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的月光

      对朋友说 2006-9-30 16:3
我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听到这段音乐,听到那个章节的时候,感动便如一股暖流,从心底涌起,流过咽喉,湿润了我的双眼,弥漫我的全身。那几个小小的音符,是潺潺流动着的溪水中的小石子,轻轻扣动着我的心弦。每每,我的心绪一下子宁静下来,等待那几个音符的重复。

我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便翻来覆去地聆听,试图找出那几个音符与众不同的地方,而一切都是徒劳。喜爱,是没有理由的。

我静静地走出南京车站。闸口有很多接站的人,我只朝他们的左手看。短信上说:"我左手拿着一枝红玫瑰在站口恭候。"读短信的时候我笑了,这很象是情人见面。我想她的左手该在我的右边,所以我只朝每个人的右边看有没有哪只手拿着红玫瑰,并不看人家的脸——月光不让我看她的照片,而我,又是个死心眼的人。

本来,我是想把小机灵带来的,月光的腰扭了,前几天还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我想只要有小机灵站上她的肩头,啄啄她的耳朵,腰伤便很快就可以好起来,可是怕火车上不让带鸟笼子,老公也说一个女人带着个大鸟笼子在街上晃实在不象样,我只好罢了。

边走边用眼光扫视:闸口没有手握玫瑰的女人,我想她应该等在出口处,便往楼梯方向走去。

踏上台阶的一刹那,忽然想到:如果可以进闸口接站,月光有什么理由等在外面呢?转过身来,再次关注人群。一位黑衣女郎一下子进入了我的眼帘:她披着长发,安静地站在那里,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质使她显得很是特殊,我被吸引着,径直朝她走去。

未及开口,她已笑了起来:"你真是把我急坏了,要是你一个人走了出去,那真是没趣极了,我原想给你一个惊喜的。" "你不是说手上拿着玫瑰吗?玫瑰呢?""啊,我说着玩的,这你也信?谁还这么老土啊,哈哈!你一出站我就认出了你,我想那一定是紫雾,结果你看都不朝我看。" "我这不是傻嘛,没见着玫瑰呀。你怎么认出我来的呢?那张照片,并不是很清楚啊。""我一看你那额头就认出来啦!"那次月光心血来潮学电脑画画,给自己画了一幅自画像放在博客,我见后大为赞叹,她便一鼓作气给我也画了一幅。月光从未见过我,那画,却是传神极了,我把照片传给她看,她大呼可惜,说给我画上了刘海,改不过来了。

"亲爱的紫雾,我要拥抱你一下。"说着,手臂便已围了上来,我也伸出手去,迎住了她。拥抱的感觉于我而言,有些陌生,我不清楚该如何把握尺度。她高高的个子,略有些消瘦,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香水味道幽幽弥散着,很好闻。

一路上,我时时回头审视她。电脑银屏上的月光,打字飞快,一串串地叫着:"紫雾紫雾紫雾,打你!"我把她打的字,当作她说的话,想她的语速也该是很快的,个性也该是爽朗的,一个不拘小节、大大咧咧的月光,穿着牛仔裤,浪迹在天涯,盘桓在我心中。而眼前的月光,却是举止优雅,语速平缓,一袭黑色裙装。这是碧聊里,快乐地唱着"轱辘轱辘转"的月光吗?

月光坐在客房的沙发上微笑着。"来,过来腻歪腻歪。"我笑看着她,重复着她在碧聊说过的话,月光笑得喘不过气来,咦?这句话是别有意义的么?"腻歪"这两个字,在我第一次看见她打在荧屏上的时候就喜欢上了。每次,我总看见一个小老太婆,抽着水烟袋,笑着朝我招手,她歪靠着炕上的软垫,满脸是心满意足,我很愿意飞跑过去,腻在她身边。看她的神情,才知道我的理解有误。原来,"腻歪"是北京土话,是说情人间的亲热,可我不管,还是喜欢一厢情愿地照着自己的解释来理解。

第二天早上我们出门,月光穿着天蓝色的T恤,天蓝色的拖鞋,和一条松松的休闲裤,看上去很是宜人。一回头,长长的黑发随着腰肢一起摆动,美妙极了。"你象极了三毛,特别是那种气质,但三毛没你好看。"我说。"很多人都说我象三毛。"还是那样的微笑和语调,我着迷地看着她,想:眼前的这个人这个样子,在现在给我这么深刻的印象,那么以后的日子里呢,能有多长时间,我可以随时让这情形浮现在面前?

"我要带你去看那片水杉林,我妈来我也带她去看了,那时正下过雨。"她说。火辣辣的太阳照在我们身上,我们拉着手。这感觉似曾相识,小时候我也曾拉着妹妹的手,穿过马路。

一条没有扶栏的木桥,曲曲弯弯在一片高耸笔直的树林里蔓延开去,有人张开了吊床挂在树上。这光景,如果在雨天确实是很有诗意的,可惜现在太阳正当头。

我们还是回到房间去。我惬意地盘坐在沙发上,月光抽着烟,喝我带来的薄荷茶,随意聊着。博客、论坛、狂花、芳菲、海韵、臭脚、小语、木头……一个一个名字,和着她的烟雾一起在房间里缭绕。阳光轻柔地照在我们身上,一寸一寸,往后移去……

到我回家的时间了。出租车载着我们向车站驶去。月光坐在我身边,安静地望着窗外。昨天,她也是这么安静地送走她妈妈的吧,再过几天,她又将这么安静地离别家人,离别生养她的根土,回到那个遥远的国度。我忽然有拥抱她的愿望。这敏感、纤弱、心地纯净的精灵,一切过于美好的东西,只怕是难以在俗世上久存的,此一别,山高水远。

那段音乐此时忽然在我心中响起,音符,一个一个升起,拨动着我的心弦,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喜爱她。

不,你不要进去送我,不要在乱哄哄的站台送我,那里太热、太乱、太脏,不适合精灵一般的你。眼泪不要溢出眼眶,现在不要。让我抱抱你,相聚的时间再长,也要分离,相聚的时间再短,你也印在了我的心里。

我穿着月光那双天蓝色拖鞋靠在火车门边听音乐,眼睛湿润着,满心是感动。

我要感谢上苍,感谢他给了我听觉、视觉、嗅觉和一颗敏感的心,让我能够用每一个毛孔来呼吸、来感知这个世界的美丽;感谢上苍,感谢他给了我记忆,让我能够拥住这份温暖的感觉,我要把它藏在珍宝盒中,和所有曾经经历的美好感受放在一起。在我失意的时候,我会重温这份爱,让自己振作起来,象游戏里吃了仙果的小人儿,所向披靡;感谢上苍,感谢他让我买不到回程的座位票,让责罚疲累我的双腿,因为我的所得已是太多、太满。

音乐声,音乐声再度响起,让我沉浸在这段乐声里,沉沉睡去。

月光:今天下过雨了,想那片杉树林里的小木桥上,此时必是你当初一心想让我看见的情景:密密的林木,参天耸立在一片水泽之中,一条窄窄的小木桥延伸向不可知的未来,而你我的身形,却已不在那片倒影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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