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畔琐语 by:昆山玉碎

      平沙漠漠夜带刀 2005-4-29 21:34
有一天某鬼对我说:帮我写墓志铭吧。我立刻安慰他,劝他勿轻生。某鬼又说:只是一种

纪念。好吧,我答应了——当时我想到济慈那篇“他的名字是水做的”,心想,高深莫测

或曰故弄玄虚的短诗我还是作得出来的。后来我想到某人的两句诗,某鬼于是狞笑道:其

实是评论。我又答应了——书生遇到鬼,怎能不答应呢?而我,又是个如此诚实的书生^_^




第一篇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双子文就是某鬼的《冰雪之城》,加隆并未出场,只是存在于

撒加痛彻心扉的追忆中。文中撒加是一个“出卖自己灵魂换取力量的罪孽深重的人”。他

如何的罪孽深重我们不知道,我们只知道他日日竭尽心力地在悬崖边召唤一个逝去的容颜

。然而一切都是惘然,一切都是虚妄。他救助众多伤病的人,唯一医不好的,却是他自己

。他教会猎户避免猛兽袭击的咒语,却被代表正统的教会诅咒:他是邪恶的。然而他并不

为自己辩解,他执着于他的执着。他在无望的追寻中死去。当“烛火噼啪一声灭了,升起

冉冉白烟”的时候,我明白了我爱撒加的缘由:爱他的委屈,爱他的绝望,爱他的不被理

解,爱他的并非无所不能。这样的感情就像日暮一样,不可抗拒的越来越强烈,暮色渐浓

,然后黑夜如潮水,如泰山压顶般的降落。也正是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不得不为他们写

点什么——因为人力有所不能及,人才变得可歌可泣。




《冰雪之城》是一篇让人百读不厌的文章,不止是因为那样纷婉的深情,还因为最最朴实

的温馨。那忠诚憨厚不失赤子之心的猎户凭着善良的天性与直觉守候在撒加身旁,直至他

的死。刻骨的孤寂,无法言说,此时他不需要一个故弄玄虚的傻瓜来卖弄口舌,而是赤诚

的守候——凭着人性中最朴实无华的真情。即使是那样绚烂到极至的人,心底期许的,也

不过是和相爱的人宁静的相守、不掺杂质的信赖。人们常常走弯路,或是不小心走上完全

相反的道途,在他们发现之前又是何等执拗地一错再错!精致的文笔不等于堆砌辞藻,《

冰雪》的文字可谓朴实之极而又精致之极,清淡中匠心独具。




……




照这样写下去就不知道要写多长,某鬼的很多文章都回味无穷。早期的文章如《冰雪》、

《毒药》,带着清浅却挥不去的忧伤,到了《秋月桐花》中变得更深更浓,就像茶香散去

后的苦涩。我对中国背景的圣文是持保留意见的——毕竟他们是希腊人么,硬拉到中国不

是不伦不类吗?可是实际上无所谓“不伦不类的背景”,只是要看作者够不够强罢了。某

鬼作为鬼,玩起这等偷梁换柱的把戏,显然是游刃有余的。




自然我们不可能长久地沉溺于梅子黄时雨的惆怅中,一个深刻的作者总是不可避免的走向

这个世界都无法逃避的荒诞——痛苦地直视,在大雨中嘶吼这不是真的,可是无情雨淋得

他彻骨寒冷,那些渗入骨髓的森寒溢泻入字里行间。于是我们读到《心》、《断点》以及

《错爱》。直至《深渊》——不得不说这是一篇恐怖的文。看着那样的结尾,眼前浮现的

乃是尼采的疯狂、超人的毁灭。理智raped并扼死了他的心上人。除了震撼和恐惧,我说不

出话来。




于是又开始怀念他的一些诙谐文,《吵架记》、《洗澡》还是《拖鞋》,都让人想到:其

实大家心底,还是希望他们过这样轻松有趣的生活的。




一个优秀的作者在成熟的过程中并不应舍弃原有的长处。某鬼后期的文章深刻中略显粗犷

。多半是因为他写文太随意,乘兴而为,兴尽乃止,个人主义的色彩很明显,很少为读者

考虑(某鬼:贼喊捉贼!某人:一边去,我写墓志铭我说了算!)。




如前所述,精致不等于堆砌辞藻,同样,深刻也并非不能以婉款的面貌出现。谁说一定要

深刻得怪石嶙峋?谁说一定要深刻得支离破碎?谁说一定要深刻得欲火焚身?!在欲壑难

填的今天,我怀念某鬼的旧文——那亲情般的爱情,温柔得像雪夜的炉火,甘洌得好似炎

夏的清泉。




当然,我并不是在指责某鬼退步,而是想要表达:淳美与深刻是两种不同的风格,倘在不

同时期各有侧重,那么它们的和谐统一是多么值得我们期待。




可是诗人们在刀尖上辗转,即使痛苦无奈,也要开出一朵恶之花。我们所爱的人,撒加和

加隆,太过出色太过鲜明注定了他们无法与普通人一样糊涂地幸福着。而我们唯一能做的

,也就是始终如一地爱着他们了。





某鬼某鬼,伏维尚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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