住我，把我带到府上最南边的一间屋子里。
甫一进屋，我便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草药味。抬眼，我看见一张大窗上，躺着一个女子。而她的那张脸！
"是她！"我下意识地低呼。是兰依，是我前世必须唤做小姐的人！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难道……
"璎珞，我知道，这样做或许对你来说会很不公平，"勿云哑着嗓子说道，"但是，起你帮帮我们！"勿云用一种如同落水之人看见一根浮木般的眼神看着我。我的心底一阵战栗。
"勿云……你这是……"我不敢多问。
"兰依，已经像这样睡了六年了。她的灵魂被封在这副躯壳里，"勿云的眼眶是红的，"我一直在找，找一个新的躯壳，来，重新承载她的灵魂。而……你，璎珞，你的身体，就是最好的容器。"
"不……"我试着拒绝道，但是当我看见勿云那双已然是看到了希望的眼时，我再一次迟疑了。
"帮帮我们好吗，璎珞？"勿云的声音哽咽起来。
"我……"我要答应他吗？我能答应吗？"我，要做什么？"闭上眼，我是永远都无法拒绝他的啊！
"只要你让你的灵魂离开你的身体就可以了！"勿云此时显得有些急切。
"是吗？"原来，我又要死一次啊！我苦笑。死，就死吧！"我要割腕吗？"
勿云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一般，递上了一把匕首。
我接过，而后，看着勿云。看着这张我期待了一世的脸，。他……终究不是我的。
"勿云，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你说吧。"
"如果有来世，你，可以爱我吗？"
"恩。"勿云回答得很快。我知道他在敷衍我。可是，有他这句话，就已经够了。
"谢谢！"我说。举起匕首，再一次地割开了手腕。
血，再一次地染红了那串璎珞。
勿云，来世，你一定要爱我！一定！


人群涌动。我站立在彩车上，面无表情的看着道路两旁纷纷跪下的人们。他们虔诚地喊着"圣女。
"圣女"？我冷哼。多美好的称谓！其实就是献给神灵的祭品！
祭品！将一名未出阁的少女肢解敬天，这就是所谓的敬献神灵？
冷笑忍不住爬上嘴角。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那串璎珞。自愿来当圣女，我，究竟在期待什么？
彩车停在了寺院外边。我下车，缓缓走进寺院的大殿中。
我要在这里斋戒半月，然后，才会被……肢解。
生命，只留给我半月的时间。半个月，我可以见到他么？勿云……
寺院里敲响了暮鼓。我在这大殿中静坐了一天。生命，原来就是这样从我的指间流逝而去的。
门，忽然被打开。我抬头，看见了一张令我魂牵梦萦的脸。是勿云！
我"嚯"地起身迎了上去。
他对我微微一笑，递上了我晚餐。原来这一世，他是寺院的祈愿师。半月后，是他送我吧！
以后的每日，勿云都会来看我。我们交谈甚欢。有时，在不经意见，我甚至可以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温柔！
他，爱上我了吧！
有时，我真的是这样认为的。
"勿云，你，爱我吗？"终于，在斋戒的最后一天，我问出了口。
他有些迟疑，但是，他还是点头了。
"是吗？"我微笑。太好了，勿云，终于肯爱我了。那么，即使是我死了，也都无所谓了。
清晨，阳光斜射进大殿中。午时，就要举行祈愿祭典了。
我安静地坐了。闭上眼，拒绝一切外界事物。
这时，勿云进来了。他拉住我的手，让我跟着他离开。看着他脸上的焦急表情，心里被一股难以言喻欢欣感所填满。
走……吧！在这里当成祭品本就不是我的心意。可是，偌大的世界，真的有我们的栖身之地吗？
"我们……可以……去哪里呢？"我忍不住问出了口。
勿云一怔。继而把我用力地抱在怀里。
"你们在干什么？"一声怒喝从大殿门外传来。勿云立刻将我推开。我朝门外看去，原来是另一个祈愿师。
"我们……"勿云支吾着，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好大胆的妖女，居然敢借圣女之名来勾引祈愿师！"那人面目狰狞地指控我。
我瞪大了双眼望着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不是的，我们……"勿云想辩解，但是那个人显然不给他机会。
"哼！身为祈愿师，却自甘堕落，你们一样是不可饶恕的！"他冷笑着大喊道"圣女勾引祈愿师，祈愿师自甘堕落……"很快，大殿外面聚集了很多的人。他们大多是以一 种看好戏的态度来围观的。他们只是想看看我这个妖女和自甘堕落的祈愿师会有怎样的下场。
"烧死他们！烧死他们！"一小部分人喊道。他们是神忠实的维护者吧！
他们把不知是从哪里取来的油浇在大殿外，引一把火，点燃了油。火势因为油而变得越来越大。
我和勿云被困在了火中。但是，我并不害怕。有，勿云在身边啊！
"兰依，我知道一个密道，你快跟我来。"勿云拉住我的手说道。
"你叫我什么？"我颤声问道。
"兰依，兰依。"他重复着。像是咀嚼这个名字一般。
我听见世界轰塌的声音。原来，勿云眼中的我，不是璎珞，而是兰依！
为什么？难道是因为我的这张酷似兰依的脸吗？我的手不自觉地抚上脸庞。
"走吧，兰依1"
"不！"我用力挣开勿云的手。他诧异地望着我。"我不是兰依，"我望着勿云的眼，静静地说道，"我是璎珞，恋了你三世的璎珞。你不该忘记我的。"
"你是……璎珞？"看勿云的眼，我知道他不相信。"即使你不是兰依，但是你有着和她一样的容貌。跟我走吧！"
"你记得这张脸。因为她是兰依的脸。但是，你记得我么？为你死了两次的女子。"我低头，看着手腕上那两道丑陋的伤疤，屈辱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地滴落。"我为你死了两次，你的自私害死了我两次。但是，我并不恨你。错都在我吧！第一世是我痴，第二世是我傻，这第三世，你还要我怎样？抛弃我自己，当兰依的替身？"
"我……"勿云的眼神闪烁。
"被我说中了吗？不，我不会离开的。"
"但是，你会被活活烧死的啊！"他大吼。
"无所谓吧……我是死是活，于你而言，是没有多大的意义吧！你永远只想着兰依，一世，两世，三世……无论是怎么轮回，你的眼中，只有兰依的存在。我算什么呢？不过，已经没事了，来世，我不会再纠缠你了。你走吧。离开吧。去找你的兰依，你的挚爱，我只是个无须挂怀的过客。执着了三世，我倦了。死了，是一种解脱。火，会将我的躯体焚烧殆尽，而两世的执念，也会令我的灵魂消散。那样，我便是彻彻底底的死了。连灵魂都被没了。"眼前的一切都被泪水模糊。我用力推搡着勿云，"走啊，快走啊！兰依才是你要的！陪我这个不知好歹的人死，你会不甘心的！"最终，他还是走了。
呵！走了最好。走了，就断了我所有的念头所有的妄想所有的奢望。我，终究是没得到勿云的爱啊！
一把扯断了手腕上穿璎珞的线，十二颗珠子滚落，像十二滴血一样鲜红饱满。
永别了……我还记得我最初的名呵！念儿，对吗？念儿。我在念着什么呢？没有了吧！死，只有死了。死了，就一了白了。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火，烧着了我的裙裾。它张牙舞爪地想立刻吞掉我。呵呵，烧吧。烧个干净，烧了，一切就归回原位了。
勿云，勿云，勿云。

（完）




后记：
这篇文章真是不好写啊T_T~~~~~~~累死我了说~。
那个……有几点要说明一下：
首先，璎珞其实是戴在脖子上的装饰，因为我觉得要是在脖子上就显得很傻，所以就改成戴手上了~然后捏，那个我说的圣女祭神，以前的确是有这种事啦~（不过是在奴隶社会，也有用小孩儿的~真是残忍啊…………）至于肢解人的事儿，那其实是藏族天葬的方式（因为很恐怖，我就不解释什么了），传说这样人的灵魂就会进入天国~（恶寒……………………||||）
恩……就这样了~最后还有一句话：写得不好~~表打偶~也表笑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