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樱木

      ::水痕专栏:: 2004-8-20 7:43
我曾鼓励自己,一定要竭尽所能,用笔记下我生命中值得记忆的东西。因为终有一天,我会忘记,我会忘记有那么一件事,一个人,曾那样存在过。生命不可思议。
现在,我想记住我的伙伴,我的知己,我可爱的小狗——樱木。这种记忆如挖掘坟墓,愿我的伙伴长眠在我的文字,某一日消失在我的记忆中,却能从尘封的字里行间跃出它活泼可爱的身影,使我相信我有过多么丰满精彩的人生。
10月17日,去吃饭的路上,我见到有人在卖小狗,三四只,蜷缩在阳光下,娇弱得惹人怜爱,我毫不犹豫地要带一只回家。首先挑了一只身上有黄斑的,同伴说看上去不活泼,于是挑了另外一只,全身雪白,只有两只耳朵是黄黄的,它蜷缩在我怀里,瑟瑟发抖。我们吃饭时将它放在凳子上,给它喂肉,它却只一味地抖,并不领情。后来给它命名“樱木”,没想到它真如樱木花道一样活泼强壮。
后来我看安妮宝贝的《二三事》,提到她的狗叫阿卡;看《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特丽莎有只狗叫卡列宁。每当别人说起狗,我就会骄傲地说我的樱木如何如何。是的,它是我的所有物,我们曾相依为命相亲相爱。
那时我在考研,居住环境嘈杂,学习都在晚上至早晨的时间。万籁俱寂的时候,我常常将它放在腿上,然后看书,后来,它在我腿上睡着了,安静而满足,像个婴儿。受伤的时候,我抱着它,看着它水汪汪的眼睛,对它述说我所有的委屈和不满,它听不懂,只左顾右盼,但我能感觉到它身上的温度。
作为主人,我却没有照顾好它。
我的作息时间与众不同,又忘性大,经常照顾不来它的饮食,有时候它整天没东西吃,饿得嗷嗷叫,我才记得倒一碗牛奶给它,或者掰块饼干给它。因为饿,它不得不接受自己不习惯的饮食。它是食肉动物,我却很少能给它一块整块的肉。它因此长得很慢,也很瘦,尖嘴猴腮的很可怜。
冬天渐渐来了,第一次洗澡后它感冒了,此后我没敢再给它洗澡,直到放寒假回家。它在别人眼里是一只脏兮兮的流浪狗,没人将它当成宠物。
为了防止它丢失,我出门时将它锁在房间里,不足二十平方米的空间就是它的活动范围,它的生活单调而狭窄,它不得不在床底下或者某个阴暗的角落大便,房间里充满了它的气息和大便的臭味。我知道它不是故意的,但还是常常打它,有时候也只是为了自己发泄。
和我在武汉熬了两个月后,我带它回家。所有人都不相信那个脏兮兮瘦巴巴的小家伙是一只宠物狗,可是,它的生活从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它有了自己的大碗,里面随时装着米饭和肉骨头,它可以整天地啃。
它有了自己的窝,很大的纸箱,里面垫着棉絮和被单,柔软温暖,可以让它自由舒展。
它每两天洗一次燥,莲蓬头里的温水哗哗地冲走了它身上的污垢,它的毛发雪白油亮,带着洗发水的清香,人见人爱。
它还有了父母的庇护,虽然偶尔还在家里大便,父母却不准我再打它,它成了家里的宝贝。
但它还是对我最亲。每天早晨,它从底楼厨房它的窝里冲上三楼来到我的卧室,趴在床沿上看着我;它跟着我上街,煞有其事地跟我一起逛街,雪白的爪子毫不惋惜地踏在泥土上,在我脚下跑得十分欢畅。
它一如既往地相信我依靠我,因为我们曾经相依为命,因为我曾经是它生活里最重要的部分。
新年过完,我回武汉时没有带上它,为了我,也为了它。
我时常想念它,想念它泛着绿光的眼睛,想念它雪白的爪子。
五一回家,它和爸爸一起到车站接我,它长大了,胖了,我几乎认不出来,它却认出了我,冲到我面前不停摇尾巴。
在家的那几天它还是跟着我,跟我走在河边小路上,跟我走在田野里,放眼望去,视野极大极空,我没后悔将它留在家里。路上是绿色的小草,河边偶尔开着粉红的野花,它摇着肥硕的屁股跑在我眼前,幸福油然而生,不需要任何理由。
再回武汉,我依然没有带它。那天下大雨,全家人送我,大家坐在船上,我抱着它。我无论如何想不到,那竟是永别。
一个月后,妈妈告诉我,将樱木寄养在外婆家时,它咬了表妹一口,舅妈一怒之下将它扔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我知道它从小娇生惯养,流浪狗的生活一定过不习惯,也许已经离开。
无论如何,此生我已不可能再见到它。生命不可思议,我从未想过它会离开,这永别突如其来,一瞬间我心痛得不能自持。
有时候,割舍一段感情,不管是与人还是动物,都是那么那么难,只是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也许相信来生,能稍稍宽慰。
我的小伙伴,我的小家伙,希望我们来生还能再见,希望还能见你跑在我前面,摇着肥硕的屁股。樱木,我想念你,可是,这想念多么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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