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榕靠窗坐着,姿态优雅地在抽烟。
城市花园只8楼,不够高,坐在顶层,隔着落地玻璃,街道上的恍如隔世般,不看也罢。
二十岁时,她第一次抽烟,在阶梯教室里,考前突击,想通宵不眠的看书,向身旁的男生要了支烟,点着了,深深吸一口,呛了眼泪流出来,她不死心,不断要他传授经验,再深深吸一口,吸进胃,然后吐出来,一支吸完,又点着一支,她居然晕了,书也没看成,赶紧回宿舍倒头便睡,当然那场考试没有PASS,自此,她对吸烟深恶痛绝。
世事真是弄人,什么时候,她又开始吸上了呢?又有什么东西是一成不变的呢?透过暗色的玻璃,看着自己的容貌,她看见自己二十岁愤愤的眼睛隔着十年的时光看她,只能无奈的笑。
稍稍侧身,看见小马挺拔地走过来,彼此颔首,打着招呼。
看着英俊的小马,这一刻,她的眼里写满笑意。
回到家,空荡荡的,直到洗了澡,仍是一人,便歪在沙发上看无聊的电视,不停地用遥控器换着台。
每次和小马见面,叶榕都觉得意犹未尽,她眷恋他,眷恋他的样子,眷恋他的味道,眷恋他的一切。
她觉得这个世界上,至少,还有小马,他刚才还在信誓旦旦地说,他爱她,永远。这就够了。
“年纪一大把了,还相信什么爱情,拜托,不要那么白痴好不好。”她的大学同学皆闺中密友余叙不厌其烦地提醒她一次又一次。这个世界,人在不断地变得自我,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到最后你依靠的只能是自己。付出以后总想要回报吧,大公无私,是什么年代流行的词啊。没人不是自私的。
余叙已有了未婚夫,是个注册评估师,他和他刚去公证处公正了各自的财产,准备结婚了。余叙和她男朋友什么都分得清清楚楚的,是眼下所谓的AA制。
有时叶榕就会恶毒地想,余叙和她那位作爱时是不是也收钱呢,一次几何?
想到这叶榕独自一人也会笑出声来,可现在,她觉得不好笑了。
刚才,和小马一起从城市花园八楼下来时,正等电梯呢,“叮”的一声,另一电梯门打开了,叶榕一眼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余叙的那位评估师,他正搂着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子说说笑笑着从电梯间出来,样子颇为亲密,叶榕心“咯噔”一下,再没心情了,她又转头看了一眼他们亲热的背影,立刻和小马分手,匆匆赶回家,一路上自己和自己作着激烈的斗争,直到进屋也没有想清楚到底要不要告诉余叙。
真是前世有缘,让叶榕和余叙考入同一所大学,今生相遇。
开学第一天,余叙居然在来报到的路上突遇车祸,她摔了一跤,膝盖上深深一伤口,但她强忍着一腐一拐去学校报到,放下行李的时候,正好碰到叶榕在父母陪同下在登记处拿宿舍钥匙,见她俩正好在同一宿舍,叶榕马上上前扶着她,帮她背着行李,又在她父母的帮助下到宿舍铺好床,安顿好一切,并且扶她去医务室包扎,由于天气热,伤口已发炎,医务用镊子撕掉烂的皮肤,余叙痛得用手紧死死抓住叶榕的手,就是没有掉泪,走出医务室,叶榕让余叙看她的手,余叙抱歉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叶榕笑笑,没关系啦。我真佩服你呀,那么痛也不哭,换了我,早叫得天昏地暗了。
那一刻,叶榕瞥见余叙眼里的孤独和悲哀。
时间长了,隐隐知道了余叙的身世,惺惺相惜,俩人成了好友,一时间形影不离。
余叙聪明,有着满月似的脸庞,瘦高个子,自然成了她的保护神。
叶榕有着出众的容貌,大学生活恍若一幅锦锈展开着,美好得让人不知所措,没多久叶榕便开始了一段甜蜜的爱情。
是外系的,很瘦,个不高。叶榕穿上高跟鞋和他差不多高,害得那一阵叶榕都不好意思穿高脚鞋。
“他风趣,很会找话题,有安全感。还有他很会穿衣服,很多衣服、香水牌子我都不知道,都是他告诉我的呢,而且,他英语口语可好啦。”叶榕喜不自禁,偷偷告诉余叙。
“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余叙提醒叶榕。
“又不是你男朋友。”叶榕弊了弊嘴,不以为然。
一时间,风花雪月,叶榕的世界只有他。
可是三年级的时候,他举家随老爸去了美利坚合众国。
留下了僵死一般的叶榕,最后,终于扒在余叙的肩头哭得天昏地暗。
就这样,叶榕的第一段青涩恋情无疾而终。
遇见殷念青是一个意外,叶榕在商场里逛,从化妆品逛到女装,一脸无所事事地在人来人往的商场里穿梭,她很少会一个人去转的,她是个依懒心很强的人,那天她偏巧心血来潮。
“叶榕,是你吗?”有人惊喜地。
“你是?”她一脸讶异。
“殷念青啊,初三四班,还记得?”那人提醒她。
叶榕笑了:“怎么会不记得。”一时间在心里搜索,忽然想起,殷念青原来是一个那么生涩的人。
“你比以前更漂亮了。”叶榕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你也比以前更帅了。”她违心地赞他。
不管怎么样,毕竟他乡遇故知,彼此一打听,原来,是同事,只是不同部门,更是惊喜万分。自然而然地亲热起来。十五分钟后,俩人又坐在一起吃晚饭了。
俩人正坐着聊天,有人经过,轻轻拍了拍叶榕的肩膀:“嗨,你也在?”是余叙。毕业后,俩人维系好朋友关系,一起来到这个小小的城市。这是个临江而居小城,悠闲,但舒适。
日子久了,叶榕发现殷念青是个干净,且心细的人。
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呢?她自己也笑了,那时候只知道读书,一味地想考重点高中,那来的心思早恋呵。
初中时,殷念青个子瘦小,一直坐前排,离她距离始终较远,后来又是在不同高中读书。男人直是变化大,想不到他会长得那么高大挺拔。
深夜叶榕躺在床上,脸上布满笑意,她问余叙:“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你说那人怎么样?”
余叙冷笑:“你自己拿主意,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疼”。
叶榕窘了一下,奔过去,作势要撕打她。
是夜,叶榕作了个梦,在布满荆棘的路上,艰难地跋涉,她清楚地看到自己鲜血淋淋的双手。睁开眼,已是东方发白,她睁着大眼再也睡不着了。
叶榕和殷念青自然地熟络起来,常常下班后一起走,次数多了,很自然地他就拉住了她的手。
她被握住那一瞬间感觉到他手心里的力量,似乎是真的,或只是她的错觉,都来不及思考了,她本来就是个随和的人。何况,“老同学么,知根知底的”。她向余叙解释道,余叙“哼”了一声。
年终时,公司照倒要请员工吃“年夜饭”,是按部门分别进行的,正是员工和领导联络感情的好时机,那天是她部门领导请客,她不甘示弱,和人拼酒,渐渐喝得高了,她是越喝头脑越清醒的那类,只是双腿已不听使唤,摸出电话,打给殷念青。
在进入出租车时她一脚踏空,殷念青的手及时伸过来,后来,殷念青的手从衣领处探进来。她轻轻闭上眼睛。
那个晚上,在殷念青家里,她是睁开双眼,看着他做一切的,她知道,其实这个晚上,是她先交出了她的。
第二天醒过来,她才及打量他的房间,干净整洁的,很多的书,也是码得整整齐齐的,叶榕看着殷念青仔仔细细地铺展着床,他在检视什么?一次次的用手拍打着床单,她的心,开始往下一点点的沉。
客厅的一角放着一个落地的大鱼缸,只一条金鱼,黑色的,叶榕在等殷念青上卫生间的时候,站在鱼缸前看了很久。
“你先走吧,让邻居们看见不好。”殷念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么陌生地。
她惊呆了,反身扯他的衣服,骂他,咬他。他也不还手,只薄薄地说了句:“其实,你又何必呢?你那么不耐寂寞的。”
她停下动作,绝望地看着他,然后抬起手用力地往他的脸上扇去。她哭着,哽咽着,她说不出话来反驳他。
她终于摔门而去,跌跌撞撞走在大街上,眼泪一滴一滴掉下来。
在余叙怀里,她放声地大哭,只有在她那里,伪饰全然失去。
余叙什么也没说,只借她肩膀。
心又破碎一次,迅速地,她辞职离开了那家公司,跳了槽,工作却峰回路转,一路昂扬。后来认识了小郭,再认识了小李,就像张爱铃说的那样,一直往前,遇见的无非都是些男人罢了。结识的男人渐渐多了,形形色色,不一而足。但是,于她,不过都是过眼云烟,不入眼也不入心。
直至现在的小马。他是个英俊的男人,白晰的肤色,方正的脸,挺拔的身材。且上进性强,工作能力也不错。
小马刚刚从学校毕业不久,学的是企业管理专业。他们是在一次偶然的业务关系中认识的,他便对她进行的狂轰乱炸式的追求,终于她招架不住了,虽然他比她小了那么几岁,可有什么关系呢,相爱的人是不介意年龄的。
小马每天按时打叶榕的电话,声音温柔缱绻至极,叶榕的手机每个月光接电话也要五六百元,好在她的手机费可以在公司报支。
双休日的时间,叶榕窝在被窝里,憧憬着美妙未来。
她忍不住得意地告诉余叙:“小马还是第一次呢?哈哈,我赚到了!”。说的时候,笑得花枝乱颤的。
余叙揶揄地看她:“你好无耻,有没有发红包?”
叶榕想了想说:“我前前后后加起来可能有八万块了,可是我和他在一起,分什么彼此呢。”
“什么?你这个女人,我服了你了。”余叙摇头叹息。
已是凌晨两点多了,叶榕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无聊地看着电视,仍不见余叙回来,这个女人,干什么去了?自己的老公就要被别人抢走了,还蒙在鼓里呢,哼,有你哭的时候。燃烧的烟在手中烧成余烬,轻轻一摁便在烟灰缸中熄灭了。
手机铃终于响了,叶榕忙不迭地接起,一看号码果然是余叙这个死女人的,她拿起电话,“喂”了一声,嗯,不对,怎么会有余叙和小马的声音,一问一答的,小马显然喝多了,声音很是异样:“哼,叶榕?那个女人说话的声音就令我恶心!无聊的人!我会喜欢上她?别人以为我有病呢?是她给我钱的,你情我愿的,大家都是成年人,怕什么?这个女人,俗不可耐!以为我会爱上她?哼!是她想占我的便宜!……”
她听不下去了,眼神里惨淡的绝望,这一次,她流不出眼泪了,狂奔下楼,直接打的去常去的那间酒吧,果然见小马正摇摇晃晃地走出来,她疾步上前,疯了似地僻头盖脑一顿暴打,小马刚说了一个:“谁打我。”见是叶榕,没声息了。她边用打袋甩过去打他,嘴里不停地咀咒他不得好死,她眼里的恨意让他害怕,小马始终只用手挡,不敢还手。
最后,她累得弯下腰,一头载倒在地上。
余叙走过来,俯下身,搂住她的腰:“傻女人。”
叶榕并没有闭上眼睛,她看着面前的一切,小马不知何时溜走了,空荡荡的大街上,只冷清的月光照着,天快亮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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