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恩爱爱-----牵手

            那一年，我办理好工作调动的手续，利用正式上班前的一段时间带孩子到几个城市转了转。回到家乡的时候，母亲来接站，说姑姑在家里等我们，因为咳嗽得很厉害，腿也肿了，却拒绝治疗。不能前来，在家里等着我们。我想起半年前我见到她时她就说她咳嗽有一个月了不见好转。我内心有些恐慌起来。到家后，见到姑姑依然年轻，穿着时尚，面容姣好，却不断咳嗽。我打电话联系上我的同事，一位心内科的副主任医师，跟他咨询姑姑的病情，他的话证实了我心中的猜测，也让我更加忐忑不安了。第三天，父母回老家办事去了，我也要带着孩子去看望公婆。临行前，我再次来到姑姑的住所。在那间装饰豪华的卧室里，她就那样无助地躺着柔软地鸭绒被下，颜面苍白而浮肿。我忍住泪水，竭力劝她立刻跟我去医院作检查，可她说如果我再"逼"她，她就从八楼上跳下去。我在阳台上拨通了爸爸的电话，流着眼泪叫他劝说姑姑去医院。爸爸说，她性子很犟，可能无济于事。我只好再次走到姑姑床前，哭着骂她自私，可是她的心丝毫也不为这"激降法"所动。我只好流着眼泪离开了那里。
          坐在回老家的车上，我打电话跟父母说，姑姑这样，会害了她自己。爸妈他们安慰我说，哪有那么严重，也许过几天她会自己去医院，还也许过两天咳嗽自己就好了。我不能说，姑姑很可能就是"甲亢性心脏病"，肿大的甲状腺已经压迫了她的喉头、声道及气管，让她咳嗽、声音嘶哑和水肿。这种症状，和已经被累及的心肺，很可能要了她的命！这些我不能说，没有到医院做详细的检查，哪怕是我那身为心内科专家的同事，也不能妄下断言。离开姑姑后，我因为对她的气恼不想和她通话，但却总催促父母和她联系，以免突生不测。
          半个月后，我离开了四川。走之前，我再次叮嘱父母说，一定要多跟姑姑打电话，还是要尽量劝她及早去医院。我说，她自己一个人生活在那个大房子里，死在家里也没人知道。没想到，这句话不幸被应验。而我们在八楼的见面成了我与她的最后一面。
没过多久的一天，我接到姑姑突然去世的消息。在遥远的边疆，我哭倒在丈夫怀里。姑姑那苍白而浮肿的脸时时浮现在我面前。我想她，也在心底恨着她。我坚信，只要她那时去医院治了，就一定不会死，一定不会！
            我拿着八楼的钥匙，打开防盗门，宽敞明亮的客厅，富丽的地板，名贵的壁画，让人觉得如在昨昔。我在房间里慢慢地走着，仿佛看到她悠闲地坐在"懒人"沙发里，看她因为我不会洗泡泡浴而现出的略带嘲弄的笑容，看到她用细长的手指夹起女士香烟的样子。。。。。。
心痛起来。三十四岁，正是人生的好时候，她却绝尘而去。是什么毁了她的人生，又毁了她的生命？也许，是她幼年和少年时便享受了太多的人间荣华富贵，上帝也嫉妒起来了。
              我和弟弟因为爷爷早年对我们的父亲的忽略，从小便和父母一起过着简朴却温馨的生活，在父母的辛勤养育下，凭着自己的努力走求学之路，一步步赢得了自己的幸福生活。姑姑曾讥笑父亲勤奋一生却不过是个中学校长，也笑话过我们只知道读书而一点也不懂享乐。我们从来没有反驳过她。只是仍然按照自己的方式，快乐地生活着。我们觉得无比幸福。
          姑姑若泉下有知，一定会羡慕我们今天的生活，就算她是那么心高气傲，她也不得不在心底承认，我们这种平静、简朴的快乐，是最难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