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中央

东面的天空已经透出薄薄的晨曦，但在那塔楼内却还是一片漆黑的，仿佛外面的世界已经与塔内的二人，确切说来是一人一鬼，已完全没有关系似的。

加隆这才松开了撒加，让他靠在自己的怀中，发现他的呼吸纷乱急促，脸上却有着泪痕。于是又吻着那些泪水爬过的痕迹，动情地说：“你哭了？为什么？已经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了，真的都过去了呵……”

“都过去了？”撒加迟疑地重复着这几个字，加隆说了很多遍了，为什么？难道自己睡了很久了么？他有些惊恐地坐直身子，看着身边的人，于是那人就笑了，那笑容温柔而又宠溺。

“你以为你睡了多久？过去的事早就没有人记得了……”

“多久？”撒加一边问，一边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于是便发现加隆身上的衣饰都是和从前不一样的，他们那个时候的衣服根本不是这个式样，然而再看加隆的眉眼表情，却又明明是一模一样的，但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终于醒了，那么……我们再也不用分开了……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爱你，我说过的，你忘了么？”

“是的……”撒加点头，然而还是不对，如果自己真的睡了很久的话，那么，那么……加隆早就不是这个样子了……“都过去了”，“过去的事早就没有人记得了”……是的，撒加突然明白过来了，于是他突然从加隆的怀中挣脱，将他推开。

“你不是加隆……”撒加用手捂着自己的脸摇着头。

“我当然是！”加隆还是微笑着，“你的身体最清楚不过，不是么？”他拉下了撒加盖着脸的双手，眼也不眨地注视着他，仿佛要把他看透。

撒加也同样与他对视着，然而半晌还是摇头，“即使拥有和他一样的名字，一样的脸孔，但你不是他，不是那个我爱过，我伤害过的加隆……”撒加叹气，然后他又笑了起来，那种温柔至极的笑容让加隆看了却有着想要撕碎的冲动，“他早就不在了，我所爱过的，伤害过的唯一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不是的……”加隆急切地反驳着，撒加的话让他有很不好的预感……

“我不需要一个替代品，我所犯下的罪，所有的救赎和补偿，都是给他一个人的，既然他早就不在了，那么我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呢？”撒加的眼神迷离，如痴如醉，却让加隆觉得害怕，他于是突然揽过撒加的肩膀摇撼着：“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我就是他，他就是我！根本不是什么替代品——不然你以为，我怎么会记得我们的全部的！！”

撒加直视着加隆半分钟后，又转过头去笑得凄然：“即使你有着和他一样的本质，但你已是全新的生命了，而我所有的只是过去……和我拥有相同过去的人已经不在了，他已经死了，一个人死去是很痛苦的事吧？可是现在对于我已经不是痛苦了……”说到这里，撒加突然挣脱了加隆的怀抱，冲到了左侧唯一的窗前，将那幅窗帘扯了下来……

窗外，太阳已经升起，阳光瞬间将五百年不见阳光的房间照得刷白一片。

加隆一声凄厉地狂呼：“不要——”然而吸血鬼的动作却比常人敏捷得多，根本无法阻止。瞬间的强光让加隆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当半分钟后他再度恢复视觉时，窗边，棺内……塔内的任何角落都再也找不到撒加了，就仿佛他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明明，以为可以拼得一个完全不同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