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等一回，等一回呀；千年等一回，我无悔啊……”
学校广播室在晚间正式节目结束后，便播放起台湾电视连续剧《新白娘子传奇》的主题歌《千年等一回》。顿时，沉寂了一个下午的学校，被一片歌声和师生的谈话声所笼罩。
依依不舍，扔下紧攥了一个半小时的钢笔，起身“爬出”海拔颇高的“题海”，收拾好书本，王宇顿觉轻松了许多，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并没有去学校的饭堂，凑前拥后挤的热闹，赶紧慰劳正在进行“国内大战”的五脏六腑，而是掉转方向，在这美妙的交响乐的陪伴下，走到校门外面。然后，王宇大步流星地走向那水泄不通的街道。
听人说，她上街去了。
时值夏日的黄昏时分。街道正是一天中人流量最大的时刻。挤进熙熙攘攘的人流，王宇怅然若失地随着人流向前走去。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一个粉红色的倩影若隐若现，追着波，逐着流。这是一个纤弱的受伤的身影，是在有意逃避身后的他。茫茫人海中，他很累很累地排挤着南来北往行色匆匆的人们，见缝插针地向前追赶，心里急促地喊着：“红红，等等我，你听我说，红红……”而她，依旧那样恍恍惚惚跌跌撞撞没命地纵着小步……啊，王宇终于赶上了，心里多高兴呀！但就在这一刹那间，红红脚下无力地打着跟跄，身体随之向前重重地扑跌过去。
“啊，红红！你怎么啦？都是我不好，红红！红红，你别走……”突然，王宇眼前一片漆黑，如同走进了一个万丈深渊……
“啊！”
王宇大喊了一声，惊醒了酣睡的男生。
“怎么啦，王宇？”那几个半梦半醒的男生，撒尿回来问着他。
这个时候，王宇才知道自己刚才是在做梦。从恶梦中醒来，他已大汗淋漓，急促地喘着粗气，如同春季田径运动会上刚跑完５０００米。但很快地，王宇便恢复了平静。睁开双眼，他看见轻柔的月光轻轻地，柔柔地透过窗户飘落在被子上，如秋夜银霜一般，清爽，素雅，淡洁。
王宇终于彻底平静了下来。双手枕着头，半倚着，靠在床边，呆望着无语的宿舍顶棚，谛听着同学们缓缓流淌的鼾声。而一闭上眼睛那个如梦的时空，那张朦胧的面孔，就会如约浮现在王宇的脑海里。哦，那是红红！她那双纯真而深挚的眼睛正看着他。于是，王宇的思绪就禁不住又紊乱了，如同母亲在昏暗的灯下找不出头绪的一团乱麻，让他头痛得要死。他负疚的心灵颤抖起来。“不，我受不了！！”王宇只好赶紧闭起眼睛，努力控制着自己，尽量不直接接触那双目光。然而事与愿违。他越是这样做，她的身影就越近地站在他的眼前，一切便更为清晰立刻。但他无法直面这幻影，独感自己没有资格，尽管内心无时无刻不在忏悔自己的鲁莽，一分一秒无不在检讨自己的过错。
万般无奈。王宇悄无声息地离开宿舍，游魂一般，坐在校园那块寂静的草坪上，想很好地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于是，借着今夜温柔的月光，王宇翻开了极不情愿再去看的日记。因为，这日记是他的心灵最忠实的印迹；这里记载着他的青春期的酸甜苦辣。他不禁感慨万端。但又是最难以忍受的折磨，幸福中的折磨。也正是于这折磨中，王宇开始自省自己的行为，才悟出了人生的真谛，并逐渐走向成熟的大门。而与此同时，那过去的青春岁月又浮现在他的脑海，让他挥也挥不去。
那一年，告别了故乡桂花飘香的八月，大包小包密密匝匝地装满了双亲朴素得感人的叮咛和辛劳丰收后的果实。不远四十里路，在家乡人的一片希望与期盼中，王宇来到与他的家乡毗邻的一所县城中学求学苦读。从此，王宇踏上了理想的征程，开始了他新的人生。
这里的一切都让王宇感到新鲜、奇特，连同这水土、这人情、这花草、这树木。尤为叫王宇称奇的是，他所求学的这所学校地理非常别致而有特色。它背依渭水土塬，前瞰陇海铁路线，校门前有一条小河，小河上有一座石桥，石桥上有几棵法国梧桐树，梧桐树上有几只小鸟，有小鸟便有了听不完的群鸟奏鸣曲。
学校所占面积五十多亩。一幢八层高的教学楼和一层同样高度的教工楼，很富有美学意义地对称于学校前面东西侧，构成全校建筑设施的全体。学生饭堂和宿舍则兵分两路，端庄地一字儿排开，紧挨着土塬而建。盘山公路似的坡道，缓缓地从东西两边旋绕着爬了上去。坡道两旁和校园内报栏旁边、楼前则是苍翠欲滴的万年青。整个校园，从下往上看，极象一篇优秀的说明文，重点突出，结构合理，层次清楚，布局精巧。仅台阶（单就通向饭堂、实验室而言）就有三百对级。校外土坎儿的边缘丛生着大西北的酸枣儿树，还有时开时谢的花草，开花时细细的，黄黄的，绿绿的，红红的，宛如一颗颗小星星，精彩玲珑，将整个学校装扮得五彩缤纷。这一切显得那么富有自然格调和乡土气息。真美啊！王宇情不自禁，连叫了两声，以至于从他身边经过的学生奇怪地看着他，以为他在朗诵抒情诗呢。
就在着富有诗情画意、节奏明快的校园生活中，王宇和红红相识了。他们的相识缘于学校去年举行的元旦文艺联欢晚会。快乐、美好短暂、丰富、充实的晚会，给他俩的友谊拉开了序幕。
原来，王宇是高二（９）班的班长，思想先进，文化课学习优秀，体育特长，工作能里强；而且人也长得挺帅：一米八零的标准个头，面皮白净，浓眉大眼，嘴唇宽厚，目光炯炯有神，纯粹是一个美少年。他干起工作来，那可真是雷厉风行，干净、出色，因此很得班主任老师的赏识与抬举，也很受同学们的喜爱和拥戴。难怪一些意志薄弱的女生暗暗地为之倾倒，只恨没有吐露真情的机会，差点儿因此而耽误了功课。而她，红红，乃系高一（８）班的团支部书记，“排面”极佳，中等身材，窈窕丰满，黑幽幽的眼睛酷似一对小蝌蚪，活泼可爱，圆圆的脸儿白里透红，小巧的嘴巴秀气可人。尤其是她笑起来，盈盈人耳，两个小酒窝，给她更增添了迷人的风采。这就很让一部分贪玩的男生着迷。当然，在学习方面，红红也是数一数二的，文艺特长，唱歌跳舞可是她的“代表作”啦。
由于王宇和红红都是班干部，班里的“一二把手”，既聪明好学，又很有才华，所以，自从那次元旦联欢晚会以后，学校、团委、学生会时不时地让他俩抛头露面，在大庭广众之下，主持学校举办的一些大型文艺活动，象什么诗歌朗诵会、迎五。四歌咏比赛等等。每次节目主持，师生反响都很好。而这些文体活动，一方面锻炼了他们各自的工作能力，使他俩逐渐具有了较强的组织、宣传、号召、吸引力，也推动了学校整体工作的顺利开展，活跃了学生的第二课堂活动。尤其可贵的是，在去年全国中学生“华夏杯”作文大赛中，一个捧回了二等奖，这深得校长的赞扬：“好苗子！要重点培养啊！”因此，在学期终于评选优秀学生干部、团委标兵、三好学生时，王宇和红红中标是自不待言了。
再说，在共同的工作中，这一对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也由初识到逐步了解，理解加深，感情也就亲密了，深沉了。于是乎，在校外的小路上边，晚读的草坪上，拥挤的报栏前，昏黄的路灯下，时常有他俩若即若离的影子。
而在王宇的眼里，校园里蜜蜂般飞来飞去的红红，尤其在夏天的时候，她穿着一身粉红色的连衣裙，随风舞动，则更象一团青春的烈火在跳动，热情、奔放、开朗；又宛如一颗初升的小太阳，朦胧而又灼热……王宇的生活也就因此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许多同学说，王宇自元旦联欢晚会后，跟以前相比，判若两人。王宇和红红一起探讨问题，展开了学习与工作的平等竞争。共同娱乐，同时参与。可以说，他们二人已发展到无话不谈，无所比晓的地步，但分寸把握得很好。天和地更宽更广地展现于他们的面前。这样的两个年轻人，一时间成了全校师生议论的“焦点”。无怪乎，有些同学竟这样评价王宇和红红，说一个是“白马王子”，一个是“小天鹅”，真可谓是“天造的一双，地设的一对”。好让其他同学羡慕、忌妒和仿效，又望尘莫及，在与红红的交往中，王宇觉得红红的身上有许多的优良品质和个性特点，正是他所不具备的。他牢记古训“以人为镜，可知得失”，也就常把她作为一面镜子，让她反射出自己的污点，检点自己的言行，用心灵的眼睛审视、探究、完善自我。
冬去春又来。
校园草坪上的一片新绿，和着校园外土塬坡坎坎儿上的迎春花，一起向人们示意：“春天来啦！春天来啦！”可是，今年的气候却反常得厉害。“三八”妇女节都过去了两个星期，天却突然降起雪来。雪花纷纷扬扬地飘洒着，漫天飞舞，把这远处近处那绿茸茸的草坪、麦田、山坡等一切有生机的绿意，冷酷地覆盖得严严实实。——倒春寒来了。让人感觉是“春天里的冬天”。
这一学期，王宇为了逃避“灾难”，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咬咬牙，勒紧裤带，节省了一些钱，下狠心在校外农村租了一间小屋，以期平安地度过即将结束的最后的中学时光。谁知“风雪夜高寒，杀人放火天”。王宇还是大祸临了头。
一天夜里子时，随着“乒乒啷啷”的一阵爆响，王宇小屋的窗玻璃被人敲碎了，满地都是碎片。风，从窗外灌进来，室内一片凄冷，酷是跌人冰窟。墙壁上挂着的史地地图、学习卡片等，被阴风摇曳着落了下来。擦着地面发出一阵阵刮骨似的噪音。窗外，是一片魔鬼哭叫般的风雪交加的杂乱世界。
肯定是他，那个“瘦黑鬼”？！王宇凭感觉就可以知道。简直是荒唐极了！为红红而视我为“情敌”！太天真、幼稚、无耻了！王宇无法回想，那个恐怖之夜窗玻璃铺天盖地地飞向书桌、床上、地板时，他一个七尺男儿的怯襦风度！
歌中唱道：“泪可以流，血可以流，头却不能低下！”王宇又想起古人的话：“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在极大的愤怒中失去了理智。他不能不失去理智，男子汉的尊严驱使他犯了一个后来连他自己也承认的“年轻的错误”。
于是，在一个风平浪静的晚自习里，王宇便将“瘦黑鬼”在教室里，提着领口，抓了出来，放在人烟稀少的宿舍里，痛快地揍了一顿，并臭骂他无耻、下流。从未打过架骂过人的优秀干部的他，仅凭自己独厚得天的身体优势和无可比拟的体力，就把那个他认为浅薄无知的小家伙，收拾得西哩哗啦，服服帖帖，平平展展地爬在地上。不敢吭一声，只求饶。观战的几个男生惊愕地看着胜利的王宇，谁也不敢上前去劝阻他的“暴行”，竟然顺水推舟，让他给自己辉煌而纯白的人生写下了“一失足成千古恨”的遗憾。达到目的后，“哈哈哈”，连笑三大声，王宇扬长而去。
等他找回自己的理智，从“解恨”与“发泄”中清醒过来。已是次日凌晨。王宇此时只觉全身酸痛，原来是叫那“瘦黑鬼”“卢紫棒”一般的身体，根据力的原理“反作用”而致。
一向以消息灵通，双目敏锐，双耳传真而闻名于校园内外的“高治保”，在事发当天晚上就知道了事情发生的全过程。他在校内有一个严密的“情报机构”。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高治保风一般旋进宿办楼，敲开了王宇班主任老师的房门。
“张老师，您别那么认真的备课了！您的得意门生，学校的“大红人”王宇闯祸了！”高治保站在张老师的办公室里，气急败坏地将昨天晚上发生在宿舍里的事件详述了一遍。
“啊？”张老师颇为吃惊，“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不会吧？你有没有搞错的？王宇一惯不是又红又专的好苗子吗？”
张老师大惑不解，在他做班主任这十多年中，还从未发生过这类事情。无可奈何，他只得尴尴尬尬地从高治保处领回给自己好好丢了一回脸的王宇，放在自己的办公室进行严厉的批评教育。
“王宇，你怎么能这样呢？你这不是把自己给毁了吗？你这样一做，叫我老张的这张脸往哪儿放？啊？”张老师万万没有想到，自高一被他一眼选准当班长的王宇，竟会干出这等出格的坏事？真是不可思议。他感到十分痛心，又十分悲哀。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做学生——尤其是班干部——思想工作方面，还存在失误；并没有真正做到对每一个学生进行深人的过细的全面的工作，这才导致了象王宇这样一个一直是好学生干部，竟会为了一件小事而大打出手，而导致毁了自己美好前程和恶性事件的发生。
连王宇自己也没有预料到，那个被他“整治”的“瘦黑鬼”住进了县医院，伤势挺重的。他这才感到有些后悔，自己果真闯下了祸。要是红红知道了，自己的脸往何处搁？他陷入了痛苦的思索之中。
很快，校园里传开了王宇和红红的浪漫故事。学生们议论纷纷，莫衷一是。有的学生说，人家是干部，学生中的“台柱子”，学校和老师都器重的“红人”；又是学生崇拜的目标，看齐的方向，学校能忍心“毁坏”这棵“好苗子”、“尖子生”吗？？人家打了也是白打。唉，谁叫咱身无一官半职，样样不行。要不然，咱也有这个：“特权”。而更多的学生却说，作为学生干部，不管怎么样，王宇打人总是不对的，应该受到批评和教育，而不应该姑息迁就。“八九年暴乱”中逃向外国的大学生不是很好的例子吗？事实到底是应验了毛泽东同志所说的那句话：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其实，连日来，“突然做了坏事”的王宇并不轻松。他往返于治保室、班主任室和教室之间，不停地写检查，谈认识；功课也落了一大截。这个时候，王宇确实后悔了，但有什么用呢？事情终究发生了，铁的事实谁也掩盖不了。这只能怪他一时的冲动与鲁莽，从思想深处看，王宇对自己要求还是不够严。
事发后的第四天。
为了严明校纪校规，整饬学校秩序，清除“校园公害”，学校决定在星期三下午第三节课外活动时间，召开全校师生大会。会上，自然是被树为“典型”的王宇进行了深刻的自我检查，并且经济上受到了五百元的处罚。整个下午，大会从始至终，气氛严肃，师生听得都很认真。
以前，开会总爱坐在前排接近主席台地方的红红，今天下午却破了例，坐在了本班最后一排，亨亨独坐。当王宇在一千多师生面前作自我反省时，红红流下了无声的眼泪。于是，大会还没有结束，她就悄悄地向班主任请了假，说自己突然不舒服（班主任并不知道她跟王宇之间的事情），便浑身无力地独自走了，回到了女生宿舍。
面对空荡荡的女生宿舍，红红扑倒在床上，哭了起来，声音由小到大，响彻全宿舍。枕巾全湿了，床单也湿了一大片。红红真没有想到，王宇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听到别的同学调盐加醋的议论，她有些气愤，更感到痛苦。对红红来说，爱情是一片美丽的温馨的乐园，是一片陌生的可怕的沼泽地。她虽然不懂人们所说的爱情究竟意味着什么，但她总希望听到王宇的好消息，比如什么竞赛获奖啦，在什么刊物上发表了什么作品啦，等等。红红更希望王宇出类拔萃，出人头地。她不明白他俩之间这种关系到底是友谊，还是“爱情”？学生的议论归议论。她仍愿意跟他交往，跟他比学习，跟他比工作。可是，正如别人所说的，她的“白马王子”竟干了那样的傻事、蠢事，她是无法面对这个现实的。而不面对这个现实，又能怎么办呢？她也沉浸于深深的痛苦之中。
不久，红红病倒了。校园里的“三角恋爱”的“新闻”，经久不衰地被学生们传播着。可她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
当王宇得知红红病倒的消息后，他就提着一网兜高级营养品，硬着头皮，走进了渴望而又脚涩的女生宿舍。
“欢迎白马王子驾到！”以泼辣、果敢著称于女生的风铃，说得王宇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高昂着的头。
“王宇，你咋能这样对待自己的同学呢？你就不能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跟他好好谈谈？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大事情，非要采用武力来热处理，啊？结果如何呢？
显得有些憔悴的红红，直视着平日里在一起时不敢正眼相看的王宇，眼里掠过一丝羞惭，甚至陌生。很显然，关于他俩的传闻，她听得够多的了。
“谈？跟他谈了多少次了，他都执迷不悟，装疯卖傻的，我又岂敢随意将这种事情推到他头上？”王宇很激动，忿忿然地。
“那还有校纪校规呀。你现在也没有一打了事，反而更糟，何苦呢？况且，你算什么英雄？”红红的责怪不会温柔。
“对呀，他是英雄！”王宇打断红红纤弱的声音，“那去看那反败为胜的英雄呀，慰问你那不该受辱的勇士！他没错，全是我的错！好了，你到他那儿去呀，快去呀！”
王宇感到红红根本不理解他，难受得要命，胡乱地近乎咆哮地冲她叫喊着，象一头发怒的雄狮。
“哎，我说班长大人，在女儿国，你可别耍什么小男人的威风！”又是那个风铃和几个女生，围住了她们的红红，以为王宇要动手打红红。
“ 你。你咋能这样对我说话？”红红红肿的双眸闪动着，噙着委屈和苦涩的泪，在眼眶里打着滚，“难道我做错了什么？”突然，她大哭起来，女生们怯生生地安慰她，急欲赶走王宇。
感情脆弱的红红（平时，她总是表现得很坚强，很潇洒），面对竟也那么愚蠢，甚至有些可笑的王宇，失望和痛苦几乎要将她击倒。她快要支撑不住了。
“红红，你难道忘了？意大利伟大的诗人但丁不是说过‘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我承认我的行为似乎有些荒唐、愚蠢、过分，缺乏理智，更没有一个真正男子汉的风度。”王宇说得头头是道，“如果我能学学古人，会‘宰相肚里能撑船’，事就好办了。那鲁迅先生说‘量小非君子，不毒不丈夫’，这又作和解释，我的大小姐？”
等王宇一气呵成的诡辩话一说完，红红就挣扎着说：“算了，你还是‘狗难改吃屎的路’，你是英雄，是勇士。我们无法相处下去，我不配与你这位英雄交往，还是分手吧？真的为了你的前程，兴许，分手对我们都有好处。”她显得非常的镇静，象是发生了最后的“通牒”，连自己也很怀疑哪来这么大的勇气和毅力。
“叭！”一记耳光，重重地打在了红红的脸上。
“你变了，红红！”
“不，我不想听，你给我闭嘴！我什么都不想听！什么都不想！！你走！走走！！”王宇暴跳如雷，疯了一般。
“嗳，王宇，你咋打人呢？算啥男子汉？”风铃和几个女生大声责骂着，终于使出了吃奶的劲，把这个胆大妄为，跑到女生宿舍逞威风的“王子”才轰了出去。
红红万万没有想到王宇会打自己发耳光，已是眼泪汪汪，但她并没有去抚摩火辣辣的疼的憔悴的脸，而是昏倒在床上，懊悔起自己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一周以后。红红果真走了，她是不辞而走。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的去向；就连她最尊敬的班主任任老师，也不知道红红到底哪儿去了，却生怕她发生意外，不好对学校与家长交差。而最着急的，还是王宇。
后来，许多的早晨或黄昏，同学们都会发现王宇雕塑一般，站在红红远去的路上，茫然地等待着，寻觅着……
“人世间最美好最永恒的东西莫过于时间。它可以澄清一切的混浊，淘尽一切陈腐的泥沙，留下的全是纯金的清白，以及一切有价值的和令人神往的东西……”王宇以日记为伴。
“愤怒的人以愚蠢开始而以悔恨告终。”这是红红在事发次日写在王宇在全国获奖的作文证书上的留言。这也是对他青春的总结，人生的鞭策。王宇突然深深地感到，自己为此而付出了崇高、昂贵、短暂却无法追回的友情。实际上，他失去的何止这些？
“红红，请你原谅我吧！！我不该那么做，不该出手打你。自你走后，六弦琴一直默默无语（以前，王宇最爱弹吉它了），多情的蜘蛛在上面结满了自己的情丝。我再也弹奏不起青春、理想和奏鸣曲了。救救我，红红……”王宇似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似的。
直到这年冬天。
有一天早晨，王宇是一个朋友说，他听人说，有一个女孩跳进河里去了。听到这个消息后，王宇如同死了一般，一句话也没有说。
不久，王宇抱着那架吉它，朝着女孩跳河的地方走去。而他的耳边那首唱不老的情歌《千年等一回》依然回想着“千年等一回……”
……
学校广播室在晚间正式节目结束后，便播放起台湾电视连续剧《新白娘子传奇》的主题歌《千年等一回》。顿时，沉寂了一个下午的学校，被一片歌声和师生的谈话声所笼罩。
依依不舍，扔下紧攥了一个半小时的钢笔，起身“爬出”海拔颇高的“题海”，收拾好书本，王宇顿觉轻松了许多，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并没有去学校的饭堂，凑前拥后挤的热闹，赶紧慰劳正在进行“国内大战”的五脏六腑，而是掉转方向，在这美妙的交响乐的陪伴下，走到校门外面。然后，王宇大步流星地走向那水泄不通的街道。
听人说，她上街去了。
时值夏日的黄昏时分。街道正是一天中人流量最大的时刻。挤进熙熙攘攘的人流，王宇怅然若失地随着人流向前走去。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一个粉红色的倩影若隐若现，追着波，逐着流。这是一个纤弱的受伤的身影，是在有意逃避身后的他。茫茫人海中，他很累很累地排挤着南来北往行色匆匆的人们，见缝插针地向前追赶，心里急促地喊着：“红红，等等我，你听我说，红红……”而她，依旧那样恍恍惚惚跌跌撞撞没命地纵着小步……啊，王宇终于赶上了，心里多高兴呀！但就在这一刹那间，红红脚下无力地打着跟跄，身体随之向前重重地扑跌过去。
“啊，红红！你怎么啦？都是我不好，红红！红红，你别走……”突然，王宇眼前一片漆黑，如同走进了一个万丈深渊……
“啊！”
王宇大喊了一声，惊醒了酣睡的男生。
“怎么啦，王宇？”那几个半梦半醒的男生，撒尿回来问着他。
这个时候，王宇才知道自己刚才是在做梦。从恶梦中醒来，他已大汗淋漓，急促地喘着粗气，如同春季田径运动会上刚跑完５０００米。但很快地，王宇便恢复了平静。睁开双眼，他看见轻柔的月光轻轻地，柔柔地透过窗户飘落在被子上，如秋夜银霜一般，清爽，素雅，淡洁。
王宇终于彻底平静了下来。双手枕着头，半倚着，靠在床边，呆望着无语的宿舍顶棚，谛听着同学们缓缓流淌的鼾声。而一闭上眼睛那个如梦的时空，那张朦胧的面孔，就会如约浮现在王宇的脑海里。哦，那是红红！她那双纯真而深挚的眼睛正看着他。于是，王宇的思绪就禁不住又紊乱了，如同母亲在昏暗的灯下找不出头绪的一团乱麻，让他头痛得要死。他负疚的心灵颤抖起来。“不，我受不了！！”王宇只好赶紧闭起眼睛，努力控制着自己，尽量不直接接触那双目光。然而事与愿违。他越是这样做，她的身影就越近地站在他的眼前，一切便更为清晰立刻。但他无法直面这幻影，独感自己没有资格，尽管内心无时无刻不在忏悔自己的鲁莽，一分一秒无不在检讨自己的过错。
万般无奈。王宇悄无声息地离开宿舍，游魂一般，坐在校园那块寂静的草坪上，想很好地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于是，借着今夜温柔的月光，王宇翻开了极不情愿再去看的日记。因为，这日记是他的心灵最忠实的印迹；这里记载着他的青春期的酸甜苦辣。他不禁感慨万端。但又是最难以忍受的折磨，幸福中的折磨。也正是于这折磨中，王宇开始自省自己的行为，才悟出了人生的真谛，并逐渐走向成熟的大门。而与此同时，那过去的青春岁月又浮现在他的脑海，让他挥也挥不去。
那一年，告别了故乡桂花飘香的八月，大包小包密密匝匝地装满了双亲朴素得感人的叮咛和辛劳丰收后的果实。不远四十里路，在家乡人的一片希望与期盼中，王宇来到与他的家乡毗邻的一所县城中学求学苦读。从此，王宇踏上了理想的征程，开始了他新的人生。
这里的一切都让王宇感到新鲜、奇特，连同这水土、这人情、这花草、这树木。尤为叫王宇称奇的是，他所求学的这所学校地理非常别致而有特色。它背依渭水土塬，前瞰陇海铁路线，校门前有一条小河，小河上有一座石桥，石桥上有几棵法国梧桐树，梧桐树上有几只小鸟，有小鸟便有了听不完的群鸟奏鸣曲。
学校所占面积五十多亩。一幢八层高的教学楼和一层同样高度的教工楼，很富有美学意义地对称于学校前面东西侧，构成全校建筑设施的全体。学生饭堂和宿舍则兵分两路，端庄地一字儿排开，紧挨着土塬而建。盘山公路似的坡道，缓缓地从东西两边旋绕着爬了上去。坡道两旁和校园内报栏旁边、楼前则是苍翠欲滴的万年青。整个校园，从下往上看，极象一篇优秀的说明文，重点突出，结构合理，层次清楚，布局精巧。仅台阶（单就通向饭堂、实验室而言）就有三百对级。校外土坎儿的边缘丛生着大西北的酸枣儿树，还有时开时谢的花草，开花时细细的，黄黄的，绿绿的，红红的，宛如一颗颗小星星，精彩玲珑，将整个学校装扮得五彩缤纷。这一切显得那么富有自然格调和乡土气息。真美啊！王宇情不自禁，连叫了两声，以至于从他身边经过的学生奇怪地看着他，以为他在朗诵抒情诗呢。
就在着富有诗情画意、节奏明快的校园生活中，王宇和红红相识了。他们的相识缘于学校去年举行的元旦文艺联欢晚会。快乐、美好短暂、丰富、充实的晚会，给他俩的友谊拉开了序幕。
原来，王宇是高二（９）班的班长，思想先进，文化课学习优秀，体育特长，工作能里强；而且人也长得挺帅：一米八零的标准个头，面皮白净，浓眉大眼，嘴唇宽厚，目光炯炯有神，纯粹是一个美少年。他干起工作来，那可真是雷厉风行，干净、出色，因此很得班主任老师的赏识与抬举，也很受同学们的喜爱和拥戴。难怪一些意志薄弱的女生暗暗地为之倾倒，只恨没有吐露真情的机会，差点儿因此而耽误了功课。而她，红红，乃系高一（８）班的团支部书记，“排面”极佳，中等身材，窈窕丰满，黑幽幽的眼睛酷似一对小蝌蚪，活泼可爱，圆圆的脸儿白里透红，小巧的嘴巴秀气可人。尤其是她笑起来，盈盈人耳，两个小酒窝，给她更增添了迷人的风采。这就很让一部分贪玩的男生着迷。当然，在学习方面，红红也是数一数二的，文艺特长，唱歌跳舞可是她的“代表作”啦。
由于王宇和红红都是班干部，班里的“一二把手”，既聪明好学，又很有才华，所以，自从那次元旦联欢晚会以后，学校、团委、学生会时不时地让他俩抛头露面，在大庭广众之下，主持学校举办的一些大型文艺活动，象什么诗歌朗诵会、迎五。四歌咏比赛等等。每次节目主持，师生反响都很好。而这些文体活动，一方面锻炼了他们各自的工作能力，使他俩逐渐具有了较强的组织、宣传、号召、吸引力，也推动了学校整体工作的顺利开展，活跃了学生的第二课堂活动。尤其可贵的是，在去年全国中学生“华夏杯”作文大赛中，一个捧回了二等奖，这深得校长的赞扬：“好苗子！要重点培养啊！”因此，在学期终于评选优秀学生干部、团委标兵、三好学生时，王宇和红红中标是自不待言了。
再说，在共同的工作中，这一对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也由初识到逐步了解，理解加深，感情也就亲密了，深沉了。于是乎，在校外的小路上边，晚读的草坪上，拥挤的报栏前，昏黄的路灯下，时常有他俩若即若离的影子。
而在王宇的眼里，校园里蜜蜂般飞来飞去的红红，尤其在夏天的时候，她穿着一身粉红色的连衣裙，随风舞动，则更象一团青春的烈火在跳动，热情、奔放、开朗；又宛如一颗初升的小太阳，朦胧而又灼热……王宇的生活也就因此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许多同学说，王宇自元旦联欢晚会后，跟以前相比，判若两人。王宇和红红一起探讨问题，展开了学习与工作的平等竞争。共同娱乐，同时参与。可以说，他们二人已发展到无话不谈，无所比晓的地步，但分寸把握得很好。天和地更宽更广地展现于他们的面前。这样的两个年轻人，一时间成了全校师生议论的“焦点”。无怪乎，有些同学竟这样评价王宇和红红，说一个是“白马王子”，一个是“小天鹅”，真可谓是“天造的一双，地设的一对”。好让其他同学羡慕、忌妒和仿效，又望尘莫及，在与红红的交往中，王宇觉得红红的身上有许多的优良品质和个性特点，正是他所不具备的。他牢记古训“以人为镜，可知得失”，也就常把她作为一面镜子，让她反射出自己的污点，检点自己的言行，用心灵的眼睛审视、探究、完善自我。
冬去春又来。
校园草坪上的一片新绿，和着校园外土塬坡坎坎儿上的迎春花，一起向人们示意：“春天来啦！春天来啦！”可是，今年的气候却反常得厉害。“三八”妇女节都过去了两个星期，天却突然降起雪来。雪花纷纷扬扬地飘洒着，漫天飞舞，把这远处近处那绿茸茸的草坪、麦田、山坡等一切有生机的绿意，冷酷地覆盖得严严实实。——倒春寒来了。让人感觉是“春天里的冬天”。
这一学期，王宇为了逃避“灾难”，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咬咬牙，勒紧裤带，节省了一些钱，下狠心在校外农村租了一间小屋，以期平安地度过即将结束的最后的中学时光。谁知“风雪夜高寒，杀人放火天”。王宇还是大祸临了头。
一天夜里子时，随着“乒乒啷啷”的一阵爆响，王宇小屋的窗玻璃被人敲碎了，满地都是碎片。风，从窗外灌进来，室内一片凄冷，酷是跌人冰窟。墙壁上挂着的史地地图、学习卡片等，被阴风摇曳着落了下来。擦着地面发出一阵阵刮骨似的噪音。窗外，是一片魔鬼哭叫般的风雪交加的杂乱世界。
肯定是他，那个“瘦黑鬼”？！王宇凭感觉就可以知道。简直是荒唐极了！为红红而视我为“情敌”！太天真、幼稚、无耻了！王宇无法回想，那个恐怖之夜窗玻璃铺天盖地地飞向书桌、床上、地板时，他一个七尺男儿的怯襦风度！
歌中唱道：“泪可以流，血可以流，头却不能低下！”王宇又想起古人的话：“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在极大的愤怒中失去了理智。他不能不失去理智，男子汉的尊严驱使他犯了一个后来连他自己也承认的“年轻的错误”。
于是，在一个风平浪静的晚自习里，王宇便将“瘦黑鬼”在教室里，提着领口，抓了出来，放在人烟稀少的宿舍里，痛快地揍了一顿，并臭骂他无耻、下流。从未打过架骂过人的优秀干部的他，仅凭自己独厚得天的身体优势和无可比拟的体力，就把那个他认为浅薄无知的小家伙，收拾得西哩哗啦，服服帖帖，平平展展地爬在地上。不敢吭一声，只求饶。观战的几个男生惊愕地看着胜利的王宇，谁也不敢上前去劝阻他的“暴行”，竟然顺水推舟，让他给自己辉煌而纯白的人生写下了“一失足成千古恨”的遗憾。达到目的后，“哈哈哈”，连笑三大声，王宇扬长而去。
等他找回自己的理智，从“解恨”与“发泄”中清醒过来。已是次日凌晨。王宇此时只觉全身酸痛，原来是叫那“瘦黑鬼”“卢紫棒”一般的身体，根据力的原理“反作用”而致。
一向以消息灵通，双目敏锐，双耳传真而闻名于校园内外的“高治保”，在事发当天晚上就知道了事情发生的全过程。他在校内有一个严密的“情报机构”。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高治保风一般旋进宿办楼，敲开了王宇班主任老师的房门。
“张老师，您别那么认真的备课了！您的得意门生，学校的“大红人”王宇闯祸了！”高治保站在张老师的办公室里，气急败坏地将昨天晚上发生在宿舍里的事件详述了一遍。
“啊？”张老师颇为吃惊，“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不会吧？你有没有搞错的？王宇一惯不是又红又专的好苗子吗？”
张老师大惑不解，在他做班主任这十多年中，还从未发生过这类事情。无可奈何，他只得尴尴尬尬地从高治保处领回给自己好好丢了一回脸的王宇，放在自己的办公室进行严厉的批评教育。
“王宇，你怎么能这样呢？你这不是把自己给毁了吗？你这样一做，叫我老张的这张脸往哪儿放？啊？”张老师万万没有想到，自高一被他一眼选准当班长的王宇，竟会干出这等出格的坏事？真是不可思议。他感到十分痛心，又十分悲哀。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做学生——尤其是班干部——思想工作方面，还存在失误；并没有真正做到对每一个学生进行深人的过细的全面的工作，这才导致了象王宇这样一个一直是好学生干部，竟会为了一件小事而大打出手，而导致毁了自己美好前程和恶性事件的发生。
连王宇自己也没有预料到，那个被他“整治”的“瘦黑鬼”住进了县医院，伤势挺重的。他这才感到有些后悔，自己果真闯下了祸。要是红红知道了，自己的脸往何处搁？他陷入了痛苦的思索之中。
很快，校园里传开了王宇和红红的浪漫故事。学生们议论纷纷，莫衷一是。有的学生说，人家是干部，学生中的“台柱子”，学校和老师都器重的“红人”；又是学生崇拜的目标，看齐的方向，学校能忍心“毁坏”这棵“好苗子”、“尖子生”吗？？人家打了也是白打。唉，谁叫咱身无一官半职，样样不行。要不然，咱也有这个：“特权”。而更多的学生却说，作为学生干部，不管怎么样，王宇打人总是不对的，应该受到批评和教育，而不应该姑息迁就。“八九年暴乱”中逃向外国的大学生不是很好的例子吗？事实到底是应验了毛泽东同志所说的那句话：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其实，连日来，“突然做了坏事”的王宇并不轻松。他往返于治保室、班主任室和教室之间，不停地写检查，谈认识；功课也落了一大截。这个时候，王宇确实后悔了，但有什么用呢？事情终究发生了，铁的事实谁也掩盖不了。这只能怪他一时的冲动与鲁莽，从思想深处看，王宇对自己要求还是不够严。
事发后的第四天。
为了严明校纪校规，整饬学校秩序，清除“校园公害”，学校决定在星期三下午第三节课外活动时间，召开全校师生大会。会上，自然是被树为“典型”的王宇进行了深刻的自我检查，并且经济上受到了五百元的处罚。整个下午，大会从始至终，气氛严肃，师生听得都很认真。
以前，开会总爱坐在前排接近主席台地方的红红，今天下午却破了例，坐在了本班最后一排，亨亨独坐。当王宇在一千多师生面前作自我反省时，红红流下了无声的眼泪。于是，大会还没有结束，她就悄悄地向班主任请了假，说自己突然不舒服（班主任并不知道她跟王宇之间的事情），便浑身无力地独自走了，回到了女生宿舍。
面对空荡荡的女生宿舍，红红扑倒在床上，哭了起来，声音由小到大，响彻全宿舍。枕巾全湿了，床单也湿了一大片。红红真没有想到，王宇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听到别的同学调盐加醋的议论，她有些气愤，更感到痛苦。对红红来说，爱情是一片美丽的温馨的乐园，是一片陌生的可怕的沼泽地。她虽然不懂人们所说的爱情究竟意味着什么，但她总希望听到王宇的好消息，比如什么竞赛获奖啦，在什么刊物上发表了什么作品啦，等等。红红更希望王宇出类拔萃，出人头地。她不明白他俩之间这种关系到底是友谊，还是“爱情”？学生的议论归议论。她仍愿意跟他交往，跟他比学习，跟他比工作。可是，正如别人所说的，她的“白马王子”竟干了那样的傻事、蠢事，她是无法面对这个现实的。而不面对这个现实，又能怎么办呢？她也沉浸于深深的痛苦之中。
不久，红红病倒了。校园里的“三角恋爱”的“新闻”，经久不衰地被学生们传播着。可她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
当王宇得知红红病倒的消息后，他就提着一网兜高级营养品，硬着头皮，走进了渴望而又脚涩的女生宿舍。
“欢迎白马王子驾到！”以泼辣、果敢著称于女生的风铃，说得王宇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高昂着的头。
“王宇，你咋能这样对待自己的同学呢？你就不能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跟他好好谈谈？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大事情，非要采用武力来热处理，啊？结果如何呢？
显得有些憔悴的红红，直视着平日里在一起时不敢正眼相看的王宇，眼里掠过一丝羞惭，甚至陌生。很显然，关于他俩的传闻，她听得够多的了。
“谈？跟他谈了多少次了，他都执迷不悟，装疯卖傻的，我又岂敢随意将这种事情推到他头上？”王宇很激动，忿忿然地。
“那还有校纪校规呀。你现在也没有一打了事，反而更糟，何苦呢？况且，你算什么英雄？”红红的责怪不会温柔。
“对呀，他是英雄！”王宇打断红红纤弱的声音，“那去看那反败为胜的英雄呀，慰问你那不该受辱的勇士！他没错，全是我的错！好了，你到他那儿去呀，快去呀！”
王宇感到红红根本不理解他，难受得要命，胡乱地近乎咆哮地冲她叫喊着，象一头发怒的雄狮。
“哎，我说班长大人，在女儿国，你可别耍什么小男人的威风！”又是那个风铃和几个女生，围住了她们的红红，以为王宇要动手打红红。
“ 你。你咋能这样对我说话？”红红红肿的双眸闪动着，噙着委屈和苦涩的泪，在眼眶里打着滚，“难道我做错了什么？”突然，她大哭起来，女生们怯生生地安慰她，急欲赶走王宇。
感情脆弱的红红（平时，她总是表现得很坚强，很潇洒），面对竟也那么愚蠢，甚至有些可笑的王宇，失望和痛苦几乎要将她击倒。她快要支撑不住了。
“红红，你难道忘了？意大利伟大的诗人但丁不是说过‘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我承认我的行为似乎有些荒唐、愚蠢、过分，缺乏理智，更没有一个真正男子汉的风度。”王宇说得头头是道，“如果我能学学古人，会‘宰相肚里能撑船’，事就好办了。那鲁迅先生说‘量小非君子，不毒不丈夫’，这又作和解释，我的大小姐？”
等王宇一气呵成的诡辩话一说完，红红就挣扎着说：“算了，你还是‘狗难改吃屎的路’，你是英雄，是勇士。我们无法相处下去，我不配与你这位英雄交往，还是分手吧？真的为了你的前程，兴许，分手对我们都有好处。”她显得非常的镇静，象是发生了最后的“通牒”，连自己也很怀疑哪来这么大的勇气和毅力。
“叭！”一记耳光，重重地打在了红红的脸上。
“你变了，红红！”
“不，我不想听，你给我闭嘴！我什么都不想听！什么都不想！！你走！走走！！”王宇暴跳如雷，疯了一般。
“嗳，王宇，你咋打人呢？算啥男子汉？”风铃和几个女生大声责骂着，终于使出了吃奶的劲，把这个胆大妄为，跑到女生宿舍逞威风的“王子”才轰了出去。
红红万万没有想到王宇会打自己发耳光，已是眼泪汪汪，但她并没有去抚摩火辣辣的疼的憔悴的脸，而是昏倒在床上，懊悔起自己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一周以后。红红果真走了，她是不辞而走。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的去向；就连她最尊敬的班主任任老师，也不知道红红到底哪儿去了，却生怕她发生意外，不好对学校与家长交差。而最着急的，还是王宇。
后来，许多的早晨或黄昏，同学们都会发现王宇雕塑一般，站在红红远去的路上，茫然地等待着，寻觅着……
“人世间最美好最永恒的东西莫过于时间。它可以澄清一切的混浊，淘尽一切陈腐的泥沙，留下的全是纯金的清白，以及一切有价值的和令人神往的东西……”王宇以日记为伴。
“愤怒的人以愚蠢开始而以悔恨告终。”这是红红在事发次日写在王宇在全国获奖的作文证书上的留言。这也是对他青春的总结，人生的鞭策。王宇突然深深地感到，自己为此而付出了崇高、昂贵、短暂却无法追回的友情。实际上，他失去的何止这些？
“红红，请你原谅我吧！！我不该那么做，不该出手打你。自你走后，六弦琴一直默默无语（以前，王宇最爱弹吉它了），多情的蜘蛛在上面结满了自己的情丝。我再也弹奏不起青春、理想和奏鸣曲了。救救我，红红……”王宇似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似的。
直到这年冬天。
有一天早晨，王宇是一个朋友说，他听人说，有一个女孩跳进河里去了。听到这个消息后，王宇如同死了一般，一句话也没有说。
不久，王宇抱着那架吉它，朝着女孩跳河的地方走去。而他的耳边那首唱不老的情歌《千年等一回》依然回想着“千年等一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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