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同唱《鹧鸪词》 (原作者:柳如丝)

      他山之石 2004-7-21 14:5
 1
  这一回,怕是骗得了别人,也骗不了自己了吧。紫颜自语。
  一直自欺欺人的认为他是爱自己的,他是爱自己的,所有的一切表象,不过是因为他忙罢了。
  一直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他的疏忽,他的大意,他的冷落,不过是因为忙罢了。
  便沉迷于他偶尔的一两句温存话语,偶尔一两次的宠爱,而编织了太久的玫瑰梦想,如今看来,那也不过是沉没于自己编织的梦里的一厢情愿吧。
  爱,难道不是两个人的似水年华么?

  自从挂了那个电话,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整整一个下午,紫颜便端作在计算机前,背影依旧的挻拔端庄,丝毫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不适。
  只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计算机最上面的页面是太久没有被切换,屏保是KV2004杀毒软件自带的程序,一个夸张的小动物拿着大大的放大镜,在草地上来回走动,在捉虫子,还有小蝴蝶绕来绕去的飞舞,极是逼真,平时,紫颜是喜欢这漫画样的屏保,每每累了,机子不用时,这个程序自动运行,她会盯着那个拿着放大镜的大蚂蚁,乐得心情开阔起来。
  而今,这个程序自顾自的运行了一次又一次,她仍旧没有让其中止的意思。
  一个人一间硕大的办公室,只有空调压缩机嗡嗡运转的声音。这样一下闷热的下午,没有人进来,安静的环境,在此时方显出它的好处来,这样的失态,所幸没有落到旁人的眼中。
  人们都说这女孩子投错了胎,身为了女儿身,不然,那些同时进来的男人,如何是她的对手,可惜在这样的年代,仍有这样传统的不争的事实,女人依旧的不能与男人平起平坐。
  她便被以并不充分的理由,从自由竟争时第一名的成绩被涮了下来,提的几位年轻人才,皆是平时比她远远不如的。
  便是几个头头也曾经为之挽惜:可惜了生不逢时罢。还有人感叹:可惜了生就女儿身。
  那时,无端的一句话就蹦入了脑际:心比天高,身为下贱。
  这样说,总归是太夸张了些,只是却让紫颜认清了一个道理,在这样的地方,便是你真个心比天高,真个有咏絮才,怕也总归是无用武之地,没有人给你提供平等的机会,女性,在这样的时候,是整体的劣势。而她,只是那整体中被强压下的出头椽子罢了。

  2
  那样清脆那样理直气壮的问话,你找谁,让紫颜一时语塞,是啊,我找谁?那个房间,不是应该只是他一个人吗,怎么竟然是个女人的声音,那么,我找谁?
  还是说了他的名字,生涩的紧,全然没有丝毫底气,他还是接了电话,她问,是不是你正在忙,他答,是啊,正忙。她说,那算了吧。他问,有什么事,你说吧。她答:没什么事,只是想你了。声音渐微。他说,哦,我正在收拾东西,就这样罢。她依旧低低的恩了一声,挂断电话。
  有什么东西轻轻滑过脸庞,泪腺一开,便是收不住了。
  手,瞬间冰凉,没了知觉,浑身软绵绵,虚脱了一般,只是强撑着,坐在椅子上而已。原是想拿了一张纸写点什么做掩护的,只是,此时的纤纤玉手,是纸也拿不起了。
  心是麻木。不疼,不怒,不伤。但眼泪却是流的越来越畅。
  还好还有眼泪,还好。

  早知如此,何必要这样自取其辱呢,早知如此,是断不会拨那个电话的。怪不得,在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心蹦得紧紧的,跳得历害,脸也冰凉的没有丝毫温度。
  怕是,早有预感罢。
  只是,哪一次拨他的电话,不是如此呢?总是待至实在无法忍受之时,方才拨他的电话,常常是一肚子的思念,等到接通时无从说起,多数是按至最后一位,心脏便有些承受不住而放弃。放弃了,又不甘心,一天,便也不能安静下来。而接通了,通常是无关痛氧的几句问候,便再也无话,紫颜一直是怕这样隔了千山万水说话的,不能面对面的语言,多数是太贫乏,几句淡淡的问候,又怎么能把多日的心事道尽,只是,不这样,那这多日的苦思,不是更无法表达么。
  于是紫颜仍是时时的折磨着那部电话,拨了长长的五位IP地址,再拨四位区号,再拨八位电话号码,而 待到响一声,或者他接起电话喂一声,便挂了,挂了,仍是心烦,再拨,再挂,倘若永远打不通,她便永远的心烦意乱,总是这样的游戏玩到四五次,会狠狠心闭上眼,按下重拨键,再任由那面的玲声呼啸的响起,那时便如上邢场一般的壮烈,她曾问过自己,既然打个电话都这般的惨烈,那何必要这样的感情折磨。
  那可历来不是紫颜所向往的东西,如水情怀,全然不应该承受这样的风暴。

  到时候了罢,两年的时候,说长,也不长了。当初心折于他的强悍豪情,心怡于他的强烈的爱护,心动于他也有柔软似水的一面时,原是报了赌一把的心思,便是最终没有得到,亦不会有损失,不过只是为了验证一下他是真心还是调侃么,原是没有希望天长地久的,那又何必心痛于今天的结局发生呢。
  应该,早就是意料之中,应该,这样的结果,来的还是迟的。
  既然当初就是赌一赌,那不过是拿了自己全部倾情,换取了他两年的留情。
  两年的时间,虽与一生相比太短,但对爱来讲,已经是足够长的了。
  两年,足以让似水女儿心,变成河东狮吼般的不可理喻。两年,足以让侠骨男儿汉,变成冷面冷心肠呵。
  罢了,罢了,多少婉转低回,换不来当年的柔情似水,多少盈盈泪水换不来当时的恩爱情长,多少不眠夜苦苦的相思,换不来三言五语的不痛不氧,那么,这样的爱情,不是恰已是走到了尽头么。
  只是,两年,对于紫颜,仍旧是丝毫没有让她减轻一点爱恋,时间太久,感情越深,便是一句简单的问候,她,也是珍惜了。
  许是早就预料到与他的爱真个只是昙花一现罢,反而越加的珍惜,越加的依恋,一言一行,都会动心,都会伤情。

  女友都劝。你这样的人,心细如水,本不应该爱上这样的粗心男人,他,怕是会辜负了你的。那时,紫颜兀自不信,他这样的粗粗大大的感情,才更应该有这样的水样情怀去温暖,去软化,去补充。
  女友摇头,怕是你的性情,他读不懂罢,你心太细,性子太强,情又太深,怕是没有人能消受得起,怕是没有人能承受得住,更怕是没有人能忍受得了呵。
  呵,怕是没有人能承受得隹,情,也是累人么?
  紫颜哪里懂得这个道理,只知一腔似水柔情,全数倾情相与,只愿在天在地,连理并蒂,天长地久。

  3
  初时,自然是你浓我浓,你情我愿,极尽缠绵极尽相思意。
  一日不见,三秋相隔。
  那时,青丝红颜,低吟浅唱时,紫颜如花般绽放,与那个令她倾情相付的男人,水乳交融。那时,他的豪情侠骨,变成绕指柔情,对她的无比依恋,使紫颜越发的爱入骨髓,哪个女人,能禁得住热血男儿这般的激烈缠绵。

  但总有些许的不安。紫颜于他身家之外的东西,历来是不问不闻的。
  她曾经问过,除了我,你还爱着多少女人?
  他答,你是唯一。
  那么你身边那些人呢?
  我从没有爱过她们,你,是我的唯一。
  我不求你以前没爱过别人,只求我是你最后一个。

  紫颜是宁为玉碎的,只是在他面前,居然可以容忍了那么多围绕于他身边形形色色的女子。
  那些或者风情万种或者美丽妖娆的女子,多是为了他,才留在身边不去的。
  只是,紫颜只相信,凭了三千绕指柔情,他,应该不会为这般的万草千花再次心动吧。

  那时,紫颜是这般的相信自己的独一无二。
  那被女友形容能滳出水来的心呵,那被女友形容倘若来世,定然要投身男儿娶她为妻呵护她一辈子的情怀,就是铁石心肠,应该也不会不为之所动吧,哪个男子,能忍心伤害这般的一个心肠呢。

  只是,紫颜或者真个不是独一无二,如水女子,似乎于一夜春风般的多了起来,他的周围,一时之间全是娇花软语,杨柳轻烟的柔媚。
  怕是乱花渐欲迷了人眼罢?紫颜哭问。
  他怒道,倘若你都不相信我,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相信我?倘若爱是这么的容易变,那还叫爱么?为什么,你不相信你自己?
  紫颜哭得便也不再理直气壮了,想想也是,如果自己都不相信他,那么,还指望着别人说他的好么,那时,怕是自己更是不舒服罢。
  这样一想,反而坦然。
  此后,千帆过尽,紫颜仍是淡若秋水般的,一任诸多妖娆妩媚,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但仍是不可避免的有了不快。他越来越少了温婉,以至于可以多日不谈爱字。这于紫颜,便多了猜测,怕是,他已经心有所属,不然,如何对我这般冷落呢,甚至于每日相对无语,话也少了,仿佛两人之中多了些阻碣,这样一来,便是紫颜,也不敢多说了那些情爱思念之语,少了一份坦然,多了一份顾忌。
  如果连爱,也不能说了,那这样的爱是否到了尽头?紫颜曾问。
  如果终日把爱字挂在嘴边,那还叫个男人么,还能做什么大事?
  如果不说爱,我怎么知道你爱我?紫颜坚持。
  如果说了爱就是爱,不说爱就没有爱,那么许多甜言蜜语的,今儿换一个明儿换一个的,那就是爱了?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今儿对我,明儿又对了别人?紫颜再坚持。
  我每日忙成这样,饭都没有空吃,也就是你,我能有空陪你十来分钟,我哪里还有时间去应付别的女人。小傻瓜,别胡思乱想。

  倒也是,便是自己,也终日等待,便是等来,也得不到他的三言两语,他的忙碌,她是看在眼里,那么,他不言情,不谈爱,也罢了。
  只是自己这一腔情怀,终于无处可诉,便诉诸于文字,再给他发过去。
  他便一腔的惊喜更添一腔的愧疚,满心的柔情复又回来,这般的一个女子,又怎么可以让她孤灯冷对,冷衾孤枕的独对漫漫长夜。他也蓦然发现,已经是太久的冷落了她,忽略了她,以为是情到深处,无需再表,哪知那个心细如发的女子,是这般的为之伤神呢。
  那日,午夜梦回,身边竟是多了宽厚的胸膛,紫颜知他是连夜奔波了几个小时,赶了回来,只几个小时后,便需再返回去,倘没有爱,怕是他不会过得这般辛苦吧。
  紫颜欠身,轻轻低语,怜着怨着,他便搂紧了她,堵住了她的细细的唠叨,缠缠绵绵,红香绿倚,粉面朱唇。彼此于彼此身体里热烈绽放,一夜倾情。那一刻,紫颜看到了一个坚硬的男人如何变得柔软如何变得对她无比依恋,原来只有在最爱的人面前,方才彼此的不设防。
  她仍总是哭醒,梦中,他被人推下阳台,那推他的人,还是她身边的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她在一旁死命的拉他,仍是没有拉住,眼睁睁看着他坠下楼去。她哭醒,一夜未睡。眼睁睁到天亮,盼着他,等着他的消息,等到他平安返回,她,终于大声哭了出来,虚脱了过去,只是紧紧的搂紧了他,不放开一时,只怕这一放开,便再难抓紧。
  从此无论多忙多晚,他都会从这个城市的一端开了车奔波几个小时,回她的住处,只为了不让她一个人,去渡那长夜。

  4
  只是仍是要离别。
  偏离别在即,发生的事情过多。
  许多粉面朱颜,又不知从哪一时开始,于他身边转来转去,无端晃得她眼晕。而他,淡定自若,游刃有余。而此时,紫颜虽在他身边,但那些红香绿玉,直如不见一般,仍然于他面前,风情万种妩媚的调笑,而他,居然视而不见,不怒不推,不爱不辞。
  这在紫颜看来,态度便是太过暧昧了些,何况在众多女人面前,风情万种总归是把那沉静如水比了下去。
  紫颜终于大怒,翻江倒海般的把这许多女子的来由一一道来,痛斥了他的种种暧昧,他争辩,我总不能把众多女人全都辞退吧。
  紫颜自是知道那些是公司的顶梁柱,自然是辞退不得,只是无端的蜂团蝶绕,让她,不由心烦。越说越僵,越说越怒,紫颜终于怒火中烧,成了河东狮吼,而他,不唯不劝不哄,还怒气冲冲的怪紫颜不通事故,不体贴,无由的吃醋。
  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以前那个如水女子,哪里去了?一句话,紫颜心痛如割,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的泼妇样,自己又何曾知道,倘若寻找原因,那不还是缘于他的忽略?
  既然他曾经倾情的如水女子一去不回,莫若一不做二不休。紫颜把多日来的不满一一诉尽,多日以来,众多女人围绕,实在不是滋味,虽明知他是不爱她们的,但却见不得他的暧昧态度,虽明知他是爱自己的,却不能忍受他的忽略。
  说到最后,早忘记了当初争吵的原因,只是彼此怒火中烧,越烧越烈。到最后,他说,既然如此,以后我们各顾各的,没事可以不来往。她说,既然如此,不爱也罢了,各走各的路罢。
  绝然离去,第二日,他便南下,去遥远的另一个城市开创子公司。而他走时,紫颜没有送,只是远远看着围在他身边的众多女子仍旧风情万种的妖娆着。
  回到住处,躺到床上,紫颜再也起不来。
  那样的疼痛,竟然到麻木。恐怕这一去,真个就再无回头之日了。
  三日,紫颜不吃,不睡,不痛,不哭。眼睁睁躺着,困极,睡过来,醒了,仍是无动于中。

  5
  三天,紫颜如木偶一般。无知无觉。食不知味。麻木到没有任何的痛的感觉。
  原来,离开他也不过如此。
  只是,出门时,便会直直的朝着马路走过去,全然不顾有汽车横冲过来。紫颜到外面买了毛线,因为,他曾经对她说过,要她给他织条围巾的。她曾担心她们的不长久,更是担心她织出来的东西终会遭到冷落,一直不肯。如今分开,莫如把那个心愿完成了,也算是给自己做个了断吧。
  于是找出几年未用的毛衣针,起了头,一股巨大的悲凉袭上心头,便是织成了,不也只能给自己看么。
  三天来,是与世隔绝。迅速的萎靡下去,全然没有一点意识,只是麻木的机械的睁着眼睛,不痛不怒。
  紫颜抚着毛线,想,这样下去,不也很好?
  只是,手机还是响了一下,闪闪的彩灯,心就剧烈的跳了起来。打开,眼泪就冲了出来,手几乎是不听使唤的按下去:“想死你,你想我吗?”
  简单一句话,几乎不曾将她击倒,连日来所下的狠心,支离破碎,再也收拾不起来。眼泪哗哗冲出来,手指实在是没有力气,好不容易按下几个字:我,就要死了。
  然后发送,长长出了一口气,虚脱般的,拿了针线的手再也抬不起来。马上又闪了彩灯,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打开:还爱我吗,以后不要乱发脾气好不好?
  虽是无声文字,却是一样觉出了心痛,这,大概是自相识以来从未有过的柔软话语。
  紫颜所有的伪装全都崩溃,流泪成河,心,才开始剧痛起来。原来,连日,麻木到失去痛的程度。
  原来,只简单的一句话,可以救人于水火,可以将人从生死边缘回转,鲜活如初。紫颜暗暗决定,从此,无论上天堂还是下地狱,都绝不再提分离,原来分离,不是痛,只是令人麻木与失去活着的念头。
  有个词,叫做生不如死,怕是这几日的真实描述吧。
  仍是控制不住的拨通了他的电话,仍是不由控制的哭了出声。
  我,想你,快不行了。
  他说:乖,别哭,我也想死你,为我,照顾好自己,别再折磨我。
  放下电话,巨大的幸福冲击着紫颜,几乎无法自持,只是觉得心里有太多的柔情,需要释放出来。面对太远的距离,以及太多不得发泄的似水柔情,又重新拿起针线,一针一针织起围巾。
  紫颜每织一针,就从心里默默的说一句“我爱你”,然后,一滴一滴的泪水滴落围巾上,打湿一片。紫颜心想,每一针,倘若换得他一天的爱,那么,这长长的围巾,便合了几百行,几千日罢。
  那时恰是冬天,天寒地冻,紫颜通常是呵一回冰凉的手,再拿起毛线织几回,那长长的毛线团越来越小,心便也越来越温柔,等到思念积到实在无法控制的时候,便把头埋进毛线,深深吸气,再叹息,原来,爱是如此让人满足,满足到宁可一针一线,一丝一缕的为他编织着柔情。
  实在思念得厉害,便会简单的打上几个字“我想你”,然后发送。
  只用最简单的几个字,把所有的依恋带过去,几个字,是否可以为他送一些温暖,挡一挡那里的些许风寒?
  他总会很及时的发过来几个字“也想你,宝贝,乖”。
  一个“乖”字,让她,瞬间柔软起来,常会把脸埋到织成一半的围巾中,感受那软绵绵的温度,想象着将来,亲手给他围到颈上的温暖。
  那一个冬天虽是寒冷,却是生命中最温暖的一个冬天,千山相隔,漫漫长夜中,她慢慢的一针一线的织着给他的围巾,实在想他时,她会拨通他的电话,柔软的告诉他“想你呢”。他会问“你在做什么”。她总是低回“在给你织围巾”。
  无声的黑夜,温暖而柔和。远方的他,声音便也温柔起来,会满足的哦一声,告诉她:乖,别累着。然后,两个人静静的,感受着遥远的柔情慢慢漫过彼此身心。

  终于,在所有的毛线都用完的时候,围巾还差着一截。紫颜并不擅长女红,买毛线时,专门打听过,那卖毛线的大姐还肯定的说,半斤足够了。一时,想到妈妈做针线时说过的话,如果做活计线总不够长,就意味着不能到头。
  不由心里一凛。此时,已经有了春的意味,想来,南方的天气,应该回暖,远在南方的他,怕也不再寒冷了,此后的交谈中,再也没有提到这件事,紫颜,也收起了针线,装入盒中,打了包。

  6
  春天来时,紫颜开始迅速的瘦下去。吃的本来就少,1米55的个子,减到了八十斤。女友都羡慕的要命,这样的身材,专门的去做瘦身也难得呵。
  胃偶尔有些难受,便不太敢胡乱的饮食。开始收拾厨具,自己做些汤食。只是经验不足,不是咸了,便是淡了。那双随便可以敲打出一篇文字的手,在厨房往往是笨手笨脚的翻了锅又翻了盆。
  她那日正想做个幼年曾经特别向往的小葱炒鸡蛋,只是,却不知道是先放葱,或是先放鸡蛋。恰好中午他有事在网上,她便逮住了他,向他请教,他哈哈大笑着叫她小笨蛋,详细的告诉了方法,说,去做吧,做好告诉我。结果她按了他的方法,仍是做成了鸡蛋汤。
  紫颜不久后回来,用一只手敲下几行字,烫了手。
  他找了许多食谱给她,关于鱼香肉丝,青椒肉丝,红烧排骨,葱爆鸡丁等一些家常菜的做法,他都写得细细的,一点一点告诉了她。
  然后说,真想把你拥到怀里,吻你的伤处,你就再不会痛了。
  还是有泪滑了下来,这样的万水千山,徒然相对,也只能是无可奈何。而饮食男女,真就离不开人间烟火啊。
  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想你。紫颜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样的话。
  仍是相同的话,却是多了几分凄凉,几分无奈,几分不安。

  为什么会有不安。不是相约,再不无端猜疑,不离不弃的吗。不是曾经相约,待到那边事情一了,立刻就回来陪她的吗。
  只是隐隐的有了不踏实的感觉,常会午夜惊醒,不是与他相拥着突然被分开,就是他决然离去,总不回头。最近一次的梦中,他抱着她,在一个大大的船上,相拥而吻,只是,她的心里有种绝裂般的疼,突然,他抱着她,便失了足,她飘飘扬扬,掉下水去。
  惊醒,一身的冷汗。

  这相思真个恼人呵。女友欣眉见紫颜越发的消瘦,开玩笑道。
  气色也渐至发黄,再无以前白里透红的脸色,虽是着了妆容,仍然掩不住憔悴。唉,女人呵,若实在是想他,他不回来,你便去一趟,何防?欣眉劝道。
  人家未请我,我何必要去。就是电话也少一个,就是短信也回得不及时,我,莫不是想自讨没趣么?紫颜负气。
  只是你这样下去,恐怕终得折磨出相思病来,心眉仍是开着玩笑。
  你真当我是古代的那些女子,动不动就患了相思病,倒下了。就是我病倒了,他,怕不也只顾了他的生意,而顾不得我呢?紫颜说至此,不由一阵的伤心,如果真是如此,那这两年的倾情,还有什么意思?
  你看你,当初都劝你,他这样的青年才俊,便是绝对不可信,家有娇妻爱子在怀,还与你浓情密意,算个什么呢。也就是你,痴痴的爱下去,你到底图了他个什么?图他离婚,娶你吗,他可舍得他的娇妻爱女?他便是有身家百万,又哪里与你相干?
  是呵,图他个什么?图他的柔情似水,分明是人隔了天涯,何来的柔情。若说因为他年轻有为,那又与紫颜什么相干呢,二人隔了山隔了水,就是打电话,紫颜也通常是打他的坐机,怕是浪费了他的电话费。
  或者期待着哪一天,他会给自己一个结果?分明是没有想过,甚至于他面前,她从未留出过一丝一毫希望他娶她的意思,想想无端就伤了另一个女人,紫颜,更多的是惭愧,于是加倍付出自己的温柔,只希望能代那个女人,照顾他的生活,令他有些许的温暖。
 是见过他的女儿的照片的,小不点生日时,他回家整整三日,陪他女儿逛公园,照许多的照片,那个三岁的小不点,有他父亲遗传的聪明和母亲的漂亮可人,爱屋及乌,喜欢上了那个小家伙,只是想象着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仍然有些许的心酸。也曾发过短信,隐隐表达着自己的想念,还怕给他带去麻烦,而彼时的他,是没有回信的。
  这样的时候,自己,又算什么。每每此时,紫颜总会无端想起一阕词:
  一点残红欲尽时,乍凉秋气满屏帏,梧桐叶上三更雨,叶叶声声是别离。
  调宝瑟,拨金猊,那时同唱《鹧鸪词》,如今风雨西楼夜,不听清歌也泪垂。
  那时同唱《鹧鸪词》,记得那时,初相识时,他们诗词唱和,几乎是一天一首。只是后来,不知哪一天止,他因为忙于公司的事务,便再没写诗了。

  7
  渐至每次吃了东西,胃部都会隐隐做痛。
  生活便也越发简单,小半碗饭,或者一小碗稀粥,仍是他给她的食谱。简慢的打发着日子。
  除了上班,便不再多出门,路走多了,胃会疼。
  与他的交流,更多了是从网络上。他于午夜时分,通常会在上边处理着事情,间或有偶尔的闲瑕,与她说几句,关照她好好照顾了自己,关照她莫要胡思乱想。
  一日,紫颜怯怯问他,许久许久的不见,你,到底想了我没有。
  他答,怎么不想,想你的时候,几乎忍不住,没办法时,只得强忍了,便不敢太多想你。
  紫颜听得脸红,却是心里安慰了许多。
  遂劝他道:只是苦了你,一个人在那么远的地方,离开这么久,若是实在难受,你回家一趟吧,看看你的女儿。
  这样说完,仍是心痛了一痛,原是想说,你回来看看我,怎么话到一出口,就成了劝他回家,那不是放虎归山么?不是大度,是不能不大度,自己,又算得他的什么,红颜知已么,还是地下情人?似乎从来也不曾问及想及。
  突然间想到名分一词,怪不得古代的女人,得不到男人的心,也要争一名分,有那个名分在那里,自然可以理直气壮的要求那个男人,你不要老婆,总还会要家,要孩子吧。

  记得他曾经对紫颜说过,爱的是她的安静温柔,大度从容。
  只是他不晓得,这安静从容,不是每个女人都愿意要的,那也只是不得已。知道不是自己的,暂且在身边放一放,那又何必不宽容。
  知道他有老婆孩子的时候,还是他初初追她的时候,他与她打赌,倘若她输了,她便跟他走,任凭海角天涯。这个赌注明显的不公平,只是紫颜却没有反驳,也分明希望看看赌注的最后,到底谁是赢家。
  那时紫颜问他,你真是爱我,还是耍我,他说是真爱。那你有老婆孩子吗,他说,有。
  紫颜心狠狠的一痛。
  他再问,怎么了,我有孩子,你不高兴了么?
  虽是隔了千山万水,那长久的沉默仍是把她的在意泄露无遗。
  既然你有娇妻爱子,何必来招惹我。她恨恨的想。
  紫颜又怎么高兴得起来。初初爱上一个人,怎会不在乎他有老婆孩子。
  只是,仍是爱了,或者那赌只是一个借口,待到将来不爱时,彼此双方,可以从容的分开,笑言,赌期尽了。
  记得彼时,初初相爱时,紫颜也戏问“你,想怎么对我,金屋藏娇”?那时,紫颜还是那个敢说敢做直言直语的女人。
  胡说,明媒正娶。他义正言辞。
  紫颜一笑,不管是不是真话,听着,总是有些安慰。只是,过去了,也就再无人提及,似乎,也没必要提及。或者,他只是如人所云,妻女不在身边,寂寞,需要找个寄托吧。她想。越发的不闻不问。
  只是感情还是悉数投入了进去。知道是不可能有长久,反而感情越发的激烈。不能想象这般的疯狂爱恋,绵绵密密,直至缠缠绕绕,把个人压得透不过气来。
  不是紫颜缠人,倒是紫颜的不争不问,紫颜的无欲无求,反而让他不安,这样的一个女人,到底应该怎样对她,才能让她真正幸福?到底如何才可以满足她永远也不会说出口的希望?
  不说出来,他又怎么不知道。每每参加完朋友的婚礼回来,紫颜都会沉默几日,情绪低落,那是她的隐痛,终归是想也不敢想不能想的,紫颜甚至没有对他提过这样的要求。越是不提,他便越是内疚,一腔痴情,已然让他承受不起,倘若真就这样下去,那不是会误她一生么?

  8
  紫颜开始呕吐,吃点东西,胃便疼的受不了。
  欣眉实在是看不下去,便强拉他去做了胃镜。过程自然是惨不忍睹,难受得紫颜把个小医生的胳膊都捏得生疼。女医生是他的同学,平时也是认得紫颜的。
  欣眉照例的对她不客气的大批了一通,都这样了,还不对你那个他说一声,莫不是折磨自己吗。
  紫颜苦笑,说了有什么用,他的公司,比他的女儿还宝贵,他女儿都久未得见他,几乎不认他了,又如何为了我,白白浪费时间呢,就是回来,有什么用,还不是白白的担心么?
  欣眉叹息,你呀,自己都到这份了,还在为别人着想。真是个呆子。
  欣眉更有无法说出的话,那给紫颜做胃镜的专家,边检查边摇头叹息,唉,年纪轻轻……,话便硬生生收了回去。
  三日后二人来拿结果,年轻女医生轻描淡写,紫颜听得明白,大意是胃溃疡,不过是急性发作,需要动个小手术。只是二人拿了结果走时,女医生使眼色与欣眉,欣眉陪紫颜出来,送她上车,谎称有急事要去办理,待紫颜走后,欣眉重新回去,胃镜结果触目惊心,癌变部分甚是明显,就是外行,亦是看得明白。专家提醒,病情是不能再耽搁,手术是势必要做,越早,越好,尽早准备吧。
  欣眉一下子崩溃,泪水滂沱,叹紫颜的苦命,想来想去,这结果是不能与紫颜知道,只是这个城市里没有紫颜的亲人,倘或无端要紫颜老家的电话,那不是会让她有所怀疑,紫颜老家也仅有老父老母,七十多岁老人恐怕是不适合几千里的奔波惊吓。
  于是欣眉婉转与紫颜商量,紫颜是千叮万嘱不要女友告诉他的。欣眉犯了难,思量来思量去,这病万万是不能让紫颜知道真情的,而自己又做不得主,仍是趁紫颜不在的空,打通了他的电话,告诉了他的紧急。你到底顾不顾得她的死活,你是回来,还是不回来?女友历来是不客气的,也不等他说话,气哼哼的挂了电话。
  欣眉暗地里流了泪,这样的青春红颜,恰正是如花时节,无端的两年来受尽折磨,早就是对他的成见颇深,只是紫颜爱的深,容不得别人说他的不是,女友,也只能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罢了。欣眉总叹,想你这般的人儿,居然也俗不可耐的守了金屋,想你当初的劲头哪里去了,我们还指望你做女性的代言人呢。真个是不争气,被一个有家有室的人,弄得神魂颠倒而不自知。
  便是当头棒喝,紫颜也仍安之若素。真是无可救药了。恨不得打她一顿,让她从迷途中返回来,可惜了两年仍不能领出迷津,把个欣眉恨得咬牙切齿。

  隐隐约约,紫颜感觉了大夫的闪烁其辞,欣眉的失态。也只做了不知。只是趁欣眉疏忽的时候,从她包中翻出了检查结果,看过,重放回去,若无期事,于人前,仍装了糊涂。只是,仍是有了彻骨的寒冷,与绝望。
  午夜,又是做了无数的恶梦,梦中,她随了他回了他的家乡去,只是被一个女人,拿了刀,追着要砍她,而他,却只无动于衷的看着她们,一脸冷漠。
  哭醒时,仍是觉得有了透骨的寒凉。有多久,没有听他温柔的话语了,有多久没有叫她宝贝,便是电话,也只是三五句不相干的问好,然后是久久沉默,然后,紫颜受不得冷场,便说,没事,就这样吧,他也只说,乖,就这样,照顾好自己。
  他不知道,没有他,她又如何可以照顾得好自己。不是自暴自弃,实在是一个人的饭菜无滋无味,一个人的深夜,太多的冷清,深入骨髓的思念,常令她痛了心断了肠般的不可承受。长夜无聊,翻来复去,曾经的温柔乡里,辗转缠绵,鸳鸯交颈,相依相偎,而此时孤灯疏影,寒冷,如影随形,除了偶尔轻轻的叹息,只有无声无息的流逝着的长夜。

  更是相思难禁。强烈的想要见他,强烈的想要听他的声音。
  那份思念越发的有些急不可耐,就是不告诉他真相,有他在身边,怕是,也有了倚靠。
  仍是拨了他的电话,原是鼓起勇气想告诉他,她实在想他,想的难受,想得难忍,想得心痛。想见他,想倚偎在他怀里,休息。
  只是,那个干脆利索的女声,那理直气壮的问你找谁,却把紫颜所有的勇气冲击的粉碎。他接了电话,居然是没有解释,还问她有什么事。居然这样的理所当然,怕是,早不知道紫颜为何人了吧。紫颜,一时无语,所有的思念,所有的疼痛,都生生咽了回去,唯有淡淡一两句不关痛氧的问候与挂断电话后的绝望。
  却是没有眼泪的。
  也不过如此呵,紫颜想。
  就这样,不也很好?彻底的绝了念头,到也真个应了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9
  紫颜仍是被欣眉劝进了医院。欣眉强做了笑颜,告诉紫颜,不过是胃溃疡需要手术切除,不切除自然也是可以的,只是如果不切,任其发展下去,怕是会发展到胃下垂乃至胃功能失调之类的话,来吓唬说紫颜,而紫颜,心知肚明,却苦于欣眉一片好心,而不忍心拆穿了这把戏,只做了乖觉的配合欣眉,免得她难过。见紫颜这般的柔顺,欣眉这平素风风火火大大咧咧的女孩子,仍是忍不住偷偷大哭。

  只是住进了医院,也仍是为了难,手术要亲属签字,而欣眉以朋友身份自然是做不得主的。而紫颜,又绝口不提那一位,欣眉也没了主意,算一算电话已经打过去四五天,倘若有心,他那面的事情应该也安排的差不多,如果回来,自然也应该回来了,而迟迟不得见人,恐怕是避之尤恐不及吧?正在犹豫,是否再催他一催呢,又想,罢了,他既然已经知道后果,怕是,也生了退却的心罢。
  欣眉暗叹。浓情蜜意,那不过是图了一时的闭月羞花之容,娇柔若水之性罢,事到临头,又能指望哪一
  句誓言?
  紫颜反而心情极好,与欣眉居然开始高谈阔论,反而是她在逗欣眉开心,平日各自忙于各自的工作,各自有各自的温柔之乡,如今,却正是有了时间高谈阔论呢,忆及往昔种种情事,忆及当年意气风发,忆及旧时诸多追随者,一时都叹婉。果然是时移事异,当年那些同窗,能经常有信息的,不过三五个了。同学不少年呵,二人叹。
  倘或有人肯要你,你要他,怎样的娶你?二人设想。
  怎样娶我?
  洁白的婚纱,盛开的百合花,大红的地毯,还要有长长的车队,以及,捧花的童女,以及,以及,以及众多的人儿围着,捧着,摄象机对着照着,呵呵,婚礼,欣眉眉飞色舞,心向往之,只是,娶我的人,又在哪里呢?欣眉夸张的大叫。
  你呢,你呢。欣眉兴致勃勃。
  更喜欢中式的婚礼呢,紫颜出了神的心向往之。定是要穿着旗袍,必定要大红的绸缎那种,闪闪烁烁,蒙了大红盖头,由他,抬了花轿,娶过门去,再拜了天地,然后,大红的绸子,牵引着,回了洞房,烧了红烛,照着红妆,待到拿一杆如意称挑了红盖头,灯下对视,定是浅敛蛾眉,淡施粉黛的娇羞怯怯罢,再浅酌了交杯酒,春宵一刻,千金难买。第二日,定是端坐了镜前,妆罢,低声问他,画眉深浅,可得入时?
  言罢,仍是一脸的向往,这样的婚礼,怕是海市蜃楼呢。欣眉早已然笑倒,想你古典文学看得多了,中毒太深,你还以为自己是那绣楼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二八女子呐。
  紫颜也是大笑,自然这是一厢情愿了,你让人家设想,人家才设想的嘛。
  只是心里不由暗暗一痛,倘或,有朝一日,真有这一日,与他牵了红绸,进了洞房,只一日,也就不枉此生了。想到那日的尴尬,旋即轻叹,罢了,罢了,又到哪里去找这一朝一日呢。
  只是仍感动于欣眉的苦心,不得不装了不知,配合了她。

  10
  一觉醒来,睁开眼来,暖暖的阳光透进窗子,洒了一地,艳阳天呢。每每总会于这样的好天气前无语叹息。自然是心情开阔起来,这样也好呢,能得一天暖阳,便好好过这一天吧,紫颜心想。何苦苦了自己。

  便欲起身,只是身子被人按了下来,“慢一点动”。声音这般的熟悉。
  转过身来,病床边上坐着的,赫然是那个千百回梦里出现的人儿呵。 
  你,怎么来了?
  紫颜疑是梦中,旋即,蒙了头,泪流如注。
  掀开被子,轻轻为紫颜擦去泪水,边笑,小傻瓜,哭什么,我这不回来了么。
  可是,可是,紫颜欲说还休。
  我可不可以,用这个,换取为你签字的权力?他拿出一个小小礼品盒,锦缎的合子,打开,红色丝绒衬着一玫晶莹剔透的水晶戒指。你说只喜欢水晶的,紫色。
  泪水哽咽,紫颜说不出一句话来,任由他把一枚小小戒指套到无名指上。
  只是,从此,你身边要多了一个小麻烦精呢,她可是不太好侍候,你会不会对她好呢?
  当然会的。紫颜哭了又笑,可是,我没有经验,我怕照顾不好她。
  哈哈,他大笑,边为紫颜抹着源源不断的眼泪,傻丫头,从此以后,我有两个孩子,你是大女儿,她是小女儿,我得负责照顾你们两个。
  你占人家便宜,紫颜伸了拳头,连连垂着他,仍是泪水不断。
  我,紫颜又哭,我早偷听了他们的谈话,就是做了手术,也活不过十年,你,不后悔吗。
  有我在呢,不用怕,我用一生,换你十年。可是你自己说过的,无论天堂地狱,你都与我不离不弃的,你,可不许悔改。
  梨花一枝春带雨,仍是被他,搂在了怀里。有一日,也值一生了。




标签集:TAGS:
回复Comments() 点击Count()

回复Comments

{commentauthor}
{commentauthor}
{commenttime}
{commentnum}
{commentcontent}
作者:
{commentreconten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