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集

　　今天对岫云来讲是个很特别的日子，她刚来现在的公司不久，电梯门刚刚打开，一个人急匆匆跑了进来。

　　“这位是公司企宣部的莫大，这是岫云。”岫云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人，准备的说更像是个男孩子，瘦瘦的身材，即使穿着厚厚的冬衣，身材也是很瘦，个子不是很高，典型南方人的身材，他只是冷冷问了声好，就再也没有多说什么，心心和岫云是同学，这份工作也是她介绍来的，岫云隐约有点印象，心心似乎提到过莫大这个名字。

　　企宣部与岫云所在的部门在同一个屋子里，只是中间隔了一堵墙。莫大刚刚从老家回来，不如同部门的老倌随和，岫云本也是个很内向的女孩子，平时很少说话，他们开始的交往仅仅是见面点头问好而已。

　　过了一段时间，老倌开始编辑企业内部的刊物，他拿着一份刚刚写好的文章，笑呵呵走到岫云面前，老倌是企宣部的编辑，平时很喜欢写点东西，画些画，从他主编的刊物上，岫云对这个人多少有了些了解，也很欣赏他的才气，加之又是新来的员工，很自然放在电脑前打了出来，平时没有事情作确实很无聊，岫云打心里喜欢给他们打点东西。

　　岫云的办公室常常是她一个人在，日子久了，很自然的就喜欢往隔壁跑，渐渐也就混得熟了。


　　企宣部与岫云现在所在的事业发展部原来是一个部门，最近公司调整机构才拆分成两个部门，以前老付负责企宣部的工作，事业发展部没有领导，暂由公司老总代管。后来老总找老付谈过一次话，老付不声不响便辞了职，然后企宣部也就由老总代管。
　　不久前闻听有个付总经理拿着公司的名片在外面谈项目，于是，公司的网页上便出现了这样一则消息：近来，有人反映有位姓付的先生以我公司名义在外面谈项目，我公司郑重声明，此人非我公司员工，若有知情者，请与我司联系，联系方式……。

　　老付的离开，对岫云来说倒真是件好事，也让平时饱受他压榨的老倌和莫大两人出了口恶气。每日里，老总要到下午才上班，岫云办公室的项目经理辛心和尤鱼二人又大部分时间不在公司，一个人在办公室常常无事可做，闲暇时候便去看老倌画画，向他们讨文章看。刚开始还顾忌到辛心的看法，辛心在的时候尽量少去，因为从老总的秘书小微口里得知这个男人事情比较多，用她的话说就是比女人还女人的一个男人，提起他似乎全公司的人都要撇撇嘴，心心也曾提醒岫云要注意点这个男人，通过一段时间的接触，隐隐感到莫大、老倌也不是很喜欢他。不过辛心对岫云还是很照顾的，还时常买点早点之类的拿到公司吃，还慷慨的拿出平日不情愿给人的茶叶、咖啡，虽说收买人心的成份居多，但也让初涉世事的岫云好生感动。

　　辛心喜欢讲故事，他讲的故事岫云不喜欢听，可表面上也要敷衍一下，他便津津有味的一个个讲下去，大多都是些电影故事，讲的倒也是有声有色，就是觉得他像个传话的机子一样，没有一点自己的见解，倒不如买张盘自己回家去看的好。


　　一份标书急于制作出来，前一天夜里岫云和同事们加班，一夜没有合眼，由于活没有作完，第二天夜里还要继续工作，心心临下班时接到了加班通知，她和岫云交待了一下，匆匆去约定地点告诉男友不要等她，正巧辛心问起心心，岫云便将情况告诉了他。不料第二天一大早，全公司的人都来问岫云，心心是不是有了男朋友，辛心也兴致勃勃地问心心男朋友的情况，被心心奚落了一番，回到办公室后向岫云诉苦。
　　莫大和阿威在回龙观租了间房子，是个三居室，地方很大，邀请大家去他们那里玩，前不久，莫大曾经说过他买了不少的油布，正在画油画，还买了不少像框，将自己比较满意的作品裱起来挂上。岫云非常迫不及待想看看莫大的画，却又不便流露出来，倒是一位新来不久的小妹妹月月拉着岫云就往莫大的卧室跑，莫大的门上挂着一张素描，月月和岫云看着画面上那男人结实的肌肉不由相对大笑，想起了平时总取笑莫大瘦得只剩下骨头，他总是攥起拳头，曲起胳膊的样子。房间装饰的很简单，电脑和书是莫大的命根子，架子上摆着一堆各式各样的书，岫云起过去拿起一本随便翻着，月月则一下子扎到电脑桌前，翻看着里面的东西，莫大走进来，看到月月正在翻看他的东西，跑过去一把抢过鼠标，月月和他争执起来，非吵着要看，最后气得哭了起来。
　　
　　出乎意料的是，莫大做饭的手艺还真是不错，他做的鱼味道非常好，餐桌上，大家家连连称赞。几个同事第一次聚在一起，平日里也算是比较好的朋友，自然多喝了几杯，小微喝过酒后脸红红的，话也更多了些，阿威是这里的主人，很是会劝酒，月月由于年纪还小，平时不曾喝过酒，只是坐在旁边很少说话，看上去还有些委屈的样子。莫大由于有些不安，也不时偷眼看看月月，老倌则将话题扯远，尽量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月月很快吃过饭，到莫大的房间里看VCD，岫云也只得过去陪她，也怀着复杂的心情过去开导她，月月来公司不久，是个人见人爱的小姑娘，她对岫云很是信任，私下里和岫云说过，她这份工作能够顺利得到，还和岫云有些关系，那次来面试，人事部经理要她做一个表格，在做表格的时候，机子出了点问题，正好岫云去办公室，便帮她看了一下。这件事岫云早已不记得了，没有想到月月还记得如此清楚，自此，她便对岫云格外好些。

　　“我不是非要看他电脑里的东西的，只是和他闹着玩的，他当真了，还生那么大的气……”，月月说着又抽泣起来，岫云正不知所措，莫大推门进来，低声下气的向月月陪礼，气氛总算缓和了下来。莫大拿出自己刚刚画好的几幅油画给大家看，有一副是他自己坐在电脑前的自画像，倒是颇有几分相像，大家连连称赞，老倌则仔细的观看，在一旁和莫大讨论一些用色、光线的问题，还有一副是模访凡高的一副画，让人看后很觉得压抑，有点透不过气来的感觉，岫云最喜欢的是他那幅几个小天使手拉手的画，有一种很美好的感觉，让人感受到希望。

　　凑在一起，谈到最多的还是感情话题，月月很喜欢缠着老倌，和他谈人生、谈情感，老倌有时也很奇怪，自己快三十岁的人了，还有十八、九岁的小妹妹一起谈人生、情感，大家彼此心照不宣，谈的倒也很投机，阿威和小微则在他的房间里打游戏。月月不觉又提起刚才的事情，老倌只是看着她诡异的笑，一个劲吵着帮月月找莫大算帐。月月虽然感到委屈，却还是很希望在这里能多呆一会儿，直到夜里三点多钟，大家才上床休息，还一时兴起，要搞个什么俱乐部，时常聚一聚。

　　此次聚会后，月月似乎往企宣部跑的更勤快了，辛心不知何时听到了岫云他们聚会的事情，私下里同岫云讲，他很是羡慕他们。这倒是让岫云有些出乎意料，没想到他竟可以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不过，大家都清楚，他们是不可能和辛心聚在一起的。辛心是做业务的，社会上认识的人也不少，大家利用的关系居多，今天同某处长在一起吃饭，明天同某部长一起吃王八，他常常不厌其烦的同人家讲他的结交有多广，岫云习惯了也无所谓，其他人则不屑的样子，尤其是小微，背地里总是将他贬得很低，在辛心面前又嘻嘻哈哈，这倒让岫云很不舒服。

　　小微不知什么原因突然被调到了项目部，公司又新来了一位总经理秘书叫彩霞，彩霞高高的个子，浓妆艳抹，二十三岁的年纪，看上去却显得非常成熟，大家最近凑在一起，谈到这个新来的秘书，都连连称赞她的美丽，岫云却对她有一种敌意，好似小微的离开与她有关，即使岫云自己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老倌倒是对彩霞的到来没有什么反应，岫云知道，老倌这个人对于这种女人是不屑一顾的，这一点，他们倒是有些相似。彩霞和月月，还有阿威在一间办公室，月月最近异常活跃，常常带来一些新消息，听说阿威对彩霞很有好感，而且邀请大家再次去他家里玩，彩霞倒是很大方的答应了，这次聚会，作饭的事情都是由彩霞一个人打理，她也是个不错的玩伴，为人也很随和，只是性格有些直爽，却也可爱。

　　这天岫云加班，月月坚持留下来帮忙，由于老总对莫大的偏爱，每次加班，他总要莫大留下来，这次干到七点多就完活了，月月提议莫大请客，莫大也毫不推辞。就在公司附近找了个地方，坐在一起，要了点啤酒，莫大谈起了他春节前的那场恋爱，眼睛里有泪花闪动，大家的心情都不轻松，岫云曾听老倌提到过一点莫大的那段感情，那是莫大第一次谈恋爱，每个周末都兴致勃勃地坐二个多小时的长途车去见他的女朋友，可以想象他投入了自己的全部热情，结果在春节前不知什么原因，两个人分手了。莫大同岫云讲过，他是那种不会主动追求女孩子的人，如果他肯去找她的女朋友谈谈，也许事情还有转机，他却藉口不想让两个人都痛苦不肯去。

　　阿威喜欢彩霞的事情，公司差不多都知道了，彩霞明明自己又了男朋友，却又不肯一口回绝阿威，甚至还总给他一点点希望。早晨，彩霞没有上班，打电话来公司说身体不舒服，阿威很想打个电话问问她的身体情况，又不好意思打电话，便让月月代他问问情况，月月虽不情愿，但还是帮他打了个电话，是一个男人接的电话，弄得月月感到好没趣，也劝阿威死心，阿威却还是执迷不悟。

　　办公室新来了个主任，这下月月他们三个人便有了领导，新来的主任对于他们三个人常常往企宣部跑的行为很不满意，私下里找老倌谈话，要老倌劝他们不要到企宣部，老倌对此事很不高兴。莫大打印了一个标语贴在了屋子的醒目处，岫云进去后一眼看到了“工作时间，闲人免进”的招牌，便取笑他们，得知事情缘由后，也觉老大没趣，不过是给领导看看样子罢了。月月他们已经很小心，尽量少到企宣部来，可是还是被主任狠狠批评了一顿，一肚子的委屈，由此，矛盾逐渐升级。月月倒底年纪小些，由于转正的问题，和主任大闹了一番，经过大家的调停，最后终定派她到项目部去做出纳，对于学会计来讲的月月，这也算是个好事情，月月经过这件事情，整个人显得成熟了许多，她和岫云谈过她不想去，但大家都劝她去，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月月走后，岫云和大家的关系也不似以往的亲密无间了。出外拍片子后，老倌的相机里还有几张胶卷没有用完，正巧阿玲在办公室，阿玲是公司长得最丑的女孩子，老倌有些取笑的意思，要给阿玲和莫大照一样合影，他们两个倒也大方的就让老倌给照了。照片洗出来后，老倌指着阿玲说，她可真丑，岫云看着他们的合影，心里酸溜溜的，月月一直不是很喜欢阿玲，该不会是莫大喜欢上了阿玲吧，这个想法只是一闪，随即被岫云否定了，以莫大的审美水平来讲，应该不可能的。

　　没过多久，传来了阿玲是莫大女朋友的消息，老倌很尴尬的和岫云讲起了那次取笑阿玲的事情，没有想到，平日朝夕相处的老倌都被给蒙骗过去了，没想到，得知此事，月月倒是还算平静，阿玲很适合莫大，她可以照顾莫大的生活，洗衣、做饭，确实也很体贴人。

　　十月一日，放假七天，岫云和月月一起去了天津，月月从没有见过海，她们找了个海边的旅馆住了下来，十月的天气微微有些凉了，夜晚，她们到海边吹风，夜晚的海滩人很少，风儿吹动海水的声音在静宓的夜晚异常清晰，天上星星不多，晚处的渔火一闪一闪，令人向往，黑夜里，人总是很诚实的，漆黑的夜幕，让人扯下平日的伪装，月月最后幽幽地对岫云讲道，她清楚岫云看得出来她和莫大之间肯定有化学关系，然后便说夜晚风凉，早点回去。

　　阿威不久后也离开了公司。

　　
　　
2001-07-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