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 发表时间:2006-1-4
一分一合,一悲一喜,一增一减,一明一暗,一方一圆。
一易一难,一鱼一雁,一弓一箭,一车一船。
一生一世,一正一反,一欠一还。
一样简单。一样平凡。
一目了然。
——题记
我叫姜信志,他叫江兴之。
五岁。
幼儿园的舞蹈节。
老师挑出两个跳得最好的小孩跳传统曲目"上花轿"。那一届女生太不争气,于是我和他上阵。
台上台下掌声雷动。听见有老师悄悄说你们知道吗,他叫姜信志,他叫江兴之。
他女我男。
十岁。
小学生也拉帮结派。
我与他同班后形影不离已四年,混得潇洒,两人都是"大哥大"。
但一山不容二虎,分裂在所难免。
有人怂恿我们以掰手腕决个胜负,有两个班的人观战。
那次之后我们视同陌路。
那次。他胜我败。
十五岁。
学人交女朋友。
小芳长得水灵可爱,于是带她去逛街。
在店里买了一杯盐汽水和一杯橘子汁走出来,突然听见小芳大喜叫道:
"小菲!"原来她还有个孪生姐姐。
姐姐手里有和妹妹一样的盐汽水,姐姐身边还有一个人。这人我认识,五年不见。手里拿着和我一样的橘子水。
一时不知该怎样于是硬拉着小芳就走,走两步想着突然又停下来,头也不抬大声说:
"江兴之!"
那一刻仿佛听到回音。扭头互视,哈哈大笑,一切恩怨烟消云散。
记得那一年,他高我矮。
二十岁。
在同一所军医大学。
家里穷,于是选择不用学费的书念。
我和他住同宿舍,一同吃饭,一同上课。
我们外貌不相上下,身高不相上下,成绩也好得不相上下。令人惊叹。
(当时没发现有好事之徒看我们的眼神古怪。)
某天吃饭时难得他有事不在,一位师兄悄悄对我说,小姜,你们两个啊,要不你再强势一些,要不你干脆装得弱势一些。
不懂。我一脸迷惑看着他。
他被我瞧得尴尬,于是接着说,不然啊,可能错过就错过喽。
我仍糊里糊涂。他却点到为止,不肯详解。
两天后我巧合听见宿舍里有人对江兴之说同样的话。
三天后我们仍一同吃饭一同上课,只是多了一个人。
再三天后我的行情开始暴涨,因为在大家眼中江兴之已名草有主。
有什么关系呢,他双我单。
二十五岁。
毕业发配已两年,他自愿去内蒙而我是不得已在云南。
免费学校只有在出校的刹那才有被卖的感觉。
乡下日子很苦,设备奇差,但是没有任何余地可言。
没有谁先想到联系,于是杳无音信。
夜深人静时在宿舍露台上想到挂念,相信会有朋友的目光在月亮上交接。
我和他分开后日子中少了种叫默契的东西,生活逐渐像现实一样苍白。
他北我南。
离开家乡,他近我远。
三十岁。
改了行业。
我和他在家乡遇见。
(省略感慨七千。)
几口闷下。他向我表白。
我送他请柬。
没有听到恭喜的话。面对生活,他直我弯。
四十岁。
人生如梦,一晃十年。
我的单位倒闭他却在搞三产。
我的老婆和他的老婆打牌。
我的儿子和他的女儿早恋。
两人的脊梁都被岁月压下,眼神锐变。
我成为"四零五零工程"对象在家待业,他却持厂威严。
我认不得河东河西,只觉得他仙我凡。
五十岁。
知天命。看看发色,他深我浅。
他提前退休,享受生活;而我仍一样清寒。
我儿子念名牌大学他女儿却上班。
两人一见互相恭维,他酸我甜。
尔后偷闲独自圈点五十年内的实实幻幻,又有点儿咸。
六十岁。
香炉紫烟,风清云淡。
儿女分别都已成家立业。
菜场上讨价还价,他在我面前踩了块菜叶险些滑倒,被我一把扶住。
我笑他行动迟缓,他说他还能耕田。
终于把酒言欢。
(我想,到底还不晚。)
再后来,天有不测风云,在半年内两人相继守鳏。
他后我先。
七十岁。
两人钓鱼。
一人手里一根鱼竿。
不知谁突然冒出一句:"你又老又丑了。"
"你自己去照照镜子,还不是一样。"
"心里挂记着你当然老得快。"
"如果是这样的话,也难怪我看起来会更老些。"
我们像四五十年前一样哈哈大笑。
除了笑还是笑。
少年时不会懂得珍惜,就让系不好的领带,勒死了所有虚假的流年。
于是满头白发的我们,紧捏着一张中奖的过期彩票,坐着同一片叶子……
浮在水面。
八十岁。
两个人下象棋。
他红我蓝。
九十岁。
两个人下围棋。
他黑我白。
一百岁。
葬于一处。回首经年。
早请人刻好石碑曰:
一半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