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的系谱…… 17

17

纤细的手以如同雷霆万钧的力道，挡住了他出击向前的愤怒之拳。

如果是别人，被这种竭尽全身之力打中可能连骨头都会折断。

但这只手不仅挡住了银发少年，也完全镇住了那群挑衅者。

“阿贝尔。”挡在双方之间的是该隐，金发少年口吻依然温和，带点急促的喘息。“不用了，他们没有伤到我。”

少年的银发被天光染成纯色的绯红，明灭着火焰的冰蓝怔怔地盯着自己的兄弟。

“血是你接近时沾到头上的，他们伤不到我的。”

“可是……”

“不是现在，阿贝尔。”话语里浮现的不是安危，反而有着某种指向不明的淡淡威胁，从那柔美的双唇中流出。

路过的人，无一不向这边看来，只有这个时候，他们才看清了该隐•奈特罗德迷离的身影——

那是个天使般的少年，金色的头发映着温暖的笑容，与巧夺天工的美貌相映成辉。只是缺少背后的一对白翼。他美好得甚至变成了某种不可触及的寒冷。

深蓝的眼睛里永远没有困惑，没有孪生兄弟那样的波涛汹涌，平静到深不见底，了无生息。没有包容、愤怒、希望、痛苦……从这幅从不表露的镜子中，每个人只看到自己的脸，仿佛他早就记住了你的相貌和灵魂。它们流露出的真实被染上这样一种温柔的笑意。它对每个人都是种诱惑，那种激发一切畏惧与好奇的诱惑。而又如此无法靠近，这不动声色的神秘和不怒自威的威仪。如海的银镜映射着世间冷暖，而没有人知道他自己是否有温度……

无须拥抱众人，因为他不需要其他人爱他。他从一开始就站在众人之外，巧妙地用温和代替了沉默，人们的冷漠不能伤害到他。如此他的不同在平凡的人们眼中象征了神秘，他的疏离在他们眼中变成了诱惑，他的无言在他们眼中看到了智慧。从来就没认为自己与他们相同过，他擅用这一点，造就了高高在上的自己。不在乎任何人，对那疯狂的世界没有愤怒，而是宽容似的嘲讽。这个孩子利用人性的天赋令人不寒而栗，他天生就有着操控灵魂的力量，注定要将一群人带往自己预设的宿命中。

他擦了擦额头，红色与一片霞光交融在一起，什么也没有。

“相信我，阿贝尔。”

银发少年已经渐渐放弃了愤怒的力量，而他还保持着那个姿势沉默着。

他的笑容忽然变得十分真实欣慰，几乎将少年的眼睛照耀成一片黑暗。

“你能这样做，我就已经满足了。”

最后一句，淡然的，完全不像是指责的话……

身边的众人慢慢散去。群鸟般消失在薄暮深处。


传道者说：虚空的虚空，
虚空的虚空，凡事都是虚空。

……

一代过去，一代又来，
地却永远长存。

日头出来，日头落下，
急归所出之地。

风往南刮，又向北转，
不住地旋转，而且返回转行原道。

江河都往海里流，海却不满；
江河从何处流，仍归还何处。

万事令人厌烦，人不能说尽。
眼看，看不饱；
耳听，听不足。

已有的事，后必再有；
已行的事，后必再行。
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

已过的世代，无人纪念；
将来的世代，后来的人也不纪念。

银发的少年，与哥哥站在一起。空旷的机场，春末的暖风穿越蔓延无际的天空。

他甚至能看到银色的机群，像一群白色的飞鸟，穿行在远处冰蓝的群山。他低声吟颂这些熟悉而悲伤的语句，即使知道还要回来，对身后的一切也没有丝毫眷恋。

“阿贝尔，你就那么喜欢这几句话。”金发遮掩的白皙容颜下既看不到绷带，也没有药水的颜色，只有和风吹来的阵阵隐痛。

“这是我的口头禅。”银发少年笑笑，没有正面回答哥哥的话。“不过，多亏了你，这一次我才没有将事情闹大啊。”

似乎是在暗示他不要再提起那些不快的事，“对了，阿贝尔，你不知道过几天是什么日子吗？”

“……”完全没有想到对方会问这样的问题，提着小旅行箱的少年不解地眨眨眼睛。“……是我们外出的日子？”

“不是。”金发少年见弟弟完全不知道的样子，微微低下了头。当他转向他的方向时，被长风吹拂的金色发丝下是一张朦胧微笑的面庞。“不过我会送你件礼物哦。”

“……礼物？”从来没有人送礼物的少年更惊讶了。

“嗯……一件能让我们一直能够在一起的礼物。”完全不像该隐说出的话，但它确实是出自他的口中。“不过只有你暂时忘了它，到时才能给你一个惊喜。”

这是他如此渴望的东西。在喧嚣深不可测的世界上第一次抱有的希望。而现在他要承诺给他。

正当阿贝尔还要说什么的时候，飞机舷梯上的工作人员向他们招了招手。

“……准备好了吗，阿贝尔？”

“我准备好了，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