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篮球场

      翅膀的痕迹 2006-2-5 19:24
篮球场,黄昏时候有红和暗黑的颜色,清晨时候有些模模糊糊,正午显得很耀眼很空旷。
一个人,是我。
另一个人,是……我的影子。
这就是,两个人的篮球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当初给自己起了Shadow这个名字的原因,经常的,通常的,习以为常的,我和我的影子在一起。
昨天是难得的好天气,于是,我和我的影子去打篮球。
事实上,起初我并没有注意到她。全是因为球场上太空旷了,冬日午后的阳光太无遮无拦了,我才看到她用那么单纯的暗灰色,用和我相同的动作,运球,上篮,转身,跳投……然后我又突然意识到,和她在一起已经有那么那么多年……

我不记得在北方的北方我是有影子的,那时候我的影子就是那些伙伴,我也是他们和她们的影子。田野和山岗,冬天以及夏天,我不知道什么叫孤单。
那似乎是从我离开故乡来到山东开始吧。我开始,不得不,学会一个人玩耍,与影子为伴。自编自导的家家酒,自言自语的讲故事,自娱自乐的读书捏泥巴养小鸡仔……虽然也慢慢有了伙伴,但是因为家并不在市区,因为一放假就要回去济南的姥姥家,我从来都缺少那些暑假里和伙伴一起挥汗如雨的快乐,以及冬天里冻红了小手比赛放鞭炮的放纵。
小学,初中,高中……我可以自己骑车子去找同学玩了,然而事情似乎并没有本质性的改变。骑车子的路途是孤单的,漫长的田野和天空,偶尔会遇见一场日落。同时,我也可以自己一个人坐长途车去济南了坐火车去天津了,可以自己一个人拿着地图在熟悉或不熟悉的城市里穿行了。
我急速地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同时成长着,与他人为伴或者与影子为伴。
其实,每个人的成长也大抵是这样子的吧。
只不过,我的成长有些畸形,后者占去了大片的时间。直到……我在不知不觉间习惯。

不熟悉的人总是问,你怎么总是一个人呢?
我答:一个人多好,自由自在。想去哪里,呆多久,都不用找人商量。我挺喜欢。

可是,有谁喜欢孤单呢?
只是,习惯了的原因吧。

所以我总是记得那些曾经伴我左右的她们和他们。也许他们及她们并不在意,但那样的时光在我生命中稀少而宝贵。
我记得和summer一起在电台作DJ的每个周末,记得我们FreeFeather一起打篮球看世界杯的夏天和放学后,记得和Jane,Tracy还有WK一起走过的漆黑的操场,记得和大坤阿戒一起逃课躺过喝过酒的天台,记得在雪后初霁的冬夜阿戒眼睛里闪亮的猎户星座……现在,他们和她们都只是手机里的一串号码,偶尔联络,偶尔忘记。

你看你看,我就是说篮球那如心跳般的跳跃声会让我的大脑像发疯一般的转动,回忆起这些很久很久没有回忆起的回忆。
篮球的声音和触感总是这样,让我想起很多。

一个人打球的时候眼前总会出现很多影子,穿着我熟悉的衣服做着我熟悉的动作。
还有很多细小的表情和话语的碎片,随着噗通噗通的声音侵入我的脑海。
那,曾经是很多人的篮球场。体育课以及一二节的大课间。上体育课时我们总是期望晴天;不上体育课时我们总是盼望雨或雪,这样便不用做课间操这样便可以打球。体育课我是和女生一起打的,在打比赛之前总要忍受无聊的基础练习。课间和放学后是和男生一起打的,通常只有我一个女孩子。。
关于很多人的篮球场,还有好多好多回忆,我在那里跟很多人熟悉起来,包括爱我和我爱的人

然后,很多人的篮球场就变成了两个人的篮球场,真正的两个人,他和我。
清晨或者黄昏,又或者有昏黄灯光的夏夜。
很多回忆现在仅仅是回忆了,再也牵动不起我的任何感情;而有些回忆,还生动得几乎可以碰触,水汪汪的,毫发毕现的。
去年暑假回到滨州的时候,和阿加在三中的篮球场单挑。那时已经很久没有碰球了,其实即使每天都练我也赢不了他的。但是看着他不断进球,得意地笑然后狠狠地防守,我就特别憋气。我玩命般的打,除了自己粗重的喘气声什么都听不见了。直到我终于进了一个球,躺在了地上。不知道那时他已经进了多少,我只看见星星,还有被太阳烤过的球场,很热……
原来,我们竟然已经有了这么多的回忆……
但是,这些回忆里,单单没有他打球的模样。
太长时间没有看到他打球了,更不用说跟他一起打了。我眼前有很多人打球的影子,单单他的很模糊。
这,让我很难过。
本来,篮球的声音已经让我想起了许多,我已经喘不上气来。
本来,这两个人的篮球场已经让我很寂寞,我已经说过没有谁喜欢孤单。
这,让我更难过。

"告诉你啊……从今天起我讨厌一个人打篮球……但我还是在打……"不是真实的对话,只是短信。
"你当然要一个人打,练好了才能跟我单挑呀。"他正在跟朋友拼酒。

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呢?
为什么讨厌一个人打球……
为什么不问呢?
为什么没问呢?
为什么呢?

算了,我来告诉你吧。
一个人走路因为还有新奇的风景可以欣赏,一个人画画因为还有纸笔沙沙的摩擦声可以聆听,一个人骑车因为还有风抚摸我的脸,一个人看书因为还有别人的悲欢离合可以喜怒哀乐,所以,我习惯了这样的一个人。
但是,我却怎么也没有办法习惯两个人的篮球场。我和我的影子,在空旷的午后,暴露在凛冽的阳光里,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从今天起我讨厌一个人打篮球,因为,我哭了。

不是彼此喜欢的人就能够在一起,就像我和你,只能一个在东面一个在西面。
不是讨厌的事情就可以不做,我只能,在我和影子两个人的篮球场,想像,我和你的两个人的篮球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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