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过去和未来
身体很重,手脚都不能移动,眼皮像是被人用胶水黏住,完全睁不开,耳朵里传来嗡嗡声,那并不是真正听到的声音,而是因为他正在耳鸣。嘴唇和舌头倒是能够使用自如。但是当他张开嘴时,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呀呀”声,而且,用舌头舔过口腔,沈潇宇意识到自己的牙齿已经一颗都没有了——但感觉上并不像是被谁拔掉,而是他的牙床上从来没长过牙齿?
即使不能睁开眼,他也能够感觉到自己正在被人抱来抱去,接着身下开始颠簸起来,感受着这颠簸没多久,沈潇宇便睡了个过去……
一个人如果不知道喜悦,不知道愤怒,不知道哀愁,不知道欢乐,甚至当面对死亡的时候,连恐惧也没有,那么这样一个丝毫也没有正常人类感情的人,还算是人类吗?
沈潇宇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五岁的时候和父母外出散步时不慎跌倒,脑部受到损伤,以当时国内的医疗水平来说,这种损伤无法无法治愈。沈潇宇的智力、身体协调能力、控制能力等等都并未受损,受到损伤的是传递大脑情感的神经。通俗的话说,他变成了一个无情的人。
一开始沈家的家长们还有些担心,但很快他们就感觉,自己的担心是可能是多余的。因为沈潇宇到底是不是无情他们没感觉到,反而觉得孩子听话了。他不再哭闹嘶喊,不再问那些稀奇古怪的问题,不再任性的纠缠着家长购买玩具,家长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他变成了一个“乖巧的好孩子”。他的这种表现,让双职工的年轻父母既放心又轻松。
上学之后更是如此,沈潇宇乖乖的学习,不去做任何和学习无关的事情。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一撞的关系,沈潇宇的智商很高,一路进入了天才云集的某知名大学少年班,接着读研读博出国,回国,功成名就。
沈家父母对他们的这个儿子是非常满意的,甚至把沈潇宇幼年时的事故当成了一次恩赐,否则他们是否仍旧能够得到这样一个优秀的孩子还是一个未知数。可是随着二人的年级渐大,对物质上的需求降低,对亲情的寻求越发升高,曾经的满意变成了不满——沈潇宇虽然对他们百依百顺,但是他精密的就像是机器人,冰冷的也像是机器人,他满足不了父母对于亲情的需要。
不过这个时候他们有钱了,而且医疗技术也发到了,沈父沈母只是在纠结了两三年之后,就开始积极的为沈潇宇求医问药。但结果却让他们失望了,这种病确实已经能治了,但对于沈潇宇这个病例来说却已经太晚了,损伤位置已经已经部分坏死,萎缩,只有百分之二三的治愈机会,但同时沈潇宇死在手术台上的可能却超过了百分之八十。
希望变成了失望,但很快二老又重新恢复了希望,因为儿子不行那就孙子吧!
沈潇宇开始频繁的相亲,但行与不行并不是他说的,而是父母说的。没过多久沈潇宇开始和一个女孩交往,他们约会、吃饭、看电影,他任何时候都不会忘记接女孩上下班,变天的时候嘘寒问暖,在她的生日和一切纪念日以及节日里买礼物,在她需要的时候随叫随到。
谁听到他的表现都会认为他是个好男人,但实际上沈潇宇不过是听命行事而已,就像从小到大那样……
但是当他们婚前体检的时候,沈潇宇却被查出患有淋巴癌,晚期。原本健康的人,在入院的第二天就被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躺在病床上,父母和女友都在一边哭泣,沈潇宇却只是一如往常的冰冷的看着病房的天花板,一直到陷入黑暗之中。
“$#@@%$^!#”陌生的声音说着陌生的语言,让沈潇宇再一次清醒,不知道什么时候颠簸已经停止了,他又被一个人抱在了怀里,而这次他已经能够睁开眼睛了。但是目力所及,只有很短的一段距离能够让他看清,其他的都是模糊一片,他甚至看不清楚那个抱着他的人到底长得什么样子。只能看见对方胸口上垂下来的一个形象狰狞的银质飞龙图案坠子。
说话的人将他交给了另外一个白袍人,转身离开了。用仍旧模模糊糊的眼睛看着周围的世界,沈潇宇终于确定他并非是在做梦,而是身处于另外一个迥异的现实世界之中,重生成为了一个婴儿。一种陌生的淡淡暖意浮现了出来,怔忪了一下,沈潇宇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那是一种被称为欣喜的感情——他重新拥有了一个身体,也重新拥有了一个健康的大脑!
十七年后,某圣骑士训练营
三百多名年龄各异的男性身着纯白礼服肃立当场,安静的听着一名身红袍老者的讲话——这是一位红袍主祭,这块大路上,除了大圣者之外,只有十二位红袍主祭。
这是一个三足鼎立的世界,所有种族分为三个阵营,光明阵营,黑暗阵营,以及死灵阵营。光明与黑暗当然是永久对立,但毕竟双方都是生者,某些特殊情况下他们也会携手对抗死亡的威胁。
克罗利恩大陆是隶属于光明阵营的一块中等规模的大陆,而它的位置既不算前沿,但也不算是后方。在这块大路上虽然没有战火纷飞那么夸张,但却也并非如何静谧安宁。而圣廷是这块大陆光明力量的中心,在这里祭祀们除了要为信徒们展示神迹外,同时也要为光明力量培养人才,各种各样的训练营几乎占据了圣廷面积的一半。而对这个世界生活的人们来说,投身于教廷确实是一条出路。
曾经的沈潇宇,他被送进的是某地的一家小神殿,并被神官取名塞缪尔。说实话,塞缪尔“有点”特别,他有着金色的眼睛,金色的头发,另外还有一对绝对不同于普通人的尖长的耳朵——没错,单从容貌上看的话,第一眼看到他的人都会认为他是精灵,还是一个光精灵。但实际上,他只是外貌相似,并且有着精灵族目力和金精灵族身高上的天赋而已,只是从他生长发育的速度上就能看出来,实际上他只能勉强算是一个半精灵而已,或者说他是一个有着精灵血统的人类更恰当。所以,塞缪尔只是在刚刚出现在教廷育幼院的时候引起了一点骚动,但没过多久就归于了平静。
育幼院里都是教廷收养的孩子,他们有的确实是孤儿,有的却是因为各种原因被遗弃的孩子。而既然吃教廷的饭长大,这些孩子当然也要给教廷办事。从会走路开始,他们就要开始接受教育和各种各样的能力测试,塞缪尔也不例外。有残疾的孩子当然是最先被分流的,他们大多成为偏远地区小神殿的杂役。剩下的孩子会在各地的育婴堂里接受少量教育一直到五岁,接着他们会离开育婴堂,被集中到几个大的孤儿营里,继续接受教育。一直到孩子们七岁时,他们将接受一次测验,根据这次测验的成绩和他们历来的表现,孩子们将被分成向文武两个发展方向。
塞缪尔在那次考试中被选进了预备战士训练营——做文职也就是成为神官,虽然神官也有攻击的能力,但在战场上却无疑是被保护者。而这个战乱的世界,一旦上战场,战胜还好,战败的话体弱的神官连逃跑都没法逃。重生在这个世界,获得了重新体会感情的机会,塞缪尔可不想将自己的命放在别人的手里。但他原本以为自己想要实现成为骑士的初步目标至少也要花上十五年,但他一路走来的十年,却出奇的“顺利”。
十岁完成战士课程进行第一次试炼,和同学们进入魔龙山脉捕杀魔狼,结果却遇上了几名隐匿的血族。一场血战,带队的三名导师一死两伤,他们那一队的五十名学员算上残疾,只活下来了十二个个,加上塞缪尔在内,只有七个人四肢完好。不过这七个人被教廷嘉奖,直接进入骑士训练营学习。
十四岁,其实训练营前往南部平原试炼,当地某教民发现空间裂缝,训练营所有人员被紧急征调前往阻挡敌人渗透。五百人面对三名力量强悍的不死巫妖,力战一天一夜一直守卫到援军到来。两名教官全部阵亡,学员仅存活五十七人。而作为在教官死亡后所有人的临时指挥官,塞缪尔被授予一枚银天使勋章,并破格准许参加圣骑士训练。
而十七岁的今天,塞缪尔从训练营毕业——很幸运这次在北边兽人战场上进行毕业试炼时,除了遇到一支五千人人的狼骑兵军团外,并差点被兽人军队包了饺子外,他们并没遇到什么“太大”的意外。不过这次毕业,却并不表示塞缪尔成为了圣骑士,即使他此刻已经拥有了圣骑士的全套装备,但是他的头盔却是光秃秃,并没有代表圣骑士的银色天鹅毛。因为他只是个见习圣骑士,真正的圣骑士必须至少学会斗气的运用才行。
所以,这块大陆上圣骑士只有不到五百,而见习圣骑士虽然也不算太多,但也足以组成两个军团。不过,塞缪尔其实对那个圣骑士的名号并不怎么在意,甚至原本他认为自己成为护教骑士就够了,因为成为骑士后,有三个选择:去战场、做护卫,游历。幸好,成为见习圣骑士,在毕业后一样可以如此选择。
“我希望外出游历,传播光明的福音。”在所有仪式完成,得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堆骑士装备之后,塞缪尔对前来为骑士分配工作的神官说。他知道对方必定会同意的,因为见习圣骑士有很多,而塞缪尔虽然能够火速蹿升,但本质上他不过是一个毫无后台的毛头小子。相比来说,其他那些或者和塞缪尔同样出身,但是他们比塞缪尔多活了许多年,并且在这些时间里为自己积攒起了人脉;或者并非是孤儿出身,而是出身高贵家族——只有一家的长子才能继承爵位和领地,对贵族们来说进入教廷也是孩子们的一条好出路。
这些人都等着教廷安排好工作,这个时候塞缪尔愿意出外游历从空出职位,对教廷的上层来说当然是好事。
而如塞缪尔所料,第二天他的要求就被通过,一个小修士为他带来了教廷颁发的通行证、身份证明、一小袋金币还有两匹马。
002寻找随从(上)
塞缪尔首先做的并不是整理行装,而是拿着自己的证明去找训练营主事的克拉恩骑士,他就是真正的圣骑士之一,只是因为年纪大了,无法继续驰骋疆场,所以来到了训练营,折腾他们这群“混小子”。塞缪尔需要克拉恩骑士能够开据一张证明以及三份征召令,以便让他能够寻找两到三个随从。
一位真正的骑士需要的不只是一匹马,一身铠甲和一个身份,实际上,他们至少需要三匹马,一套重铠、一套重马铠、一套轻马铠,一面骑士盾、一面圆盾、一把长枪、一把硬弓、一把双手重剑、一把轻剑、一副马鞍、一副辔头、一件锁子甲、一件皮甲,食物,水,以及保养这些武器铠甲的专用物品——这些绝对是要保证一名骑士能够正常战斗的最低需求,但实际上骑士们往往还要带着一套以上用于替换的备用品。
从这点上说,教廷还是非常人性化的,他们这些见习圣骑士毕业的时候,每个人就都发了两套制式装备。其他人的装备都堆在后勤部门,塞缪尔的物品却整整占满了一间无人的四人宿舍。
如果塞缪尔在骑士团里,这些都可以交给后勤补给人员安排,但是塞缪尔要外出历练,如果单身一人,那么每天处理这些琐事就要花去他大量的时间,他也别想正常战斗了。
“你不是我最好的学生。”克拉恩对着来申请的塞缪尔说,“但绝对是我最年轻的学生,不要让我在蒙主宠招之前,收到你死在某个角落的消息。”
克拉恩并不赞成塞缪尔外出历练,因为这个长了一张漂亮脸蛋而且总是冷冰冰的混蛋小子太年轻了,即使他很出众,但在他短暂的生命里一直没有离开教廷的势力范围。克拉恩觉得他太纯洁了,教廷虽然也有黑暗的地方,但是骑士一系秉承的永远都是远离政治的原则,相对来说斗争更少些,况且他这把老骨头还能活一段时间,帮他们这些小树苗遮风挡雨……
“十二翼卫队、圣光骑士团,还有……裁判所卫队以及惩戒骑士团。”克拉恩仍旧不死心的拿出了四份调职文书,看表情就知道,他显然对后两份文书非常的反感,毕竟教廷裁判所可不是个好地方,但他还是拿出来了。
“抱歉,大人。我已经决定出外游历了,这个选择实际上是出自于我的私心,我想试着去寻找我的父母。”应该是充满柔情和渴望的话,但是让塞缪尔说来却是冷冰冰的,他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虽然这辈子他有了一个正常的大脑,但曾经失去了近三十年感情,之后又一直接受军事教育的他,不是这么容易重拾那种感觉的。
“如果你有了更高的身份,那么即使你自己不去寻找,你的父母也会被人送上门来。不过,看来你主意已定……”克拉恩无奈的摇了摇头,用鹅毛笔签署了手令,“拿去,去选人吧。”
见习圣骑士在圣廷多得就像是下水道里的耗子,但是在圣廷以外的地方,却几乎就是传说中的人物。独自外出游历的圣骑士更是稀少得如同黑铁矿里的秘银。克罗恩固然担心塞缪尔会死在外边,但让他更忧虑的是这个年轻的孩子因为巨大的荣誉和吹捧而迷失。但是想想他那张无论任何时候都寒冰一样的脸,老骑士的担心略微少了一点。或许,他不会像那个人一样沉沦吧?
塞缪尔穿着一身纯蓝的教廷骑士长袍,拿着克拉恩为他开据的三份征召文书离开了训练营,他需要三个随从,一个铁匠,一个猎人或者窃贼和一个马夫——这听上去有点滑稽,但实际上着却是大多数骑士随从的正确配置,就如那些为国家或领主服务的骑士随从一般。
随从的的职责就是服侍骑士并协助骑士战斗。当战争一起,骑士们组成骑士团,这些随从和骑士学徒也同样能够组成一支军队,他们才是战争的中坚力量,那些临时征召,手持木枪和锅盖的民兵,则不过是凑数而已。
铁匠,因为打铁需要,他们大多孔武有力,并且熟悉兵刃,无疑具有一定的战斗力,而且必要的时候他们还能修理损坏的铠甲和武器,他们是最佳的随从。实际上在一个小型村镇中除了村长之外,往往最有权威的就是铁匠,因为他们很可能被骑士老爷看中成为随从。这听上去是一个像仆人的职业,但实际上作为随从表示着能够获得军功,甚至很可能有一天他也会成为骑士——只要没有战死,他的骑士老爷也没有那么白痴的话,那么随从有超过百分之六十的可能。
猎人或者窃贼,他们都会射箭,是远程打击力量,且同样精通追踪和隐匿,不过一个是野外,一个是都市,是最好的探子。塞缪尔单身赶路需要这样一个人。
马夫,或许他并不精通肉搏,但他们却大多有点兽医的手段,而且熟悉道路,作为骑士,身边带着一个防患于未然。
这些经验部分是某些老骑士闲谈时说的,部分是塞缪尔前世所看的某些欧洲古代史料写着的。这个世界虽然有魔法师、有教廷、有魔鬼和亡灵,但和你多方面还是和欧洲非常类似的。
找铁匠塞缪尔直接冲去了城北的商户区,那里有十几家铁匠铺。
而即使圣廷里无数骑士来来往往,但塞缪尔这个容貌如同天使,有着一双尖耳的蓝衣骑士依旧异常的显眼,特别是当他策马进入了商户区,甚至不知道从哪扔来了系着手帕的百合和玫瑰,扔到了塞缪尔的身上。克罗利恩大陆民风开放,这些手帕上往往写着名字和地址,还有类似于后门没关或者我开着窗户的暗示性话语。当然,姑娘可以扔小伙,小伙也能扔姑娘,甚至同性之间也没有忌讳。只不过女性投掷百合,男性则扔出玫瑰——很显然,塞缪尔男女通吃。
不过年轻的见习圣骑士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基于礼貌,他收下了所有的鲜花,但他却一个约也不会赴。
一直看到第三家铁匠铺,塞缪尔才找打了自己需要的随从。那是一个高壮的大个子,个头比塞缪尔还要高出两个头,满是肌肉的身体则有塞缪尔穿着铠甲时的两个宽,他握着打铁的铁锤都是其他人的三倍大小。其实塞缪尔有点奇怪为什么这样一个壮汉会在这家铁匠铺里工作,那个听说有这地精血统的小个子老板,他的吝啬可是有名的——圣骑士训练课程包括巡逻,塞缪尔正好被分配到了这片商户区。
“快点!快点!今天打不出五把剑,就没有你的饭吃!”老板在巨汉身边跳着高喊着,巨汉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或者愤怒,而是加快了打铁的速度。倒是持小锤的正式铁匠,满是烟火气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和厌恶。
老板扭头,看到了塞缪尔,以及他胸口的见习圣骑士徽章——敛翼的持盾天使,真正的圣骑士徽章上天使一手持剑一手持盾,且张开双翼。老板满是皱纹的脸上立刻堆起了谄媚的笑容:“您想要些什么,尊敬的大人。”
至于塞缪尔的脸,在圣廷并不算出名,因为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外边以真面目示人,之前他的脑袋上都带着全罩式的头盔。老板并没推荐自己的货物,他多少还是有些自知之明和眼光的。这样的人来他这里不会是买东西的,更可能是要订做某些东西。
不错他猜错了,塞缪尔确实是来买这店里的东西的,只不过那个“东西”是个人。
塞缪尔没在巨汉身上看见魔法烙印或者是脚镣之类的东西,这说明他不是个奴隶。那八成是这里的学徒和雇工,雇工的话好办,只要拿出征召令,如果他的大脑什么毛病的话,巨汉应该很高兴和他离开。而学徒就有些麻烦了,因为学徒几乎等同于卖身,以塞缪尔手里这个等级的命令,如果他的老师不同意,那么塞缪尔就没法带走他。
看看那个吝啬的老板,塞缪尔已经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
003寻找随从(下)
“他是这里的学徒?还是雇工?”塞缪尔很直接的询问着吝啬老板,有些出乎他意料的是,那老板立刻变了脸色,甚至开始小幅度的发抖。而在一边打铁的巨汉和铁匠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铁匠的脸上是无奈何担忧,巨汉则一脸木然,只是一脸木然的放下了铁锤,随手拿过一边脏污得和抹布有一拼的手巾擦着脸。
“骑士大人!我、我立刻就把他赶走!”
塞缪尔知道老板绝对误会了什么,他现在可以将错就错,等老板赶走了巨汉再去雇佣。但随从是要和骑士并肩作战的,用这种手段得来的随从,塞缪尔可不认为自己能够把后背托付给他。
“您误会了,”塞缪尔一把拉住了要去驱赶巨汉的店主,很直接的把话说明,“实际上,我是一位即将外出游历的见习圣骑士,我希望这位先生能够成为我的随从。”
店主顿时松了一口气,这个吝啬的家伙首先想到的当然是狠敲塞缪尔一笔。但既然能够在圣廷立住脚,吝啬归吝啬,他还是明白人情世故的。一个见习圣骑士之于他已经是个大人物了,更何况眼前的这位又是如此的年轻,他现在狠敲他一笔,谁知道他带着人离开后会不会从自己身上百倍要回去?店主自己就曾经见过不少认不清自己身份的商人,因为得罪了人而弄得家破人亡。
可是,就这么答应这个见习圣骑士把人带走更不行。毕竟,这个巨汉的身份可是异常的危险,要是这个漂亮小子出了什么事,他的罪过可就更大了。
“这位骑士大人,巴恩如果能够成为您的随从,自然是我们无上的荣耀。但是,巴恩他有着四分之一的野蛮人血统,这种危险的人物,实在是不能放在大人的身边,您是不是……”
野蛮人,生来力大无比,且勇猛好战。按理说这样的种族应该在世界上有一席之地。可实际上光明和黑暗两阵营都对他们不感兴趣,而野蛮人也只能生活在各个大陆上的苦寒地带。原因就是男性野蛮人的种族异能——狂化!一旦狂化之后,野蛮人的力量和速度至少都要提高三倍以上,且无惧伤痛悍不畏死。但问题是,强化后的野蛮人不分敌我,毫无理智,只要看见活动的就杀,绝对是一柄难以操控的双刃剑。这样有着严重缺陷的种族,不要说在争霸的战场上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就是想要从事正当的工作都难。
店主雇佣这位混血巨汉,还是因为他吝啬,贪小便宜,才大着胆子雇佣下来的。
“他的身上并没有作为野蛮人标志的纹身,你怎么知道他是个混血儿的?”
“是巴恩他自己说的。”
“如果不说出真实身份,以你的身高和肌肉,你可以找到不错的工作。”
“我知道。但如果我连我自己到底是什么都要隐瞒,那么就算我每天都能吃饱肚皮活得也不会快活。”
塞缪尔拿出一份征召令;“签字或者按手印,然后跟我走。”
巴恩犹豫了一下:“你不怕我狂化吗?”
塞缪尔左右看看,拿过了一根鸭蛋粗的黑铁棍,随着一阵让人牙酸不已的吱嘎声,铁条被他完成了一个圆圈:“我的力量并不输你,如果你狂化,就算我打不过,逃跑还是可能的。”
巴恩顿时笑了,露出满口白牙,接过了那份征召令,按上了他黑黑的手印。其实单从掰弯铁棍看,塞缪尔的力量不见得能和他持平,更何况他要是真狂化起来,那必然是战斗中的危急时刻,那种时候怎么可能说逃跑就逃跑?但是巴恩并不想一辈子都在铁匠铺里打铁,劳累一天也吃不饱肚子,这个骑士的出现是他的一个机会。就算他现在的选择有些自私,但也必须把握住……
临走的时候,那个教巴恩打铁的铁匠追了出来,把巴恩的那个巨大的铁锤给了他。塞缪尔看见随后跟来的矮个子老板铁青着一张脸,却还要赔笑,显然他对搭上大铁锤很是肉痛。塞缪尔想了想,干脆在这间铁匠铺里为巴恩订购了一面适合巴恩的圆盾外加一套轻铠——虽然这些东西可以从圣廷的后勤处拿,但和见习圣骑士虽然是制式但也是按照每个人的特点定做的装备不同。随从只能拿低级的装备,而以巴恩的身高体重和力度,后勤那里必定没有真正适合他的东西。
而这里的铁匠和巴恩相处的时间很长,而且看来他对巴恩很关心,而且他的手艺也属中上,那么他做出来的东西八成很适合巴恩。
既然有生意,吝啬老板立刻笑了,点头哈腰的将塞缪尔和巴恩一直送到了巷口。
塞缪尔干脆也不再骑马,而是拉着缰绳,和他的新任随从一边走,一边闲聊,一边购买一些外出必备的用品。虽然有些东西圣廷会配给,但没配给的也有不少。
猎人和马夫都不可能在圣廷的民间找,毕竟这里是光明力量的中心,商人、贵族、祭司和骑士到处都有,但猎人窃贼之类的则几乎绝迹,就算佣兵公会里偶尔出现的也是跟着佣兵团做任务才来的。至于马夫除了那些家族的专用车夫,则大多是跑圣廷本地生意的,这些人都不可能跟着塞缪尔离开。那样,他要找人就必须回训练营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把要买的买齐了,省得之后要多跑一趟。
就在塞缪尔在一家炼金商店挑选着指路罗盘的时候,一个背着弓箭一身浅灰色皮甲游侠打扮的男人走了进来。
这位游侠非常英俊,深蓝色的眼睛平静而专注,如果是女性必定会被他看的脸红心跳,略深的金棕色头发用皮绳系着,发尾正好甩在左肩上,浅灰色的皮甲并不是崭新的能够看见几处浅浅的伤痕和修补的痕迹,但是很干净,而且保养得非常好。他的腰上一边系着两个剑壶,左侧还有一柄短剑。他背上的弓则是一张硬弓,和他身上的其他东西一样,并不华丽,简朴实用,并经过了精心的养护。
而且这些东西并不是样子货,他的手指修长,但并不好看,骨节粗大,而且在需要的地方有着老茧和硬皮,这是一双弓箭手和战士的手。
“塞缪尔见习圣骑士,”游侠在看了塞缪尔两眼,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优雅的向着塞缪尔行了一礼“朱利安,如您所见是名游侠,希望成为您的随从。”
塞缪尔和游侠认识,正确的说,这位游侠是塞缪尔曾经的追求者之一。塞缪尔十四岁的那次平原试炼,这位游侠就是他们当时的向导之一,之后抵抗来自黑暗世界的入侵时,这位游侠也是战友之一。
“我决绝。”塞缪尔回答的很干脆,他要的是随从,而不是一头发1情的种1马。
“这是克拉恩大人的介绍信。”朱利安露出了一个“我就知道你会如此,所以我早有准备”的微笑,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封盖着圣骑士印章的信。
塞缪尔接过,克拉恩在信上说得很明白,要么他接受塞缪尔,要么克拉恩就会强制把他塞进即将开赴前线的圣廷第三骑士团里边去。塞缪尔当然知道老骑士有这个能力,于是两辈子以来,塞缪尔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郁闷。天知道,这家伙是怎么知道塞缪尔即将外出游历,又是怎么能够出入圣廷的军事重地,并弄到老圣骑士的推荐信的!
递给朱利安一封征召令,朱利安成为了这个骑士小团队里的第二位随从。
还差一个马夫……
塞缪尔带着他的两个随从直奔圣廷郊外的养马场,在那里他能找到自己的马夫,还能得到外出历练需要的马。除了他现在骑的这一匹,他还需要另外一匹军马和拉辎重的健壮辕马。不过教廷只负责骑士的装备,随从的马匹装备则都要塞缪尔自己负责了。朱利安的好办,他应该已经准备好了自己的东西,麻烦的是巴恩,普通的战马可是驮不动他这样的块头的。
跟着养马场的一个小头头去挑选战马,半路上塞缪尔却看见一群马夫和底层士兵端着盘子围在一起。现在确实是到了吃饭时间了,不过既然有食堂,为什么他们要蹲在露天里吃。距离渐渐接近,塞缪尔才注意到原来这群人正围着一个三十多岁的马夫。
“多罗!你又在那里吹牛了!你们这群人!还不快去干活!”带着塞缪尔的小首领大喊一声,他倒是好意,虽然塞缪尔和他们没有从属关系,而且用不了多久就要离开,但他毕竟是上面的人,要是被他说上两句,那在场的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让小头目没想到的是,塞缪尔突然向着那个马夫多罗走去。
“要跟我走吗?”塞缪尔对着显然吓了一跳的多罗拿出了最后一张征召令。
多罗一愣,脸上的表情先是一喜,接着却又一忧——做个马夫每年的年金只有五个银币,幸好教廷管吃管住,每年还发一套衣服,这才让他不但没死,还能小有积蓄。但这点积蓄实在是太少了,所以他这个年纪还是个光棍,甚至去妓1院也只能找最下层的妓1女。他也想娶妻生子,整整拥有一个家。而跟着塞缪尔走,作为随从的收入必定要比当兵高,但同样,危险也更大……
咬着牙思考了片刻,多罗拿过了征召令。
半天之内,塞缪尔的所有人员配备整齐。
004错过
接下来,塞缪尔把两个随从教给朱利安安排,他马不停蹄的花了三天处理好了剩下的一切相关手续。三天后,塞缪尔和朱利安骑着马,多罗驾着马车,车上装着三个人所有的货物以及大个子巴恩,一行四人离开了圣廷。
随着踢踢踏踏的马蹄和吱吱嘎嘎的车轮碾压声在道路上响起,塞缪尔虽然脸上的表情未变,心中实际上却发送了很多。这不只是因为从今天起他终于能重新享受自己的自由,也是因为他有很长一段时间不用再“享受”圣廷的味道——
这个世界的人类社会和十五十六世纪的欧洲非常近似,不止是在国家构成、人们的衣着、观念上如此,在卫生习惯上也如此……因为宗教和历史的原因,洗浴被这里的人类当做是一种惩罚,只有忏悔的人和生病的人才会用冷水沐浴,前者因为本身确实有罪,后者则被看做被恶魔俯身(外伤之外的伤害都被看做是恶魔作祟)。
很久以前教廷就颁布过明确的旨意:“信神的善人们,特别是年轻人,应禁止沐浴。①”
所以,除了极少数人因为职业需要——比如猎人,还有朱利安的职业游侠,他们需要长时间在密林中生活,身上的气味过分浓烈容易引起野兽的主意。这也是为什么朱利安能留一根漂亮的发辫,而不需要担心头发变得过分油腻或者跳蚤横行。
其他这个世界的大部分人类,从平民到贵族,都尊崇不洗澡,不洗脸,不刷牙的观念②。贵族和神职人员还好,毕竟可以使用神术,净化身体治疗疾病。但是平民,特别是赤贫阶层,很多人在三四十岁就掉光了牙齿,并因为糟糕的卫生习惯染上各种各样的疾病。
这还不算最糟糕的,这里的人喜欢从窗口倾倒夜壶,当然,之前他们会喊一声“倒水啦!”。无论贵族平民男人女人都喜欢随地大小便,所以,如果你走进一条略微狭窄的街道……
在街道两旁肮脏狭窄的小水道理,更是塞满了老鼠、猫、狗的尸体以及各种生活垃圾,恶臭蔓延蚊蝇滋生。实际上塞缪尔怀疑历史上所记载的几次大型瘟疫的爆发,并不是所谓的亡灵巫师的手笔,而是人类自作自受的结果。他们很可能只是借势,就像塞缪尔前世的恐怖组织那样,只要出了事情就喜欢跳出来发表负责声明,以表示自己的强大。
作为一个现代人,就算塞缪尔在感情处理上有障碍,但他还是明白香和臭,整洁和肮脏的区别的。可是作为一个被教廷收容的孤儿,而且现在还只是一个见习圣骑士,这个在大多数人眼中高高在上的身份,在圣廷里却只是小卒一只。塞缪尔根本无力改变这种世界范围内的卫生习惯,甚至他自己也必须遵从。所以,只有外出训练或者试炼时,塞缪尔才能偷偷去河里或者水里沐浴。
幸好骑士们的头发总是修理到最短,并且定期有祭司来为他们施展净化术,否则塞缪尔不敢肯定,自己是否会一是冲动跑出去洗澡——实际上应该说,除了在情感处理上有问题的塞缪尔,换了其他任何一个正常人穿越,现在不是变成真疯子,就是被裁决成异端在火刑柱上烧死。
不过或许烧死也不错?因为现在他自由了,可是,自由了又怎么样呢?
逃出升天的塞缪尔在短暂的轻松之后,随之而来的却是深深的彷徨和无措。
他上辈子的时候,什么都是听父母的,他们给了他一个目标,他就一步一步朝着那个目标迈进。生活对他来说,就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命令。在别人看来,沈潇宇的这种人生甚至可以称为可悲,以正常逻辑思考的塞缪尔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这一生他第一次为自己做了一件事,他争取到了自由,虽然不是完全的自由,但至少现在没人命令他必须作什么了。
不过,依旧是那个疑问——自由了又怎么样呢?
塞缪尔感觉自己就像是不满意在道路上行走的旅人,偏偏要偏离道路,走进密林和大山。道路之外的景色只给了旅人短暂的喜悦,然后很快旅人发现自己迷路了。
“无路可去”这就是塞缪尔现在的真实写照……
“塞缪尔,我们要去哪?”偏偏就在塞缪尔表面上是低头赶路,实际上正处于茫然无措中的时候,朱利安过来询问了。
“北边西斯公国古罗尔镇。”塞缪尔正是被遗弃在那里的教会,虽然他无意去寻找这个身体的真实父母,但是既然和克拉恩这么说了,就算是做个样子也要去一趟。他该庆幸的是,那是一个位于西北部红龙山脉外围的小镇子,即使一路上没有任何意外发生,骑马到那也要花上两个月。也就是说,在赶到那里之前,他还是有目标的。
蓦地,塞缪尔先是一愣,接着忽然毫无征兆的笑了——彷徨、无措,虽然是两种负面的感情,但也毕竟是感情。这是过去,当他有目标,有“追求”的时候,从来没感受过的。而塞缪尔真正的目标不是去什么地方,而是寻找感情……
他扭头看着和他并骑而行的朱利安,后者正在用欣喜的看着他,虽然塞缪尔并不知道到底有什么事让他高兴:“做我的随从,你是为了有一个出身,还是仍旧不死心?”
“不死心。”几乎没停顿,朱利安回答的很干脆。
“那么,你的不死心,是单纯的因为不甘心被拒绝,还是因为你对我仍旧有欲望?”
“两者都有。”这点朱利安回答的很诚实,毕竟,当初他被拒绝的太干脆了,这对这位以风流多情百战百胜著称的游侠来说,实在是一大打击。而且,经过一次的并肩作战,虽然他对塞缪尔并非完全了解,但塞缪尔确实吸引了朱利安。朱利安甚至考虑过,如果塞缪尔点头,他愿意和他缔结永久的伴侣契约。
“你对我的欲望,是因为我容貌的关系,所以只是因为欲望而想和我睡觉?还是因为‘爱情’这个东西?”
“这还是那次战场余生之后,你第一次这么主动积极的和我谈话。”朱利安笑了起来,今天他才发现,原来塞缪尔并不是像他表现的那么成熟冷静,他在感情上更是纯洁的让朱利安有些惭愧,“爱情是不能用‘东西’来形容的,那是一种美丽的情感。”
塞缪尔挑眉,他当然知道那是情感,如果是别的,他也就是不会好奇了。
“我很喜欢你,我对你非常的有好感,但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到底是不是爱情。”如果对其他男人女人,朱利安能够毫不犹豫的说出类似“我对你的爱就像天上的星星那样永恒而璀璨”的句子。但谁都不会相信,因为那个时候朱利安的交往对象,都很清楚他们要什么和该在什么时候离开。
可是对塞缪尔,朱利安没法说出那些花哨的句子,他也不想让他看见一个浮夸的自己,朱利安给塞缪尔真实。
“塞缪尔,我相信我会爱上你,而对你的爱将会是我的初恋。”如果让那些曾经和朱利安交往的人听到这句话,他们必定会笑得在地上打滚。那样一个天生的花花公子竟然还会有初恋?但朱利安说的却是真的,他曾经睡过很多人,但并不表示他也恋过很多人,肉体的欢愉和精神的爱恋完全是两码事。
“原来你也没经历过,我原本还想问你爱情到底是什么感觉的。”实际上,朱利安错过了一次好机会。塞缪尔决心寻找感情,而在人类的生活中排行靠前的感情是亲情、友情和爱情。亲情的话,虽然今生没有父母,但前世三十多年的生活,塞缪尔虽然是父母双全。但或许亲情对他来说太深奥了,所以无论怎么回想曾经的情景,那种“传说”中的血缘之情,也也依然无法让他感觉到——
他是独子,他的父母也是独子,而且当他诞生的时候,父母都忙于工作。之后沈潇宇又变得“乖巧听话”,父母对他无比的放心。沈潇宇的童年记忆中,只有空旷的家,和堆满书桌的习题。十几岁的他就已经出国留学,但学费却是奖学金加上他自己打工挣的,父母开口的时候,他还要寄钱回家。接着,回国,找工作。他的生活除了工作之外,就是满足父母的需要。最后,就是找女朋友,订婚,死亡。
所以,他只能暂时放下“深奥”的亲情,准备从友情和爱情上着手。如果朱利安回答塞缪尔说爱他,那么塞缪尔并不介意为了寻找感情和朱利安交往看看。但是,现在的朱利安不可能知道塞缪尔心里想的是什么,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005主祭的求援
塞缪尔和他的小队一开始的时候路程很顺利,他们还接了几个商人的委托,为几支商队护航,反正也是顺路,能够挣几个银币当然更好。一个半月后,他们到达了费丁王国的边境城市,这座城市有着和游侠一样的名字——朱利安,因为这里是以第一任城主朱利安?波本的名字命名的。
塞缪尔没进城,而是在城外一处小树林里支起小帐篷,由游侠拿着文件和钱进入城市购买补给品并到教会登记。让他没想到的是,朱利安临近中午的时候进城,不到一个小时就回来了,他该买的东西没买,倒是把当地的主祭带来了。
“大人!真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能赶到这里!”主祭大概四十岁上下,花白的头发,干瘪而销售,他被带到这个小小的临时营地之后,立刻兴奋的抓着马夫多罗的手,用唱赞美诗的声音高喊着。
“这位主祭大人,我并不是见习圣骑士,您后边的才是我们的主人。”多罗尴尬的向主祭身后指着。
主祭一愣,苍白的脸顿时红得能够滴出血来……
短暂的尴尬之后,主祭总算把事情说了出来。朱利安城的靠北边的一个附属村落,在两个月前发现他们的墓地被掘。当地村民认为出现了黑暗生物,于是向城主和教会求助。
一开始不论是现任城主卢克斯,还是这位主祭马丁,都没有相信村民的话,只以为是附近树林里的野狗挖开了墓地。所以只是象征性的派了两个战士和一个连照明术都用不灵光的祭司学徒。这三个人当然知道上面是怎么想的,所以只是村子里粗略的看了一趟,就回来报告说没事了。
这件事当时也就被所有人淡忘了,一直到一个月前,到周围存在买卖物品的行脚商人惊恐无比的跑进了神殿,报告说柳树村的人都死光了!而柳树村正是之前发现墓地被掘的村子。
“村子里没有尸体,但是房子全被毁了,到处都是肉沫、血迹和碎骨,而且能够清楚的感觉到死灵的气息……城里派出了由两名骑士指挥两百正式军队,我也命令教会的五十名护教骑士及两名正式祭司加入,前往柳树村清剿邪恶的死灵。但是,一直到今天也没有一个人回来。而且朱利安城临近柳树村的另外两个村庄也发生了类似的惨案……所以,我只能向上级教会求助,没想到大人您们这么快就到了。”因为汗水主祭油腻腻的头发油一根根贴在了他的额头上,让他看起来很滑稽。
费丁王国是个内陆国家,地势平坦国境内除了森林外并没有什么凶地,而且四周都是人类国家,虽然这限制了它的发展。但是也让它极少面临来自异类的威胁,在这个国家里的神职人员们大多干的是治病的活计,所以也就可以理解这位主祭大人如此恐惧而紧张了。
“实际上,马丁大人,我并不是教会派来处理这件事的人员。我只是一个因为游历而路过此地的见习圣骑士。”
塞缪尔的话,让燃起希望之火的马丁如遭雷击,他颤抖得更明显了,在场的人都在怀疑他是否会哭出来。
“不过,”略微停顿,塞缪尔继续说,“不过作为圣廷的一员,既然遇到来自死亡的威胁,我就不能置之不理。在真正的处理人员赶来之前,我愿意在这件事上尽一份心力。”当然塞缪尔并没这么高尚,只是见习圣骑士外出游历的初衷,就是要将有能力的人员化整为零,以便更加灵活更加及时的处理某些问题——比如现在这样的。
所以塞缪尔遇到了,就要把事情担起来,要知道骑士身份可不止和骑士个人武力有关,也和骑士的操守品德有关。要是他置之不理,名声变臭固然无所谓,宗教裁判所找上门来就糟糕了,因为这属于游历的圣廷所属骑士的职责。
“太感谢您了!太感谢您了!”马丁终于还是哭了出来,而且还是鼻涕眼泪一起流的。
其实,因为两个月之前柳树村的报告他没有进行正确的处置,致使事情发展到现在,马丁的这个朱利安城教会主祭已经算当到头了。他最好的结果是被撤职成一般的祭司,最糟糕的是进入苦役营,甚至被指责为光明叛徒捆上火刑架。但是那也要是在他有命活到上面派人的前提下——无论袭击柳树村的东西时什么,显然它从一开始只敢在深夜挖开墓地,到现在能够让两百多正式士兵、两个祭司、两个骑士消失得无影无踪,很显然,它在变强!谁知道接下来它会不会攻击城市?!
“我需要一个熟悉柳树村附近地形的向导,几瓶圣水,还有一些战斗用品,如果可能,明天早晨我就会带着我的人出发。”塞缪尔朝朱利安伸了伸手,对方立刻醒悟,把他还没来得及买的采购单子递了过来。
马丁神色有些犹豫,但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并立刻回城去找向导,并购买相应物品。
其实他更希望塞缪尔现在就带着他的人前往柳树村,那样如果那个该死的死灵正在前往城市的路上,那么它首先要面对的就是这个年轻的见习圣骑士了。当然,马丁只敢在心里这么想想,他是绝对不敢说出来的,否则对方要是因此记恨了他,表面上说是带着人去柳树村,实际上随便找了个山沟一躲,等着看好戏怎么办?
主祭走了,小营地里的几个人刚才都在旁边听着,他们当然知道自己即将面对危险。于是除了多罗仍旧守着篝火煮蘑菇汤之外,其他几个人都开始整理自己的武器装备,虽然这些东西每天都会做养护,但在开始战斗前检查一下还是非常必要的。
塞缪尔从马车里搬出了自己锁子甲的箱子——他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东西很危险,而作为战斗在前线的骑士,皮甲和轻铁甲显然都有些防护不够,如果穿着重铠,在非军团作战,且敌情不明的情况下,很可能战斗还没开始,他和坐骑就先被铠甲的重量压垮了。这样的话,他的最佳的选择就是里边锁子甲,外边套上皮甲。防护够,重量也能够承受。
“巴恩!多罗!朱利安!”其他人的锁子甲也放在同一个箱子里,塞缪尔把它们一起拿出来,一件件扔给本人。
“我是个游侠~”朱利安反对。
“啪!”锁子甲仍旧扔到了他头上。
于是游侠翻了个白眼:“好吧~好吧~我们都知道,游侠都是全能的战士,所以游侠也能穿锁子甲。更何况,有个叫朱利安的弓箭手,穿着锁子甲异常的英俊。”
朱利安碎碎念着,但是回应他的只有巴恩不明所以的傻笑。
“大人,我明天也要跟着你们一起去吗?”多罗拿着锁子甲紧张的问。
“是的。”
“可是,可是我是个车夫。我……”
“你不去,我会再找一个车夫。”塞缪尔甚至没去看多罗,只是走到一边,专心的检查着锁子甲的每一个铁环。
“可是我不善于战斗,我是说,如果我受伤,或者我战死……”
“你受伤,我为你治疗;你残疾,我养你的后半生;你死亡,我会再找一个车夫。”塞缪尔总算看向了他,但多罗却宁愿塞缪尔没注意他,那种冰冷的眼神,看得他心里发冷。
其实多罗自己也知道,作为塞缪尔的三个随从之一,他的工作不可能只是按照老本行赶车,其他时候就好吃好睡。需要战斗的时候却躲在安全的地方。只是在之前,相对于高大威猛的混血儿巴恩,在佣兵界小有名气的游侠朱利安,还有他们的主人——年轻但却货真价实的见习圣骑士塞缪尔,多罗觉得平凡的他有可能被当成非战斗人员。不过现在,随着塞缪尔的几句话他真的死心了。
咬着牙开始修理自己的长剑,多罗知道他的未来,确实只能在危险的战场上求得了!
当天晚上,马丁就把塞缪尔要的向导和他需要的补给带来了。向导名叫本,他是临近柳树村的另外一个村庄的猎手,数天前带着儿子到朱利安城贩卖猎物,并在城里停留了一晚,结果第二天早晨回村的时候,看见的只有破败的村舍、大片的血迹、肉沫和细小的骨骸,他的所有家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马丁寻找向导的时候,本主动推荐了自己,他儿子已经十五岁,是个足够独立的年级了,而他要给家人报仇……
“你们村子的周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能够闹出这么大动静的死灵生物,除非有着特别的宝物,否则身上必然带着浓烈的死气,而本离开村子的时候,那东西很可能已经在一边窥伺了。
本并没急着回答,而是低头努力的想着:“确实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任何情况你都可以说一说。”
“好的。”本点点头,虽然在面对塞缪尔这样的上等人时他感到拘束和不知所措,但是想想死去的家人,那点拘束立刻就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他现在最重要的是为家人报仇,其他的所有事情都无所谓!
“我们村子的北面有一条河,大概在一个多月之前,河里忽然飘来了很多死鱼。当时有几个孩子把死鱼捞上来烤着吃掉了,第二天,这几个孩子就都死掉了。我们当时害怕是瘟疫,没敢上报。只是把我们看得到的所有死鱼都捞了上来,然后烧掉了。”
塞缪尔点点头,这一点他能理解,毕竟村庄发生瘟疫,那么上报之后,着整个村子都会被隔离。遇上铁血一点的领主,为了防止传染扩散,甚至会直接烧死整个村子的人。
“除此之外,就是我到城里卖皮子之前,我儿子说他到北面的林子里打猎,可是那里古怪的连虫子的叫声都没有。我当时,以为他少见多怪,我怀疑那东西当时就躲在林子里,我……”说到这,本忽然低头,用双手捂着脸,呜呜的哭泣,“如果我能注意汉斯(本的儿子)说的,至少,至少不会让全村的人都……”
朱利安看看木然的塞缪尔,主动站过来把情绪激动的本劝走。一刻钟之后,双眼通红的中年猎人走了回来:“大人,我说的这些对您有用吗?”
“现在还不知道,我们明天仍旧要首先去柳树村,看看那块墓地……”
006自己的选择
众人第二天一早出发,中午吃饭并短暂的休息一个小时,在下午两点左右到达了柳树村。村子的景象果然如主祭马丁所说的,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和疑似人血的紫褐色污迹,空气中漂浮着一股淡淡的腐臭气味。
“亡灵的气息。”塞缪尔拔出长剑,一侧剑身上雕刻的符文闪烁着淡淡的白光。
这个世界上,除非使用特殊道具或者卷轴,否则骑士们已经与魔法绝缘。但是神术则不然,足够的意志加神的眷顾加正确的工具,大多数人都能可以使用神术。身为圣廷见习圣骑士的塞缪尔当然不可能例外,实际上曾经有祭司前来挖角,想要让他弃武从文。
意志不用说,塞缪尔是典型的无欲则刚,这世上比他还坚定的人不是没有,但绝对不多。神的眷顾是什么东西塞缪尔不知道,但只要他依照教廷的法典行事(只有禁止洗澡刷牙这点他无法遵从),那么光明的力量就不会从他身上流失。至于正确的工具,这对其他无家无业的骑士来说是最难解决的问题,但是对塞缪尔来说却是最好解决的——圣廷可不会让让他们的骑士光着身子作战。
他剑上的符文就是神术的一种“鉴别死亡”,圣廷最底层的战士就可以施展的低级神术。
“时间距离被袭击那一天已经不短了,气息已经很微弱了,无法判定到底是什么东西。”塞缪尔收起了剑,他没当过警察,在此之前也是跟着大部队行动,第一次来到凶案现场独立行事,真是有点摸不着头脑。
“塞缪尔!”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进一面破墙后边的朱利安叫着。
“什么?”塞缪尔暗道自己白痴,他找个游侠不就是为了帮助自己寻找线索的吗?
矮墙之后,朱利安和猎人本正蹲在一起,研究着地上的一块深黑色的泥土。塞缪尔注意到,空气中腐臭的气味瞬加浓烈了起来,塞缪尔皱着眉对着游侠和猎人说:“你们让开一点。”
清澈的圣水倒在了黑泥上,瞬间肉眼可见的黑烟冒出,同时深红色血水从泥巴里边流了出来。
塞缪尔皱起了眉,眼神凝重了起来。
“大人,那东西是什么,很严重吗?”多罗扔下老实人巴恩一个人看守马匹,他却跑来在众人的背后探头探脑,虽然名义上也是圣廷编制下的战士,但在此之前,他可是一辈子都没离开过圣廷的势力范围过。
“亡灵法师。”
“圣神在上啊!”多罗惨叫一声,原地跳了起来。此时脸上总是挂着迷人微笑的朱利安,也不再笑了,而是一脸凝重的询问:“可以确定吗,塞缪尔?”
“泥土为身的亡灵生物,已知的只有两种:坟场魔和泥人傀儡。而这种东西,实际上都是亡灵法师的炼金产物。本!尽快带我们去柳树村的墓地!我要最后确认一下。”
“是的,大人。”一头冷汗的本一边点头,一边带队朝着柳树村外跑了出去。
“确定了!快走!快走!退回村口,去朱利安城!”距离墓地仍旧有十几步的地方,塞缪尔就拦住了众人,拉着他们朝原路返回。
柳树村虽然不是个大村庄,但是村民也在这里生活了一百多年了,村民墓地虽然比不上大城市的墓地,但也占了一块不小的面积。他们能看见墓地中央有一个直径八米左右的大坑,而墓地的其他地方,还有六七个小坑。
初一看,这些坑确实是像挖出来的。但如果是挖坑,那么挖出来的泥土到什么地方去了?而且,事情虽然发生在两个月前,但整片墓地仍旧充满腐臭味道,明明是晴朗的白天,但是这里依然寒气森森,这是被亡灵力量的污染造成的!而且从那些洞的大小上看,塞缪尔两样都猜中了,亡灵巫师制作出的不止有坟场魔,还有泥人傀儡。
但是拥有这种力量的亡灵巫师怎么会进入到费丁王国境内,还没有被任何人察觉——这个亡灵巫师很可能原本生活在附近!或者他原本并非亡灵法师,而是近期刚刚投入冥神怀抱的。而作为新晋者就有如此强悍的能力,他八成原本就是个法系人员……
塞缪尔他们飞快的朝着自己的坐骑跑去,在他们身后,一片乌云不知何时飘了过来,并且很快就超过了他们奔跑的步伐。一阵风自树林里吹出,带来了熟悉的腐臭味,还有一种低哑的哀嚎声。
“僵尸。”塞缪尔和朱利安都曾经和巫妖战斗过,这种声音他们并不陌生。
巫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亡灵法师的进化版,因为生者的身体无法长时间承受亡灵气息的侵蚀,实际上,当一个智慧生物成为亡灵法师的那一天起,就开始收集自己转化巫妖所需的物品了。只是一千个亡灵法师也不一定有十个能够活到所有物品收集齐全。而就算收集齐全了,成功将自己转化成巫妖的一百个里边也只有一两个。
此刻,看来那个亡灵法师已经发现他们了,而对方并不想让他们活着回去。
“继续跑,他们的速度不快,别停下!”
多罗显然有些腿软,脸色苍白的他差点跪在地上,塞缪尔飞快的抓住他的脖子,并一脚踢在了他的屁股上。多罗踉踉跄跄的向前冲了十几步,咬着牙没有跌倒,继续努力向前跑。
塞缪尔将右手放贴胸前,低声说着:“圣洁。”乳白色的光环以他为中心向外扩散,将他周围的几个人都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膜:“不要管身后的亡灵,继续向前冲!”
僵尸的速度确实很慢,但是骷髅的速度却很快,他们已经能够听见那些骨头架子奔跑跳跃时发出的“咔嚓”声了。
“塞缪尔,那些家伙里边有弓箭手!”一支箭贴着游侠的头皮飞了过去,就算是朱利安也出了一身冷汗。很显然,那两百五十人的军队现在也被那个亡灵法师收编了……
除了骨头架子没有任何负担的骷髅越跑越近了,幸好,前边就是柳树村,虽然那只是一片废墟,但是那些矮墙还是有一定的掩护作用的。
“朱利安,你去牵马!我们留在这里拖延那些亡灵!”
“为什么是他去?”躲在墙后双手抱着头的多罗用哭腔问。
“那你也跟着去。”塞缪尔甚至没转头去看他,很干脆的回答。
多罗立刻双眼冒光,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这时候速度最快的一只骷髅已经来到了矮墙边!
“咣!”塞缪尔一盾牌拍飞了骷髅,骷髅头里瞬间燃起了白色的火焰,即使那些骨头上并没有伤痕,但当它落在地上后依旧变成了一堆再也无法活动的枯骨。
“朝着它们的眼窝射,这些低级的骷髅,经过‘圣洁’加持的普通武器就能解决。”塞缪尔转头对本说。
“是的,大人。”虽然本只是个普通猎手,并且在一开始面对亡灵的时候也有些惊恐无措,但是他知道就是这些东西杀害了他的家人,而如果他不反抗的话,他也会死在这些东西的手里。所以,本握着弓的手慢慢变得沉稳了……
塞缪尔带着本且战且退,最后占据了一个破败院子的角落处,本站在直角的里边射箭,塞缪尔则站在靠外的一点阻挡来袭的亡灵。这些骷髅虽然确实不堪一击,实际上就算没有神术的加持,普通的强壮农民也能应付两三个骨头架子。可是它们的数量弥补了自身能力上的不足。它们用自己的死亡,为后面的僵尸赢得了时间。
朱利安仍旧没有回来,骷髅即将被杀光,面目丑陋的僵尸们也已经近在眼前。
“攻击头部和心脏!”砸碎了最后一只骷髅,塞缪尔挥剑砍上了一只僵尸的脖子。银色的透明火焰在它身上燃起,僵尸却仍旧用爪子抓向塞缪尔——虽然它们体表的肉已经腐烂了,但毕竟多了一层肉可以内部的骨骼和被污染的灵魂,而且它们不畏疼痛,力大无穷,有些僵尸甚至身带毒素,所以它们虽然仍旧是无智慧的低级亡灵,但却要难对付得多。
不过敌人换成了僵尸也并非一点好处也没有,这些家伙的体型可是比骷髅大的一圈还多,这个角落能够同时挤进四五只骷髅,僵尸却最多只能挤进三只。而且僵尸的攻击速度缓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塞缪尔对付它们反而比对付骷髅轻松一些。
“轰!”不远处的院门忽然飞了起来,塞缪尔知道那是朱利安的爆炸箭——游侠们大多是什么都会一点的人物,爆炸箭就是一种简单小魔法的改良。接着,他的随从们果然从院门里冲了出来,只是本应该是三个人的队伍,却少了一个。
“勇敢!”塞缪尔持剑的手横在胸前,随着他的呼喝,一面光之盾牌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本,跟着我!”持盾前冲的塞缪尔在光盾消失前,撞开了身前的亡灵,来到了随从们的跟前,可是……本没有跟出来。
塞缪尔上马之后才发现了这一点,原来,他们背后的墙在塞缪尔前冲的同时,被僵尸们挖穿了。本当时根本来不及逃跑,他可以向塞缪尔求救的,但却一声没发。毕竟这是塞缪尔离开的最好机会,如果他为了救他留下来,那面对一个亡灵法师,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请为我报仇!骑士大人!”
猎人的呼喊声,淹没在一群飞扑而上的亡灵之中。
“勇敢!”塞缪尔掉转马头,带着他的随从们跑了出去。
“你不问多罗在什么地方吗?”跑上了村外的小路,虽然不时有冷箭袭来,但基本上他们现在算是安全了,朱利安凑近了塞缪尔悄声问。
“他死了。”塞缪尔没看朱利安,而是去看巴恩。大个子骑的并不是马,而是一头和牛有些类似的黑色坐骑。这是野蛮人常用的一种坐骑,这种魔兽虽然载重量大,速度也不错,冲撞能力更是强于一般马匹,但是生性暴躁不逊,而且很奇怪的是除了野蛮人,或者具有野蛮人血统的混血儿,没人能够驯服他们。所以,这世上也就只有野蛮人才骑它们了。原本塞缪尔还有点头疼巴恩的坐骑问题,没想到他自己原来已经准备着了。
只是现在野蛮人的身上都是黑色的僵尸体1液,和腐烂的肉块,他坐骑的身上也比他干净不了多少。显然,巴恩经历了一场恶战。很可能在塞缪尔他们遇到袭击的同时,巴恩那里也并不平静。
“你故意的?”
“他自己的选择,我给了他机会……”
007越来越糟糕的事实
多罗想的很好,自以为跟着朱利安去牵马更加安全,可实际上,事实和他想象的有着严重的出入。在塞缪尔他们受到攻击的同时,另外一队死灵也在进攻巴恩。在朱利安和多罗赶到时,已经有一匹马被死灵们撕成了肉块。
除了装备上略有差距,以及没有神术辅助之外,单论作战经验,游侠的能力甚至比塞缪尔还要强一些。但是游侠精于在移动中进攻,不善攻坚,也不善于防守。所以他有能力杀进亡灵的包围圈,但是却无法时时刻刻保护着多罗。更何况马夫已经被吓破了胆,他不敢跟着朱利安冲进包围中,只想着等朱利安和巴恩会合后冲出重围再救他。
战场上最勇敢的人是最先死的,但并不表示胆小鬼就全都能够活下来。时间紧迫,朱利安只劝了两句,见多罗不动,就自己冲了进去。而多罗以为自己躲避的地方很安全,但不知道死灵们并不以眼睛来观察这个世界,他们“看”到的是灵魂的波动和生者的气息!当意识到自己被包围时,多罗再想去追朱利安已经不可能了……
而朱利安和巴恩冲出重围后,看见的多罗已经被僵尸生撕下了右臂,浑身浴血的惨叫着。他在呼救,但朱利安能做的却只有砍下他的头——就算他们把他从僵尸堆里拖出来,他也坚持不到回城,他的结局要么是流血身亡,要么是因为尸毒的污染而变成亡灵。
现在让他干脆的死去,反而是一种仁慈。
多罗飞起的人头让大个子巴恩呆了一下,如果不是他反应及时,差点被一只僵尸啃在大腿上。虽然他战斗勇猛,甚至在同伴没有到来的时候保住了大部分坐骑,但是他毕竟是个新兵,第一次意识到战争的残酷并不只是与敌人厮杀,有时候杀掉你的也可能是你的同伴,而你也不得不对同伴刀剑相向。
“转弯!进树林!”刚放松了没有五分钟,塞缪尔忽然高喊了一声,带头掉转马头偏离了小路。
“怎么了?”磕磕绊绊的林间,无论马匹还是巴恩的黑牛速度都降到了最低点,亡灵们随时都可能赶上来。
“前边也被堵了,而且事情很不对劲。”塞缪尔短暂的停下,扭头看了看他们来时的方向。
“什么?”
“只有成为巫妖,并拥有一些特殊的道具,否则亡灵法师只能控制在他们视线之内的亡灵。但是这四周并没有什么能够瞭望的地方,天空上也没有什么可以载人的飞行魔兽,村庄两头的亡灵和堵截我们道路的亡灵,绝对无法出现在同一个人的视线之内。”没看见堵截他们亡灵到底是怎么样的,但从现阶段的线索来看,亡灵法师至少有三个?“而且更怪的是,那么多亡灵躲进树林里,我怎么可能一点也感觉不到?”
为圣廷服务的职业,因为身为最纯粹的光明阵营,因此大多都会对黑暗与死亡的气息有一种异样的反感。塞缪尔又拥有精灵的血统,就算那血统不算浓,但是他在拥有精灵目力的同时也同样对于恶意和非自然的气息比较敏感。确实有些难以理解他对于那些亡灵为甚那么后知后觉——猎人在他身后被亡灵拖走和塞缪尔的感觉无关,当时四面八方都是亡灵,他后脑勺上没长着眼睛,猎人自己也闷不吭声,他要是还能发现那他早就是正式的圣骑士了。
塞缪尔的这种灵敏的感觉朱利安也是清楚的,毕竟当年他们共同抵抗巫妖的时候,有几次都是靠着塞缪尔出色的感觉发现了想要偷袭的亡灵。巫妖指挥下的高等亡灵尚且被他发现,这些低级的僵尸和骷髅怎么可能放过来发现不了呢?
“塞缪尔,现在最重要的是回到城里吧。毕竟,解开这些谜团的前提是,我们能够活着离开。”
“确实。”塞缪尔点点头,透过树叶之间的缝隙,他能看见太阳逐渐西沉,“前提是活着……”
夜晚,骷髅的骨骼将变得更加坚固,僵尸的速度将会加快,吸血鬼能够离开巢穴,黑幕的之下,亡灵们的世界。
就因为亡灵的这一特点,远古时的光明世界甚至曾经有一段时间把亡灵也归类到了魔族之中,直到之后渐渐发觉原来魔族也同样追杀亡灵,才意识到这个世界并非是两个阵营的对立,而是三个。而亡灵和魔族的唯一不同就是魔族酷爱黑夜,但也更爱月光,满月的夜晚是他们最强的时刻。而亡灵厌恶一切光明,包括月光和星光,他们最爱的就是乌云密布的黑夜。
倒霉的是,这个夜晚就是个乌云密布的弦月,而塞缪尔他们就要在森林里面对夜晚强化的亡灵。
朱利安取出了箭,在巴恩还不知道发生什么的时候,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起,远处有什么东西普通掉落在了地上。
“那是什么?”无论白昼时他们如何的勇猛,但智慧生物对于黑暗有着天生的畏惧,就算勇猛的野蛮人混血儿也是如此。区别只在于如多罗那样的畏惧变成了怯懦,那就是送死了。而巴恩则能够无视畏惧,继续做好他该做的事情,继续为自己的生存而斗争。
“食腐鸦,或者是鬼磷鸟,它们都是黑色的羽毛,绿色的眼睛,不近看无法分辨。但能够确定的是,这些鸟都是亡灵法师的耳目。”就如兽人的军队训练鹰隼,魔族的军队拥有石像鬼,而人类的军队拥有狮鹫,它们虽然战斗力不同,但在它们都是飞行的侦察兵。
巴恩点点头,虽然实际上他还是有些懵懂,但他只需要知道那些鸟都不是好东西。
射死第一只食腐鸦后,塞缪尔带着众人改变了前进方向。即使那鸟远远的就被射死,但他们不能肯定对方就真的猜不到他们的位置。同时,塞缪尔打开了马背上搭着的包裹,那里边有些干肉和硬麦饼,还有一小袋盐。
“圣骑士的食物……”朱利安翻了个白眼,拒绝了塞缪尔递来的食物,打开了他自己那匹马背上的大袋子,拿出了一大块熏好的鹿肉,还有一只盛满了红酒的皮口袋,“要吃吗?”
塞缪尔摇摇头,本来要把食物分给巴恩的,可是看大块头双眼放光的瞪着朱利安的熏肉,他很干脆的把多余的都放回了袋子里,默默的啃着自己的那一份——圣骑士的教义,就是简朴,圣廷法典上倡议圣廷的骑士们只进食不加香料的白肉、粗麦制作的主食,吃少许的盐,喝清水,蔬菜只能吃清洗后的生菜,只有在每周祷告日的早晨才能喝一小杯葡萄酒。
当然,从古至今,教廷的骑士们只要离开了训练营地,不再吃圣廷的大锅饭,就没几个能够完全遵从这一点的,不过塞缪尔显然是其中一个特例。一方面这是他为了获得所谓神的眷顾,所以才遵从这一点,另外一方面,说实话,这个世界的那些所谓美食,相比起他前世的佳肴,实在是难以下口,还不如直接吃原汁原味的白肉呢。水果蔬菜方面也差不多,塞缪尔不认为烤熟的苹果有多美味。
朱利安耸耸肩也没多劝,把鹿肉分成了两块和巴恩大快朵颐起来。
吃东西的几个人并没停下赶路,可是让他们奇怪的是,在那只食腐鸦之后,竟然再也没有什么亡灵跳出来阻拦他们。因为疑惑和未知一路上战战兢兢的他们,一直到看见朱利安城的城墙,才知道为什么亡灵不再紧追不舍!
“圣神……我第一次看见,亡灵攻城……”巴恩长大了嘴巴,结结巴巴的感叹着——感叹这种事情,对野蛮人,甚至于野蛮人混血儿来说,都是个新鲜事。
“不止是你第一次,这片大陆上没有几个人看到过这种场面。”朱利安点点头,当初他们对抗巫妖的也不过是一个小要塞,哪里有现在这种壮观的场面,不过……
“不是说那些亡灵法师只袭击了三四个村子吗?这么多亡灵哪来的?”
那密密麻麻几乎铺满了一面城墙的骷髅,就是亡灵族最出名的骨海战术,
“骷髅架子可是比尸体容易找多了,而且,朱利安城的墓地可是在城外的。”朱利安城只是个人口不过两万的小城,但它毕竟是个边境的要塞城市,这几年太平,不表示过去年年太平。城市之外有富人的家族墓地,有一般平民的墓地,还有不知道葬着谁的乱葬岗。除去那些已经化成灰尘的尸体,单论骷髅的话谁也不知道有多少。
“可是,亡灵的速度不是很慢吗?他们是怎么跑到咱们前边去……亡灵法师不止三个!”刚说到一半,朱利安的脸色已经变了,他显然已经想到了原因。而且很可能那几个袭击他们的亡灵法师,并非是专门等在那里攻击调查者的,更可能的是,这些回到村子的家伙是去收集亡灵,或者刚刚收集完亡灵,正好碰见了他们。可是之后战场上还需要他们的兵力,所以那些亡灵法师并没有继续追赶。
“现在怎么办?”朱利安和巴恩同时看着塞缪尔。
“进城。”
008卑劣的主祭
“好吧,我们听你的。”朱利安只是愣了一下,但很快就点了头。
大个子巴恩虽然有些担忧犹豫,但很快也跟着点了头。
“我开玩笑的。”看着自己剩下的两个随从,塞缪尔冰着一张脸,用一种可以说是严肃的口吻说道。
巴恩摇晃了一下,差点从黑牛的背上掉下去。朱利安到并没像巴恩一样仿佛受了什么打击,反而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第一次听见你讲笑话给我听,可喜可贺,这是不是说明我和你的关系更加亲近了?”
“……”塞缪尔默然,不再去注意某人得意的脸。看着远处密密麻麻爬满了白色骷髅的城墙,开始思考起他们的下一步来,朱利安城里应该已经向周围的城市放出了魔法传讯。而这种亡灵袭击事件,不只是本国的军队会赶来援助,就是临近的他国军队也不会坐视不管,更没人敢趁火打劫。毕竟没有任何一个君主有能力承担来自圣廷,甚至于圣神的惩罚。
所以,塞缪尔他们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性命,等待援军到来再作打算。战场之上,除非是个传说中的猛将,否则个人的力量只能忽略不计。塞缪尔自认有些能力,但他可不认为自己是传说中的猛将,而且,此时此刻他们要面对的敌人是没有痛觉不畏死亡的亡灵。更何况塞缪尔的重型装备都在临行前被他托付给了马丁主祭,凭借现在身上的防具冲入万军之中那绝对是送死。
“朱利安,你带路,给大家找一个安全的地方休息吧。”扭头看向游侠,塞缪尔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朱利安并没有废话,调转马头,重新带着他们一头扎进了密林里。不过,不管是塞缪尔还是朱利安都忍不住最后看了一眼远方——不是朱利安城,而是亡灵聚集最为密集的方向,如果他们俩没猜错,那里应该是亡灵们的智慧所,也就是亡灵法师们的所在地。
很奇怪,他们站在那里窥探了这么久,为什么没有任何一个亡灵对他们发动袭击呢?
三个人没找什么山洞,毕竟万一亡灵堵上,山洞里他们可是连跑都没地方跑。也没点起篝火。只是找了一个背风的山坡之后,将坐骑围在外围,三个人轮番守夜草草度过了一夜。第二天早晨,三个人登上了附近的一处小山丘,略靠近了些观察着朱利安城的战场。
只见一团厚密诡异的乌云并不随风而动,而是悬停在了朱利安城上空,硬生生在白昼之中造就了一片黑夜。最低等的骷髅骨头已经靠着城墙搭起了一座惨败的小山,现在攻城的已经不再是骷髅,而是从骷髅山上缓慢爬向城头的僵尸!依靠得自精灵血统的超强视觉,塞缪尔在密密麻麻的亡灵中找到了坟场魔和泥土傀儡,不过坟场魔并非只有一只,泥土傀儡数量更是已经上百。更糟糕的是,他竟然在亡灵大部队的后边看见了几架缓缓开向前线,由血肉制造的投石车……
亡灵族有一种投石车被称为瘟疫投车,投石车投出的并非巨石,而是用特殊的瘟疫药水浸泡过的动物或人类尸体的头颅,一旦这些头颅被投入城内,头骨必定因为猛烈的撞击而破碎,崩裂出的则是充满病菌的脑浆。
就算墙头上的士兵能够阻挡住僵尸以及其他亡灵的脚步,但朱利安城里也没有那么多的祭司能够在协助防守的同时清除瘟疫。这座城市就算不被亡灵踏平,人口也必将在数天之内锐减到一个恐怖的数字。
“朱利安城完了。”看了大概一刻钟,想到可能出现的大伤亡,塞缪尔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如此大量的亡灵,绝对不是短时间内能够聚集起来的,需知当初从空间裂缝里跑来克罗利恩大陆的巫妖们,一开始时也没有这种威势。
塞缪尔已经能确定那个请他帮忙的马丁主祭隐瞒了许多事情,可是现在马丁在城里,而这次战役之后,马丁不是成为英雄,就是成为尸体,但无论马丁是哪一种,塞缪尔都无法知道真相了。只是塞缪尔隐约觉得,正是马丁的隐瞒引来了这场屠城之灾。
“走吧,我们无能为力。”塞缪尔摇摇头对朱利安和巴恩说。
“去哪?”朱利安和巴恩也能看出来明显的压抑,毕竟,就算他们没看见瘟疫投车,但城墙上人类的状况不好总还是能看出来的。
“最早到达的应该是利米亚公国黑熊要塞的军队。”利米亚和费丁虽然是邻国,但是两国关系融洽,互有姻亲。这种时候,黑熊那边必定会派兵来援的,“我们绕个远路,应该能碰见援军。”
最后看了一眼,三个人离开了那个能够遥遥望见战场的小山丘……
下午时,塞缪尔他们总算离开了树林,走上了一条小路,没了树林里的磕磕绊绊的石头和树枝,三人的速度立刻加快了不少。但没走多长时间,他们在小路上发现了一辆车辙毁坏的马车。
按理说,他们急着赶路,在路上碰见一辆破马车并不是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可是,塞缪尔他们三人却几乎同时停下了坐骑的脚步,因为,这车是他们的!正确的说应该是拉着他们大部分的铠甲辎重,并且应该留在朱利安城里的。
“塞缪尔,这确实是我们的马车。虽然大部分值钱的东西都不见了,但是你那些圣骑士的制式装备都还在这里。”
“那个什么什么主祭!他骗了我们!”这下子,就算是巴恩也知道问题出在谁身上了!当初他们的马车,可是马丁带着两个随从驾走的。
而眼前的情况很清楚的告诉他们,那个马丁不止向他们隐瞒了很多事,甚至还知道在那天、那个时候,去到柳树村是送死!否则他一个小小边塞城市的主祭,怎么干偷盗属于见习圣骑士的财物?!
“追。”
马车和马车里的东西仍旧被扔在原地,塞缪尔可没时间去修车,原本就短缺的人手,也不可能让他兵分两路。
追击的过程比众人想象的都要顺利,两个小时之后,他们就看到了三个骑马者,他们还带着两匹驮着货物的空鞍马,不是塞缪尔拉车的两匹马又是哪个?不过对方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并没有策马奔驰,而是让马儿缓慢的走着。一直到他们大概听到了身后的马蹄声,并回头发现了追来的人后,才重新甩起了鞭子。不过这几个人的骑术显然都不怎么样,一个个古怪的高抬了臀1部,这样不但他们自己难受,马儿也难受。
“放箭。”塞缪尔在保持坐骑急速奔跑的同时,拿下了背上的弓。对于这些明显有鬼,曾经谋害他性命,甚至丢下全城军民性命于不顾的的人,他不再需要顾及对方的身份了,骑士的宽恕可不该用在这些畜生的身上!
先后两声箭矢的破空声响起,两个男人惨叫着从马背上滚落在地,一个倒霉蛋在落地之后又被他的坐骑从身上踩了过去,骨头断裂的咔嚓声,就是塞缪尔也听得一清二楚。
“塞缪尔骑士大人!我是马丁主祭!我是去黑熊要塞求助的!”最前面的男人停下了马,拉下斗篷的兜帽,一脸惊恐的看着逼近的三个男人!
009逃命
“求助?”
“是的!教堂里的紧急传讯法阵被损坏了!我怀疑是圣神的敌人,在亡灵攻城之前,潜入教堂,毁坏了法阵。所以,我是去传讯的!”
“马丁大人,您认为,我会相信吗?”塞缪尔仍旧继续逼近。
“为什么不?!毕竟我们才是……啊!”一直弯弓搭箭保持戒备的朱利安松开了手中的弦,箭矢瞬间洞穿了马丁的左臂,一颗昏黄的水晶从他颤抖的手中掉了出来。
魔法卷轴,而且那里边放的绝对不是什么能够让人身心愉悦的增益魔法——卷轴在远古时是以各种魔力药水在动物的皮革上书写,并将各种魔法和神术封印在其中的魔法物品。三千多年前,某块大陆上出现了一位伟大的魔法师,将卷轴技术进行了重大改良。可以将各种富含魔力的矿石制成“卷轴”,而通过这种矿石卷轴释放的魔法,效果甚至比魔法师直接释放的魔法效果更好。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魔法物品已经不再是“卷轴”。但这个称呼毕竟已经使用了不知多少年月,所以这个称呼依旧沿用了下来。而矿石卷轴在今天也已经完全取代了那些皮质卷轴的地位。
塞缪尔直接把马丁从马背上拽了过来,手臂受伤的主祭知道自己已经没了退路。也终于不再求饶,而是一边嘶吼惨叫着,一边用恶毒的话语咒骂着塞缪尔。
不过显然他的话对塞缪尔并没什么影响,他从自己的马鞍后取过绳子,将马丁结结实实的捆了起来。这种捆绑方法,也是骑士团里所教导的一种技巧,被捆上之后别说挣脱,从肩膀到脚趾被捆的人绝对无法移动分毫。而塞缪尔在马丁的身上使用这种技巧,既是为了让他老老实实的,也是为了给他止血。骑士毕竟是骑士,虽然塞缪尔也会一些能够治疗外伤的小手段,但他的那些圣力,可不能在这个混蛋身上浪费。
人捆好,塞缪尔把他横放在了身前。马丁的胃正好顶在马背上,这让他脸色发青,并阵阵作呕,但他还是咒骂个不停。
“朱利安,这是我的身份证明。”塞缪尔从马旁的皮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你带着这个和地上的那个活口,去黑熊要塞搬来援军。”原来以为城内的紧急通讯会带来援军,但是从马丁刚刚说的那些话看来,他很可能在离开前已经破坏了城主府、教会以及佣兵公会等几个重要地点的紧急联络法阵。他不止因为知道那些亡灵攻城而丢下全城人的性命逃跑,他更想让城里的人死光!这个披着光明外衣的家伙,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恶毒和卑劣。
“巴恩,你留在这把属于我们的财物重新整理好。”
“塞缪尔你呢?”朱利安没接那个信封,皱着眉看着塞缪尔。
“我带着他回去,如果猜测属实,那些亡灵看到他们应该会很高兴。”
“不!不!”马丁突然间停下了咒骂,他用别扭的姿势抬起头,惊恐的看着塞缪尔,“你不能那样做!就算我有罪,也应该是由圣廷来惩罚我!我是个主祭!你不能把我交给那些亡灵!”
“放心吧,这点我知道。”按照圣廷的说法,所有为圣廷服务的祭司和战士们都是神的仆人,他们是非人。而神的仆人如果犯罪,别说是由敌对的黑暗或者亡灵势力惩罚了,甚至同遵从圣神的人类君主也无权处罚他们,只能由神,或更高级的神仆处理。无论马丁干了什么,塞缪尔如果把他交给了亡灵,就是叛神!他一手刀敲在了马丁的后脑,这个吵闹的主祭立刻晕了过去,“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带着东西去吧。我能不能活命,就看你的速度了。”
“……”朱利安不再多说什么,给地上哀叫的活口进行简单的包扎和急救之后,带着同样捆成粽子的家伙踏上了前往黑熊要塞的道路。
“塞缪尔大人,注意安全。”朱利安都听从了塞缪尔的吩咐,老实人巴恩当然也不会有什么异议。他能做的,只是向塞缪尔道别。
塞缪尔点点头,在小路上调转了马头。
其实,作为一个无情冷血的家伙,塞缪尔这种举动既不可能是因为他热血冲动,也不是因为他要救万民于水火。而是因为,他在履行一个骑士的职责——简单点说,就是一个合格的教廷骑士,遇到这种事,就应该这么做。这听起来就像是一个热血正义之士的宣言,但塞缪尔却是完全从理智的角度得出的结论。和祭司们有着完全不同系统的教廷骑士们,虽然也有些油滑之士上位,但真正安全活下来的,却都是那些死硬派。
因为真正高层的主祭们,喜欢那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而骑士们自己,也喜欢一个能够放心托付后背的战友。所以,塞缪尔要做一个冷血的热血骑士。
前边已经能看见食腐鸦了,因为已经离开了乌云的范围,现在的时间又已经临近阳光猛烈的正午,这些低等的小亡灵身上开始冒出黑烟。但因为控制着它们的亡灵法师的命令,小家伙们仍旧顽强的在各自的区域里飞行和巡逻。
“嘿!”塞缪尔不知道这些食腐鸦是否能认出马丁,所以他找了一处没什么植物的小山坡,朝食腐鸦挥舞着手臂,并拽起了马丁,特意让他的脸朝向天空,“朱利安城的主祭马丁在我这!”
三只食腐鸦因为他的招呼而略微飞近了些,塞缪尔于是朝着它们连喊了三遍,可是它们仍旧在他头顶上空盘旋。塞缪尔只是从圣廷的书籍上,知道亡灵法师能够和他们控制的部分亡灵视力共享,但是他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共享能够达到一个什么样的程度,只是模糊的轮廓,还是如亲眼所见一般的清晰。
他准备再等十分钟,如果仍旧没什么动静,那他只能冒险继续朝前走了。
不到五分钟,“动静”出现了……
其中一只食腐鸦忽然呱呱大叫着,落在了塞缪尔身前的树枝上。
“教廷骑士?”食腐鸦张嘴,吐出的却是苍老的人类的声音。
“见习圣骑士。”
“把那个主祭给我,我们就离开。”
“停止攻城,否则我就放他逃跑。”塞缪尔取下弓箭,射死了另外两只没动静的食腐鸦,接着他将第三支箭搭上了弓弦,“如果我发现有亡灵的进攻,那么谈判破裂,我会第一时间带着他逃跑。你应该知道,在这片大陆上,或许你们亡灵能够掀起一道巨浪,但当浪涛拍击上地面的时候,立刻就会碎成无数的水泡。”
“是的,可是我们也知道。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们能选择的也只是拉着一个人去死,还是十万人去死而已。从字面上看来,十万这个数字听起来更棒。”
“回到圣廷,等待着马丁的仍旧是死亡。”
“是呀,那么为什么,不用这个必死之人,交换朱利安一城人类的性命呢?把他交给我们,我们还可以附赠治疗瘟疫的特效药。”
“……”这个世界上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些不知道为什么接受了冥神的馈赠,成为亡灵法师的家伙就是光脚的。除非打开通往某些亡灵大陆的传送门,或者直接找到前往冥界的路,否则等待着他们的就是死路一条。而那两条生路,对这些亡灵法师来说,显然是希望渺茫。
所以,他们能做的除了杀掉仇人之外,就是给自己多拉一些垫背的,这可以说是人类的劣根性。塞缪尔皱着眉,就算救不下朱利安城,至少也要拖延时间。
“马丁,毕竟是圣廷的主祭,有罪没罪只有圣廷的裁判所能够评判。我只是一个骑士,没资格给他定罪,更不可能把他交给你们。所以,谈判破裂。”
“虚伪的骑士!虚伪的圣廷!与其说是你没有资格,不如说是全城人的性命不如你一人的性命珍贵吧!毕竟,如果私下与我们进行交易,你也要成为宗教裁判所的常客!”
当塞缪尔要拨转马身离开的时候,食腐鸦高叫一声,飞了起来,从它口中传出的老者的声音变得高昂而愤怒。
“马丁主祭到底为何突然离开朱利安城并无定论,所以,就算去到裁判所,等待着他的其实也不一定就是死刑。”塞缪尔看了乌鸦一眼,向着他来时的方向跑去。
同一时间,原本已经攻入朱利安城的亡灵们忽然一致的停下了动作,接着便如潮水一般的退去。那垒成骨山的层层白骨,也在“哗哗”声中,重新化作一片枯骨的海洋,纯白色的洪流朝着远处倾泻而去。城墙上,劫后余生的几个仅剩的士兵呆了一下,先是因脱力而接二连三的跪倒在地,接着或扑倒在地痛哭流涕,或直接昏死了过去……
塞缪尔带着马丁飞奔着,他能确定,亡灵法师们绝对会追上来。但他的坐骑原本就奔跑了一个上午,无论多好的马也已经开始感觉疲累了,更何况,如今它背上有两个人!
010岔路
事情果然如塞缪尔所想的,半个小时后,他的坐骑一个踉跄,差点把他摔下来。虽然现在他还看不见亡灵的大股追兵,但是天上杀之不尽,且嘈杂无比的食腐鸦们,却很明显的告诉他,危险距离他越来越近。
正在这时马丁从昏迷中醒了过来,这次他倒是没出声咒骂,只是一脸呆傻恐惧的看着天上黑压压的食腐鸦们。
塞缪尔看了看四周,他记得他们走时曾经在这附近看见就一个山洞。他和朱利安、巴恩在一起的时候不能朝山洞里跑,因为那个时候他们“能跑”,所以不需要向老鼠学习。可是现在,他带着一个累赘,继续骑马跑下去,那只能有一个结果——被不知疲倦的亡灵追上,并淹没……
只有躲进山洞里,凭借狭窄的地形,等待援军,“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毕竟,以马的状况来看,就算现在他把马丁扔下,也跑不出多远了。而那些亡灵法师,绝对不会介意多跑两步干掉他这个激怒他们的小骑士。
“马丁,如果我带你会教廷,你并不是没有一线生机。”
“想做大英雄的骑士,你又要怎么样?”马丁看样子却对塞缪尔所说的生机并不怎么相信,“和你们这些出身高贵有靠山的家伙不同,我是孤儿营出身,我们这些人踏错一步,在圣廷的未来就完了。我就是踏错了,所以一辈子只能在朱利安这个边陲小城里做个主祭。可是我不甘心,我……啪!”
马丁充满怨气的自述被一巴掌打断,这种时候,塞缪尔没闲工夫听他这些,他甚至都懒得向他解释,自己也是孤儿营出身。
“是死是活,看你自己了。”塞缪尔已经看见了山洞,他飞快的跳下马,毫不温柔的拽下了马丁,同时解开了他的绑缚。接着不管坐在地上捂着伤口唉唉痛叫的主祭,塞缪尔解下马上驮着的食物箭矢等物品,用绑带系在身上。随即解下马鞍辔头,这种沉重昂贵,但是此刻无用的东西,只是被他扔在了一边。
“快跑吧,你一个,应该能跑开。”除了少数人之外,动物和人之间总是比人和人之间更容易产生感情,对塞缪尔来说,在这种危机的时候,他更应该做的就是拿了东西就走,而不是在这里磨蹭,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马儿嘶叫了两声,蹭了蹭塞缪尔的脸颊,朝着密林的深处跑去了……
看着它的身影消失,塞缪尔扭头冲进了暗沉沉的山洞里。马丁已经帮自己止住了血,看见塞缪尔根本对他毫不理会,他有心拿走马鞍去追塞缪尔放走的马匹。但是那马疲累成什么样子他也是看见的,就算他追的上,骑着那样的马,跑得掉吗?只是略微犹豫,几声震耳欲聋的鸦叫声,惊得马丁抬起了头,他看见的却是近在咫尺的食腐鸦群!
“哇!”食腐鸦们大声的叫着,虽然并不具有什么攻击力,但它们还是前赴后继的冲向马丁。用爪子和尖利的喙,攻击者马丁身上所有露在衣服外边的部位。
陡然被袭击的马丁惨叫着,匆忙的用双手抱住头脸,转身也朝着山洞跑了进去!
食腐鸦们并未追进山洞,而是纷纷落在了山洞外的树枝、岩石甚至地面上,幽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不大的洞口!
马丁鬼哭狼嚎的冲进了山洞里——别看他刚才表现的像是豁出去了,但实际上真正面对危险时,他的本质很快就显露了出来。结果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当他好不容易看到一点疑似是火把的亮光时,却是脚下一绊,来了一个结结实实的狗啃“石”,上牙床先是一木接着一疼。口中品尝到浓重的血腥味,马丁用手一摸,不止摸了满手的血,还摸到了两颗硬物,不是他的门牙又是什么?
如果是往常,现在必然有下属过来嘘寒问暖,可是现在想想身后面临的危险,再看看前面那个造成他这一切的元凶,也是现阶段的“救命稻草”,马丁能做的也只是把牙齿随便一扔,从地上爬起来跟上塞缪尔。
原本以为这不过是熊狼之类动物过冬的浅洞,但没想到的是,这洞比塞缪尔想象的深,而且进洞之后没多久,他脚下踩的就不再是泥土,而是石头。这倒是对他寻一个狭窄之处防守有利,毕竟亡灵们可是不需呼吸的,所以它们挖地道绝对算是一把好手,如果脚下是土,万一被亡灵挖穿,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塞缪尔在前边举着火把大踏步的走着,马丁在他后边也弄了一个照明术磕磕绊绊的跟着。大概走了十几分钟,他们的眼前竟然出现了两条岔路!
塞缪尔在左边的洞口站了一会,又在右边的洞口站了一会,就直接走进了左边。
“等!等等!”马丁想要去拽塞缪尔,可是塞缪尔怎么可能让他拽住?
“这里可能有出路不是吗?这种地方,亡灵的行进速度不可能太快,如果有出路,我们就能找到一条生路!”马丁激动的喊着,当然,他这么提醒塞缪尔并不是因为他心地善良,而是因为,如果没出路呢?到时候他还是要靠着塞缪尔这个骑士在前边战斗——他现在也想明白了塞缪尔为什么给他松了绑,而不是把他扔在外边让亡灵们泄愤,因为一个骑士在面对硬战的时候,身边能够有一个祭司,活命的几率就会大大增加,他们彼此需要。
祭司+骑士,可不是1+1=2那么简单。
可是塞缪尔并没回答他,或者说马丁想到的塞缪尔怎么会没想到?他刚才其实并不是分别站在两个洞口前发呆,而是站在那看火把上的反应。有空气流动的那一边,火苗会跳动……
当然,这些他是不会告诉马丁的。因为虽然此刻他们确实是彼此需要,但却并非是彼此信任。而别说塞缪尔对马丁表现的有所求,就算他对这位主祭稍微和颜悦色点,那么很难想象这个原本就一肚子坏水的家伙,到底会做出什么来。所以,塞缪尔虽然放开了他,但也只是给了他一个机会。就像是对待自己的随从多罗一样,塞缪尔给了他们自主选择的机会。
塞缪尔火把的光很快就消失在山洞里,马丁站在原地,面目狰狞的踌躇着。有两个洞口,而塞缪尔又不管他。走进右边的的洞口,或许他很快就能同时逃脱塞缪尔和亡灵!但如果出口在左边怎么办?那个时候,独自走进右边的他,就会在一条死路里面对无数的亡灵,他会被以最残忍的手段杀死。而且落在亡灵法师手里,肉体的死亡并不是终结,他的灵魂将会面临更大的痛苦……
马丁打了一个寒战,他的脚迈向了左边。如果和骑士在一起,那么他生存的几率还会更大一些。但同时右边的洞口却在深深的吸引着他,因为跟在那个骑士身后,即使顺利的逃出重围,对方也会将他的作为上报圣廷。就算圣廷并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单只是弃城而逃的罪名,就已经足够他被封印圣力并在苦役营里呆上一辈子了。
马丁主祭是个敢于冒险的人,但从他这段时间的行为看来就知道,他无能并且没有担当,是典型的敢做不敢为的人。可是这一次他还是冒险了,他独自走进了右边的洞窟。
马丁不知道的是,塞缪尔一直等在左边洞窟的拐角处,那个角度,他刚好能看见咬牙切齿做选择的马丁。而当马丁走进右边时,塞缪尔尖尖的耳朵动了一下,他已经能听见骷髅门行动时骨架撞击发出的“咔嚓”声了。
紧了一下背包,这下塞缪尔真正毫不回头的朝着洞窟深处走去了……
011看不见的银光
塞缪尔的逃亡并不如他所想的那么顺利,因为那是一条不是死路的死路——水路。
塞缪尔试着朝里边走了两步,就立刻退了出来。水很深,如果他想从水路离开,那么必须脱掉皮甲和锁子甲,甚至长剑和弓都不能带,因为如果携带着它们,塞缪尔很可能被因为这些东西的重量而硬生生被拖在水底,最后自己把自己憋死。而塞缪尔不能这么做,倒不是因为所谓骑士不能丢失自己的兵器护具这个并未行于书面,但却公认的骑士准则,而是因为他身后追着一群死灵。
死灵不需呼吸,它们可以直接在水中行走,除了可能因为水中的压力而使得行动有些走形之外,这些家伙是除了原生水族之外,最强悍的水中战士。更何况,亡灵法师的疫病和毒药可是不是摆设,给水里的人一小瓶毒药,就足够让他们的敌人死得不能再死了。
从山洞里的光线看,这条水路不会短,而塞缪尔的游泳技巧并不好。毕竟骑士课程里可没有游泳这一项,他会游泳还是因为上辈子的原因。一旦被亡灵追上,塞缪尔就稳死无疑了。
所以,塞缪尔的生路,瞬间变成了一个只能看而不能用的鸡肋……
塞缪尔找了一个相对平坦的角落,将火把用几块石头顶在身边,开始检查身上的装备箭矢还有三十支左右,粮食足够他迟上一个星期,如果他到时候还能有时间吃的话,水壶里的水却是不多了,最多只够他喝上两天多。塞缪尔去尝了水道里的水,水的味道总算是让塞缪尔脸上冷静的表情消失了。
水是苦的,又涩又咸的味道对于某些内陆城市的君主来说可能是个好消息。因为这表示他们找到了一个能够建设盐井的地方,盐对这个世界的大多数种族来说,仍旧是一个生存必不可少的重要物资。但是对塞缪尔来说,这却据对是个坏消息。不要说正常的状态下人类就不能缺少水,更何况他即将和亡灵开始一场苦战,剧烈的活动,营养和水分都会快速被消耗。如果没有援兵到来,那么塞缪尔不是干渴而死,就是因为脱水,战斗状态下降,而被亡灵的爪子分尸。
如果有时间,塞缪尔可以利用身边简易的工具,从苦水里提炼出水来,但是他没有时间了。骷髅架子的咔嚓声已经清晰可闻。塞缪尔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身后的角落里放置了一个木碗,用来接取头顶钟乳石滴落的水滴。这种水按照过去塞缪尔那个世界的人讲,应该算是“矿物质超标”,并不适合人体直接饮用,但是现在有水比没水好,而矿物质水又比苦水强。
把武器放在最舒服的位置,坐在角落里,塞缪尔开始闭目养神。现在有时间休息就多休息,因为很快,他就没法休息了。
塞缪尔闭着眼睛,但黑暗中眼睛其实已经失去了作用。可从声音就能确定,那些骷髅已经离他不远了,略微犹豫,塞缪尔只是从坐变站,并没有主动进攻。毕竟在这个小小的角落中,他背后都是之后赖以生存的重要物品,他主动离开,万一这些东西被破坏或污染,那可真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但是让他奇怪的是,那些亡灵走到一定距离就停了下来,从它们来来回回的速度和它们上下牙想击发出的咔嚓声中,塞缪尔知道这些家伙现在极端的兴奋。就算它们并没有可以用于消化的器官,但身为亡者,自它们从沉睡的那一颗苏醒,对血肉的渴望就成为了它们唯一的欲望。
眼前有个活人在前,它们怎么可能不想一拥而上,以满足自己的欲望?但是它们没用,而能够让这些低等亡灵“冷静”的,只可能是它们主人的命令。
塞缪尔不知道对方到底为什么这么做,可是他现在处于绝对的弱势,无论任何原因的轻举妄动都是找死,所以,他等着。听着水滴从头山的钟乳石递进身后的木碗里,背诵着圣典和圣堂骑士法则——他也想过背诵乘法或者古诗之类的,但是谨言慎行早已经成为了他最大的习惯,即使现在面对着一群无脑的亡者。
水接了浅浅的一个碗底,圣典背诵到第一册第五章第四小节,按照他背诵的一贯速度来看,现在应该已经过了三个小时。加上之前花去的时候,他已经该吃晚饭了。
食物他已经实现整理好了一个个小包,塞进嘴里两口就能吃光。那一瓶水,他只是浅浅抿上了一口,润湿了嘴唇和口腔。接着他又开始继续背诵圣典……
塞缪尔不知道的是,他的身上开始散发出淡淡的银光。不过这也不怪他,因为这光芒还到不了能够让他本人也看到的程度,能够看见,并因此惧怕恐惧的是那些亡灵!
骨头架子和多出来的僵尸们忽然产生了一些骚动,塞缪尔停下了背诵,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进入了战备状态,但是僵尸们并没有继续靠近。这一次,又是主人的命令制止了它们的行为,只不过上一次是制止了进攻,这一次是制止了逃亡!
012死路?
人类是社会动物,因此惧怕孤独,长时间出于一个静谧、孤单而黑暗的环境中,会使人发疯。
塞缪尔现在所处的就是这样一个环境,虽然这里多了能动的骷髅架子和散发着恶臭的僵尸,但这些亡者别说给人以归属感了,听着那骨骼撞击的咔嚓声,闻着空气中传来的浓重恶臭味,只会让人恐上加恐。
如果是普通人,碰到这种情况不用等到死灵们真刀实枪的攻击,就不是吓死就是自杀了。但是塞缪尔却像没事的一样,他围绕着自己,将几个卷轴——从马丁身上搜刮来的——布置成了简易的魔法陷阱,不过却不是为了杀敌,而是为了给自己示警。接下来,他就在一个极端狭窄的范围内自顾自的过着自己的日子,他以背诵圣典消磨时间,也是以背诵圣典来计时,时间到了,即使不饿不渴,也强迫自己进食,沾水。至于睡眠和休息,他则向达芬奇学习,使用极限睡眠法。计算时间四个小时左右小睡一会应该不会超过二十分钟,接着还是四个多小时的清醒,二十分钟左右的睡眠,以此循环。
正常情况下,塞缪尔不会给自己没事找事,但是现在他如果来一场持续数个小时的呼呼大睡,那就就是找死了。
这样过去了三天,塞缪尔和亡灵们仍旧古怪的对峙着,他们就像是被一条看不见的线分隔了开来。在溶洞里各顾各的,而对塞缪尔来说,除了因为僵尸越来越多,让溶洞里的味道越来越难闻之外,倒是没什么让他困扰的。
可是就在这天,塞缪尔估计应该是晚上,亡灵们忽然有了其他的动作。火把已经在两天多前烧完,塞缪尔看不见亡灵的动作,可是这些家伙沉重的脚步声已经足够让塞缪尔警戒。可这声音有些奇怪,它们不是向前也不是向后,而是向左右分开……塞缪尔静静的等待着即将可能到来的攻击,但结果他却闻到了一中香甜的像是花香一般的气味,而且这味道距离他越来越近!
塞缪尔一开始怀疑这是不是某个女性亡灵法师使用的香水,塞缪尔的手伸进了箭壶,他摸来摸去,然后拿出了一支略微有些不同的箭——如果周围有亮光,那么能够在这支箭的箭杆上看见银色的螺旋状花纹,而且箭的箭头,也是银色的。
“圣洁!”声出,箭出!
箭头瞬间爆发出璀璨的银色火焰,朝着香味传来的方向射了出去!
塞缪尔自己吓了一跳,因为过去他也不是没用过这一招,但是箭头上带着的不过是点点滴滴光辉,哪里有这么耀眼的声光效果?而且他在溶洞里呆的时间长了,双眼习惯了黑暗,这光亮表现出了箭矢对亡灵的巨大杀伤力,但对他眼睛的杀伤力也绝对不小。塞缪尔自我保护的闭上了眼睛,听见对面传来亡灵们古怪诡异的惨叫声,可是他发觉自己的眼睛并不觉得疼,相反凉凉的很舒服——他这几天极限睡眠法虽然保证了精神,但是眼睛却肿胀难受。
重新睁开眼睛,眼前虽然仍旧是一片黑,但他也能确定自己的视力是正常的。虽然仍旧有疑问,但是现在保命是第一,塞缪尔很快就把这个谜团放在了脑后。而且在闭眼之前的一瞬间,他确实看见僵尸们分开了一窄路,不过那窄路的中间并没有抹香水的女性亡灵法师,只有一道古怪的血线……
“光明。”即使照明术消耗的圣力并不多,但塞缪尔还是坚持到现在才使用,毕竟,骑士的圣力太珍贵了,可是现在敌情也太过重要了。
柔和的光芒出现在了溶洞里,塞缪尔的眼睛完全没有感觉到不适,实际上被光芒所照时,他感觉到的依旧是上一次那样舒服的清凉。但对面的亡灵们就不是如此了,光芒所见的地方,它们齐齐恐惧的后退。
塞缪尔没管这些低级的亡灵,他注意的是地面,那血线仍旧流淌着,在地面上画出玄奥且邪恶的符文。那是亡灵法师们使用的亡灵转化阵!用特殊处理过的人类的鲜血绘制,功效在于将活人转化为亡灵。被转化的活人越强,要画的法阵也就越复杂,而转化出的亡灵也就越强大!而此时此刻,据塞缪尔所知,活人只有他自己一个,这个法阵到底是为谁准备的,用脚趾想都能想到!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这些亡灵没有进攻,因为它们想要活的。
“哇哇!”一只是食腐鸦飞了进来,落在了一个僵尸的脑袋上,“你很好,骑士。”
这食腐鸦嘴里传来的是一个应该很年轻的声音,但不知道是不是亡灵法师都是如此,这个声音同样嘶哑难听。
“作为一名见习圣骑士,我想你已经猜到了地面上的图有什么作用,那么你也应该知道,进入转化阵,抵抗只能给你带来痛苦,而我们……”
塞缪尔捏碎了照明的光球,有点让他出乎意料的是,破碎的光斑落在地上,慢慢消失不见。那亡灵法师仍旧在通过乌鸦的嘴巴说话,无非是劝塞缪尔如果为了自己好,那么就和他们好好配合,成为光荣伟大的不死生物的一份子。
如果真的毫无生路,塞缪尔八成真的会和他们配合。毕竟潜意识里他并不认为自己属于这个世界。对于所谓的神、阵营,甚至种族没有任何归属感,毕竟虽然都是人类,外表也差不多,但两个世界的人类不可能有着同一个祖先。所以,在这个世界当亡灵还是当人,对塞缪尔来说都无伤大雅。
可是现在,塞缪尔确实有这一条可以放手一搏的去路!
吃光准备好的午餐,因为溶洞的潮湿,他的食物已经开始发霉,不过塞缪尔好像没有察觉一样,狼吞虎咽的把东西吃了进去,而且还破天荒的连灌了三口水。当然,那也是他所有的存水。
“骑士,不要反抗了,因为你很快就会发觉,这一切不过是徒劳的!”
亡灵法师显然发现了他的动作,也明白了他要干什么——从进山洞一直到走进这个溶洞,亡灵法师们如果想要将亡灵控制在视线范围之内,并且还能爱地面上描绘法阵,要么现在他们站在洞口,要么他们就在山洞里!抓住其中一个,塞缪尔就还有逃生的可能。
“勇敢!圣洁!裁决!”
银色的盾,银色的火,银色的圣十字,瞬间出现并叠加在了塞缪尔的身前。他持着自己的小木盾朝着那描绘法阵的空隙冲去。
已经完成了一小半的魔法阵红光暴起,如同瞬间被塞缪尔身上染着的银焰点燃。塞缪尔感觉脚下有些刺痛,仿佛有什么东西透过他的靴底深了进来,可很快一阵冰凉传到了脚底,刺痛立刻消失不见,但是在踏前一步,刺痛重新袭来更且比上次更加痛苦,接着就又是缓解疼痛的冰凉,往复如此,如同恶性循环。渐渐的冰凉的效力不再那么强大,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开始从脚底向脚踝蔓延……
塞缪尔知道,自己必须尽快离开这个魔法阵,而他也已经顺着血线发现了亡灵法师的身影,不止一个,而是三个。
但是还没等他冲出去,又有“人”冲出来了,它全封闭的身穿重铠,只是头盔打开着,塞缪尔能看见他没了皮肤,只剩黑棕色□肌肉的脸,它一手执剑,一手执盾,剑是大型号的双手剑,盾也是大号的长盾,这两样都是重兵刃,它却如同挥舞着两根轻飘飘的羽毛,这是个亡灵战士,而且从它的脸来看,这是个失败的作品。它保持了战斗本能,却失去了理智和意识。它仍旧只是个傀儡,而算不得亡灵“生物”。
它挥舞着双手剑朝塞缪尔劈了过来,塞缪尔知道自己的小圆盾对上这种重剑只有被砸碎一路,甚至可能伤到左臂,他只能后退,转化阵的红光顿时旺盛了起来——转化阵已经快完成二分之一了……
一个重装战士,却能如一个皮甲弓箭手一样活动轻灵,这对谁来说都是个噩梦。塞缪尔不敢硬接,只能慢慢和他游走。酥麻的感觉已经逐渐蔓延到了小腿,这让塞缪尔移动之间有些力不从心。在此之间,他的剑也有几次刺中对方的身体,但是厚重的铠甲保护了他,塞缪尔知道自己的进攻就和蚊子的叮咬一样,对对方并没有构成什么伤害。不过塞缪尔也并非毫无进展,他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漏洞。
再次后退,塞缪尔忽然一格立足不稳,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亡灵的剑朝着他的脑袋就劈了下来,塞缪尔就地打滚,快速的滚到了对方的脚边,亡灵战士挥动盾牌,想要拍碎塞缪尔的脊椎,但塞缪尔已经用自己的盾牌先一步磕向了对方的脚踝,亡灵的左小腿顺势而飞!只剩一条腿的它显然无法支撑自己沉重的身体,向后仰倒在了地上。塞缪尔扑上去想要砍掉它的脑袋,一阵箭矢射来,塞缪尔无奈选择了退后。
不知什么时候,僵尸们让开,一对骷髅弓箭手已经将塞缪尔包围——这种需要手腕灵活度的工作,在低级亡灵里只有骷髅能够胜任。亡灵战士被射成了箭猪的,但只要脑袋没有离体,心脏没有破裂,这个家伙仍旧能够活着。但塞缪尔可不行,他如果也成了箭猪,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刚刚看见了出路,现在又变成了死路吗?
战斗时飞走的食腐鸦又飞了回来,从它的口中传出了狂妄得意的难听笑声。
013小心情敌~
“骑士,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成为肢体破烂的低级骷髅或者僵尸,二是成为几乎与生者无异的亡灵骑士。”
在亡灵法师看来,塞缪尔已经无路可退了,他动一下就会变的和刚才的那个失败的亡灵战士同一下场。只是他是活人,变成那样之后可就不可能继续活蹦乱跳了。但是让亡灵法师没想到的是,塞缪尔给他的回答,是把小圆盾扔向了食腐鸦!
裹着一层银光的圆盾骤然飞出,大笑的食腐鸦完全来不及躲避,原本就腐败的身体瞬间被砸得四分五裂!亡灵法师的反应也够快,立刻向骷髅弓箭手们传达了攻击的命令。而塞缪尔在扔出圆盾之后,已经飞快的一个弯腰前冲,拿起了亡灵战士因为跌倒而掉落在地上的长盾。
近十厘米厚的长盾果然够沉,塞缪尔捡起时为了稳住重心,不得不缓了一下。立刻左肩、右腿和腰侧就中了三箭。圣廷做工精良的皮甲和锁子甲虽然给了他一定的保护,但三箭也如肉颇深,唯一庆幸的就是没有伤及内脏和骨骼。
“圣洁!”无视箭伤所带来的疼痛,塞缪尔的身上再次燃起了银色的火焰,他举着长盾护住大部□体冲进了骷髅箭手之中。骷髅弓箭手,仍旧是骷髅,它们脆弱的骨骼在面对冲撞而来的骑士时,也不比那些普通的骷髅好上多少。碎裂的骨头棒子燃烧着银色的火焰,在四处崩飞的同时,化成了灰白色的灰烬……
骷髅之后是僵尸,但亡灵法师们显然还没来得及给这些家伙发出命令。它们只是聚集在这里按照本能行动,如果是普通的人类,本能会告诉它们攻击,可面对塞缪尔,或者说面对燃烧着银焰的塞缪尔,本能却告诉它们逃跑。因为周围同伴的数量太多,僵尸们的速度也太慢,它们不可能跑出太远,但短时间内,也给了塞缪尔一道相对宽松的缝隙!
仍旧是将盾牌顶在最前,塞缪尔从这个空隙中硬生生的挤出了一条路!而当亡灵法师们反应过来,要阻止反击的时候,一切却已经晚了,气喘吁吁的骑士手里捏小鸡一样,捏着他们其中一个干瘪消瘦的同伴。
亡灵法师虽然仍旧是活人,但多多少少受到了死气的影响,塞缪尔身上的银焰灼烧得他手里的小法师惨叫不已。
“放下他,我们放你走。”僵尸群分开,一个穿着魔法师长袍,但袍子的破烂和肮脏程度与僵尸们的服装可以一拼的家伙走了出来。他一瘸一拐的,而且脸上的肌肉僵硬扭曲,有点像是塞缪尔前世看见的老年痴呆症外加中风患者。
“……”塞缪尔沉默,亡灵法师们的信用可不怎么样。而且现在洞窟出口必定堵满了各种亡灵,而走水路,就算他拉着人质,一旦被投毒,他也必死无疑——有些毒药对天天与死气为伍的亡灵法师没用,但对普通人类来说却是致命的。
特别是他现在受了箭伤,虽然肩头上的尸毒已经被银焰净化,但是血水却止不住。骑士的止血神术必须接触到伤口,偏偏他的伤都在背后……继续下去失血也会让他束手待毙。
正在塞缪尔思考的时候,突然一阵剧痛从胸口传来,竟然是亡灵法师趁着塞缪尔分神的时候,捏碎了魔法卷轴。塞缪尔猛的将法师退了出去,从背后一剑砍断了他的脖子!他的胸口插着一根雪白的骨矛,因为骨头是中空的,血水正在从骨矛留在外边的那一头朝外冒!而且这东西不能自己拔,因为骨矛的另外一边有着倒钩,进去的时候顶多是一指粗细的小洞,硬拔可就要带出一大块肉了,甚至可能把内脏刮破。
这下真要死在这里了。
僵尸们拥了上来,塞缪尔一把掰断露在外边的那一截骨矛,并不想坐以待毙的他用手中的剑厮杀着!血水将他白色的皮甲染成了红色,随着他动作,喷洒开来,和僵尸们黑色的血混在了一起。
塞缪尔的剑断了,他用短剑支撑着身体半跪在地上,透过身上微弱的银焰,他能看见地面上鲜红的符文——要不然那些僵尸停止了攻击呢?打了一圈。他又回到这个亡灵转化阵里来了。亡灵是死者,那么大脑死去的大脑还能让他拥有正常的感情吗?现在有正常大脑的他尚且还不能理解感情是什么,更何况是死亡之后?
我不想再过无情的人生。
眼皮无力的闭上,塞缪尔缓缓倒在了地上……
重新张开眼睛,塞缪尔原本以为自己看到的会是某个亡灵法师扭曲的脸。但实际上,他看到的是圣廷风格浓郁的,有着天使壁画的天花板。一个穿着白袍的小修士坐在他的床头,正在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
“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塞缪尔撑起上身,想要询问小修士,但却听到一阵哗啦声。低头,他发现自己的手脚上系着细细的银链,这看似脆弱不堪的锁链塞缪尔却知道它的厉害,这是圣廷特制的神力锁链,就算是真正的天使和恶魔也无法轻易挣脱。现在用这么一个东西捆住他,很明显,他们认为他很危险。但是从他并非在监牢醒来,并且身边有人照顾看,情况也并不是太糟。
小修士立刻跳了起来:“您好,塞缪尔大人,这里是朱利安城的教堂,我是杰,能高兴能够看到您醒来。您需要吃些东西吗?”他一边说,一边帮助塞缪尔竖起了枕头,让他能够靠得舒服一些。
“朱利安城?黑熊要塞来援了吗?我睡了多久?”
“是的。”听到塞缪尔的询问,杰表现的有些激动,“您拯救了整个朱利安城,非常感谢您,塞缪尔大人!您是三天前被送到这里来的,当时您受了重伤。而且……”杰用愧疚而矛盾的眼神看着塞缪尔身上的锁链。
塞缪尔点点头,对他微笑说:“我知道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所以我能够理解。可以给我一碗热汤吗?我真的有些饿了。”
“当然!当然可以,请您稍等。”
杰向塞缪尔施礼,接着飞快的跑了出去。大概十分钟后,重新回来的小修士不止带来了热汤,还带来了朱利安。
“我们找到你的时候,你的血都快流光了,当时所有人都以为你变成亡灵了,命大的家伙。”看见塞缪尔,这就是朱利安说的第一句话。
“多谢夸奖。”塞缪尔一边喝着汤,一边含糊的回答。他刚起来的时候并不觉得饿,但是一点东西下肚,饥饿的感觉立刻“觉醒”,他整个胃都开始抽搐和痉挛。不过塞缪尔知道自己不能吃太多,也不能吃太急。所以他强忍着这绝对不舒服的感觉,一点一点慢慢的喝着自己的奶油汤,“朱利安,帮我在朱利安城里找找本的儿子。”
“已经找到了,小家伙很幸运还活着。他十五岁,叫埃里克。”
塞缪尔点头:“他有什么需要的吗?”
“他想跟着我们一起走。”
“他的能力怎么样?”
“还不错,虽然年纪不大,但他已经能算是一个成功的猎人了。”
“那就让他跟着吧。”塞缪尔点了点头,这个时代的人大多比较早熟,虽然朱利安称呼埃里克为小家伙,但十五岁实际上已经算是成年男子了。而且能够被朱利安称为成功的猎人,显然他的能力确实不错。
“如果以后再遇到这种危险的事情,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如果这次你跟着我,那么我们两个都会死。”
“我宁愿和你死在一起。”
“如果有必要,我会选择一个人独活。”
“真是……太无情了~”朱利安捂着胸口,一幅无比痛苦的摸样。
塞缪尔低头喝汤,连个眼神也不给他……
又过了三天,期间黑熊要塞的带队将军和朱利安城的城主都来探望过塞缪尔,不过他们看着塞缪尔手上的银链都面有忧色。即便现在塞缪尔看上去仍旧是正常的人类,但即使他只是受到了亡灵力量的轻度侵蚀,按照圣廷的惯例,他也一样要被送上火刑架。这两个人虽然是贵族,但都算是比较有善心的那一种,如果塞缪尔这个独自引开亡灵的英雄,也实在是太过可悲了。
这一天,教廷派遣的一支以红袍主祭为首的队伍来到了朱利安城,他们任务是查清亡灵攻城事件的真相,安抚朱利安城的民众,以及对塞缪尔的情况作出处理。而他们最先处理的,就是塞缪尔的事情,红袍主祭和他的随员们,在当天下午就于朱利安教堂的大圣堂准备好了一个简陋的净化仪式。而且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竟然允许部分人员前来观礼——当然闲杂人等还是不行的,被允许的大多是黑熊要塞援军和朱利安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外加塞缪尔的随从们。
塞缪尔在房间里换好了一件麻衣,赤着脚,散着发,身上唯一的装饰就是一个用普通皮绳系着,里边流动着银色液体的菱形坠子。不过这个是圣体的一种,骑士们能够使用神术靠的就是他。塞缪尔每次使用神术碰触胸口,实际上就是在碰这个坠子。在那个照顾他的小修士和另外一个不认识的教士的带领下,塞缪尔走进了大圣堂。
他首先听到的是几声惊呼,毕竟他那张脸给人的冲击太大了。
在人群中匆匆一瞥,塞缪尔在朱利安和巴恩的身边看见了一个黑色短发,黑色眼睛的陌生男子,塞缪尔猜测他大概就是朱利安所说的埃里克。不过从他早熟的容貌上看,真的很难相信他不过只有十五岁。
教士在催促他继续往前走,塞缪尔朝着他的几个随从点点头,重新迈开了脚步。
“你的脸有点红,小家伙。”朱利安调侃的对埃里克说。
“我只是难以相信,塞缪尔大人竟然是这个样子。”被人指出来的埃里克脸更红了,虽然父亲去世的悲哀还在,但一个乡下小子忽然看到了长成那种摸样的人,就算没有异样的心思,也实在是没法不脸红。
“我理解,我理解~”朱利安耸了耸肩,“不过要记住,我们的大人可是一朵带刺的冰雪玫瑰,而且他的周围还有无数虎视眈眈的蜜蜂和蝴蝶,如果你也想加入,可要小心情敌哦~”
014被打断的神迹
两边的祭司们大多手持法典,在一声钟声之后,开始吟唱赞美诗。
塞缪尔就从祭司中间的通道朝里走,没走到四个祭司的中心点,就要停一下。这时候四个祭司们就会边唱边用一根经过特殊处理的荆棘藤朝塞缪尔的身上抽,每人一鞭,之后塞缪尔才能继续朝前走。
这可不是做样子的荆棘藤,虽然看上去清脆的藤条柔弱无比,但普通人一鞭下去就要皮开肉绽。可塞缪尔不能躲,也不能呻吟,因为只有魔鬼和亡灵才会感觉到痛苦,圣神的信徒虽然会流出鲜红的血,却只能感觉到神的恩泽而非痛苦。
塞缪尔就这样一步一步朝前走,当他走到那个红袍主祭跟前的时候,身上轻薄的麻衣已经抽烂了,不过这透过破烂的衣裳却见不到皮肉,因为献血已经将他裸1露在外的部分完全染红……
他单膝跪在红袍主祭的神坛之前,主祭手持一支银瓶,站在了他的身边。
“信我主者得无上荣耀,叛我主者将永坠地狱。”
主祭的声音不大,但整个大圣堂的人却全都能够听见,所有旁观的信徒都走到走廊上跪倒在地低声祈祷,祭司们的赞美诗也吟唱到了最□!塞缪尔跪在地上,同样开始低声的背诵圣典。主祭银瓶中的圣水也在此刻浇在了塞缪尔的头顶!
瞬间璀璨的光自塞缪尔身上爆发,仿佛一轮太阳自大圣堂中升起,人们在震惊之余,立刻叹息赞美着匍匐在地,口诵神的威名。很显然,信徒们以为事情就该是这样的。但是,这场祭祀的主持者们,显然并不这么认为……
罗列两旁的白袍祭司们已经停下了唱诵,他们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一个个就像是可笑的雕塑。红袍主祭大人在一开始的呆愣之后,苍老的脸瞬间因为激动而憋得通红,他甚至一直保持那个倒水的姿势,可是他的胳膊显然不足以支撑这个动作太长时间。所以,很快,那银瓶在他的惊呼中脱了手,朝着塞缪尔的肩头掉落了下去。
而此时,塞缪尔周身笼罩着的银光已经开始模模糊糊的形成了天使的形象,但银瓶的掉落,让塞缪尔身体一震,张开了眼睛。那天使也在他张开眼睛的瞬间,消散成了无数银色的亮点。
主祭悲叹一声,跌倒在了地上。克罗利恩大陆是一个很少有大规模阵营战争的大陆,这对各个光明种族来说是好事,因为他们可以安心的繁衍。但这对圣廷的祭司们来说,却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没有战争,他们能向圣神表达自己忠诚的,也只是举行各种各样的祭祀而已。但这些祭祀,无论哪个光明大陆都是如此,他们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所以如果把神基于信徒的恩宠排一下先后,最先的当然是那些在黑暗和亡灵大陆坚持斗争的信徒们,传说中获得圣神赐予神器的英雄们都是出身于这些坚持斗争并最终给自己的大陆带来光明的信徒。其次就是那些光暗对峙的大陆,如果说克罗利恩圣廷的最高武力是圣骑士团,那些大陆圣廷的最高武力就是圣天使军团,当然,天使作为神仆,就算是最低的二翼大天使也算是半神,他们无法真正降临这个世界,所以那些圣天使都只是投影而已。他们将力量借给强大的骑士或祭司,使他们可以在一定时间内拥有部分天使的力量和形体。
排第三的,就是如克罗利恩这样的大陆,偶尔有些小规模的外敌入侵,但主体却是太平无事。这种地方大概每隔一两百年会有些天使来展露神迹,其他的,也就是普普通通而已。
最后的就是那些绝对安全的后方大陆了,那些地方听说就连最普通的神术,施术消耗也是正常情况下的两三倍。
克罗利恩当然就属于第三类,而距离上次有天使展现神迹,已经是一百一十多年前了。这次好不容易有神迹出现的趋势,解雇还让主祭一银瓶给打碎了——这个红袍主祭的郁卒是可想而知了。这不只是出于他的信仰,私心上,他闹出打断神迹这样的事情,红袍主祭的位子看来是坐不稳了。
大圣堂里一团混乱,塞缪尔却是一脸的疑惑,因为他一点也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就如所有人看见的,他只是闭着眼,背诵着圣典。圣水浇在头上,流过他身上伤口的时候略微有些疼痒,其他的,他就再也没有感觉了。
塞缪尔仍旧保持着单膝跪倒的姿势,白袍祭司们纷纷跑过来搀扶住红袍主祭,老人一脸悔恨的坐在椅子上,拍着大腿不住的叹息。那些前来观礼的权贵们则仍旧泪流满面的趴了一地,嘴巴里边念念叨叨。只有塞缪尔的那三个随从,虽然也跪在地上,但是看样子他们也正在冲过来和继续跪在那之间犹豫。
正在那跪着的塞缪尔忽然感觉警惕的抬头,只见围着红袍主祭的那群白袍祭司中,有一个人和他年纪差不多大小的少年正用一种可以说是怨恨的眼神看着他。发现塞缪尔看过来,那个少年竟然不是立刻低头掩藏自己的目光,而是凶悍的又瞪了塞缪尔一眼,这才把头低下去,和他的同伴一起安慰老主祭。
圣廷虽然不禁祭司们婚配的,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祭司们想要高升,就不能娶妻已经成为了一条不成为的规定,因为他们要把所有的爱奉献给神。不过祭司们都是正常男人,是正常男人就有欲望,无论他们多爱神也是如此。于是,高等祭司们身边用来服务他们的低级祭司们,也就不知不觉的都变成了秀美的少年。这些少年除了服侍他们的饮食起居外,还要在床上给他们服务。
这位红袍主祭带来的小祭司们,很显然也是有这种用途。
不过塞缪尔还真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招惹了这么一位红袍主祭的妃子?
这个时候主祭总算是恢复了冷静,看意思是想要来找塞缪尔,但是那个瞪了塞缪尔一眼的少年在主祭耳边说了些什么。主祭叹息一声,点点头,在其他少年的搀扶下走入了通往后院的通道。只有一个红发少年过来为塞缪尔解开了镣铐:“今天之内离开,否则你就走不了了。”
少年在凑近塞缪尔耳边的时候轻声说,接着拿着那两条锁链转身去追他的同伴了。
看见塞缪尔已经解脱了束缚,三个随从明白他可以离开了。朱利安立刻解下自己的披风,罩在了塞缪尔的身上。四个人一路离开了教堂,来到了朱利安他们在路边搭起的帐篷——朱利安城经过数天的苦战,包括城主府在内的大多数建筑都变得破烂不堪,无法住人。现在残存的完好建筑里,就算是贵族的居所,里边也挤满了伤员。所以他们当然不能去和伤员争地方住。
进了帐篷,朱利安立刻就去拿药品,但却被塞缪尔阻止了。
“给我一桶水就好了。”塞缪尔解下了披风,“没注意吗?我的伤都好了。”
许多神术能够瞬间治愈伤口,所以,伤口瞬间愈合并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情,但是如果施术者是天使,那就值得大惊小怪了!
所以,现在塞缪尔看着愣住的三个人一头雾水,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015请柬
“天使降临?我?”
听到朱利安关于大圣堂中仪式的讲述,就算是塞缪尔的冰块脸上也露出了明显的难以置信。塞缪尔是无神论者,无论是在那个世界,还是在这个世界。即使此刻这片大陆和宇宙中确实存在着神魔和鬼,而作为圣廷的一份子,他自己也能施展神术。但塞缪尔认为,那些所谓至高的存在都只是一些掌握了特别技术的高级物种而已,至于魔法和神术,也只是另外一种特别的能量使用方式而已。
所以,塞缪尔可以为了获得神力而比任何一个真正的圣骑士都谨守圣骑士的守则,可以为了累积神力在几年前就将砖头厚的圣典倒背如流,但他自己心里清楚,从根本上来说,他绝对是一个最不合格的信徒,因为他根本没有信仰。
在育幼院时,他们的识字课本就是圣典,祭司们每天都为孩子们灌输神的威名。当然,那种教学方法,在塞缪尔看来,叫洗脑更正确些。而且,对于白纸一般的孩子们,这种洗脑显然很成功。塞缪尔不知道多少次看见丁点大的孩子呼喊着圣典上的段落,或痛哭流涕,或手舞足蹈,神已经是他们的一切了。塞缪尔觉得,这里的神既然有办法与信徒们通过精神联系,那么应该也有办法察觉出信徒对自己的信仰到底达到什么程度吧?
不过神在这个世界的的信徒数量以亿兆计算,而塞缪尔之前夹杂在众人之间,神就算有天使帮忙,应该也没工夫一个个查过来。所以他能够滥竽充数的获得神力。现在成了个见习圣骑士已经出乎他意料了,如果再往上,非常可能会被那些所谓的神察觉是一方面,而塞缪尔自己本身既没那个争强的野心,也没那个多事的闲心。
“很可能是巧合。”塞缪尔低头想了想,觉得那天使的出现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八成是他当时恰逢其会而已。
而这件事也总算让他明白了为什么他睁开眼时,那个红袍主祭的反应这么大。而那个朝他瞪眼的少年和让他快跑的红发少年,塞缪尔在心里同时给两个人打上了“争宠嫔妃”的印子,扔到了脑后。
“埃里克,埃里克是吗?”无聊的事情处理完,塞缪尔转头看向埃里克。从年纪上说埃里克比他还小,不过无论谁看见他们俩站在一起,绝对十成十的猜错大小。埃里克的个子很高,身材没有一般少年的消瘦,而是矫健有力的那一种,因为长年和父亲打猎,他的皮肤晒成了古铜色,黑色的发虽然剪得乱糟糟的,但是很干净。一张俊脸棱角分明,他全身上下只有那双略显忧郁和稚嫩的绿色眼睛,才能看略微察觉出他的真实年龄。
“是的,大人。”埃里克显得有些局促,虽然成为塞缪尔的随从是他自己提出的,但是对他这么一个边远山村的猎人儿子来说,一个城门的小吏就已经是他见过的最大的官员了。如果说今天见到的红袍主祭对他来说和圣神没什么区别,那么眼前的塞缪尔则就是传说中天使一般的存在了,更何况他确实见到天使在塞缪尔身上出现了——虽然只是一个朦胧的光影。
“你认字吗?”
这下埃里克脸红了:“我会写自己的名字。”
现在书写书籍的纸张统称羊皮纸,实际上是使用羊皮、小牛皮或者某些魔兽皮革经过特殊鞣制制成的。书籍笨重而昂贵,所以读书写字是贵族和教会的特权,埃里克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写已经很不容易了。
“那样朱利安有两个学生了,在这签上你的名字吧。”塞缪尔写了一张聘用状交给了埃里克,正式将他聘用。巴恩和死去的多罗也不认字,塞缪尔让他们两个跟着朱利安学习,巴恩倒是很老实的学,但多罗却总是偷懒耍滑,就如同他之后在面对亡灵时的态度一样,结果他把自己的命偷懒偷没了。
“谢谢,大人。”
塞缪尔朝他点点头,这样他的小队人员又重新配齐了。塞缪尔很干脆的站起来,撕干净了自己身上满是血的破烂麻衣,不过和麻布破碎声同时响起的,是他背后的几声暧昧的抽气声——朱利安捂住了埃里克的眼睛“小孩子不要看”可他自己却看得两眼放光,埃里克&巴恩“……”。
不过塞缪尔并不在意,过去在骑士营训练的时候,这种事情他遇见的多了,反正都是男人,谁都不多一个零件也没少一个零件。
塞缪尔刚刚穿好长裤和衬衫,朱利安就把一个不小的袋子朝他扔了过来。袋子入手很沉,而且里边发出一种金属碰撞的清脆声音,塞缪尔打开,看见的是满袋子亮闪闪的金币。这一袋子足够他三四年的年金了吧?
“其中包括我们及时通知了黑熊要塞拯,救了朱利安城一城人的奖赏,也包括我们上交了马丁的财物之后,上边给的分成。”朱利安耸耸肩,“不管是哪一方都实在是吝啬,马丁的一条绿宝石项链就值这一袋子金币了,竟然还有秘银戒指,真不知道在这么一个边远地区,那家伙是怎么找到这么多好东西的。”
无视朱利安的碎碎念,塞缪尔从口袋里抓了一把金币。先是扔了巴恩五个,接着是朱利安五个,最后却给了埃里克十个。埃里克一愣,要推辞,但朱利安却一巴掌排在了他的肩膀上:“你是新人,这些钱是给你准备装备的,不是让你乱花的。”
埃里克张乐张嘴,把钱收下了,他要买需要的装备最多一个金币就好了,这些钱其实不是给他的,而是给他的父亲的……
“朱利安你去弄一辆马车回来,其他人休息一天,后天早晨出发。”
三个随从说是去买东西,都已经离开了帐篷,塞缪尔正在整理自己的物品,他的皮甲和锁子甲都是伤痕累累,这一天的休息时间除了吃饭睡觉,他的时间都要花在修理装备上了。正折腾到一半,朱利安忽然去而复返。
“塞缪尔,你不准备今晚离开?”
塞缪尔看了他一眼,游侠的耳朵果然够敏锐,那个红头发对他的警告并没瞒过他:“虽然都属于圣廷,但是骑士和祭司却是两个分支。而现在净化仪式已经证明我并未被污染,那么就算是红袍主祭也没资格对我做什么。”
朱利安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塞缪尔,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按照规则办事的,而那些本身拥有特权,甚至是制定规则的人,更喜欢破坏规则。”
“你认为我们该离开?”
“……”朱利安的沉默,或者说是默认。
“如果离开了,我们才是真的找死。”塞缪尔摇了摇头,“今天晚上安道尔(红袍主祭)有八成可能要和我会面。”
“见习圣骑士塞缪尔大人,是在这里吗?”塞缪尔话音刚落,外边传来了陌生的呼喊声。
朱利安一愣,撩开帐篷的门走了出去:“是的。”
来人身穿城主府仆人服饰:“丹尼尔?威廉姆斯男爵将在今晚举行晚宴,希望塞缪尔大人能够参加。”
一脸迷惑的朱利安拿着请柬走了进来:“真没想到,你猜中了。”
“宴会时间快到了,我要准备出发了。”塞缪尔拿过请柬,看了两眼,又去翻自己的衣服袋子了。
朱利安盘腿坐在自己的睡袋上,他原本以为塞缪尔是个除了战斗和神,其他一切都不了解的“纯洁”骑士,但是原来他误解了。塞缪尔不是一张纯洁的白纸,不过这并不让他觉得失望,相反,一身谜团的塞缪尔更加让他着迷……
016宴会前的骚乱
作为圣廷出来的骑士,贵族礼仪也是他们在训练营里学习的一部分。而且作为见习圣骑士,塞缪尔有着由圣廷配发的一套军礼服。纯白色的战袍式礼服,银色的镶边和银色的腰带,秉持着圣廷一向“光明正大”和骑士们简单利落的特点。配着一柄从剑柄到护手满是镂刻花纹的礼仪用剑,塞缪尔算是基本上“舞”装完毕。
“塞缪尔,你要是穿这样和我来一次,那我真的是死而无憾了。”一直没走,并且用色咪1咪的眼神把塞缪尔的换装从头看到尾的朱利安色狼,用咏叹调说着。
塞缪尔正在套上最后一只靴子,这双纯白色上面满是银色花纹的靴子也是样子货,塞缪尔还是第一次穿,而这种刚上脚的新鞋总是让人穿着难受的。他站起身在地上跺了两脚,然后很严肃的对着朱利安问:“朱利安,你对我有感觉,是因为我的脸和我的容貌?”
“当然不,虽然我确实喜欢你的容貌,但让我爱上的是你这个人,而并非你的脸或者身体。”
“但在那场对抗巫妖的战场山个,我们除了战斗什么都没做。你和我的对话也只是‘重逢’‘后退’之类的。也就是说我和你之间的交往,并不比其他人和你之间的交往多。也就是说,你看上的还是我的脸。”
“你为我是不是看上你的脸而苦恼?”朱利安自以为“明白”塞缪尔为什么忽然纠结这个问题了,他欣喜的从自己的睡袋上站了起来,“这说明你对我有感觉?”
“有没有感觉我不知道,只是我原本想要和你交往的。但是现在看来,除非你能够让我相信,你看上的并不是我的脸,否则,我就去找别人了。”
朱利安和他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他也明白塞缪尔这个人一点娇气也没有,他说的这番话根本不是那些小情人之间软绵绵的威胁。但是朱利安也知道,虽然他能说得很好听,但事实是最初他注意塞缪尔的根本原因,就是因为塞缪尔出众的容貌。毕竟,容貌是一个人认识另外一个人最直接的印象。
朱利安现在的心情是又喜又忧,他喜的是这绝对是塞缪尔接受他的一个大好机会,忧的是,这个机会很可能就要从他手中溜走了。花言巧语显然无法打动塞缪尔,朱利安一咬牙,干脆照实说。
“塞缪尔,你很美,而且你浑身上下充满了一种冰冷的气质,拒人于千里之外,却也让人想要打破冰壳,看看下面掩藏的到底是什么。”
“然后呢?你发现了什么?”塞缪尔拿起了披风,扭头问着。
“我还挖掘的不够深,所以只能看见冰,而看不见冰下的珍宝。而且现在看来,想要看得更多,必须得到主人的允许了。”
“此路不通。”塞缪尔穿上披风,离开帐篷了。
朱利安看着他的背影,郁闷的叹了一声:“没关系,我总有一天能够挖出一条路来的。”
塞缪尔是仓皇的逃进城主府的,虽然他自己不这么认为,但是看到他当时形象的所有目击者都这么认为。
朱利安他们的帐篷是靠着教堂左侧的围墙搭建的,而他们的马责备养在教堂的马厩里。塞缪尔一开始并没想骑着马去城主府,但是他刚出门没多久,就被几个拎着瓶子出来打水的少妇认出来了。女人们立刻惊呼起来,于是所有在周围的男男女女都涌了过来。一开始场面还算能够控制,这些人只是想要向塞缪尔说一声感谢,顺便希望天使俯身能够给自己祝福——虽然红袍主祭下了禁口令,但是他当时不知道什么原因允许了朱利安城内的权贵旁观,结果就是消息现在已经传遍了朱利安全城,并且正在以最快的速度向外扩散。
没有两分钟,因为几个热情少女的到来,原本多少还有些冷静的场面,瞬间失控。这些少女撕扯着自己的衣裳,痛哭着扑向塞缪尔,宣称要向他献身。
美丽的少年少女向英雄献身,这并不是什么稀少的事情,吟游诗人的诗篇里,经常能够听到某某英雄因为做下了伟大的事情,所以引得纯洁迷人的少年男女,甚至是一国的王子公主献身,这对当事人双方都是一件美谈。
不过这种事情,一件两件是没事,如果忽然有百八十人都朝着大喊着要献身,就不是美事,而是灾难了。这两位激动的少女瞬间提醒了当时围观的所有人,也像是点燃炸药一样,引爆了众人的热情。那几个站得最靠前的打水的少妇,立刻扔开了自己的水瓶,也像那些少女一样撕扯开自己的衣服,争相扑向塞缪尔,其他年龄各异的女子们当然也是有样学样。塞缪尔的眼前瞬间充满了半1裸的各式美人……
这还只是灾难的开始,那些男性同胞们看着豪爽的女性们,先是一愣,接着有人脸红,有人却看向了背靠着教堂墙壁躲躲闪闪的塞缪尔。这位看上去有着如同传说中精灵一般容貌的骑士老爷,很迷人啊。于是,脱衣服想要献身报答的,就不只是女人了。不过这些人到底是想要报答,还是想要占便宜,那就不知道了。
总之,教堂门口拥挤吵闹的如同发生了暴动!
幸好塞缪尔当时距离教堂门口并不远,他奋力挤开了狂热的人群,当然,中就爱你也被不明人士吃了“点”豆腐。守门的两个修士当时的反应也算机灵,在塞缪尔进门之后,立刻关上了大门,将民众挡在了外边。
塞缪尔的披风已经被扯破了,礼服左肩的流苏也不知道被谁揪走了一半,塞缪尔很干脆的把两边肩膀的流苏都扯掉了。双排的银扣子,可是靠外侧的一排少了两粒,塞缪尔也很干脆的把外侧的扣子都揪掉了。整理了半天之后,应该是能见人了……
塞缪尔本来想接教堂的马车去城主府,但是却被留守的修士告之,红袍主祭大人带着他的十几个小祭司把马车全都驾走了,塞缪尔最多只能骑着自己的马去城主府了。
幸好教堂还有一个后门,但是并不是只有修士们知道后门的存在,塞缪尔刚骑着马从后门走出来。就听见一声吼:“塞缪尔大人在这!”
如果不是塞缪尔骑术精良,瞬间就让马儿加速,那么他没从亡灵手中死里逃生,却要死在自己人的手底下了……
不过说到塞缪尔的马,还有一段故事。他当初放走的坐骑,并没有就此成为了山林中的一匹野马,而是跑到了巴恩的身边,并在朱利安带来援军后,带着他们找到了塞缪尔进入的山洞。如果不是这匹马,塞缪尔早死了。
屁股后边带着一群疯狂的民众,塞缪尔一路疾驰着来到了城主府,守门的卫兵和接待的仆人也吓了一跳,如果不是塞缪尔在策马入门的时候把请柬扔在了仆人的脸上,他估计就要喊“有强盗”了。
民众虽然能对着塞缪尔发疯,但他们还是知道城主府是什么地方的,平常的时候,一个平民在城主府门口吐上一口痰,都可能被关进牢里,家里没钱的话,要么被推上绞刑架,要么就要在终生苦役中度过余生。更何况是这种外敌刚刚撤退的特殊时期,冲击城主府是要被当场格杀的,那些守卫绝对不会有丁点手软,他们可不知道什么是法不责众,他们只知道杀死乱匪自己能够得到丰厚的奖赏。
民众在一条街外徘徊了一阵,最终慢慢散去了。
幸好塞缪尔行动够快,所以已经改进过一次的军礼服,总算可以不用二次改进了。
随着领路的仆人一路经过会场,随着一声通报,塞缪尔进入了宴会的大厅。
017圣廷的任务
虽然刚经历了一场大战,许多朱利安城的豪门也有子弟死于站差那个,但谁都知道在天使降临事件发生之后,这场由红袍主祭提议的宴会会是多么的重要。所以,无论心中是否悲痛,男男女女都是笑意盈盈的盛装出席。听到塞缪尔到来,人群出现了轻微的骚动,而当传言中的这位见习圣骑士一身戎装的站在了门口,骚动的范围顿时大上了许多。
并不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出席了那场净化仪式的,在场的一多半还是只听说过塞缪尔的名声,而并没有见过他的面。所以虽然传闻中他有着与隐世精灵一般俊美的容貌,但并不是所有人都相信,就算相信,但是想象和真人的差别还是巨大的。
而无论男女,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见到塞缪尔的第一眼,他们想到的并不是塞缪尔的战绩,而是从他的容貌联想出无数桃色的幻想。在这一点上,女性相对来说还好些,部分男人的目光可就是赤1裸裸得过分了。人们开始怀疑他这个见习圣骑士身份的来历,更有人甚至觉得这么一个小白脸,怎么可能和亡灵激战数日重伤昏迷?他不会是用自己的身体买来的功劳吧?
在贵族们的窃窃私语中,一个祭司首先迎向了塞缪尔。塞缪尔记得,他就是主祭身边众多年轻祭司的一位,果然这个少年是来带着塞缪尔去见红袍主祭的。
亲吻主祭右手上的戒指,塞缪尔躬身退在一边,不过他的这种礼节显然让红袍主祭大人有些不快。虽然教廷的骑士们按照圣典来说只效忠于圣神,一般情况下甚至不会对大圣者行跪拜礼——除非祭司们当时的身份是神的代言人,一如净化仪式上,红袍主祭是代神来验证塞缪尔是否忠贞。但是,这也只是数千年前的惯例,在红袍主祭看来,他刚才伸出手只是表示一个姿态,而塞缪尔这个小小的“见习”圣骑士,应该立刻受宠若惊的跪下吻他的袍子甚至是鞋子。毕竟,那些小骑士们甚至高位祭司们都是如此的。
虽然脸上仍旧带着慈爱的微笑,但是主祭心里却已经不痛快了。关于打断了神迹的事情,他已经了处理方法,今天约见塞缪尔,就是为了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可造之材”。如果是,那么他当然会好好照顾这位俊美的骑士,虽然他的床上别说是小小的骑士,就是王子公主乃至一国的君主都曾经卖力的服侍他。但是,能够征服一个这么年轻貌美的见习圣骑士,甚至很可能还是最年轻的圣骑士,也是一件让人非常愉快的事情。
但是现在看来,这个塞缪尔并不怎么识时务,那样的话,就只有第二条路让他走了。
不过,主祭还是略微有些不忍心的——并非因为他还有良心,而是因为他的贪念和欲望。
“塞缪尔见习圣骑士,我听说你正在游历?”主祭眯眼笑着,伸手去拉塞缪尔的胳膊。虽然主祭已经年近七十,但是因为神术的力量,以及日常饮食保养得宜,因此他的手看上去就像是年轻人的手一般细腻而富有光滑。但不知为什么这样一双手并不会让人感觉愉悦和欢乐,反而让人有一种毛骨悚然的违和感。
“是的,阁下。”塞缪尔木然的承认,他的手虽然被主祭的手抓着,但却仍旧僵硬的放在身体两侧,一双眼睛也没有丝毫的热情,冷硬的就像是隆冬的冰。
尴尬的沉默之后,主祭显然被塞缪尔冻得难受,脸上也不再挂着做样子用的微笑,他朝身后适逢着的少年祭司伸手,那个瞪过塞缪尔的祭司,洋洋得意的递来了一卷羊皮纸。
“塞缪尔见习圣骑士,东边的克里斯公国发现恶魔作祟,无奈向圣廷求援。这不过是一件小事,不用劳顿教廷骑士团河裁判所,就由你去解决吧。”
“是的,阁下。”塞缪尔接过羊皮卷,接着依旧在主祭身边伴雕塑。
主祭喜欢的是逢迎谄媚,知道进退的甜蜜美人,塞缪尔这个冰人虽然养眼,但还没养眼到他愿意自动贴上去受冻的地步。他不耐烦的甩甩手,把塞缪尔挥退了。
不愿意加入,那就是敌人,而作为净化仪式的直接参与者,主祭是不会留着他花蹦乱跳坏自己好事的。克里斯那个边远公国到底发生了什么主祭当然知道,就是因为知道,他才确定,塞缪尔和他几个随从全都不会回来了!
塞缪尔拿着羊皮纸站在一边,他当然知道主祭打得是什么主意,虽然他没感情,而且对那种事情并不在意——更正确的说,因为对感情很迟钝,塞缪尔前世今生都非常的冷感。当然他身体的机能是正常的,每天早晨醒来的时候也是一柱擎天,那里被碰触也有感觉,可是感觉是一方面,快感又是一方面。这是个很古怪的情况,通过分析他能知道某种感觉是快感,而且身体也会处于澎湃的热情之中,但是他的大脑却从来都不懂在怎么去享受,更别提沉醉了,也就是说身体和灵魂完全不同步。
但是这并不表示塞缪尔愿意卖身,正因为没有感情,所以他渴望感情,并且很诡异而坚定的认为,感情是无比圣洁的……
所以,塞缪尔完全没有接受红袍主祭那恶心的桃红色橄榄枝的意愿,很干脆的冷脸以对,选择了自己去搏杀出一条生路!
塞缪尔拒绝了红袍主祭的邀请,按理说塞缪尔就该享受一下城主府的宴会。美酒、美食、音乐、舞蹈!但他却没有,找侍者要了一杯白水,他站在一个靠近露台的地方,就自顾自的喝起水来。
至于原因,一方面固然是他原本就不是一个喜欢享受的人。另一方面则是,这种欧洲古代的宴会,绝对称不上是享受——那些描写欧洲古代宫廷的电视剧都很美好,古代的舞会更加美好,但实际上~
这里没有厕所,连茅坑都没有。舞会的参与者们和侍者都只能在摆放在一侧的夜壶里解决,女士们的大裙子一抖,一蹲就能解决,男士们更是豪爽无比。不过这么多人,打碎夜壶当然不会是多么少见的事情,所以……更恐怖的是宴会的卫兵是不能擅自离开岗位的,所以,他们无论大小只能就地解决。①
人们以不洗澡自豪,女士们还略微好些。而男士们前些日子可是刚经历大战的,特别是上场搏杀的男士,有不少人身上还沾着尸臭味。
贵族有一种享受方式是吃满胃袋之后,再喝下催吐药,虽然舞会的食物都摆在一边自取,所以以这种方式“享受”的贵族并不多,但就算那么几个就已经足够了。他们甚至不愿意等待仆人端来盆子,而是直接就吐在了地上。
种种的味道混合起来,简直比塞缪尔在溶洞里是那些死灵身上散发的味道还要恐怖。他站在这就有一种想要晕倒的感觉,实在是不了解那些贵族们是怎么玩的开心的。
玩着手中装着清水的陶杯,塞缪尔在想着那位红袍主祭的情况,那样一个贪婪且沉迷于权色的家伙,圣典上的戒律他破了没有十条也有八条,但是,他现在却仍然安稳的坐在红袍主祭的位子上。而且塞缪尔能够感觉得到他身体中所蕴含的磅礴神力,虽然这些年里早就知道祭司们的手脚都不在怎么干净,但是没想到圣教上层已经腐化到了这种地步。这些神到底是以什么样的规则来选择自己的代言人的?
喝光了杯中的水,塞缪尔悄悄的离开了宴会的会场,再呆下去他真的要晕倒了,这里的味道比军营还可怕。
018不眠之夜
塞缪尔离开了城主府,虽然现在朱利安城内的气味也不怎么样,但至少外边的空气是流通的,味道还能够接受。不过临出来的时候,塞缪尔朝仆人借了一件披风,并不是华丽且昂贵的城主用披风,而是普通的下人们用来包暖的披风,仆人倒是很热心,而且塞缪尔前来赴宴时发生的事情,已经在仆人中传开了,他也知道这位骑士老爷要披风干什么。所以并没推辞,很快就给塞缪尔找来了五六件。塞缪尔谢过仆人,挑了一件破旧但是干净的披风,随后告知仆人,他会在明天吩咐自己的随从来取马,就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从小门离开了。
塞缪尔的伪装还算成功,虽然街对面仍旧站着几个徘徊不愿离开的少年男女,但是并没有人认出他来。塞缪尔前世生活的那个各种娱乐生活极端丰富的世界,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了疯狂崇拜着偶像,在这个娱乐极端缺乏的世界,他们的这种行为也就不算难以理解了。但理解归理解,塞缪尔是不会满足他们的需要的。
总算回到了帐篷,埃里克正坐在外边的篝火边放哨,顺便用木棍在地面上写写画画——虽然这是在城里,而且塞缪尔的身份也有一定的威慑能力,但是小心无大错,这段时间一直是三个人轮流守夜的。看见塞缪尔来了,埃里克匆忙把木棍扔进了篝火里:“大人,您回来了。”
“嗯,剩下的时间由我来守,你去睡觉吧。对了,有剩下食物没有?”
“怎么能让大人守夜?还有一些热汤,不过已经凉了。”埃里克从一边端过一只铁锅,里边果然还有浅浅的一点汤水。
“面包和烤肉都没了?”
“没了,只剩下半块粗饼了。”埃里克皱着眉拿出了半块粗饼,显然他因为自己无法为塞缪尔弄出一桌盛宴而内疚不已。
“这可就可以,多谢,你去睡觉吧。”塞缪尔倒是不介意,接过粗饼放在了锅盖上,转身开始把篝火挑旺一些。
“大人,这是我守夜,我不能让您代替我。”埃里克寸步不让,也拿了一根小木棍,帮着塞缪尔挑大火苗。
“那好吧。”塞缪尔虽然不理解为什么这种事情他也要争强,但也不再坚持,而是坐在火堆边,安静的瞪着埃里克烧开了汤,泡软了饼,把食物盛到一只木碗里,端给他。
等到塞缪尔默默的吃着热汤泡饼,同样坐在一边的埃里克却不知道干什么了。他有心想要重新在地面上练字,可不知道为什么又有些不好意思。最后他就莫名其妙的开始看着篝火发呆了——曾经和他一起坐在篝火边的还是他的父亲,父亲是村里甚至整个整个朱利安城统治范围内都有名的猎手,可是现在,他连父亲的最后一面也没看到……
塞缪尔吃了没两口,就发现埃里克双手抱膝坐在那小声的呜咽。
“怎么了?”下属的精神状况不好,做上级的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要问一问。
“没什么。”埃里克一惊,他看来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匆忙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正襟危坐了起来。
“……”塞缪尔又吃了两口,越说没什么就越是有什么,这次圣廷布置的任务,危险性就算没有亡灵攻城的大,但也少不了多少,塞缪尔可不想带着一个不确定因素。而且这么一个半大的孩子,不用分析,只要一想就知道他在哭什么了,“你想家了,想你的父亲?”
“……嗯……”虽然不想承认,但最终埃里克没选择撒谎,“我是不是很懦弱?”作为一个骑士的随从,那就是一个成人了,而且还是个有点身份的成人,而在埃里克的认知里,这样一个人是不应该软弱到想家,更不应该丢脸的痛哭流涕的。
“不,这样很好。”塞缪尔搅动了两下木勺子,一仰头,将碗里面糊一样的东西都倒进了嘴里,“你爱他,所以你才会思念,才会痛苦,才会流泪。这很好。”塞缪尔重复说了两次“很好”,因为这种真情流露,确实很好。
放下碗塞缪尔坐到了埃里克的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吧。我并不认为微笑就是勇敢,眼泪就是懦弱。”
“谢谢,塞缪尔大人。”埃里克激动的看着塞缪尔,眼睛里闪着泪花,一脸的崇拜和钦佩。
“这没什么值得感谢的。”塞缪尔微微一笑,揉了揉埃里克的头发。不是油腻腻的那种,而是很顺手,比马儿的鬃毛柔软一些,就像是……蓦地,塞缪尔愣了一下,因为他眼前闪过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一幅画面——那还是在前世的时候,还是在前世他仍旧有感情的时候,好像他曾经很多次拥抱过这样一个毛茸茸暖洋洋的东西,那好像是一只大狗?
突然间陷入回忆的塞缪尔很“顺手”的就把埃里克搂在了怀里,其实两个人的身高差不多,埃里克虽然略微矮上一点,但是继承了精灵消瘦身材的塞缪尔却是比他又瘦上一点。所以这么一抱,从外观上看上去感觉有些别扭,被抱住的人也被吓了一跳。但是施“抱”者塞缪尔却是浑然不知,因为他记忆中的狗狗也是比他要高大许多,那抱上去的感觉无形中和今天重叠了!
“咳!咳咳!”一声咳嗽,没惊醒塞缪尔,当然此人就算是被惊醒了八成也不会放手。但确然根本来就吓了一天,只是碍于形势没敢挣脱的埃里克瞬间从塞缪尔的怀里窜了出来。
“抱歉,我打扰你们了吗?”朱利安面色古怪的看了看塞缪尔,接着面色更古怪的又从头到脚打量着埃里克——塞缪尔喜欢的是这种类型的?又或者他喜欢的事比他年纪小的?
“嗯,你打扰到了。”塞缪尔脸不红气不喘的回答,已经躲在角落的埃里克更是吓得原地蹦了起来,但左摇右晃的却不知道自己能躲到什么地方去,最后只能一脸尴尬的站在那。
埃里克于是蹲在了塞缪尔身边:“能告诉我,在我不知道的这短短的几个小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你们进展迅速吗?”
“不,那是我的秘密!”塞缪尔摇摇头,然后露出了一个让身边的朱力克,和稍远处的埃里克看呆了的笑容——那种只有在孩子身上才会出现的,纯洁无暇,单纯因为开心而开心的笑!
“我嫉妒你,小子。”朱利安扭头,恶狠狠的对埃里克说。
刚才异样的暧昧,虽然让埃里克潜意识里有些害怕,但却也有些欣喜。听着朱利安的“怒喝”,他更是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傻傻的蹲在角落里。结果,本来只应该有一个人守夜的晚上,却变成了三个人守夜,帐篷里只有大块头巴恩美美得睡了一夜。
019克里斯公国
在帐篷里藏身了一天之后,第三天,塞缪尔带着他的小队出发了。
红袍主祭交给塞缪尔的羊皮卷里边是一封求助信,一张教廷的委任状,外带简单的任务情报。
克里斯公国也是红龙山脉附近的一个小型公国,红龙山脉中实际上并没有巨龙,而是因山脉中的数座活火山而得名。红龙山脉附近植被茂密,土地肥沃,但也是魔兽横行之地,甚至有传说在山脉的深处隐藏着数次阵营战争中来不及逃走的恶魔。总之每年都有村庄甚至城市毁灭于不明魔兽的爪牙之下,所以这个地方对于大型的王国和帝国来说,是鸡肋之地,如果要占领必须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但是很可能血本无归。不如每年花上少量的物资,扶持一个代言人,那样想要什么只要等着对方上供就好了。
所以,红龙山脉周边小型公国林立,克里斯公国是其中之一,塞缪尔原本的目标西斯公国也是其中之一,巧合的是这两个公国不但是邻国,而且两国的背后也有着同一靠山——纳奇布尔王国。
而这次克里斯公国的求救,多多少少与西斯公国,以及它们背后的纳奇布尔王国都有一些关系。
克里斯公国的大公爵有两个儿子,长子艾伦?克里斯算是整个克罗利恩大陆东部都小有名气的美男子,不但天生聪慧,而且英武非凡。当然这其中多多少少会会有些夸张,但这人确实是个天之骄子却是没错的。艾伦在四年前和西斯公国知名的美人公主费丽娜?西斯订婚,在两个月前举行了两人的婚礼。但谁也没想到,艾伦在婚礼上忽然发狂,并且在极短的时间内变成了一个怪物,之后不但杀死了主持婚礼的克里斯公国主祭艾伯丁,还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和母亲,接着逃离了婚礼的会场。
那封救助信,正是克里斯现任大公克劳迪?克里斯以及西斯公国大公的联名求助信。
而附赠的情报上,则写着事情的后续发展,原本准备回到的费丽娜却受到了已经变成可怕怪物的艾伦的袭击,三个侍卫,两个侍女为她而死,如果不是克劳迪及时赶到,费丽娜说不定就要被艾伦劫持。所以,现在费丽娜只能躲进克里斯公国的城堡深处,日日哭泣。而他们上级的纳奇布尔王国也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一支由第三王子率领的军队正开向克里斯。同时两个公国在向圣廷求援的同时,也已经联合纳奇布尔王国发出悬赏,有谁能够杀死怪物艾伦,即能够获得男爵的爵位和一块封底,三千金币的悬赏和六位美貌的女奴。
看过求助信和情报后,朱利安的脸上瞬间挂上了一种古怪的笑容,埃里克也皱着眉头显然有些迷茫,就连看上去粗鲁大意的巴恩也摸摸后脑勺,古怪的说:“婚礼上,新娘是站在新郎身边的吧,主祭和新郎的父母都死了,怎么新娘却安然无恙?”
“因为新娘身边有其他人保护。”朱利安回答。
“哦。”巴恩点点头,不过看他的样子却并不像明白……
这件事表面上看起来像是某个闲的没事干的贵族因为进行黑暗祭祀,把肉体和灵魂先给魔鬼,所以也魔鬼化了——克里斯的通告上是这么说的,他们也是希望外人这么想。但实际上只要用脑子想想,就能发现这里边隐秘颇多。但这就是国家内部,或者国家与国家之间政治斗争的问题了。
其实暂时任由这些国家折腾,等到大局明朗了,圣廷再出面,才是圣廷最好的选择。也就是说,所谓的魔化怪物虽然是整件事情的中心,但实际上却并不是这个事件里最重要的。而让塞缪尔带着三个随从,以一个光杆司令的状态参与到几国的纷争里去,明显是并不受圣廷的重视。而一个见习圣骑士对平民来说可能是个大人物,对一个公国来说苏日安也不算小,但对一个王国来说,却就不是那么重要了。而显然,这件有着纳奇布尔影子的所谓魔化事件,塞缪尔只要稍微不慎,那真的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相比起懵懵懂懂只是预感不大好的埃里克和根本完全弄不清状况巴恩,传说出身贵族,并且老谋深算的朱利安却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他有一种劝说塞缪尔逃跑的冲动,可如果塞缪尔效忠的是一个领主,一个国家,他现在能逃,毕竟强悍的骑士到什么地方都不怕没饭吃。但是塞缪尔效忠的对象是圣神,他要是因背叛而逃亡,那就只能朝魔鬼和亡灵的地盘逃了,在克罗利恩大陆上,那更是有死无生的选择。
“我们可以慢慢上路。”
塞缪尔把委任状指给朱利安看:“我们还有半个月的时间赶到克里斯城。”
“该死!”
明知道前路充满了危险,但仍旧只能骑着马朝里冲——这种无奈的选择,让重新踏上前路的朱利安一路上都阴沉着一张脸。但当事人塞缪尔却仍旧我行我素,甚至有时间就去“纠缠”埃里克,抱着他“揉揉毛”,直到埃里克满脸通红,朱利安双眼冒绿光为止……
十二天后,克里斯公国的主城外,这个公国的领土包括主城在内,只有三座城市,实际同时面积大概还不如前世中国的一个直辖市大。不过这已经算是红龙山脉范围内领土较大的公国了,这里的很多公国甚至只有一座城市。城墙上的旗帜仍旧是白色与黑色,这表示这座城市的国王的已经去世。不过克劳迪继承克里斯国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现在旗帜还没换掉,实在是有些奇怪。
作为圣廷的骑士,塞缪尔并没有自己的家徽,但是他的马车车棚、马鞍和随从们的衣服上却有着清晰的圣天使徽章。所以虽然他们的服装并不华丽,但守门的两个士兵还是第一时间做出了动作。一个立刻去叫他们的队长,而另外一个却在整理服装之后,朝着塞缪尔跑来。
“这位大人,您好,请问您是……”
“塞缪尔,圣廷见习圣骑士,奉命前来援助克里斯公国。”塞缪尔拿出了委任状和自己的身份证明,虽然这只是一个守城的卫兵,但他也有权利验看他的公文。
卫兵有些激动的看过了塞缪尔的文件,在把交还给塞缪尔后,按着帽子狼狈的朝屋内城门内:“请、请您稍等,骑士大人。”
五分钟后,塞缪尔被一名骑士引入了城堡。
在城堡的大厅里塞缪尔见到了十八岁的现任大公克劳迪,他有着金棕色的头发,绿色的眼睛,身材很魁梧,和他十八岁的年龄不怎么搭配。不过也可能是这个世界的人大多早熟,毕竟埃里克的身材也适合年龄不搭配的。克劳迪有着一张红脸,说话时声音很大,肢体动作也很多,从第一面的感觉上,他像是一个热血而冲动的人。
“您好,克里斯大公阁下。见习圣骑士塞缪尔受圣神的指引,来到您的国家消灭黑暗。”塞缪尔微一欠身,再次拿出了两份文书。虽然从称号上,他只是一个见习圣骑士,而且甚至连姓氏也没有,但是作为神的骑士,别说现在面对区区一个公国的大公,就是面对帝国的皇帝,他也可以与之平起平坐。
克劳迪并没有看侍从递来的公文,塞缪尔的话音刚落他就一脸激动的从宝座上站了起来,疾步走向了塞缪尔:“塞缪尔大人,请杀那个堕落者!为我的父母报仇!”
“我会尽力的,大公阁下。”塞缪尔躲开了克劳迪伸出来的双手,轻轻的朝对方一点头,“另外有一件事我想问一下。”
“什么事?只要我知道的,我一定尽量帮助大人解答!”
“我发现城墙和外边城堡的旗帜都是黑白色的,觉我所知您在一个月前就已经正式继承这个国家,为什么,不将旗帜改换过来呢?”
“这是为了我的父母……”
“?”
“那个杀死父母的堕落者!他一天不死,我都无法安心坐在宝座上!所以,他一天不死,克里斯的城墙上也将永远挂着哀旗!”
“我明白了,大公阁下。我将在城中休息半天,购买补给,明天我就会带着我的随从出发。”杀掉艾伦,看来就是这些人最想做的事情,那么完成这件事无论是闲散的冒险者、军队又或者是塞缪尔都没什么出入,就算塞缪尔杀不死那个家伙(或者说本来艾伦就已经死了,所谓魔化者不过是有心人打着他的幌子而已),躲进红龙山脉里也正好躲开了明争暗斗。
“太感谢了,实在太感谢您了,塞缪尔大人。”克劳迪激动的握着塞缪尔的手,在马屁不断的同时,又口头送上了无数好处。塞缪尔礼貌的推辞之后,带着克劳迪签过字的公文离开了城堡——这个看上去像是个莽汉的新任大公,其实有着一颗和他外表完全不符的心机深沉的心……
020第二次出现的坠子
塞缪尔拿到签字的公文后,本来就想离开和随从们会合,但是克劳迪却给了他一封舞会的请帖。时间就在今天晚上,舞会的主要参与者除了克里斯公国的权贵们,还有纳奇布尔王国三王子劳伦?拉齐布尔,以及仍旧没有回国的公主费丽娜?西斯。
塞缪尔沉吟了一下,接受了克劳迪的邀请——虽然这些舞会、宴会对他来说都是折磨,但这也是上层阶级们重要的社交,而且,克劳迪的邀请显然也有验证塞缪尔心意的意思,如果他拒绝,被认为是不识时务还是好的,最危险的是被认为这是塞缪尔想要和他们对立的标志。
堕落者很强大,也很恐怖,所以已经杀了克里斯公国的主祭,他要是再杀一个见习圣骑士想来也并不难以被人接受。
所以,塞缪尔接受了请柬,只是以要回去换衣服为由,暂时离开。
离开了城堡,塞缪尔很快和他的随从们重新会合。他们租下了一间不算小的民房。幸好现在是租房的淡季,否则这套带着小院的房子可不是那么容易租下来的。
红龙山脉的范围内虽然土地肥沃,但是因为魔兽横行,所以并没多少人务农,因为种地的话必然要离开城市,但一个农民怎么可能从魔兽的嘴里保护自己的田地?毕竟,就算是食草的小型魔兽也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够应付的。所以这里的民众除了少数最贫困者冒着生命危险种田为生之外,大多以和冒险者做交易,或者为冒险者服务为职业。
冒险者们进入林密遮蔽的山脉猎杀魔兽,获得毛皮、骨头、魔核、牙齿、兽角,以及某些特殊魔兽身上的香囊、毒囊。冒险者们需要吃饭、睡觉、穿衣,还有发泄欲望,他们的货物也要处理和出售。种种相关行业,都需要有人去从事。不过现在已经临近入冬,红龙山脉中的魔兽,要么前往山脉内部地热活跃的温暖地带,要么也渐渐进入冬眠期。猎物的稀少,冒险者们么也随之减少,原本租给冒险者,或者前来收购魔兽商品商人的房子,现在也降价出租了。
朱利安的眼光不错,房子很干净,而且因为已经十几天没人居住,所以各个房间的意味也已经很淡。唯一让朱利安不满意的是挺远里的植物修剪得不整齐,众人对此异常无语,毕竟现在可是草木枯败的秋天,房主就算是想修剪他能修剪什么?光秃秃的树枝吗?
房子他们租了三个月,因为虽然明天他们就会出发前往红龙山脉,但是莽莽群山,靠着他们四个人,要想碰上那个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堕落者,完全要凭运气。但是人的体力有限,补给也会耗尽,不可能人找不到,他么就一直在大山里窝着,所以,一个在城市里的舒服的落脚点是必需的。
“又要去舞会?”朱利安抱着一瓶红酒和一根熏牛腿,兴冲冲的敲开塞缪尔的房间后,却看见他上身穿的是礼服的衬衫,用后脚跟想也知道,塞缪尔穿上这种不便于行动的衣服是要去干什么了。
“嗯。”塞缪尔点点头,看了一眼朱利安……怀里的牛腿,很直接的用刀子削了一块肉下来,“朱利安,现在这种时间,去冒险者公会的话还能找到向导吗?”
效忠于圣廷的骑士们,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则——在做一些需要和世俗政权接触时,除了必要的社交,其他公事方面的联系能够少就尽量的少。好像原因是很久以前前曾经有一位圣骑士被某位君主所吸引,于是背弃了圣神,甘愿为这位君主屈膝。这位君主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结局没人知道,不过这位圣骑士却是因此激起了圣神的愤怒,一身神力被剥夺,并且被发配到了某个孤岛上,又有一说是驱逐出了光明的世界,总之是下场凄惨,之后骑士们就和世俗的君主疏远了。
虽然这个传说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塞缪尔经历的每个骑士训练营的教官们都会把这件事拿出来说。显然,这件事的真实性不容置疑,所以,塞缪尔能够让马丁主祭给他找向导,到了克里斯却只能自己动手。
“可以,我能用最快的时间,找到一个最棒的向导。”朱利安点头,“不过真的要明天出发?今天晚上的舞会,很可能不会太轻松。”
“早一天离开,早一天轻松。”塞缪尔耸耸肩,“如果真的很累,我明天会在马车上睡觉的。不过你说的最棒的向导……”塞缪尔可是很少听朱利安如此吹捧另外一个人,所以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放心,明天看见他,你就认同我的话了。”朱利安为塞缪尔倒了一杯红酒,笑眯眯的说。
塞缪尔虽然疑惑,但也明白太过置疑下属的决定并不好,所以很干脆将话题绕倒了红酒上:“今天并非是星期日,我不能喝红酒。”
“真是没有生活趣味的家伙……”
黄昏时分,塞缪尔穿着自己那件“改进版”礼服参加舞会——没办法,他一路上并没有重做一身的时间。这次的舞会环境比朱利安城的好得多,因为舞会的场地是在花园里,虽然人们仍旧在露天里嗯嗯啊啊,但至少这里并非是封闭的环境,可以坚持……
塞缪尔端着一杯清水,照旧找了一个角落站着喝水。大概半个小时之后,舞会的大多数人都到齐了。衣着华丽的男女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谈论着各种公事私事风流韵事。至少从塞缪尔的角度看来,这些大臣贵族们并没有因为大公被杀,以及曾经继承权呼声最高的大王子堕落而悲伤或者紧张。实际上,这些人的这种轻松的状态,实在是和克里斯公国的现实不符。毕竟大多数国家如果遇到这种事,面临的将会是国内国外两方面的政治风暴,稍有不慎就是亡国的危险。所以,这些人的这种轻松,不是强作欢颜,就是克里斯国内尘埃落定,而国外早有依仗!
“纳奇布尔王国,第三王子劳伦?纳奇布尔殿下驾到!大公殿下驾到!西斯公国,费丽娜殿下驾到!……”一连串的驾到,从花园入口的知客口中传出。不只是这三位尊贵的人物,还有克里斯的大臣,随着劳劳伦王子而来的主要随员,还有公主以及她的几位同是美女的朋友。
原本各自闲谈的人群顿时一阵骚动,男男女女瞬间涌向了门口。塞缪尔当然不会跟着去凑热闹,他甚至连站立的角度和姿势也没改变,仍旧靠着一根大理石立柱喝着自己的水。
骚动慢慢平息,音乐的声音响起,显然是舞会已经正式开始了。又过了一会,几个影子出现在了塞缪尔的身边,正是那三位尊贵的人士。
“这位就是圣廷的塞缪尔见习圣骑士。”大公克劳迪为双方介绍着,“这位是纳奇布尔的第三王子劳伦殿下,这位是西斯的费丽娜公主殿下。”
这位劳伦王子说是王子,但其实年级已经不小了。毕竟现任纳奇布尔国王已经年近七十了,他的长子已经五十多岁,这位第三王子的年级没有长子大,但也有四十五岁左右了。他蓄了两撇上翘的八字胡,头发第一眼看上去很茂密,但实际上第二眼就能发现那不是他的头发,而是一头假发。
而费丽娜绝对是一位漂亮的女性,甚至可以说她几乎是天使般的人物,一头浓密的金色秀发,温柔的海蓝色眼睛,秀丽的小鼻子和微微上翘如同一直微笑着的嫣红嘴唇,今夜她穿着一条水蓝色的长裙,头发高高挽并缀满了珍珠装饰,今夜她是所有女性嫉妒,所有男性注意的对象。塞缪尔也在注意着她,但不是因为她的容貌或者身材,而是因为,她胸前挂着一个想象狰狞的一只飞龙坠子!
虽然上一次看到这个坠子还是在十多年前,他在这个世界第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但是,作为今生第一个看到的物体,塞缪尔确信他没有认错。就算不是同一样东西,可是在这个一切都是手工完成的世界,如此相似的两件东西必定存在着内在的联系。不过,“寻找坠子的下落”这个念头只是在塞缪尔的脑海里闪过而已,他不准备找寻所谓的家人,那么这些东西也就毫无意义了……
021帅大叔
萨缪尔对坠子的关注只是刹那,快到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注意。他原本以为彼此通名认识了,他也表示出了足够的敬意,那么这三位贵族就会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而他也能像是在朱利安城那样偷溜了。一开始三王子劳伦和克劳迪大公的对话却是是这个意思,礼貌的介绍之后,他们就有离开的意思了。但是这位费丽娜公主却像是对塞缪尔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塞缪尔骑士,您竟然在喝清水?您是对宴会上的饮料不满意吗?”
香槟是金黄色的,葡萄酒是暗红色的,冬季里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来的鲜果果汁是粉红色的,所以虽然现在这个世界还没有玻璃,无论是酒瓶还是酒杯都是用粗陶制造的,但是只要略微注意,就能发现塞缪尔在喝什么。而费丽娜的提问,表面上是对塞缪尔的关心,但实际上却不难感觉出,她是在挑拨塞缪尔和克里斯公国的关系。
原本要离开的大公和三王子都停下了脚步,三王子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而大公先是不引人注意的皱了皱眉——可是皱眉的对象并非是塞缪尔而是费丽娜,接着不等塞缪尔开口,他已经提前回答了。
“服役于圣廷的高贵骑士们,需要遵守许多和普通骑士不同的规则。除特殊场合,不喝任何饮料,就是骑士们准则中的一条,而塞缪尔骑士显然是圣廷骑士们的典范,您是位值得尊敬的骑士。”大公想着塞缪尔行礼,塞缪尔当然也礼貌的回礼。如果在东方当然还要说“不敢不敢,我还差得很远”之类的以示谦虚,但是在西方,谦虚的意义和东方并不相同,比如这种时候的谦虚,就是虚伪了。所以,塞缪尔并没有多说什么。
费丽娜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不过年轻的克劳迪大公瞪了她一眼,美丽的公主也只能随后称赞两声,接着离开了。
看着这三位的背影,特别是费丽娜苗条迷人的背影——他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只是单纯的形容——塞缪尔忽然觉得忽略了什么。皱眉思考了片刻,塞缪尔握着水杯的手一抖,总算明白他忽略了什么了!
费丽娜挂着的那个飞龙的标志,显然和她的礼服、首饰、发型没有任何的关联,实际上,那么一个狰狞的挂饰,别说女性,就是男性在舞会上佩戴也实在是和整个场景所矛盾,除非那挂坠是西斯公国大公家族的家徽,或者是定情信物什么的。但塞缪尔能肯定那并非是西斯公国的家徽,至于定情信物……费丽娜公主显然不可能仍旧在这种场合挂着生死不知的堕落者艾伦王子只的礼物,而因为她此刻的身份尴尬,她更不可能把别人的礼物堂而皇之的挂出来。而塞缪尔先是将挂坠和他记忆中的那一枚联系到了一起,接着又告诉自己要忽略,所以竟然没意识到这饰物是如此的古怪。
而塞缪尔的耳朵虽然没有朱利安那双经过训练的游侠耳朵灵敏,但在三人离开的时候,他也确实模糊地听克劳迪大公对费丽娜说:“不要招惹他,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塞缪尔确定,他们话中的“他”,就是他本人。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现象,克劳迪也不过比塞缪尔大一岁而已,费丽娜的年级更是比塞缪尔还要小,他们竟然会知道一出生就被抛弃到圣廷的塞缪尔的身份?而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克劳迪并没有避开那位三王子,所以,也就是说,纳奇布尔王国的王室也知道这件事。而那位费丽娜对他充满敌意,她的言行更像是在炫耀着什么。。克劳迪大公对他也算是彬彬有礼,但在礼貌的背后却是一种带着惧怕的疏离。那位三王子虽然在费丽娜惹事的时候摆出一副看好戏的嘴脸,但很明显他对费丽娜的行为并不赞同,他与其说是想要看到塞缪尔出丑,好像更多的是希望看到费丽娜吃亏。
喝光了杯中的水,塞缪尔离开了舞会的会场。
骑马走在回去的路上,塞缪尔虽然仍旧不会去寻找自己的过去,但是从今天的事情看,他的身份牵扯范围颇大。虽然这次他的身份让那三位高贵人士有了顾忌,使他们轻易不会在他身上下杀手,但谁知道下次这种事是不是会好事变坏事?作为一个在外游历的见习圣骑士,他可不认为自己有能力对抗一个国家——不止是纳奇布尔那样的王国他无法对抗,就是克里斯这样的弹丸之地,塞缪尔也是无力对抗的。毕竟克里斯也有三千左右的常备军。被正规军围上,塞缪尔逃跑是没问题,但是想要正面对抗,他觉醒了斗气倒是还有可能胜利,在没觉醒的情况下,完全就是送死。
虽然想了一路,但是因为什么丁点线索都没有,塞缪尔当然也是什么都没想出来。到了租住的小院门口,埃里克竟然坐在门口等着他。
“天很冷,为什么不进屋去?”从马上下来,塞缪尔问着冻得嘴唇发青的埃里克。
“西斯公国的一个伯爵来了,他自己介绍说是那位费丽娜公主的叔叔。朱利安让我和巴恩在这里轮班,好等您回来第一时间告诉您。巴恩是在我前边的那一班,其实我只等了一会。请把缰绳给我,我去喂马,您快进屋去吧。”
“谢谢。”塞缪尔点点头,又习惯性的揉了埃里克的头一下,“尽快进屋取暖吧,不要把自己冻坏了。”
埃里克也笑,脸上一如既往的出现了两片红,脸皮一如既往的那么薄。
打开门,一楼客厅里果然多了一个三十多岁的陌生人,虽然也是金发碧眼,但他的容貌很难和有着出色容貌的费丽娜联想到一起,因为他的五官第一眼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出色的地方,顶多只是一个温和的普通人,但有些人的容貌虽然不会让人惊艳,但却异常的耐看。这个男人就是这一种,那冲充满底蕴的成熟和内敛,比表面上的华丽更要吸引人……
“塞缪尔骑士?”男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暖蓝色的眼睛满是兴奋和激动,声音也莫名其妙的有些发颤,“我是法兰克?西斯,艾伦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相信他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在你们来之前,我就一直在找他,但是没找到。听说你们来了,而且正在寻找向导,虽然我不是克里斯公国的人,但是我敢说我一定是周围最好的向导之一,让我加入吧!”
“……”这位伯爵大人并不是以贵族的身份,而是作为一个丢失了孩子的长辈来到这里的。不过说实话,这反而让塞缪尔更感觉棘手了。因为他为了亲情而到这里寻求帮助,但是另外那些人是否顾及亲情可就说不准了。带着他,就让本来只是想要走走形式的塞缪尔,不得不“做正事”了,这实在不是什么好选择。而且塞缪尔总觉得这人的激动有些不太对劲的地方。
“塞缪尔,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当然。”叫都叫了,还能怎么办?
“我来寻找艾伦,家人们都支持,所以,您不用担心我的身份问题,您可以把我当做您的任何一个随从那样随便的……使用。当然,如果您实在是不方便,那么我也不会继续纠缠。”法兰克好像不再像一开始那么激动了,他忧郁的叹息了一声,走到门口,拿起了衣架上自己的披风,“希望你们能够找到除我之外,合适的向导。”
塞缪尔眨眨眼,这位古怪的伯爵一旦离开一直在用双关语说话,而如果他现在离开,塞缪尔肯定他们再也不会找到第二个向导了:“当然!”塞缪尔走过去向伯爵伸出了手,“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当然,合作愉快,塞缪尔……”
在塞缪尔来之前,一直陪着伯爵的朱利安此时双手抱肩撇了撇嘴,埃里克那只害羞的小羊很好对付,不过这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老狼,如果也对塞缪尔不坏好心的话,那可就不好对付了。不过苦思对敌策略没有两分钟,朱利安就把新来的敌人扔到了脑后——就算他把塞缪尔身边所有的“有心人”都清光又能如何?他情路上最大的敌人,并不是情敌,而是塞缪尔本人!
看着正在和法兰克谈话的塞缪尔,朱利安泄气的站了起来:“我去准备晚饭。”一瞬间,朱利安脑海里产生了一种荒谬的想法,或许,他能够先联合情敌攻陷塞缪尔这座实心城堡,至少让这个家伙不要再这么硬邦邦的,而是了解何谓感情,然后,再各凭本事争夺塞缪尔的最终归属。
不知道为什么,削土豆中的朱利安越来越觉得自己的这种想法很正确……
022醒悟的朱利安
休息了一夜,整理好了必要的物品,这次包括塞缪尔和大块头巴恩在内,所有人都是一身轻便的皮甲,背着弓,带着短刀。毕竟虽然现在是冬季,但是山林中树木茂密,地形崎岖,在这种地方发生战斗,需要的是灵活机动,长武器和重武器并不适合施展。否则一剑或者一斧头用出去,谁知道刺、砍到的是树还是人,盾牌更是不方便使用,有据盾牌的时间,还不如躲到树后边去。
不过几个人倒并不是没有携带大件行李,巴恩背着一顶斗篷,塞缪尔则背着五个人睡觉用的狼皮褥子,冬天的森林又潮又冷,睡觉着下边不垫着这些东西,就算靠着篝火,也是要冻死人的。其他必要的食盐食物、汤锅、换洗衣物之类的则有其他人平分。一开始这种分配其他人都不愿意,因为他们不同意塞缪尔扛着仅次于巴恩的沉重褥子。
“骑士下马就是个战士,一般这种体力活,都是战士该做的吧。”塞缪尔对他们的反对非常的莫名奇妙。
“你虽然是个骑士,但是我们可是你的随从,这些事情本来就该是随从干的。”朱利安反驳,不过从他的眼神能够看出来,这并不是真正原因。
“进入森林,你和埃里克是要轮流探路的尖兵,如果你们两个背着这种东西,还能够正常的旅行你们的职责吗?”塞缪尔把那个大背囊朝着游侠扔了过去,皮革看上去蓬松柔软,但重量却绝对不轻,再加上塞缪尔扔出时用了大力,朱力克接是接住了背囊,却也因为冲力接连退后了三步,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这里边虽然有塞缪尔突然袭击的原因,但也能充分说明游侠的优势并不在力量上。
“我们俩可以轮流……”话说到一半,朱利安的声音就消失了。尖兵就是要走到所有人的前前边,探路的同时也要开路,并将前方路途的正确情况反馈给后边的队友,就算什么凶险也没碰见,尖兵的体力消耗也是最大的。而且这次他们少说要在山里呆上一个月,如果找到了艾伦的踪迹,甚至可能在一日冷过一日的冬天里呆上两三个月,这种情况,对于已经久经战阵的朱利安来说都是一次巨大的考验,更何况原本只是个向下猎人的埃里克?就算是两个人轮流背褥子也是不现实的。
“其实,我可以背着的。”一直被当成背景的法兰克出声说。
“照实说吧,你们到底为什么都反对由我来背着褥子?”塞缪尔礼貌的朝着法兰克点头,但并没对他的发言做出任何回应,而是双手抱肩,有些危险的眯着眼睛看着他的三个随从。
朱利安尴尬的笑笑,指着巴恩说:“塞缪尔,如果你有巴恩的这种‘体魄’,我是绝对不会想要抢着背行李的,但是,你的样子实在是柔弱到让人不放心。”
巴恩抓着后脑勺,只是憨厚的笑着,并没有多说什么。埃里克抿着嘴唇,虽然也没有说话,但眼睛里是明显的无奈。塞缪尔看不出来他们俩是否和朱利安的想法一致,不过很明显现在朱利安已经成了随从里的头,不让他心服口服,这件事会继续没完没了的折腾下去。
“所以说,又是因为我的脸?”塞缪尔不快的叹息了一声,朝着朱利安伸出了手。
“?”
“看我的手,你能看到什么?。”
朱利安疑惑的低头,可只是一瞬他眼中的疑惑就被震惊和愧疚所取代了。塞缪尔的手,十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但除此之外,他的手背上满是伤疤,双手虎口的疤痕甚至已经让手无法正常的闭合,手心的一面,厚茧更是几乎盖满了正常的皮肤——这是一双骑士的手,或许这个骑士有着一张美丽的脸,但容貌只是生来的幸运,这双充满伤痕的双手,才是真正属于这位骑士的……
朱利安的眼圈忽然红了,他想起不久前塞缪尔曾经要他证明他爱的并非是他的脸,那个时候朱利安自认为自己就算曾经爱的确实是那张脸,但是已经从外表之爱引申到了内心只爱。但实际上,那只是他的自以为是而已。朱利安忽然想起了他第一次注意到塞缪尔的情景,圣廷的骑士们都穿着统一的重铠,戴着把整张脸都罩住的头盔。他当然也看不见塞缪尔的脸,只是知道有一个仍旧在学徒期的骑士,甚至比那些老骑士更凶悍、冷静、残忍!实际上当时所有人都有着相同的感觉,所以在几个教官相继殒命后,大家自然而然的归拢到塞缪尔的身边,听从着他的命令。
而那个时候,朱利安对塞缪尔的感觉并不是□,而是一种面对强者的崇拜和臣服,一直到战争之后,那个领导着所有人的骑士终于摘下了头盔。露出因为失血和疲劳而苍白的脸,朱利安对他的感情,也在那个瞬间变质了。甚至到了现在,那张脸已经让朱利安忘记了塞缪尔是一个强者的事实,总是想找机会保护他,为他分担,但这说不定只是朱利安潜意识里不服输的一种表现。
毕竟,在这个世界里,一个男人有一张英俊的脸会让人心生好感,但一个男人有一张近乎美丽的脸,却就会让人不知不觉间产生轻视了。就算是强悍的精灵一族,人类社会也依旧流传着许多关于他们的下流笑话,这就是人的本性。
朱利安他眨了眨眼睛,把眼泪逼了回去,如果说过去他对塞缪尔是五分的真心加五分的玩闹之心,现在剩下的却是十成十的真心了……
“塞缪尔,我会证明自己的。”
塞缪尔疑惑的看了朱利安一眼,总觉得他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但却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地方。
物品安排完毕,众人都要上楼睡觉,可塞缪尔在楼梯边却被法拉克拦住了。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给朱利安看你的手,我也想看看,可以吗?”
“当然。”塞缪尔虽然一头雾水,但是既然这个人在今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会是他的同伴,那么这种无伤大雅的小要求,他还是乐意遵从的。
其实法拉克一开始大概也只是想借着这个话题和塞缪尔搭上话而已,但是当看到塞缪尔的手时,他的反应却比朱利安更加强烈,眼泪瞬间就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你受了很多苦。”法拉克的声音透着哽咽。
“为圣神服务,没有劳苦只有荣耀。”塞缪尔用套话回答。
“不,成为最年轻的见习圣骑士,虽然是荣耀,但那也表示你比很多其他人更大的付出。”法兰克抹了抹眼睛,“其实你可以去做祭司的,我想你同样有祭司的天赋,而且不用吃这么多苦。”
“……”塞缪尔短暂的默然,法拉克的话很明显的表示出他关心他,但是在几个小时之前他们还只是陌生人,因此不难联想出法兰克这貌似长辈的关爱是为了什么。不过塞缪尔不相信他,甚至觉得他这番作为实在是太假。所以,他最后只是给了法拉克一个礼貌的笑容。
而法兰克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的这种表现实在是太过急迫了,他一脸歉意的放开了塞缪尔,苦涩的注视着他上了楼……
023两脚鹿
第二天五个人背着行囊步行离开了克里斯城,至于马匹,原本塞缪尔则全部被塞缪尔摆脱给了教会——主祭死了,但是并不表示所有的祭司都死光了。塞缪尔的三匹坐骑加上其他人的马,和拉车的马,加起来小八匹马,几乎塞满了当地教廷那个不大的马房。这些马的身上都有特殊的标记,所以塞缪尔也不怕这个教廷耍小心眼。
不过这天可以说是出门不顺,一大清早天上就飘起了手掌大小的雪花,这种雪堆塞缪尔前世城市里长大的人来说是不可思议的,但这在这个时代却是常事。雪花看似无害而温柔,可用不了多久就将整片大地染成白色,塞缪尔刚出城门的时候,地上的积雪还是只薄薄一层,走了不到半个小时,积雪却已经没过脚踝了。
幸好雪鞋在这个世界倒不是稀罕物,虽然不知道是谁发明的,并且也没人知道这东西的原理是什么,但当地人确实已经使用了很长时间了。临出发前,几个人就各自准备了一双,只不过巴恩的雪鞋是杂货店主原本用来做招牌的特大号鞋子。
换好了雪鞋,法兰克又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大团红红绿绿的丝巾,可是他的话说了一半就停住了:“大家把丝巾蒙在眼睛上,否则……”
因为塞缪尔眼睛上带着一个奇怪的用黑水晶为镜片的眼罩:“圣廷配发的物资之一。”圣廷的骑士们要在各种情况下作战,知道实际上有雪盲这个情况,也知道如何最大限度的防治雪盲并不奇怪。
朱利安和埃里克的眼睛上都蒙着一块深茶色的纱巾,他们俩一个游侠,一个猎人,当然也知道在大雪覆盖的天气里应该保护眼睛。
至于巴恩,要知道野蛮人就是生存在这片大陆的极北之地的,在冰原里生存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种生活常识,所以巴恩的眼睛上也围着一条纱巾,还是鲜红的……
这种兴冲冲想要帮忙,但却发现自己不过是自以为是的感觉实在不好,特别是这些天法兰克一直在被塞缪尔戒备疏离的情况下。就在他泄气的时候,朱利安却走过去抽走了一条蓝色的纱巾,他没系在眼睛上,而是系在了脖子上,而且还打了一个漂亮的花结。
“我最喜欢的颜色,多谢,法兰克,我可以这么叫你吗?”虽然朱利安也觉得法兰克很古怪,但是对于队伍里唯一属于周围情况的向导,还是要“爱护”的
“当然。”法兰克笑了一下,心情舒服了许多,这个时候塞缪尔也走了过来,抽走了一条浅棕色的,不过没系在脖子上,而是系在了手腕上,还给了法兰克一个微笑,“谢谢。”
其他人也陆续拿走了一条——巴恩还是挑了一条鲜红的。
事情不过是一件小事,但是经过这件事,几个人之间的关系却无形中拉近了许多。
接下来的数天之内,大雪一直断断续续的下着,最长的一次大雪足足下了一天一夜。几个人的脸上手上多少都生出了些冻疮,不过这次塞缪尔倒是并没有保留神力,而是一歇下来就帮大家治伤。而且山中的生活除了寒冷之外倒也有不少乐趣,朱利安和埃里克两个都是打猎的能手,就算是大雪封山的隆冬,也能打来不少飞禽小兽的野味,而且几个人都有几手烹制野味的手段。如果不是还需要寻找艾伦,这次出来倒像是打猎游玩。
又是一夜的大雪,几个人起来时是从洞口“挖”出来的,因为大雪已经没过了山洞的洞口。
看着一片的银白,法兰克犹豫了一下对塞缪尔说:“我虽然不知道他们说的艾伦多罗后的摸样的,但我知道这种天气,就算是真的魔鬼也要被冻死了。不过艾伦不是傻瓜,而且他经常和我一起进山打猎。这段时间我带你们走的都是曾经我带着艾伦去的地方,不过不要说他的踪迹,就连人的踪迹也找不到。”
“那么?”
“他单身一人如果想在这种天气里活下来,能却的只有一个地方。”法兰克苦笑,“希望他在到达那里前,没有被冻死。”
跋涉了两天的路程,法兰克带着塞缪尔他们来到了一座山的山脚下,这山远远看着就很奇怪,因为在一片银白的世界里,这座山靠近山顶的一小半却是翠绿的。随着越来越靠近这座山,塞缪尔闻到了一股难闻的硫磺味。脸色冷得和冰雪世界有的一拼的塞缪尔忽然笑了一下,这里有八成的可能有着天然的温泉!
要知道,在山里塞缪尔可没地方去洗澡,顶多每天用冰雪擦一擦身体。他现在已经难受的快爆炸了,无论哪个艾伦在不在这里,他也要在这里停上两天,好好的泡个澡!当然,想虽然是这么想,但首先还是要找那个堕落者的踪迹。
“这里有温泉?”塞缪尔没说话,朱利安首先惊奇的叫了起来。
“是的。”法兰克点点头,“虽然圣神不喜欢他的信徒沐浴,可是我很喜欢洗澡,而且这地方每年我都回来上好几次,那是最美妙的享受。”虽然嘴里说着享受,可是法兰克脸上的表情却并不是那么好看,毕竟,曾经总是陪着他来玩的那个孩子已经不在了。
众人分成两组,开始在周围寻找可疑的踪迹,这一次他们总算不是一无所获了,半个小时后,朱利安就发现了什么。
“某种鹿的蹄印?”看着地上连串的两半蹄子印,塞缪尔横奇怪的问。
“看上去像,不过这世上有哪种鹿是用两只蹄子走路的?”朱利安指着那些蹄印说。
“看来不管这头鹿是什么,他已经发现我们了。”塞缪尔虽然从蹄印上看不出对方是用四只蹄子走路,还是用两只蹄子走路,但是推算蹄印留下的时间他还是能办到的,很显然对方是刚刚离开的,“而且奇怪的是,我的剑并没有反应。”塞缪尔抽出利用丛林作战的短剑,同样是圣廷出品的短剑,如果周围有着黑暗或者亡灵生物,那么短剑应该发光示警。
“那表示什么?”一直在一边紧张的看着,但碍于自己和艾伦有私不好开口的法兰克,终于忍不住问了。
“这表示,他有可能并非是个堕落者。”塞缪尔从地上站起来,看着森林的深处说。
法兰克先是一喜,但很快喜悦就被忧虑代替,即使艾伦被证实是被冤枉的,但真正的罪人也是他的亲人。
又进入森林探察一番,这周围除了“两脚鹿”外,确实有着另外一个鹿群,逃亡者也很聪明的将自己的痕迹隐藏在鹿群里,而朱利安和埃里克虽然善于追踪的,按毕竟不是全能的神,一番努力之后却仍旧失去了对方的踪迹。不过塞缪尔倒也不在意,因为雪又开始下了,听法拉克说,红龙山脉中类似的地方虽然仍旧有不少,但是其他几处都在山脉深处,而且四周经常出没危险的魔兽,不是人类能够立足的。
而且稍后他们找到了艾伦居住的山洞,洞里没有火的痕迹,四周也没有兽骨残留,只是在山洞一个阴凉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堆生长在温泉附近的菌类——这说明艾伦并没有独自狩猎的能力,他是用这些蘑菇果腹的,甚至可能现在那位可怜的王子身上连件御寒的完整衣服都没有。这样他根本不可能离开温泉太远,否则就是被冻死,或者被那些在冬天里饿疯了肚子的野兽吃掉。
“塞缪尔,我想自己留在这里,可以吗?”看着除了茅草就是蘑菇的简陋山洞,再想想那对鹿的蹄子,在艾伦身上发生的巨大变故,使得法兰克的脸色可以用青黑来形容,他显然,下定了什么决心。
“虽然没有黑暗或者死亡的力量在这里作祟,但是一国主祭的死不能就这么算了。”虽然这公国比芝麻还小,克里斯城作为首都还不如朱利安城那个边境城市繁荣,但死的毕竟是一国的主祭。况且一个小小祭司无故死亡,圣廷还要追查一番,更何况是一国的,这根本就是有人在打圣廷的脸。
“我明白。”法拉克点点头,“我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那就好。”塞缪尔点点头,带着随从们去泡温泉了,不过法兰克的表现让他知道,这个看上去很好欺负,并且竟然闲的没事和塞缪尔进山的伯爵,实际上手中的权力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小。
024王子艾伦(上)
法兰克独自一个人留在山洞里等待艾伦,塞缪尔和他的随从们则按照法兰克的介绍,去了最适宜泡澡的温泉。
“需要帮你搓背吗,塞缪尔?”朱利安看着脱下了皮甲只穿了一条长裤的塞缪尔,一脸期待的问。
塞缪尔的身材穿上铠甲衣物后,会让人觉得他很消瘦。但实际上,塞缪尔的消瘦只是因为他的肌肉线条并非是那种像是充气皮球一样的状态,但该有的肌肉,他却是一点都不会少。线条最明显的就是小腹上的八块腹肌。而且精灵血统的另外一个影响,就是他的皮肤很白,但不是牛奶那种不见血色的白,而是晶莹剔透并且隐隐透出无限的生机。
虽然自从他成为塞缪尔的随从后,已经看过好几次塞缪尔的赤1裸的上身了,甚至全身他也见过。不过,现在看见塞缪尔的这种样子,朱利安还是感觉喉咙略略发干。
“谢谢,不用麻烦了。”塞缪尔瞟了他一眼,低头看了一眼他别扭的像是用两腿夹紧什么的站姿,“不要用力太大,小心夹断了。”
身后两声没忍住的笑声响起,不是埃里克和巴恩又能是谁?就算是皮厚如朱利安,一张脸也涨成了大红色。恼羞成怒之下,朱利安当然是立刻回头去教训两个同僚,可是等他再转过身来,塞缪尔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独子走到远处的一处潭水边,硫磺的味道虽然难闻,但看着清澈的温泉水,塞缪尔还是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当然,结果是被臭味呛到了……
咳嗽两声,塞缪尔试了试水温,略烫,但是在这种天气里却是正好。于是找了一处水浅的地方,缓缓下了池。皮肤被热水缓缓浸没的感觉,让塞缪尔忍不住呻吟了一声。池边泛着一个不大的银盒,这可以说是塞缪尔除了铠甲武器和战马外,唯一一件属于他自己的奢侈品,可是打开之后,里边放着的却是满满一盒子拇指大小的棕色果实——这只不过是用来洗衣服的黑荚果,实际上就是这个世界的皂角,不过塞缪尔除了用它来洗衣服之外,还用来洗澡洗头。
这个世界人们澡都不洗,更何况是洗头了。不过贵族们显然也知道头发上到处虱子乱爬不好看,所以不论男女,大多数贵族都会把头发剃光,然后戴上假发,这就不再有洗头的问题了。剃光身上其他的体1毛也同此理,都是为了减少异味和寄生虫。至于平民,有些钱财的女子也会给自己买假发,贫穷的就只能用一块头巾包着头发了。而平民的男子除了如猎手之类,如打猎时迎风臭十里,会惊走猎物的职业外,大多数不怎么在意自己脑袋上的头发如何。
所以在这个时代,更不可能有人研究如何制作肥皂了。塞缪尔也不会做肥皂的手艺,所以虽然这些天然产品的效果不是很好,但至少也比没有好。
塞缪尔惬意的泡着温泉,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他洗热水澡的次数可是屈指可数。毕竟,无论是在育幼院,还是在训练营里,他都不可能躲过众人的耳目给自己烧热水洗澡。只能接着外出的机会跑去野外的池塘,或者趁着没人的机会在井边洗澡。更不用说如此奢侈的温泉浴了。
塞缪尔最后搬来了一块石头,放在岸边,自己坐在石头上,头则枕在岸边湿漉漉的岩石上,双眼微闭,尽情的享受这难得的温暖。
“哗啦。”
水花声响起,很轻,水面也荡漾起一圈轻微的波澜,塞缪尔仍旧闭着眼睛,表情安静而恬淡,就像是已经睡去。水声消失,或者说变得微不可闻,但湖面上的涟漪却一直未停,一个高大古怪的阴影笼罩在了塞缪尔的头顶……
“哗啦!”
“啊!”
来人忽然惨叫一声,一头栽进了水里,原来塞缪尔在水中一脚踢中了来人的肚子!塞缪尔睁开眼,袭击者却已经潜入了水中,不过塞缪尔也没想缠斗,他转身飞快的抓住了一直放在近处的短剑,在摸到剑柄的下一刻,温泉中一只毛茸茸的手已经抓住了他的小腿。
扑通一声,塞缪尔被拉进了水里!清澈的睡眠,在塞缪尔消失了踪影后,被水下涌出的鲜血染红!一直到几分钟后,才是一声水响,塞缪尔另外一边的岸边冒出了头来。
“巴恩,去把法拉克从山洞里叫回来吧。”三个随从正在准备午餐,塞缪尔却扛着一头大号“猎物”从温泉的热气里走了出来。猎物被他猛的人在地上,众人才看清这是一个长着狼头人身鹿腿的双脚鹿。
巴恩答应之后,立刻套上外套拿上兵刃,朝着法兰克的山洞去了。
“这是什么?”塞缪尔蹲在双脚鹿身边看了两眼,他仍旧在昏迷中,罪魁祸首很可能是后脑勺上那条仍旧在流着血的大口子,他的左肩上也有一个不小的血窟窿,捆着他的是塞缪尔换下来的旧裤子。
“八成是那位艾伦王子。”塞缪尔打开行李,取出保养兵刃用的油脂和棉布,坐在一边开始保养自己的短剑。毕竟这可不是不锈钢,这个时代的刀剑,无论是什么神兵利器沾了水如果不好好保养,也会很快变成一块生锈的废铁。
“你确认他这个样子不是受到了黑暗力量的侵蚀?”
塞缪尔没回答他,只是把短剑放到了艾伦的肩头上,蹭了蹭他仍旧在朝外冒的血:“亡灵和魔族,或者是受到他们力量侵蚀的人类,如果他们的血被我的剑碰触,会冒出净化的黑烟,可现在没有。而且我从他身上也确实感觉不到那种力量对抗所带来的不快感,所以,不管他外表如何,这家伙现在确实是人类。而除了亡灵和魔族,那些无信仰法师们,和炼金术士也能造成这种情况。”
“你说我……还是人类?”嘶哑的声音响起,正是地上躺着的那位仍旧流血的倒霉王子。
025王子艾伦(下)
“不管你的外表是怎么样的,实际上,你确实仍旧是一个人类。”塞缪尔倒是也并没有对这位俘虏隐藏什么,他已经可以确定这个家伙是个政治斗争失败的倒霉蛋了,“不过……”语毕,塞缪尔忽然拎着短剑,蹲在了艾伦的身边,刚刚抹上油脂白光闪烁剑刃的剑刃就抵在了艾伦长满野兽毛发的脖子上。
“你要干什么?”刚高兴没几秒的艾伦立刻紧张了起来,野兽的黄色眼睛凶悍的盯着塞缪尔不放。
“杀了你,对大家来说都方便。”现在艾伦死了,所有的黑锅也就由他来背了。圣廷会重新为克里斯公国派驻一名主祭,二王子克劳迪安安稳稳做他的大公,费丽娜或者回国或者佳人,更重要的是,塞缪尔也能重新开始自己的旅程,先是去西斯晃悠两圈,然后就可以正式开始他自由的游历了。真的是死他一人,天下太平。
塞缪尔的蓝眼睛几乎眯成了一道细缝,艾伦感觉自己脖子上一凉,接着又是一疼——他敢肯定自己身上的第三处见血的伤口出现了。
“你、你……”艾伦的眼睛因为惊恐而四处转动,为自己寻找着生机,但无奈的是包括这个一开始让他以为是软蛋的漂亮男人在内,其他人他也完全不认识,生路又能从哪里找出来?
“塞缪尔!”艾伦的“生路”自己跑来了,法兰克?西斯男爵大人一脸热汗的跑进了山洞。
“他活着,你的侄女和现任克里斯大公就可能死。”塞缪尔收起短剑站了起来,但是显然他仍旧想要杀掉地上的这个家伙。
“艾伦?克里斯只能死。”法兰克苦笑着点点头,“但是一个平民艾伦却能活下去,可以让我们俩单独呆一下吗,塞缪尔?”
塞缪尔已经明白法兰克是什么意思了,他点了点头,带着随从们离开了。
“贵族、权力、政治……肮脏!”众人重新开始准备他们的午饭,朱利安在搅拌着汤锅的同时,嘴里碎碎念着。塞缪尔看了他一眼,一开始见面的时候就觉得这位游侠的气质不太对劲,现在看来很可能他也是某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不过他的身世现阶段和塞缪尔并没什么关系。想到了这点,塞缪尔立刻将视线从朱利安身上转移,看向了抱着干柴回来的埃里克和跟着法兰克后边跑来的巴恩。
“埃里克、巴恩,准备一下,这两天我们就要离开了。”
“塞缪尔,我们只有等明年春天才能离开了。”埃里克没回答,在山洞里和艾伦说话的法兰克却已经走了出来。
“这么快就解决了?”
“艾伦是个明智的孩子……”法兰克苦笑着摇头,“另外塞缪尔,我希望你能够带着他一起走。”一边说,法兰克一边将一卷文书递向了塞缪尔。
“四级冒险者艾伦?”塞缪尔挑了挑眉,,这里的战士虽然没有分级制度,但是冒险者公却会有着类似于网游里边的任务难度分级制度和冒险者信用分级制度,冒险者们完成的任务难度和数量累积积分提高等级,虽然四级只是一个中等偏下的等级,但如果这些都是法兰克在这段时间内弄好的,他花在这上面的财力毕竟不是小数目。不过,塞缪尔不明白的是,法兰克就那么肯定,他会带着艾伦那个累赘一起走?
“塞缪尔,你能和我过来一下吗?”法兰克指着山洞,那个倒霉的艾伦王子还窝在里边没有出来。
“好。”塞缪尔知道,法兰克接下来要说的,就是他能够让塞缪尔带着艾伦离开的原因。
进入山洞,那个凶恶古怪的两脚鹿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男人坐在山洞的角落里,因为他的脸朝着洞壁,所以塞缪尔看不见他的容貌,不过从他胳膊上和后脑上上的深痕看来,这个人就是之前“怪兽”。
“我来之前已经和克劳迪他们达成了约定,王子艾伦必须死,但是平民艾伦却能够平安的离开。我最讨厌的就是政治,但是从出生开始,我的一生却注定了和政治脱不了关系。”法兰克坐在了一边的稻草上,低声感叹着着,但是突然间他却话锋一转,“塞缪尔,那位派你来处理这件事的红袍主祭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了。但是,你也不要再去西斯了,你的父母……并没有抛弃你,他们其实一直在看顾着你。你们的团圆面临的只会是毁灭和死亡,为了你自己,为了你的父母,放手吧……”
塞缪尔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法兰克竟然这么快就挑明了,这让他忍不住看了一下躺在里边的艾伦。
“解除魔法的药物有些副作用,不用担心他听见我们说的话。”
“法兰克,你不是我的父母?”
“不,西斯家族只是近些年崛起的小家族,身上丁点的精灵血统也没有,更不可能生出你这样血统浓郁到明显具有精灵外表的后代。”
“那你是我的谁?”
法兰克张了张嘴,无奈的笑了一下:“你是无法从我身上找到任何关于你的家族的线索的,塞缪尔。”
“告诉我你是我的谁,还有他是我的谁,我就不再也不会去查探什么了。”
看到塞缪尔竟然指向了艾伦,法兰克脸上的苦涩更加的明显了:“你是怎么察觉到你们俩之间也有关系的?”
“我要杀他的时候,你脸上的表情很有趣。”
“我不能告诉你你们俩之间的关系,但是我的身份……”法兰克站了起来,接着竟然在塞缪尔面前单膝跪倒,“我是你家族的忠实仆人。”
“!”
法兰克的身份很出乎塞缪尔预料,至于艾伦,虽然法兰克没有直接说,但其实也算是承认了——他应该是他的兄弟……
026塞缪尔的任性
塞缪尔并没有和法兰克一起离开山洞,他在法兰克离开后,蹲在了艾伦的身边,并不怎么温柔的把对方翻了过来。
因为疼痛,艾伦哼哼了两声,但是因为药物的副作用,他仍旧陷入昏迷。
比起现任克里斯大公克劳迪,艾伦确实是和他比较相似,但是他并没有任何精灵的特征,也并不是塞缪尔这种“美人”,而是一个古铜色皮肤充满阳光的英俊青年,如果这个世界有太阳神阿波罗的话,那么艾伦的容貌简直就是阿波罗在现实的写照。只是现在他的梁上脏兮兮的,有灰尘还有血迹,眉头紧皱,嘴唇干裂,看上去比较狼狈。
“兄弟……哥哥?”塞缪尔看着这张脸,只是有些期待,毕竟,亲情应该是比爱情和友情更牢固,更深沉的感情。但是看了艾伦的脸半天,一直看到艾伦在睡梦里寒毛直竖,塞缪尔也丝毫没有类似亲情的感悟。戳了艾伦的脸一下,艾伦于是又哼哼了两声,塞缪尔摇摇头,站起来离开了山洞。
一出洞口,法兰克正在洞外略微有些慌乱的等着他:“刚才是我忘记了,艾伦比你早出生两年,当时……”
“法兰克叔叔,不用解释,我明白。神也教导我们,不要只看事情的表面,因为即使外表上看来相同的两颗水果,内在也是完全不同的。而我和艾伦,甚至在外表上如果不仔细看,也是看不出相同来的。”
塞缪尔点头,他当然知道法兰克慌什么——兄弟两人,一个被成为了一国王子,虽然只是一个小国,但该有的艾伦一样不少;一个却被送进圣廷的育幼院,从小就在严苛的环境中生活,勉强衣食无缺,但一路走来却是坎坷无比,甚至遭遇了数次生命的危险。塞缪尔现在只是一个不到十八岁的大孩子,法拉克显然怕他突然知道真相之后,心里不平衡。但是艾伦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却要靠塞缪尔过活了,就算塞缪尔不会伤害艾伦的生命,但要是他给艾伦一点教训,显然并不是难事。
“塞缪尔……”法兰克看着塞缪尔,眼睛里有怀念,有感动,还有忧郁和自卑。塞缪尔原本以为只有青春年少的人们才会多愁善感,因为他们还没有被生活磨平了棱角,但是法兰克这个明显经历颇多的成熟男人,却打破了塞缪尔的认知。
看着他,塞缪尔忽然有一种酸酸的感觉,艾伦那些物质上的幸福并没让塞缪尔嫉妒。一方面是因为在这个只相当于十四十五世纪欧洲的世界里,就算是大圣者或者皇帝的衣食住行,在塞缪尔眼里也算不上什么享受。一方面则是塞缪尔对于物质的需求并不强烈,他渴望的是填补感情上的空缺。
但是法兰克的表现,却让塞缪尔第一次品尝到了什么是嫉妒——艾伦有父母,虽然只是养父母,但从克劳迪陷害艾伦,甚至要杀掉曾经的老公爵夫妇看来,这对养父母对艾伦非常宠爱。艾伦有兄弟,不是指塞缪尔,而是那个克劳迪,克里斯公国在此之前并没有兄弟不合的传闻,甚至听说这对兄弟异常的和睦,这说明克劳迪心机颇深,但也说明他的戏演得非常好,好到让所有人,包括艾伦在内都认为他兄弟的感情是真的。艾伦还有法兰克,因为法兰克那个所谓的仆人的身份,他一定对这个男孩非常的宠爱,而所谓日久生情,法兰克即使一开始只是因为身份的原因宠爱艾伦,可这么多年过来,他一定已经对艾伦本身产生感情了。
这些是塞缪尔嫉妒的,他嫉妒艾伦生活在一个充满人类真挚的感情,而不是充满了对神祗狂信的世界里……即使有人对他产生了感情,也只是为了他的容貌和身体(朱利安:我冤枉啊~),而并非是对他个人。
“法兰克,你多大?”塞缪尔看着法兰克,嫉妒之后,就是任性和冲动,对于这三种负面的感情,塞缪尔决定放任而并不是束缚他们!一次任性都没有的人生,绝对是不完全的……
“嗯?”法兰克没想到塞缪尔会问这么一个问题,但他又不是需要对年龄保密的淑女,所以只是一愣就回答了塞缪尔,“三十七。”他大塞缪尔整二十岁,大艾伦十八岁。
“那么可以说你是看着艾伦长大的,你一年有多长时间和他在一起?”
虽然塞缪尔问的问题更奇怪了,但是法兰克还是继续老实的回答:“我每年少则三个月,多则十个月都会呆在克里斯。”
“那我们取中,就算你一年六个月都和艾伦在一起。法兰克,你有老婆孩子吗?”
“没,我一直没有结婚。”
“我改变主意了,法兰克。我可以带着艾伦离开,但是你也要跟着我走,而且至少要陪在我身边九年,否则我现在就去杀了艾伦。我相信克劳迪和你达成协议只是因为某些外力的介入,不得不如此。他还是很高兴能够看见艾伦的脑袋的。”
法兰克吃惊的看着塞缪尔,显然他不明白,为什么事情发展到了这一地步?
“你为什么会突然产生了这种想法?”
“我既然不能拥有父母,难道连法兰克也不能拥有吗?”塞缪尔很直接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法兰克虽然不理解塞缪尔为什么会把他和他们俩的父母联系到了一起,但是他能明显的感觉到塞缪尔对亲情的渴望。
“我说过。我是你的仆人,既然是仆人,那么怎么会违抗主人的命令呢?”
“艾伦也是你的主人?”
“是的,可是他这段时间受到的打击已经够大的了,近期内,我希望你不要告诉他,你们的关系,以及我和你们的关系。”
“不只是近期。”塞缪尔挑眉低声嘟囔着,在他没有理解兄弟之间的友爱之前,首先领悟的却是兄弟之间的竞争,艾伦已经拥有了那么多,而他和法兰克之间的这些秘密,却是他唯一拥有的,塞缪尔已经决定除非必要,否则绝对不让那个兄弟知道这些秘密!
“什么?”
“你说这些的意思是不是表示你已经答应了要跟着我们离开?”
“是的,不过要在这个冬天之后,可以吗?”
“当然。”塞缪尔笑了,相比起上次抱着“狗狗”的幸福和开心,这一次他的笑容充满了孩子气的调皮和得意,让现阶段还不了怎么了解塞缪尔为人的法兰克苦笑着摇头不已。
“多给我讲讲你和艾伦的故事吧,法兰克。”坐在篝火边吃饭的时候,塞缪尔特意紧挨着法兰克。特意询问着法兰克和艾伦的往事,并且决定把所有的事情都记在心里,然后自己要一件件的体验回来!
027不禁打的兄弟
过了一个还算欢乐的白天——除了朱利安之外,到了晚上,除了轮到值夜的塞缪尔之外,所有人都进入了山洞,各自铺着一张狼皮垫子入睡。
塞缪尔在靠近洞外的地方守着篝火,即使是冬日,夜晚的森林也并不寂静,密林中不时响起野兽和禽类的叫声,闪烁凶光的兽瞳更是在黑暗中时隐时现,塞缪尔甚至听到了不远处狼群捕猎,以及分食可怜猎物的声音。
塞缪尔一直将弓握在手里,箭矢也并不是全都放在箭壶里,有五支箭被他插在了面前的地面上,以便遇到危险时,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取用。
“如果你再动一下,我就把你钉在墙上。”不过这个晚上,第一个被塞缪尔瞄准的,并不是野兽,而是人类。
自以为有黑暗的掩护,自己的行动不被任何人注意的艾伦,不得不停下了动作。他上一次已经因为小看塞缪尔而受到了教训,虽然最后的结果是好的,让他能够见到法兰克,能够恢复人类的外表,但是却也给他带来了最糟糕的消息。连法兰克都已经接受了弟弟的交易,那么他不是一点复仇的希望都没有了?!艾伦表面上也接受了现实,但实际上,就算大公的位置不要,他也不能让父母白死!
“你只是一个冒险者而已,无论法兰克?西斯伯爵,或者其他人给了你什么报酬,如果你帮我,我会给你三倍。”
“嗤~”塞缪尔轻笑一声,仍旧瞄准着艾伦,“这位殿下,我给您三秒的时间,把你手中握着的东西上放开,立刻站起来,然后走到我身边来。1、2……”
艾伦咬了咬牙,最后明智的选择了听从塞缪尔的命令,而不是冒险。他放开了手里的东西——法兰克的剑柄,法拉克睡觉的时候把短剑枕在头下,艾伦恢复意识后,悄悄地爬到了法兰克的身边,想要在拿到武器后,顺便劫持法兰克为人质。显然他现在还并不了解塞缪尔的身份,只以为他们是被法兰克雇佣来进山的冒险者而已。
艾伦不知道的是,当他老老实实的走向塞缪尔时,另外看似熟睡中的三个“冒险者”刚刚把手从他们各自的兵器上挪开。就是貌似熟睡的法兰克,也微不可闻的松了一口气。这些人包括年纪只有十五岁的埃里克在内,即使有人守夜,也是睡觉时还要睁着一只眼睛的人,艾伦自以为小心翼翼的举动,早就将他们惊醒了。
三步两步来到塞缪尔身边,艾伦刚刚坐在地上,塞缪尔就把一个皮囊扔在了他的身上:“吃吧。”
打开皮囊,里边是熏肉和粗饼,这些原本艾伦看都不会看看上一眼的粗糙食物,现在只是闻着淡淡肉味和麦香,就让他口水直流!但是艾伦并不急着果腹,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劝降塞缪尔:“刚才我的建议,你觉得如何?”
“虽然在整个克罗利恩大陆上,你不算多出名,但是在大陆东部,如果你出现在任何一个人类聚集的地方,并高喊,‘我是艾伦?克里斯‘,那么等待着你的必定是被民众围殴致死。你认为这种情况下,艾伦?克里斯,还有活下去的必要吗?”
“但我是被诬陷的!这一点你了解,不是吗?那么为什么其他人就不了解呢?”
“原来是我的理解给了你希望?”塞缪尔挑了挑眉,“不过显然你误解了什么,你确实是被陷害的,但那既不代表你就是正义的,也不代表你的弟弟是邪恶的。不过是争权夺利而已。实际上从我的立场来说,杀掉你更方便,只是因为和法兰克有着约定,你才能继续在这里坐着。”
塞缪尔的一番话气的艾伦脸色发青,但还没等他为自己辩解,法兰克已经从褥子上爬起来了,他可不想这对兄弟大打出手。他有些不理解,塞缪尔对他的态度很好,甚至还有些依恋,但是为什么他对自己的亲哥哥这么不近人情呢?
“塞缪尔。”
看了法兰克一眼,塞缪尔撇撇嘴:“如果他自己要回去送死,我可不会陪着他,你也不许。”说完,塞缪尔重新转头去关注自己的篝火去了。
法兰克低叹一声,坐在了艾伦的身边:“艾伦,现在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克劳迪已经获得了贵族和军队的支持,而纳奇布尔也已经承认了他的统治。你没有任何能够证明自己无辜的证据,冒然暴露身份,只会引来灾难。”
“那么,难道我就这样隐性埋民度过一生,无视父亲和母亲的死亡吗?法兰克,你不能为我作证吗?还有费丽娜,为什么她会站在克劳迪一边?”艾伦显然比较激动,抬高的音调在夜晚中显得有些震耳。
“我可以救你的命,但却不能为你作证,而费丽娜……抱歉,艾伦。”
“那样的话,你还不如就让我死在这里。”艾伦抱着头,颤抖的蜷缩在篝火边。
“其实,根本就不需你动手。”法兰克轻轻拍了拍艾伦的肩头,“克劳迪虽然拥有了公国,但他大公的位子却坐不了几年,他的性命很可能也无法保住。”
“什么意思?”
“因为他杀了主祭。”法兰克瞥了一眼重新抬起头的艾伦,再看了看一脸淡然的塞缪尔,有些感叹自己把艾伦保护得太好了。但如果可能,他宁愿把两个孩子都好好的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可惜……
“我还是不懂。”艾伦还是没想明白。
“克劳迪把所有的罪都栽赃在了你的身上,你一死,表面上看所有的事情都有交代了,但是圣廷难道没人看穿他的把戏,既然看穿了,难道圣廷不会报复吗?就算这几年圣廷不会动手,但是并不表示,圣廷就会把这个委屈咽下去。”解释的是塞缪尔,他现在正是和艾伦的攀比之心最盛的时候,就像是争夺父母宠爱的孩子——虽然以两辈子加起来的实际年龄看来塞缪尔早就不算一个孩子了,但是从真正的心理上来讲,塞缪尔却是一个实打实的孩子!
“那么,为什么现在我不能向圣廷寻求帮助,为我的父母报仇呢?!”艾伦眼睛一亮,虽然他不是没有感觉出塞缪尔对他的敌视,但是此时此刻,这些对他来说都是可以忽略的。
“因为如果你出现在世人面前,实际上是帮了克劳迪,帮他把矛盾和恶意转移。艾伦,忍耐一下,只要隐姓埋名两三年,到时候很可能你就能够回来报仇了。”法兰克拍着艾伦的肩膀,低声安慰着。
“但只是可能,而且我也无法亲手……”
“你直接说你仍旧像要去当那个衣食无忧的王子好了。”塞缪尔喝了一口水,又从篝火里抽出了一根燃烧着的木棍,朝着洞外扔了出去。一阵兽类的呜咽传来,看来是塞缪尔集中了某只大胆窥视的野兽。
“当然不是!我只是为了报仇!”
“那就忍耐。不要总是一副所有人都欠了你什么的嘴脸。你知道法兰克为了让你活着,付出了多少吗?你知道如果你现在窜出去,害死的不只是你自己,还有法兰克,还有我,还有许多其他人吗?当然,对你来说,不要说只是刚认识的我了,就算是法兰克的生命,也没有你所谓的复仇大业重要。可是……无能而又无用的小鬼,在你害死我们之前,我会先杀了你。所以,闭上你的嘴。你的选择只有两个:要么杀了我,然后去复仇;要么闭上你的臭嘴,老老实实的跟着我们,做你的冒险者。”
明明应该是怒极之下说出的话,但当塞缪尔用他那种几乎没有声音起伏的平板语调说出后,听者感觉到的并不是灼热的怒火,而是让人背后发凉的阴寒。
“我、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其实看表情就知道艾伦并不是不明白,只是并不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他,毕竟面对的是弑亲之仇,外加陷害之很,这可不是一生顺遂的王子能够轻易接受的事情。
“砰!”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包括仍旧躺在狼皮垫子上装睡的三位——塞缪尔一拳击中了艾伦的腹部,在可怜的王子发出呻吟之前,又是一个手刀砍在了艾伦的颈部。结果就是呻吟声都没发出来,艾伦就再次陷入了昏迷。
塞缪尔舒服的摸了摸自己的拳头,话说打了自己的哥哥,他并没感觉到内疚,反而从心底生气了一种诡异的满足感,这也是兄弟情的一种表现方式吗?可惜,这家伙太不禁打了!
028王子的美梦
虽然塞缪尔已经手下留情了——不留情的话那一下子就足够将艾伦的脖子击断了,但艾伦第二天还是在恶心、头晕以及颈部阵阵抽痛中醒来的。更让他郁闷的是,他发现自己像是包裹一样被结结实实的捆扎了起来,全身上下,唯一能够让他自由控制的只有眼睛、鼻子和嘴巴。
“艾伦,感觉怎么样?”法兰克一直跟在巴恩的身后,因为大个子的背上背着包裹艾伦。
“糟透了。”艾伦撇撇嘴,苦笑着,“法拉克,我真的不能去报仇了吗?”
“抱歉,艾伦,你现在去只是送死。我能帮你一次,帮不了你第二次。”
“费丽娜呢?她真的背叛我了吗?她要嫁给克劳迪?”
“最近纳奇布尔的三王子和费丽娜走得很近。”
“那家伙和西斯叔叔(法兰克的哥哥,西斯大公,费丽娜的父亲)的年级一样大!”要么是睡着要么是昏迷,艾伦已经很久没喝水了,现在他的声音嘶哑难听,又有一种泣血般的悲壮。
“喝口水吧艾伦。”法兰克把水囊递到艾伦的口边。
“为什么?”即使嘴唇已经干裂出血,但当水囊递到嘴边的时候,艾伦却仍旧无动于衷,他只是看着法兰克,无助而悲哀的念叨着,“为什么事情忽然变成了这样?为什么克劳迪竟然能够狠心杀死父亲母亲?为什么费丽娜会离开我?到底是为什么?”
“艾伦?艾伦?”法兰克感觉有些不对劲,艾伦虽然在说话,但他蓝色的眼睛变得恍惚而浑浊,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无力……“你发烧了!”拍了两下艾伦的脸颊,艾伦皮肤的温度让法兰克惊慌了起来,“塞缪尔!不能走了!艾伦生病了!”
如果天气好,他们还要走七天才能离开森林地带,但现在雪仍旧断断续续下个不停,如果仍旧要让艾伦在这种天气里赶路,那么就是要他的命了。
刚出发没有几个小时,众人又重新折返了山洞。
虽然骑士的神术只对外伤有作用,但塞缪尔还是为艾伦把所有有医疗所用的神术都用了一便。结果只是让艾伦身上的外伤——被塞缪尔打的青紫和他破裂的嘴唇——痊愈,他身体的温度仍旧持久不下。幸好埃里克和朱利安出去了一趟,除了打回猎物之外,又带来了药草。虽然因为圣廷祭司的治疗魔法,使得这个世界医生并没有医生这种职业。但是穷苦人请不起祭司,也不是所有冒险者都能带着祭司去狩猎魔兽坍缩遗迹,所以药剂师这个职业倒是蓬勃发展,普通人也大多知道几种治病治伤的药草。
不过像埃里克和朱利安这样在冬天里能够寻找到掩埋在雪层下的枯萎药草,也是极少有的。而这些枯萎的药草虽然药力不如春夏生机勃勃时,但也足够救人了。
深绿色的药汁已经熬好,但是已经陷入半昏迷的艾伦却死活不张嘴,只是喃喃的念叨着什么。
塞缪尔把刚刚烤熟的一只兔子递给了法兰克:“去吃吧,这里让我接手就好了。”
“塞缪尔。”
“不相信我吗?”
“……”确实不怎么相信,昨天晚上也不知道是谁辣手摧草。不过他也知道塞缪尔有分寸,所以还是接过了兔子,从艾伦身边让了出来。
塞缪尔坐过去。先是把艾伦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手臂上,这一步他的动作还是满柔和的,但是接下来的动作却让正啃着兔子的法兰克差点噎着!塞缪尔另外一只手捏着艾伦的下巴,只听“咔吧”一声,那下巴就干脆利落的让塞缪尔卸了下来。然后塞缪尔又正了正艾伦的脖子和脑袋,朱利安也知机的递过了一个古怪的皮管子——看上去像是他把皮水囊的长口截下了下来,塞缪尔把那管子利索的□了艾伦的喉咙里,病人也感觉到了难受,想要伸手去抓,却被埃里克压住。那药汁就顺着皮管子的另外一头,直接灌进了他的喉咙里。最后又是“咔吧”一声,卸掉的下巴重新被装上。
“给他把被子盖好,出出汗,明天应该就好了。”塞缪尔拍拍手,决定趁着这机会再去泡一次温泉。
艾伦这次生病,一方面是因为这段时间这位手无寸铁的孤身王子,要躲避野兽和追捕者,但他却没能力孤身捕获猎物,只能吃草菇过活,还没有保暖的皮毛和棉衣。毕竟他原来打猎的时候,都是仆人们把猎物赶出来,他只要弯弓搭箭就好了。在寒冷的冬天里,幸好他早就跑到了这片温泉地带,否则早就被冻死了。一方面则是因为他的心病,他的兄弟和爱人背叛了他,父母被杀,心心念念的复仇,结果虽然恢复了人类的形体,但却要等待,还被一个不认识的冒险者偷袭打晕,心高气傲的王子殿下怎么受得了?
结果当然是生病了,一开始在病中他也不得安稳,总是看见一身鲜血的父母向他求救,看见费丽娜投入其他男人的怀抱,看着他的弟弟大笑着把他踩在脚下!恶梦一个接着一个,让他不得安宁。
可是朦胧中,他看见一个美丽的精灵温柔的把他抱在怀里,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脸,安慰他,劝解他。喂他服下香甜的美酒,对他微笑(大误~)……艾伦感觉自己紧绷的神经渐渐放开,放心的在精灵的怀里入睡!
第二天王子殿下果然恢复了,不过因为风雪又起,为免他在路上二次生病,众人决定在这里再多呆上几天。
因为生病,所以可以不用干活只是躺在床上就好的艾伦,从清醒开始眼神就一直追随着塞缪尔,他不知道,如果不是埃里克制止,朱利安早就在他的食物里加料了。
“抱歉,问一下。”不知死活的王子,开口询问的竟然是正在保养兵刃的朱利安。
“什么?”
“那个漂亮男人,他的容貌是天生的吗?”艾伦被人陷害变成怪兽,却也有许多人因为许多原因而自愿改变自己的容貌,其中人造精灵当然是最受贵族和富商们欢迎的。不过无论是什么魔法师,想要长久的改变人类的外貌都是很困难的事情,雇用一个魔法师把一个丑八怪变成如精灵般美丽,其过程所消耗的魔法材料,以及法师本身的魔力是个天文数字。因此,人造精灵们大多是些原本容貌就出类拔萃的俊男美女,法师们只要把他们的耳朵变长就好了。
艾伦一开始之所以袭击塞缪尔,就是他把他也当成是人造精灵了,他自问自己还是能对付一个玩物的,可谁知到铁到了铁板上。
“你问这个干什么?”
“看来是天生的了,那么他难道是出来单身历练的贵族?没听说过大路上哪家贵族的年轻一代拥有精灵的容貌啊,那么他有没有姐姐或者妹妹?”艾伦纠缠这件事当然是因为他发觉那个脾气古怪的塞缪尔,和他梦中的美丽精灵很像……
029可怜的人
朱利安并不知道艾伦昨晚上做过一个美梦,所以对于这个王子竟然一觉醒来立刻就把心思转到女色上这一点,朱利安是异常反感的。
所以,贵族果然都是虚伪的白痴,原本他高喊的报仇,也不过是做个样子吧。
心里冷笑着,朱利安表面上却是一脸谦恭和善:“原来您到现在还不知道塞缪尔大人的身份?”
“你叫他大人?”艾伦愣了一下,大人、阁下、殿下之类的尊称,并不是想用就用的。就算是一个大商会的巨商,如果没有贵族的身份,他也是不能被称为“大人”的,否则,就等着恼羞成怒的贵族们找上门去吧。
“是的,塞缪尔大人出身圣廷育幼堂,并没有任何兄弟姐妹。而大人也是迄今为止最年轻的见习圣骑士,我们都是他的随从。”
“他?见习圣骑士?”所以说容貌骗人,或者说人确实都是以貌取人的,就算艾伦已经亲身吃过苦头,但是想想塞缪尔“柔弱精致”的容貌,艾伦实在是无法把他和穿着沉重铠甲,在血浆和泥臣中战斗的骑士联想在一起。
塞缪尔的身份让艾伦惊讶,而塞缪尔的身世,则让艾伦惆怅了。不过很快艾伦就振作了起来——那毕竟只是一个梦而已,就算塞缪尔有姐妹又怎么样?可能那女人和他很相似,但根本在这里的她,又怎么可能照顾病中的他?说到底,那也只是他梦中的一个美丽幻想而已……
“怎么了,艾伦殿下?”朱利安貌似关心的问着。
“不,别叫我什么殿下了。塞缪尔和法兰克说得对,艾伦·克里斯早就死了,现在在这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冒险者而已。而且,还是个糟糕的冒险者。”
“不用这么低落。”朱利安拍了艾伦的肩膀一下,“泰罗尼奥的第一任国王曾经只是一个铁匠,卡布尔的战神将军也不过是农民出身,那些吟游诗人最喜欢唱诵的正是那些冒险者成功的故事。虽然那里边有超过半数是虚构的,可是剩下的那些真实发生过的英雄事迹,难道就不值得你努力吗?”
确实,没了血统家世,难道他就真的一无所有了吗?朱利安的话激起了艾伦的斗志,他不认为自己是个无能的人,评价着他的能力,终有一天,他能够重新夺回他该有的一切!
“谢谢,朱利安。”
“不用谢,我只是不想看到一个有能力的年轻人,就此沉寂而已。”朱利安笑眯眯的拍了拍艾伦的肩头,继续去保养他的兵刃了,同时他心里想的却是:可怜的小家伙,你要是老老实实的,可能塞缪尔就放过你了。继续保持着这股冲劲吧,迎接你的将会是“美好”的未来。
在艾伦醒来后,就算是照顾病人,塞缪尔原本也只想在温泉地带再呆一天。可是当天晚上,暴雪再次降临,而且一下就是连续数天。面对这近乎恐怖的自然之威,几个人类只能缩在山洞里过活。一直到七天后,风雪才停止,他们也才算能够重新上路。
“希望还能赶上酬神节和新年的祭祀。”收拾行李时,法兰克看着洞外的雪景念叨着。
每年的最后一天,这个世界的人们,无论什么身份都要穿上最好的衣裳,带上自家制作的最好的饭菜,前往当地的教堂,在教堂门口的广场上进行庆祝。这一天就算是小偷和强盗也要放假,即使两国交战,也必须在这天停战,每个人都尽情的欢笑和狂欢,这一天就是酬神节。
到了第二天的新年,人们可以一觉睡到正午,但是在下午两点,却是新年祭祀的开始。农人和猎手为了丰收,工匠和商人为了客户,贵族和骑士为了功勋,君主为了领土……在新的一年里,如果想实现你的愿望,那就必须参加祭祀奉上祭品,献上祷告。如果不这么做,结果必定触怒圣神,伴随你的将是一年的霉运。但如果这么做了,却也不一定能实现你的愿望,毕竟,就算是神恩也是价高者得,许同样愿望的人有很多,没人能肯定在整个国家,整个大陆,甚至是整个世界中自己的祭品是最丰盛的,自己的祈祷是最竭诚的呢?
所以,新年祭祀也不过是求个心安而已。
“没关系,按照圣典,我也有资格主持祭祀。如果时间来不及,我们就在这里进行新年祭祀也不是不可以。”只要是有一定身份的神职者,就能够举行祭祀,毕竟以祭司们的能力,很多地方是他们无法出现的。
法兰克点点头,但心里却叹息了一声。实际上,风平浪静了这么久,贵族和国王们大多不再在意什么光明与黑暗、死亡的战争,而是越来越专注于自己人的斗争。如果大陆的上层统治者对于圣神的竭诚已经越来越虚弱,更何况法兰克的身份……
所以,他提起节日,不过是因为他想让一直在圣廷中生活的塞缪尔感受一下民间的快乐而已。但塞缪尔毕竟是见习圣骑士,这些话他只能埋在心里,却不能明说。
在酬神节的前一天下午,他们总算回到了克里斯城,而且,这次城墙上飘扬的不再是黑白两色的孝旗,除了新年装饰的彩旗之外,克里斯家族的红底龙旗更是迎风飞扬——红龙山脉附近的国家,十个里有八个以红龙为徽记。这表示着,大公克劳迪那个堕落的弟弟已经成功被杀了,虽然艾伦现在明明还活的好好的。
三个随从和艾伦回到了塞缪尔之前租下的房子里,塞缪尔则和法兰克前往城堡,毕竟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入城的时候就把脸裹得严严实实的艾伦,在进到那个小院之后,忍不住看向城堡的方向。曾经那里是他最爱的家,现在那里却是他最恨的仇敌的居所……
虽然几个人都很疲劳,但是在放下行李之后,朱利安立刻拿着塞缪尔的身份证明跑去了当地的教堂,他们的东西当然是越早拿回来越好。巴恩和埃里克也出发赶去了市集,一些在山里打到的野兽皮毛需要卖掉,另外还要买一些盐和干粮。
最后只留下艾伦一人在家里,不过他也有任务——打扫房间,至少把床整理出来,否则总不能回到城市里还要睡兽皮吧?
可怜王子殿下过去虽然没奢侈到穿衣服也要让人系扣子,但也是高高在上的雄性统治阶级,怎么可能做知道怎么收拾房间?于是也只能拿着鸡毛掸子东扫一下西扫一下,一直扫到塞缪尔回来。
当塞缪尔看到那些打扫了和不打扫没什么区别的房间时,二话不说抡起了扫帚,首先把鸡毛掸子王子扫进了一楼客厅……
看着忙进忙出的塞缪尔,艾伦的脸热得几乎可以烫熟鸡蛋。
“咳咳,塞缪尔,法兰克为什么没有回来?”艾伦折腾了一天但是房间却越来越乱,塞缪尔只用了半个小时,房间说不上大变样,但至少能够睡觉了。在塞缪尔到厨房喝水休息的时候,尴尬的艾伦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缓和气氛,毕竟,艾伦也算是他以后的上级了。
“大公留他在城堡里过夜了。”
“……”五分钟的沉默,厨房里只有塞缪尔轻浅的喝水声。
“塞缪尔。”
“嗯?”
“谢谢你们帮了我,没有让我以那副可怕的摸样死去。”艾伦曾经以为自己很成熟很冷静,但是在经过了这么多事之后,他才知道过去的自己不过生活在父母为他构建的美丽浮夸中。
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并且自以为是到认为这个世界上除了圣神和大圣者之外,其他人都是该为他服务的大傻瓜。
残忍的现实,给他上了血淋淋的一课。
原本向塞缪尔道谢的时候,艾伦还一脸平静,但是在道谢之后,眼泪却毫无征兆的流了出来。
“抱歉。”艾伦尴尬的抹了抹眼泪,但是泪水却止不住,他不想让人看到他这种懦弱的样子,想要离开,但却因为太匆忙,腿绊在了椅子上,脸朝下摔在了地上,反而把自己弄得更加狼狈。
“我真没用,对吗?”可以说,现在是艾伦最脆弱的时候,他甚至无力再从地上爬起来,蹲在地上可怜兮兮的说着。
塞缪尔喝了口水,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是。”
“……”塞缪尔的回答让艾伦异常的矛盾,他既想找个地方痛哭流涕一番,又想扑上去打人,虽然这话是他自己问出来的……
“起来吧,想不没用就给我来帮忙。”觉得休息的差不多了,塞缪尔斜了一眼仍旧矛盾的蹲在地上的艾伦。
“好。”艾伦犹豫了一下,总算从地上站了起来。
不过,艾伦很快就后悔自己的犹豫了——他应该直接拒绝的。因为塞缪尔让他帮着洗衣服!就算艾伦多少明白了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是一个王子,而是一个冒险者了。但是……
“谁听说过冒险者会洗衣服?!”被命令去水井打水的艾伦拎着两个水桶垂死反抗着。
“那你认为冒险者应该干什么?”
“当然是穿着铠甲,拿着武器,冲入魔兽密布的密林,进入远古的神秘遗迹,杀死魔兽寻找宝藏!”
“听吟游诗人唱歌听多了?还是看小说看多了?”
“什么意思?”
“听着,这世上的冒险者干得最多的是四件事:吃饭、睡觉、穿衣、脱衣,他们所干的其他事情也是围绕这些事情来做的。而且显然,和衣服有关的事情在这四件事里占到了两件,那么你认为洗衣服还是冒险者不该干的事情吗?”
“你这是诡辩!”艾伦抗议。
“听着,你也可以不帮忙(艾伦立刻放下了木桶),但是那样的话,你就永远穿着那几件脏衣服吧。”
“呃……”艾伦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他和埃里克的身材差不多,所以身上穿的都是埃里克借他的,但是埃里克的衣服也不多,只借给了他两套,在密林中的时候,都是两套衣服轮换着穿的,想到这里,艾伦疑惑了,“对了,在密林中的时候,是谁洗的衣服?”
“你以为是谁?善良美丽而且乐于助人的小妖精吗?当然是包括法兰克在内的所有人轮流,不过因为你是病人,所以特别优待,没有让你参加轮班而已。”
艾伦脸红了,他毕竟曾是个王子,虽然不至于不知道面包使用面粉做的,而面粉是由小麦磨的,但确实缺少很多常识。
“为什么不请个女佣?”艾伦小声嘟囔着,但是塞缪尔冷冰冰的眼神,让他立刻把最后的埋怨咽进了肚子里,老老实实的提着水桶去打水了。
去补给和拿回装备的随从们先后回来,很囧的裹着围裙在院子里晾衣服的艾伦,原本还躲躲闪闪的,但是他很快发现未来的同伴没没有谁注意到他。实际上在放置好各自带回来的物品后,大个子巴恩立刻扛着斧头去劈柴,然后去为所有人烧洗澡水,埃里克和朱利安也同样系上了围裙,不过一个去揉面准备烤面包,一个则拾掇起了刚买回来的鸭子和牛肉。
“别把传说当真,我们该做的是生活。”抱着一篮子衣服走来的塞缪尔把篮子放在了艾伦的脚下。
第二天,酬神节。
除了艾伦是其他人强迫着从床上拉起来的之外,其他人都早早起来开始准备,虽然他们没一个人有家庭,但是在酬神节上,就算是乞丐也要拿出食物,更何况是单身的他们。埃里克在前一天已经买了一头活猪,他和朱利安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猪的四蹄捆得结结实实。操刀的人,则是迟到的艾伦。
拿着尖刀,艾伦犹犹豫豫的走向了被捆在长登上,好像察觉了自己未来的命运而凄厉惨叫着的肥猪。
“可怜的猪。”朱利安摇头,他清楚的看见艾伦握刀的手哆哆嗦嗦的,那头猪八成是不可能干脆利索的进入天堂了。
“可怜的人。”站在朱利安身边的塞缪尔,挑起了单边眉毛,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朱利安虽然嘴上说这是为了让艾伦更好的融入集体,实际上是在“调1戏”可怜的家伙?
一声杀猪似的惨叫声响起,不过叫的并非是那头被宰杀的猪,而是王子殿下。他的一刀没有捅进猪的心脏,也没有割破猪的喉管,只是割破了猪的脖子,顺便断了绳子。那头成年公猪立刻用与它的身材完全不相称的速度从长登上挣脱了下来,直愣愣的撞在了艾伦的肚子上,并且在艾伦跌倒在地之后,一蹄子踏在了……那个位置上。
老实人巴恩和清纯小伙埃里克同时惨不忍睹的捂住了脸,朱利安朝着塞缪尔耸耸肩,表示自己绝对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030嫌麻烦
刚刚品尝自由滋味没多久的公猪就被巴恩一扑抓住了后蹄,埃里克和朱利安及时补上,重新把猪捆了个结实。
“嘿,艾伦,你没事吧?”塞缪尔这几乎是明知故问了,毕竟他可是全程观摩了“事故”发生的经过,而现在艾伦脸上的表情也绝对不是没事——因为巨大的痛苦,眼泪和冷汗正在不停的顺着艾伦的脸颊朝下淌,这不是意志坚定与否的问题,而是生物身体的自然反应。只要是雄性,碰上刚刚的那种遭遇,都免不了是这种反应。
“我、我没事。”艾伦的声音细得堪比蚊子,显然他是在睁眼说瞎话。
塞缪尔叹了一声,拉开了艾伦的两条腿,无视了对方虚弱的挣扎,把他的裤子脱了下来。
这时候处理完肇事肥猪的其他三人也都凑了过来:“艾伦,你的资本还真可爱,竟然是白白嫩嫩,而且大小也适中。”朱利安坏笑着在蹲下去之后,拍了拍艾伦的肩膀。
“……”艾伦真想找个地方把自己撞死。
“好了,穿上裤子吧,我们不用在酬神节抬着你去教堂了。”塞缪尔把裤子扔回给了艾伦,也是这位王子幸运,猪蹄子的其实主要踩在了他的大腿1根上,只是小小的碾到了那里的皮。所以,虽然疼到如同被截断了第五肢,可实际上那里的功能还是完好的。
艾伦也多少缓过来了一点,哆嗦着穿上了裤子,可还没等他站稳,那把尖刀重新递到了他的眼前。
刚刚经历过了刚才的事情,有了心理阴影的艾伦没接那把刀,而是向旁边跳了起来。
“把你的工作做完。”塞缪尔递刀的手仍旧举在那里。
艾伦:“……”
最后可怜的公猪还是死在艾伦的刀下——他扎了五刀,猪血喷了艾伦满身,甚至溅出了数米之外,差点把看热闹的几个人也弄一个猪血临头。
艾伦去洗澡,其他人则开始处理烤猪。
可不要把他们的烤猪和塞缪尔前世的那种烤全猪相提并论,因为现在仍旧是一个调味料异常贫乏的世界,不要说各种香料,就连砂糖也没有,厨师们只能用水果和蔬菜的本味,以及盐和蜂蜜来调料。
当然,曾经的中国古代也是如此,但依然出现了各种各样流传数千年的美味佳肴。但那大概是因为中国在很早之前就进入了统一时代,就连百姓人家也可以有空闲时间花在研究如何让自己过得更好上。但无论欧洲还是现在塞缪尔所处的这个世界,都是大大小小的国家林立,不是人类之间征伐不休,就是要面对来自其他阵营的危险,
在这种情况下,贵族甚至王族的生命尚且朝不保夕,更何况生活在最下层的普通人。能吃饱就已经是人世间最美妙的事情了,更是没人会去在意口味问题了。
不过,这也并不是说这个世界没有“美食”。
对于贵族来说,所谓的美食有两种,其一就是能够把他们与下等人区别开来的食物,因为贵族有那个身份和钱财能够用柴禾将食物烧熟,所以,熟食就是下等人和上等人的区别,为了强调这种区别,贵族们甚至把水果和蔬菜也烤熟①,这就是他们的美食了。
另外一种,就是“美丽的食物”,比如埃里克他们要做的外表烤得金黄的烤猪,但里边熟没熟,就只有吃的人知道了。而且不只是这些,如天鹅,孔雀之类美丽的禽类,贵族们喜欢连着毛皮,不除内脏的去烤,而且精妙的厨师还不能烤焦羽毛,当这些鸟类上桌时仍旧保持着羽翼丰满的美丽模样,用脚后跟想也知道,这些东西熟没熟了②……
塞缪尔看着他们在猪肚子里塞满了好不容易买来的,矛盾在地窖里的干瘪水果,猪身上去毛后,刷上混着盐的油脂,接着架到火上去烤,不由得撇撇嘴。虽然他不是个厨师,而且也不是个对美食有什么偏好的老饕,可不得不说,任何一个中国人只要到了国外都有当大厨的天赋,到了异界就更是如此了。
不过此刻塞缪尔并不准备去指导他的随从什么,计算着艾伦大概洗完澡了,塞缪尔就进了屋,去寻找他的感情去了——现在唯一确定的感情,也就是兄弟之情了吧?
“感觉怎么样?”塞缪尔看着湿淋淋的艾伦问,“你的脸色看上去很糟糕,那里还在疼?要不要我帮你治治?”
“……”塞缪尔的问话,让艾伦的脸色变得更糟糕了,他那个地方现在青紫了一块,甚至还有些轻微的出血,想不疼是不可能的。可虽然“皮”外伤在塞缪尔的治疗范围之内,但塞缪尔要治的话,必须手碰到受伤的地方。
只要想想塞缪尔抓着他的那里,嘴里喊着“圣洁、祝福”之类的,艾伦就不止瓜疼,连蛋都跟着疼了。
“不,谢谢。”艾伦拒绝的语气里甚至带着惊恐。
“那就算了,对了,巴恩买来了一桶麦酒,要喝吗?”
麦酒其实就是啤酒,是用发芽的小麦经过一系列发酵过程制作的,麦酒并不为上层阶级所喜,但却是贫民百姓特别是冒险者的最爱。毕竟,红酒无论是价格还是口味,都不怎么适合开怀畅饮。听说,麦酒更是精通打铁的矮人的最爱。
“麦酒?我还没喝过,可以尝尝,不过你不是……”艾伦王子当然是上层阶级,在过去对于麦酒他只闻其名,还从没喝过,塞缪尔的提问顿时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今天是节日,我可以放1纵一下。”实际上,塞缪尔想的却是没听说过两兄弟不喝酒的,毕竟,感情深一口闷啊!“不过,首先我们俩要把午饭准备好。”
“外边的不是……”
“酬神节,可不能把剩饭拿出去供奉,所以午饭还是要准备的。”
艾伦尴尬的抓抓头,和塞缪尔去准备午饭了。
午饭比平常好一些,是猪肉饼,这也是第一次塞缪尔为他的随从们做饭,之前偶尔的几次在非赶路的情况下住进城镇,也都并不是轮到塞缪尔做饭,至于在野外,只要可以吃到温热的熟食,喝到热水就好了,不值得在饭食上花费精力。
面饼只比巴掌大一点,甚至比巴恩的大巴掌还要小一点,散发的香味却让折腾了一上午烤猪的几个人口水直流。轻轻咬了一口,鲜美的味道让他们差点把舌头也吞进肚去!
本来塞缪尔已经准备好了五杯啤酒,但是几个人却完全无视了啤酒的存在,包括见多识广的朱利安和原本身份高贵的艾伦在内,几个人只顾着争抢肉饼,结果只有塞缪尔一个默默的喝着酒。
一直到最后一口肉饼进了朱利安的嘴巴,几个人才遗憾的叹息一声,坐进椅子里抚摸着自己的肚皮,回味着刚刚的美味。
“塞缪尔,我越来越爱你了。”朱利安捂着肚子,痛并快乐的说着——他吃撑了。
“哦。”塞缪尔依旧老神在在。
“大人,为什么不用您的肉饼参加节日呢?”
“因为我嫌麻烦。”
众:“……”
031神罚?
节日开始了,埃里克和艾伦扛着烤猪前往教堂前的广场。
把脸蒙的和塞缪尔前世的那些阿拉伯妇女没什么区别的艾伦,显然对自己被分派到的工作非常不满意。但是在这个五人组成的小集体里,身高分为三个梯队,最高的当然是大块头巴恩,其次是塞缪尔和朱利安,(如果法兰克也在,那他也算是这个这个梯队的),最后就是埃里克和艾伦了。而扛烤猪这个工作显然不是一个人能做的,不是力气的关系,而是那烤猪的大小,一个人是没法扛的。其他随从也不会让塞缪尔做这种事,就算在外和在家的时候大家轮班干活,但像是这种公众活动,作为所有人的主人,塞缪尔还是要注意身份的。
所以,最后这项工作也就只能是艾伦和埃里克了,艾伦虽然仍旧不愿意,不过反正裹着围裙晾衣服这种事情他都干了,扛烤猪当然他也不能说“不”了。
在克罗利恩大陆,每年的这一天,最早来到广场的都是流浪汉和穷困的贫民,接着是生活还算过得去的普通民众,接着是小有余钱的小商户,至于贵族和王族们,则只有在临近午夜的时候,才会来这里露个脸,像施舍什么一样放在食物,午夜一过,立刻回到他们自己的豪宅和城堡中进行第二次庆祝——或许在很多年前,这些人确实是按照圣典的指示,不分阶层不分等级的在神光之下庆祝的,但是现在这种习俗早已经被曲解了。
虽然克里斯的都城并不是一座大城市,但是教堂大门口的广场也不是个大广场,早已来到的大多数平民已经把这里堵得拥挤不堪。不过他们的烤猪很显眼,吃喝狂欢的民众看见之后,立刻涌了上来,“帮”他们扛走了。实际上,猪从路口进入人流,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中,就连那插着烤猪的棍子都没看见再次出现。
“你们去玩吧。”塞缪尔对其他人说,这时代贵族身上的味道都不好闻,更何况平明,但是幸好现在是冬天,天气寒冷,人身上也少出汗,体味相比夏天和可以接受。而且教堂前的广场,其实也算是神的领地,所以有几个祭司学徒在不远处看守着五十几个木桶,其实也就算是免费给民众使用的简易马桶了。心存敬畏的人们,也知道要去马桶处方便。这让此刻广场的卫生状况,倒是比贵族聚会好上了不少。
可让塞缪尔没想到的是,除了巴恩之外,其他三个人都站在原地没动。
埃里克脸上有些抑郁,毕竟这是他度过的第一个单身一人的酬神节,显然这个虽然能力出众,但毕竟年纪不大的腼腆猎人实在没有心情融入到狂欢中。艾伦的理由更简单,作为一个小国的王子,他是经常在民众面前出现的,这里他认识的人虽然没有几个,但是认识他的人却有不少,万一在狂欢拥挤中把他的面罩和围巾挤掉,那就死定了。至于朱利安,很明显是因为他要看着塞缪尔,要知道因为在酬神节上清楚的人们不分男女,不分老幼,所以总是会有大胆的男女在这种节日里示爱,虽然塞缪尔的能力不凡,但以他对待感情的那种诡异的态度,说不准又谁向他抛出玫瑰或者百合,他就接受了……
“要和我去教堂里边吗?”塞缪尔没再劝,而是给了他们第二个选择,供职于圣廷的人员可以不参与狂欢,而进入教堂祈祷,塞缪尔是见习圣骑士自然可以选择祈祷,而他们作为他的随从,也沾边。这下,所有人都点头。
他们取回自己物品的时候已经知道,克里斯的信任主祭在两天前已经到任,白白的眉毛,白白的胡子,再加上微微发胖的身材,看上去倒是和塞缪尔前世的圣诞老人差不多,只是他穿着的并不是红袍,而是祭司的白袍而已。
主祭在听说塞缪尔的来意后,很和善的前来和塞缪尔打招呼,为他们准备了饮水,并招呼了两个小祭司学徒随时听后塞缪尔的吩咐。谢过主祭之后,塞缪尔带着他的随从们单膝跪在地上祈祷着。当然,不管别人祈祷的是什么,塞缪尔一如往常的并没有什么可以求神的,他只是在低声背诵着圣典而已……
站在旁边照顾他们的两个小祭司还是很感谢塞缪尔的,因为如果不是他们的到来,他们今天晚上要么要为了准备明天的祭典而忙碌一夜,要么更倒霉的要去轮班刷马桶——作为圣廷最底层的人员,就算所有人都可以休息,但是他们却不行。而现在,他们只需要在温暖的大厅里站上一天而已,这比起他们的同伴已经好太多了。
一个小祭司看着塞缪尔,他听说这个不止大公,连主祭也要小心应付的年轻见习圣骑士竟然和他同样是育幼堂出身,赶到既惊讶又佩服,虽然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嫉妒,但是作为同样从那里走出来的人,他当然知道这一路是多么的艰辛。所以,也只能怪自己不争气而已。
突然,盯着塞缪尔看的小祭司恍惚间看见有一道亮光闪过,可是一眨眼那光又不见了。
“喂,你刚刚看见什么了吗?”
“嗯?什么,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小祭司推了推同伴,无奈对方刚刚正在站着打盹,什么也没看见。
“算了,大概是我眼花了。”
朱利安唯一向圣神索取的就是塞缪尔的爱,不过他自己也觉得,塞缪尔一个那么完美的男人,如果神圣真要为他配对的话,那应该给他一个最强悍最美丽的天使,而不是他这么一个偶尔会在不经意间亵渎神灵的游侠。刚想到着,屋外忽然响起了一声闷雷,无论房间中的人还是外边庆祝的人显然都吓了一跳,毕竟,冬天打雷如果不是魔法师的魔法或者祭司的神术,作为自然想象来说,是极端稀少的。
而在其他人向旁边的人求证自己刚刚的听觉是否发生错误的时候,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劈中了距离广场不远的一处民房,伴随着巨大轰鸣声和爆炸声,砖头、破布、灰尘、燃烧着的碎木等等杂物飞了漫天!
人们在短暂的静默之后,一起发出了凄厉的叫声,互相推搡甚至拳打脚踢的开始了木目的的逃亡……
当然,更多的人在第一时间选择了逃向教堂,但是教堂的主祭却同时在第一时间关上了厚重的大门。
“这是神罚。”那个像圣诞老人的主祭在招呼祭司们关上门时,脸上仍旧带着和善的笑容。
又是一阵迟来的轰鸣,同时教堂的房顶上出现了像是有重物坠落般的响声,该庆幸现在还没有玻璃的出现,教堂的木制格子窗户虽然被砸得咣咣作响,但是却并没有破裂的情况出现——外边在下冰雹。
塞缪尔他们已经停止了祈祷,对于主祭关门的举动,艾伦显然是义愤填膺的,他甚至要求塞缪尔把门打开,埃里克则在担心参加庆典的巴恩,不表示他就没有危险,只有朱利安仍旧一声不吭。
“我们只是进来祈祷的人。”看着他的同伴,塞缪尔摇了摇头,“除非这里出现了严重的渎职、贪污之类事件,否则这是地方教廷的内部事务,我们无权过问。而且放心吧,巴恩虽然不爱说话,但是他很聪明,知道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该怎么做。”
埃里克暂时放下了心,但是艾伦却仍旧要求塞缪尔去开门:“听听外边的惨叫声,那都是人命!”
“那么你想过开门之后,会发生什么吗?不是安全,而是更危险。教堂的门很狭窄,一次最多只能有两个人通过,不打开大门,人们都会去寻找就近的地方避难——从广场的地形来看,教堂只是一个方向民众最近的避难地,可因为这里的建筑最明显,最大,而且这里是教堂,四面八方的民众第一反应都会是跑向教堂。如果这里开了门,更多的人都会朝这里拥挤,而放弃向其他方向逃生。实际上,这周围有很多地方比教堂更适合逃生。”
“那么你是说,他们这么做是对的?”艾伦笑了,但并不是因为他认为塞缪尔的解释是正确的,而是因为愤怒到了极致。
“朱利安。”
“砰!”
因为后脑勺上的一下,艾伦总算安静了下来。
塞缪尔当然知道教廷的这种做法不算是正确。但一方面,他如果插手强制开门,那会给自己增添更多的麻烦。另一方面,如果开了门,那么他对艾伦解释的事情就会变成现实。所有人放弃其他求生的途径,跑来挤那狭窄的门,在这一过程中被践踏拥挤而死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更多的人也会因为耽误逃亡的时间,而被冰雹砸死。
过了大概十分钟,惨叫的声音已经消失,人们已经逃离了广场,至于伤亡到底如何,只能等冰雹结束之后了……
032谁是赢家
实际上冰雹持续了大概不到二十分钟,但接下来天晴并没恢复正常,天空仍旧是黑压压的,狂风裹着雪片瞬间就把整座城市染成了白色。但是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这个时候圣诞老人主祭竟然打开了教堂的门,指挥祭司们去抢救受伤的民众,并且因为人手不够,而来请求塞缪尔帮忙。
“可以请你帮忙吗,塞缪尔大人?”
“当然。”
“哼!假……唔!”捂着后脑勺的艾伦不忿的嘟囔着,却被朱利安一把捂住了嘴,“有说风凉话的时间,不如尽快去外边救人。”
走出教堂,广场上的情况惨不忍睹,地面上到处是冰雹,大的有拳头大小,小的也有鸡蛋大,躺在广场上呻吟流血的大多是老人孩子和妇女,只有极个别的壮年男子。广场附近是冒险者公会和几家店铺,原本关门停业的公会和店铺,现在大门已经被砸开,里边挤满了瑟瑟发抖的避难者。看见祭司们出来,不少避难者脸上出现了愤恨的表情,虽然很快他们就偏转了视线,但从他们的口型看,这些家伙八成是在咒骂。但是也有少数人,离开了自己避难的地方,帮助祭司们一起救助伤者。
巴恩那个大块头并没在地上那些伤者之中,而以巴恩的性格,也不会缩在安全的房屋里不动,但就在所有人为巴恩担心的时候,大个子已经自己回来了。只不过他的后脑勺破了个大口子,而且怀里多了个男孩,除此之外并没什么太大的改变。
众人看见他也就放了心,巴恩把孩子交给了祭司,也没人祭司帮他治伤,只是随便弄了根布条把脑袋一裹,就活蹦乱跳的加入救灾者的行列了。
没过十分钟,塞缪尔他们经手的死者已经超过了五人——实际上活人很少,留在广场上的人大部分都已经停止了呼吸,这些尸体都被盖上白布,码放在广场的北边。
“如果他们早开门,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砸死?”艾伦双眼通红的抱着一个七八岁的红头发小女孩,虽然脸上脏兮兮的,身上的衣服也很破烂,但她无疑是个漂亮的姑娘,只是现在她已经停止了呼吸。
“你以为这孩子是被冰雹砸死的?”朱利安叉着腰,无奈而焦躁的看着这位王子,“果然,热血是有钱有闲者的私有物,你让我有些厌烦了,殿下。”
“什么意思?”艾伦对朱利安的感觉一向很好,这还是第一次朱利安对他用这种嘲讽的语气说话。
“看她身上的伤痕,她确实被冰雹砸伤了,毕竟躺在地上,她怎么可能不被冰雹砸。但在那之前她已经死了!”朱利安解开女孩的上衣,摸了两下她已经冰凉的小胸口,“骨头断了,而且刺伤了内脏,她是被挤死或者踩死的。冰雹是起因,但杀了她的是只顾着拥挤逃命的大人。这里的大部分人其实也都是被践踏致死,或者因为践踏受伤,无法移动,被硬生生砸死的。如果那个老家伙开着教堂的门,这样的死者只会更多。不要总是自以为是,小家伙。”
艾伦抱着小女孩,无助的哭了起来。
少数活下来的人,其实也是躲藏在尸体下才活下来的。所以救援工作很简单,简单到让所有人都压抑无比……
“啊——!”就在所有人满心悲痛的时候,一声惨叫声响起,竟然塞缪尔一剑捅穿了一个中年男人的胸膛。
“发生了什么事?”刚刚为一个妇女的脑袋止血的主祭带着其他人跑向了塞缪尔。
“小偷。”塞缪尔抓着那男人的一只胳膊,并掳下了他的袖子。只见男人在脏兮兮的手上戴满了大大小小的金银戒指,胳膊上也缠满了手镯和项链。
“该死。”看到这幅情况,所有人的脸都沉了下来,几个出来帮忙的平明原本还是义愤填膺,在看到这情况后也是朝那尸体上吐了一口唾沫。小偷如果在平常的时候,也只是几鞭子的惩罚,但是在这种时候,这些小偷只顾着偷窃,不止不帮忙掩埋死者,为了财物,他们大多无视本来可以获救的受灾者,甚至会恶意的杀害伤者。这种可以说发国难财的人,抓着一个,就该杀一个。
“这是我的疏忽。”主祭点点头,“塞缪尔大人,能否请您和您的随从,在大公没有派来军队之前,帮助我们维持秩序。我已经派人去城堡通知大公了。”主祭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和善的脸上也有些隐藏不住的愤怒,这个小城市里,大公的城堡和教堂的距离并不远,但是到现在城堡里还没有任何的反应,实在是让他不得不愤怒。
“当然。”塞缪尔点头。把随从们召集了起来,现在雪已经渐渐小了,如果城堡里再没有反应,那么很可能有贪婪的人在灾难之后抢劫杀人,更有可能有人以之前主祭禁止民众进入教堂避难为由,煽动民众暴动,到时候“乐子”可就大了。这也是为什么塞缪尔这么明目张胆杀掉那个小偷的原因,固然是他该死,但也是对别有用心者的一种震慑和对主祭的提醒。
“巴恩,你和埃里克、艾伦尽快回我们的房子,把我的重铠和你们的武器都拿来。”
巴恩点头,带着两个人去了。
“你说了什么,竟然把他欺负哭了?”看着三个人在风雪中快速的离开,塞缪尔面色不善的走向了游侠,虽然他也总是欺负艾伦,但那是因为他们之间有着兄弟感情,其他人如果也欺负他,而且还是把人欺负哭了,塞缪尔就觉得有些不痛快了。
“你竟然这么关心他,真是让我心痛。不过放心吧,我怎么会欺负那个小可爱?我只是让他明白一些事实而已。不过说实话,在贵族家庭里长大,竟然还这么单纯可爱的小东西,简直是个奇迹。”
“……”
“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没事。”塞缪尔摇摇头,独自一个走开了。
如果朱利安知道塞缪尔现在在想什么,他一定会痛哭流涕的拉着塞缪尔表忠心的——朱利安原来对我的感情果然只是基于容貌和肉1欲的欲望而已,而这段时间他和艾伦的相处,看来已经知道了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了,不然他怎么会重复称赞艾伦是“小可爱”和“单纯可爱的小东西”呢?
低低的叹息一声,艾伦不知道为什么,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更加严重了……
去拿东西的巴恩动作很快,塞缪尔原本估计他们要花上一个小时的时间,可实际上不到半个小时他们就赶着马车把众人的武器铠甲都拿来了。
“你穿上重铠还能打吗?”一边帮着塞缪尔穿铠甲,朱利安一边忧虑的问。
骑士的重铠,是用来马上作战的,最轻的重铠也超过百斤,见习圣骑士的重铠平均重量是一百六十斤。虽然因为铠甲时组装式的,穿上之后重量会分散在全身多个部位,但这也是一份绝对不轻的负担。套上这身装备的骑士,配合同样穿着重铠的战马,一个骑士就能冲散敌人的百人小队。但是如果骑士掉下马,这份重量就够让他们吃一壶的了。
“放心,我穿这身不是用来战斗的。”塞缪尔朝他笑了一下——这让朱利安受宠若惊,之后戴上了全封闭式的头盔。
全副武装之后,塞缪尔让他们把放胸铠的箱子搬下马车放在了广场的正中央,然后自己坐在了这个坚固的实木箱子上。锋锐的长剑也已经出鞘,被他插在地面上,剑刃凛凛的寒光,让人下意识的心中发凉。
艾伦吩咐巴恩和朱利安也全副武装的站在他身边,埃里克和艾伦虽然也佩上了兵刃,但却仍旧被他放出去救人。
当看到塞缪尔这么一身坐在那里之后,那些躲在店铺和公会里原本有些动了心思的人,顿时都老实了。他们并不知道塞缪尔穿上这一身,在下马之后,其实就是个行动缓慢的金属靶子,特别现在还是冬天,金属会立刻带走骑士的体温,穿着这身铠甲和受刑无异,平民们只是觉得这形象很威武,很恐怖。
所以在雪渐渐表小之后,越来越多的人离开了藏身处,要么是老老实实的回家,要么是加入救援者的行列。再次期间除了又杀了几个发死人财的小偷之外,就并没有什么大的波动了将。
一直到天亮,去城堡报信的小祭司才回来。这也怪圣诞老人主祭,因为伤者众多,有能力的祭司都留在了他身边,当时只是随便指派了一个小祭司。结果,这个小祭司到了那里才知道原来打雷的时候,正是大公和众多贵族要前往广场的时候,结果冰雹下来,大公很倒霉的被一个拳头大小的冰雹正砸中了后脑,当场陷入昏迷。现在城堡里正一团乱,如果是有经验的祭司,那么他应该立刻回来报信,但这小祭司怕带不回确定的信息,所以只能手足无措的在城堡里等着,结果一等就等到了早晨。总算有人下命令派出维持秩序的士兵,他才跟着士兵一起回来。
主祭来向塞缪尔道谢,并为他们准备了热水之后,保持着他圣诞老人的笑容走了。
塞缪尔活动了活动自己长了冻疮肿成红萝卜的手指,朝着艾伦招了招手:“看来你的仇不用两三年,今天就已经报了。”
“什么意思?”
“大公受伤,首先应该请祭司吧?但是昨天一夜都没人来请,那个小祭司却说城堡里忙碌非常。贵族们匆忙的来来去去……他们在忙什么?”
艾伦张大了嘴巴,不过所有人都能看到他脸上并没有喜,只有惊。
塞缪尔的话说对了,这天下午主持祭典的并不是克劳迪,而是法兰克,同时他在祭典上宣布,克里斯大公克劳迪在昨天的冰雹中为了救助平民去世,因为克里斯大公家族的继承人断绝,因此在纳奇布尔王国的主持下,从今天开始,克里斯正式并入西斯公国。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祭典之后,艾伦像是傻了一样,坐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停的重复着同一句话。
033爸爸?
当天晚上,塞缪尔他们正在吃饭的时候,法兰克来了。
他的表情看上去非常的不自然,充满了内疚、矛盾和无奈:“抱歉打扰你们吃饭了。”
“我以为你是来归队的。”
法兰克苦涩的笑了笑:“艾伦呢?”
“二楼,第二个房间。”
“谢谢。”法兰克点了点头,径自上楼去了。
法兰克对他的生疏,以及对艾伦的关心,使得明白朱利安对艾伦动心之后就心情糟糕的塞缪尔,更加别扭了。他想了想,跟在法拉克的身后上楼了。而朱利安气氛的扔下了自己啃了半口的黑面包,也紧跟在塞缪尔后边去了。巴恩和埃里克对视一眼,干脆也不吃了。
塞缪尔刚刚走上二楼,就听见一声巨响,房门被撞开,法兰克跌倒在了走廊上。瞪着两颗公牛一样红眼睛的艾伦挥舞着拳头,从屋里冲了出来。
“啪!”塞缪尔抓住了艾伦的胳膊。
“不要拦我!我要杀了他!”艾伦怒吼着,但他不吼还好,塞缪尔知道了他想干什么,毫不犹豫的一脚踢在了他的肚子上。于是当其他人上楼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塞缪尔站在门口,一脸死寂的法兰克和一脸怒火的艾伦分别倒在他的两边。只是艾伦很快怒吼着从地上跳了起来,重新冲向法兰克。
“你这个虚伪卑鄙的魔鬼!我要杀了你!”
“砰!”结果就是第二次被塞缪尔踹回原地。
“如果你不冷静下来,第三次我就不会这么客气了。”实际上这次他已经不太客气了,虽然斟酌了力量,但是正好踹在胃上的一脚,也让艾伦趴在地上干呕不已,看见艾伦“安静”了,塞缪尔转头看着干脆坐在地上靠着栏杆的法兰克,“我以为你是来归队的。”
“我是来道别的,现在的情况,我不适合……”法兰克被塞缪尔的声音惊醒,他苦涩的摇着头,站了起来,塞缪尔这才看到他下巴上青紫了一块。
“我们的约定,要么两个人我都不要,要么两个都要。我是头领,这是我的小队,到底该带着什么人由我决定。”
“哼!你带着一头吃人的饿狼,你就不怕他扭头把你吃掉?”艾伦看来略微缓过劲来了,而且他也知道有塞缪尔在他无法对法兰克做出什么,只能坐在地上冷嘲热讽。
看着法兰克越来越痛苦的表情,塞缪尔干脆从旁边的房间里拿出一把椅子,坐在了走廊里:“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我弟弟死了,这个国家不在是克里斯,而是西斯的一部分了!”艾伦恶狠狠的抬起头看向法兰克,“告诉我,我弟弟怎么死的!?说真话,你也知道我这么一个废物是报不了仇,但是至少我要知道真相。”
“他一开始确实是被冰雹砸伤了,但之后……费丽娜给他喝了毒药。”
“你们早有预谋的?那冰雹是怎么回事?你们找来了一个强大的魔法师?”
“不,如果真的能够雇佣一个如此强大的魔法师,那么我哥哥的野心就不只是吞并克里斯了。那真的只是巧合,本来谋杀计划是安排在昨天晚上祭祀结束之后的。”
“这一切你早就知道?”
“不,我是在昨天上午,你哥哥死后才知道的。”实际上是巧合,法兰克因为没人去请祭司而奇怪,前往克劳迪的房间,却发现一路上一个卫兵也没有,而当他打开门,看见趴在地上的克劳迪一脸扭曲的痛苦求助,接下来这位新任大公就完全停止了呼吸。而他的侄女费丽娜拉着裙子一脸紧张的站在一边,有毒的金杯掉在地上。事情败露,费丽娜也没有对自己的这位小叔叔隐瞒,而且现在大局已定,她相信法兰克是不会再做些无意义的事情的。
“圣廷和纳奇布尔都承认了你们对克里斯的统治,那么你们之后是不是会把我弟弟的罪行公诸于众呢?”
“我不知道。”
“别说不知道,法兰克,你知道的,为了自己的统治更平稳,你们一定会这么做的。而且那神罚又是来得那么的巧——杀害了自己的父母和兄弟夺得王位的罪恶之人,他该死,你们成为克里斯的统治者是正义和神圣的!”艾伦笑着,但是眼睛里那充满仇恨和憎恶的光芒却是让人不寒而栗,朱利安口中的那个天真的小可爱,一夜之间消失不见了,“告诉我,克劳迪为什么会杀害父母和主祭,为什么要陷害我,我知道他渴望权力,但我也知道无论是从人力物力,还是从他的智力上看,他都没有这个能力。而且那个幕后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克里斯,我的父母不够驯服谦卑吗?”
“艾伦,三年前你去上交赋税和贡物时,拒绝了米切尔男爵的求爱,他并不是‘一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乡巴佬’,他是纳奇布尔国王的私生子。”
“……”
“国王很宠爱这个私生子,你拒绝他并没什么,但是你对他的侮辱,却让国王无法忍耐。”
艾伦证了一下,模模糊糊中记得曾经有过这么一个厚颜无耻胖子的存在,那个时候心高气傲,就算是在宗主国的纳奇布尔,也被众多贵族吹捧,对待那样一个当时看来毫无靠山的家伙,当然是肆意嘲讽。可谁能想到,他口头上一时的痛快,现在却弄得自己家破人亡呢?
艾伦重新回复到了呆滞状态,其他人则回到了楼下。
“我该走了。”法兰克再次对塞缪尔说。
“三天后的清晨我们出发去塔兰,如果你当时没来,我就把艾伦打包扔到城堡门口去。”
“塞缪尔……”
“你知道我从来不开玩笑的。”塞缪尔耸耸肩,“来或不来,你自己决定,但我已经决定要么就两个都不要,要么就两个一起留下。当然,其他人如果想走,我也不会强留。”塞缪尔说话的时候,看的朱利安,这顿时让朱利安摸不到头脑。
法兰克走了,朱利安倒是希望他不回来,这样一次性可以解决两个情敌。不过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塞缪尔说起他们下一步的目的,一个他还没听说过的地方:“塔兰时哪?”
“一个海港城市,听说那附近有海妖出没,我们去看看。”
“去抓海妖。”
“不知道,也可能只是去享受阳光、海滩和海鲜。”塞缪尔一脸严肃的说,有感情那么就要会享受,在这个各种娱乐生活乏善可陈的世界里,塞缪尔能想到的享受除了不久之前的温泉之外,就只有海滩了。
“……”显然没人以为他们的骑士大人在说真话。
“请问,塞缪尔大人是住在这里吗?”正在一群人陷入诡异的静默时,外边忽然有人问。
离门最近的巴恩打开了门,他们看见的是一个麻袍的小祭司,带着一个陌生的男孩。男孩的眼睛在他们脸上一一扫过,在看见塞缪尔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落在了朱利安身上:“爸爸!”男孩用清脆的童音呼唤着。
“啊?”
034好汉六个半
队伍离开了克里斯这个虽然国土只有丁点大,但争权夺利却不输任何大国的国家。
法兰克最后也加入了进来,因为塞缪尔并不是骗他,他确实把艾伦结结实实的打好了包——因为在打包过程中朱利安干得最卖力,塞缪尔实在忍不住好奇询问了一下,朱利安大惊之下一阵指天画地,塞缪尔才知道他并没有移情别恋。隐在暗处的法兰克眼看着塞缪尔就要把“包裹”扔下车,惊吓之后窜了出来,跟着他们一起上路了。
至于那个叫朱利安爸爸的小男孩……
把孩子带到完成任务的小祭司就离开了。没等朱利安解释,小男孩忽然转了身,看向了塞缪尔:“你就是见习圣骑士塞缪尔吧?你的竭诚与勤恳值得表扬,我正是来为你传递福音的天使,还不跪下?”
“……”小男孩现在所说的话比他刚才说的还让人难以置信。
“朱利安,你儿子是不是这么长时间按照不到父亲,所以这里有问题了?”老实人巴恩忍不住指着自己的额头问。
“他不是我儿子。”朱利安无力,“你也说了他的脑袋有问题。“
“但就算是疯子也会认识自己的父母的。“埃里克小声反驳。
“你们……”
“喂!我不是疯子!”原本挺胸抬头等着接受众人朝拜的小男孩愤怒的跳脚,他指着巴恩大声吼着,“大个子!那天晚上你应该看到我从天上掉下来了!你能偶为我作证!”
众人立刻将视线转向巴恩,老实人挠着后脑勺想了半天,才忽然一拍手:“原来你就是那个掉在坑里的孩子啊!”巴恩原来在圣城的时候,邻居和老板都禁止他惨叫每年的酬神节,怕他伤人。这是巴恩第一次能够过节,原本以为很好玩的他,忽然发觉也没那么好玩。那么多人挤来挤去,所谓的美食都不如大人做的肉饼,倒是有向他示爱的女孩,可是大个子更喜欢野蛮人那种可以和男人并驾齐驱,挥舞着刀剑战斗的豪爽泼辣女子。
结果就是没玩多久,无聊的大个子就想要绕开混乱的人群去教堂找塞缪尔。但他没走几步,一道闪电就劈了下来,幸好他反应快,及时趴在了地上,否则飞溅起的杂物也至少会给他弄个重伤。当巴恩重新爬起来的时候,他前方不远处原本密集的房屋消失不见,多出了一个直径五米的大坑,一个浑身黑漆漆的孩子就倒在这个坑的正中央。
巴恩跳进坑去,发现孩子还有气,他刚把人从坑底抱上来,冰雹就砸下来了。于是他抱着孩子躲进了附近一家还算完整的民房里,等到冰雹结束才重新跑到教堂。接下来的事情,大家就都知道了。
“什么叫掉在坑里?!当然,也可以说是掉在坑里。不过,我并不是从平地上掉在坑里的,只是下来的时候没站稳,滑倒了而已。”少年继续跳脚反驳着。
从巴恩的讲述看,男孩的出现确实有些诡异,而且他的皮肤很白并且富有光泽,裸1露在外的手脚不但都很干净,而且没有一丝疤痕。在这个世界,别说平民的孩子不会是这样,就算是贵族甚至皇族被呵护的幼儿也很少有着这样的皮肤。但说他是天使……实在是让人无法相信。
“你叫什么名字,小天使?”
“不要说‘小’还不好?我叫佐伊。”
“虽然我只是个见习圣骑士,但我也是服侍圣神的骑士,除非面对圣神,或者面对代表圣神的使者,否则我是不会跪倒的。如果你真的是代表圣神而来,那么至少给我看看你身份的象征吧。”
“我当然!当然……”刚刚还理直气壮的佐伊,一摸腰后,忽然脸色越来越坏,声音也越来越小。
“当然什么?”朱利安吊儿郎当的问着。
“我下来的时候,忘带了。”
“那么,您可以展现一下您的力量,或者透露一下给我的奖赏是什么吗?这些都可以证明您的身份。或者,最低限度,您能够露出翅膀来吗?”
“这个,我……”佐伊低着头,比着手指,“对不起,我好像把给你的奖赏也忘带了,至于展现力量,你知道的,从上边下来我们的力量是要被封印的,我刚刚成年,封印之后,我就没什么力量了,甚至形象也变成了一个小孩子……”
塞缪尔叹息一声,“巴恩,把佐伊送回教堂。”
“等等,你们不能……”
“各地的教堂是最接近圣神的地方,您可以快去快回拿回象征,到时候我会很乐意的向您赔罪的。”
“不不!我好不容易下来一趟,怎么能……”佐伊惊骇的看着“温和”微笑着走向他的大个子,竟然飞快的一扑,扑到了朱利安的身上,“你们敢送我走,我就说你不认自己的儿子!”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朱利安哀叹,“不过天使大人,这世上每天诞生的私生子不知道有多少,就算您对别人这么说,我拒不承认您还是要呆在教堂里。”
“那么说你是有私生子了?”
“我当然没有了!”朱利安看着正注意着他的塞缪尔,立刻抬高嗓门否认。毕竟,虽然现在贵族的生活堕落淫1秽,但圣典的教义却是一再表明身为人父人1母就要对自己的后代尽责,不管是私生子还是亲生子。
“不要!不要!别送我走!对了!我想起来了!这样的力量应该能证明我了吧?!”
随着佐伊的一声尖叫,刺眼的白光从他身上爆发,那瞬间就像是房子里多了一个小太阳。
当白光消失,佐伊已经昏了过去,其他人眨眨眼,视力逐渐恢复了正常,但他们没发现多了什么,也没感觉少了什么?
“刚刚发生了什么?”最后三个随从都看向了塞缪尔,毕竟对于魔法和神术之类的,也就是他这位见习圣骑士最有发言权了。
“照明术。”
“啊?”
“就是照明术,不过神力很纯,而且使用的神力很多,或许应该叫超级照明术。”
众人:“……”那不还是照明术吗?
“算了,带着他吧,以后尽量让他呆在城里就好了,需要战斗的时候,尽量照顾一下他吧。”
“你确认他是天使了?”
“不,我只是确认,如果不带着他,我们的麻烦会更多。”
总之,当他们来到克里斯的时候只有主从四人,离开的时候却是六个半。多了一个低沉的阳光王子,一个忧郁的英俊大叔,还有半个自称是天使的正太。
佐伊:“凭什么正太就要说是半个?”
众人:“凭你的身高。”
佐伊:“……”
035疑云
塔兰是有名的不冻港,也是大陆上少数几个自由都市,同时更是有名的佣兵之城。
她并不隶属于哪个国家,而是由当地的商会组成联合政府,由商人们管理。而且塔兰的治安也是由几大佣兵团各划区域控制——单独行动,以狩猎魔兽、寻找遗迹为生的自由职业者称为冒险者,冒险者公会更像是一个沟通商人和冒险者的中介组织,所以看上去冒险者公会比佣兵公会分布的更广,但实际上,各地的冒险者公会虽然名称相同,但实际上并非统一的组织,而是由各地政府在幕后操控,设立的一个半官方的部门。
而佣兵既然带着一个“兵”字,那么就和独行侠的冒险者们有着明显的不同。他们少则六七人,多则上百人,组成一个固定的团队,人数少的大多以保护商人为生。人数多的,幸运的就如接受塔兰商人们雇佣的几支大佣兵团,成为了城市的保安队,还能有固定的驻地,其他大多数则接受各个国家的雇佣,以打仗为生。不过克罗利恩并不是一个战争频繁的国家,所以找不到工作的佣兵团,要么以强盗为第二职业,要么只能自己做些买卖,或者种地,倒是有不少人干出了一番事业。佣兵工会就是几百年前的几支大佣兵团为了生存,而弄出来的互通有无的一个非盈利组织,不过当初的创始人显然没想到过在今天,佣兵公会已经成为了克罗利恩大陆上,最大的非官方组织。
不过也因为佣兵公会的特殊性,因此这个组织不可能像冒险者公会一样遍地开花。甚至许多如克里斯和西斯那样根本没多少兵力的小国,惧怕佣兵公会建立可能带来的大股佣兵,根本不允许佣兵公会的建立。商人们想要找护卫佣兵,还要派人从其他城市雇佣,之后雇佣者和被雇佣者根据信物在城外见面,而用兵之城塔兰,当然不会如此。
当塞缪尔一行人来到塔兰时,已经是二月的中旬了,这一方面因为从红龙山脉到塔兰本来就不是一段近路,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他们半路上被强盗打劫了。正确的说,是只有佐伊和艾伦的营地被打劫了……当时巴恩去找干柴,埃里克和法兰克去打猎,塞缪尔和朱利安去探路,被打劫时,艾伦木呆呆的躺在帐篷里不动,佐伊则兴致勃勃的看热闹,两个人连呼救都没有。
结果就是强盗们不但把他们的营地劫掠一空,还把这两个人也作为战利品带走了。毕竟漂亮男孩和英俊的青年,虽然是没调1教过的,但也能在奴隶市场上买个好价钱。当众人回来的时候,强盗们已经连影子都看不到了。塞缪尔憋着一肚子气,带着其他四个人漫山遍野的找强盗窝,把方圆百里之内的强盗都闹了个鸡飞狗跳,幸好劫持他们的强盗过于贪婪,因为想要卖个好价钱把出手时间耽误了,最后才幸运的把两个人找了回来。
不过,这件强盗事件也并非是一点好事都没有——差点奴隶贩子“验货”的艾伦总算明白在失去了亲人和国家之后,他还是有“东西”需要保护的。被扔在肮脏的小黑屋里,在寒冷和饥饿中度过了二十多天的佐伊也知道有些事还是不要亲身体验的好。
当总算找回这两个狼狈的家伙时,倒是有点感谢那些窃贼和奴隶贩子,这两个问题人物总算是不再那么问题了。
“真难闻,这是什么味道?”还没进城,坐在马车上的佐伊就探出头来,皱着小鼻子问。
“这是鱼腥味,习惯了就闻不到了。”法兰克笑着说。
佐伊不太明白为什么习惯了,就闻不到,毕竟那气味并不会消失,可是学乖了的他,在注意到塞缪尔瞟过来的视线后,立刻把脑袋缩回了车上——想他堂堂云之城第9547期天使培训班第一名毕业的佐伊,什么时候怕过别的天使?现在竟然害怕一个人类?真是郁闷啊~
塞缪尔向查问的卫兵出示了身份证明——虽然知道这些卫兵也是佣兵团的人员,但不得不说这些人的精神面貌和身体状况可是比塞缪尔这些年看过的许多大城市的士兵都要好——士兵看过证明后,脸上的戒备立刻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戒备和兴奋:“大人,您是来除掉海妖的吗?”
“海妖?”塞缪尔愣了一下,“两个多月前我决定出发的时候,确实是为了塔兰的海妖。但我们在路上遇到了一些意外,耽误了很长时间。原本以为海妖已经被解决了,所以我现在来只是为了安心,难道还没有吗?”塞缪尔一路上只是偶尔进入城市补充食盐,并没想过打听消息,毕竟他来这里的最终目的是享受阳光海滩,住上个一年半载,还要解决没解决,他并不关心。
“不,还没有解决。”卫兵苦涩的摇了摇头,“这段时间来,虽然政1府雇佣了很多人,佣兵团和教堂也组织了人手前往,但是除了那些遇难船只的残骸之外,没有任何一人活着回来。”
“我知道了,既然如此,我会与教堂的主祭商量的,谢谢您告诉我的这些消息。”
“不用谢。”卫兵腼腆的摇了摇头,并热情的帮塞缪尔画出了前往当地教堂的地图。
“塞缪尔,这件事……”策马进入了城墙,塞缪尔正低头想着什么,二重奏忽然响起,正是法兰克和朱利安出现在了他的两边。三个人都是一愣,接着法拉肯和朱利安同时堆起了一脸假笑。
法兰克早就知道朱利安在追求塞缪尔,原本在红龙山脉冰天雪地的深山里,他觉得朱利安还可以,但是当他明白自己少说也要在塞缪尔身边呆上几年后,干脆死心的开始扮演起长辈的角色,于是却越看这个轻浮浪荡的游侠越不顺眼……
而朱利安,则从一开始就对这个虽然年纪不小,但是英俊、温和、有能力并且充满亲和力的男人充满了戒心,毕竟现在很流行老牛吃嫩草。
“这事情不对。”塞缪尔看了看这两个冤家,不准备给他们争吵的机会,“海妖并不是什么稀有的黑暗生物,就算是克罗利恩周边海域也很常见。那些总是跑近海运输的小船被海妖摧毁就算了。那些远洋的大船多少都会知道一些对抗海妖的方法,穿上也会带着必要的护符和武器,纠集起来的佣兵和祭司就更不用说了,就算海妖的数量较大,但怎么可能连一个活着回来的人都没有?”
“海妖、娜迦、美杜莎的形象有些类似,会不会是有人认错了?”朱利安立刻说出自己的见解。
“真可笑。”法兰克朝着朱利安哼了一声,下一句却并非是对朱利安说的,“塞缪尔,那个卫兵说没有一个人活着回来,也就是说实际上没有任何目击者。那么到底是谁将袭击事件的凶手定位为海妖的?”
“我也在疑惑着一点,算了我们在这里吵架也没用,还是到了教堂,问一下主祭吧。”
一左一右两个男人又向对方哼了一声,纵马离开了。
036事故体质?
克罗利恩大路上,除非城市地形特殊,否则大多数城市的中心建筑都是教堂,教堂正前方一般是最大的城市广场,这里不只是祭祀、庆典、阅兵之类大型集会的场所,也是处决犯人的所在。而且广场周围大多是高级会所,和高级商店的落脚点,小商小贩也大多再次见缝插针,因此在就算是平常的日子,教堂前的广场也是热闹非凡。
不过塔兰这座有名的贸易之城,却出于众人意料之外的冷清,大多数商户大多关门歇业,少数几个仍旧开门做生意的,也大多是贩卖粮盐之类生活必需品,或者贩卖海鲜的。不过就算是这些店铺,从店主到活计也都是有气无力的。
“我年轻时曾经到塔兰来过,那个时候这里可不是这个样子的。”法兰克皱着眉说,这座城市以海运而崛起,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很显然是因为海运上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去教堂里看看再说吧,不过我一直忘了问,大家都会游泳吗?”塞缪尔扭头对众人说,这次很有可能出海,如果有一个旱鸭子,那可就危险了。
结果只有佐伊举起了手,塞缪尔连看都没看他,只是摆摆手说:“你不算。”
“喂!我不算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要老老实实呆在教堂里。”
“你答应了要带着我的!”
“我答应了要带着你上路,没答应要带着你一起去冒险。是不是一把月的小黑屋没把你关够?”
“你在威胁我?”
“知道海妖为什么袭击人类的商船吗?”
“不知道,不过这和你带不带我走有什么关系?”
“艾伦,给他解释!你不会连解释这种事情都做不好吧?”
“我能做,不用担心。”正在努力从阳光王子转型为非主流青年的艾伦哼了一声,跳上了马车,不顾佐伊的反抗,拎着他的脖子进入了车厢。
海妖和人鱼的不同之处只有两点,一是海妖有一条蛇尾,二则是海妖一族只有女性。除此之外她们同样拥有和人鱼族女性一样美妙的歌喉,和迷人的容貌——仅限于上半身。只有单性的种族是无法繁衍的,这就是她们抓捕人类男性的原因之一,就算是和天使或者恶魔□,海妖们也只会生下小海妖,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找那些软脚虾的种族呢?
另外一个原因则是食物,海妖酷爱的食物不是鱼也不是虾,而是脑子,特别是智慧生物的大脑。她们在榨干猎物最后一滴“精”力之后,就直接砸开他们的饱餐一顿。
因为海妖的这种特别的食谱,这个世界的光明和黑暗两个阵营都不怎么待见他们。光明这边以还要的蛇尾为证,把她们归进了兽人里,说她们是下1贱肮脏的黑暗种族。黑暗那边以她们的容貌和习性与人鱼族相近为证,说她们是光明的刽子手。所以实际上海妖们就是一群看上去好看,实际上无家可归的强盗。
看来艾伦的学习速度是突飞猛进,当众人来到教堂门口下车下马的时候,脸色铁青的小天使看来已经没有跟着他们一起走的冲动了。
“塞缪尔见习骑士,欢迎来到塔伦,非常感谢你在这种危机的时候帮助我们。我是塔兰的主祭瑞恩。”
瑞恩看上去只有二十五六,他是塞缪尔见到的最年轻的主祭,也是最不像主祭的主祭。大概是因为塔兰的日照充足,所以他有一身小麦色的皮肤,身高只是中等,但是有一双长腿,这让他看起来比实际上要高,而且他的肌肉结实身材匀称,棕色的眼睛很亮,牙齿也很白,笑起来的时候给人一种阳光的感觉——就算塞缪尔没见过艾伦原先风光时的样子,但是他那个太阳绝对没有瑞恩的形象。
给塞缪尔和他站在一起,不得不让人产生一种职业错位的感觉。怎么看都应该是瑞恩穿着铠甲做骑士冲锋,而塞缪尔穿着圣袍在后方施法……
不过谁都知道不能被瑞恩和蔼可亲的摸样骗到,毕竟塔兰这座独立城市的重要性,并不比一个中等国家的首都低。这是一个肥缺,绝对比克里斯那种地方的国家级主祭要肥多了,但这也是一个烫手山芋。
毕竟这座城市的统治秩序是建立在几个商会利益制衡的基础上,外加人口流动性极大,就算是背后有圣神撑腰,掌握着整个大陆民众精神信仰的教廷人员,想要在这里立足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是从一路的所见所闻看来,这位瑞恩主祭显然很得人心。这绝对不止是因为他长着一副好相貌,要知道更多的长着好相貌的人现在都被贵族们用链条拴在床脚做玩具。用塞缪尔前世的话说,就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在这个混乱的世界里,一张出众的脸同样是让人垂涎的“璧”。
在门口寒暄了一会,其他人被小祭司们招呼着去安置行李,塞缪尔、法兰克和朱利安则直接跟着瑞恩进入了教堂内部的神职人员会议室。
关上会议室的门,瑞恩刚刚的阳光灿烂瞬间被忧愁压抑取代了:“我必须再次说一次,非常感谢您在这种时候来帮助塔兰。”
“叫停之所以每年都派出大量的游历人员,就是为了在教民需要,但是教廷上层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我们能够最先做出行动。”塞缪尔严肃的点头,“实际上我在两个多月前就已经听说了关于海妖的情况,但是在赶来塔伦的路上出了意外,解决意外花去了我大量的时间。在这期间,难道上面没有反应吗?而且,袭击过往船只的,只是海妖吗?”
瑞恩的笑容这下变得更苦涩了:“我还以为你是上面派来的援军,原来你并不是受命而来的。”
“什么意思?”
“袭击者并不是海妖,而是暴风雨号幽灵船……”
幽灵船并非是亡灵驾驶的船只那么简单,真正的幽灵船都是诞生于那些海上有名的凶地之中,传闻是由于海底过分黑暗,因此死亡船员的灵魂看不到前往天堂和地狱的路,积年累月就算终于游回了海面,也已经失去了理智,只记得对生者的憎恨和生前航行的执着。于是它们开着用亡灵之力支撑着的破烂船只,召唤出漫天迷雾,袭击所有遇到的船只,有时候甚至会攻击港口城市。
这些幽灵船,甚至让亡灵阵营的亡灵法师和黑骑士们也头疼不已,因为这种“野生”的无意识亡灵,根本不受他们的控制。而暴风雨号幽灵船,则是其中最有名的一艘,因为这艘船的幽灵舰长,是一个稀有的仍旧拥有人类时记忆和理智的船长。暴风雨号的大名,就算是塞缪尔这个陆上的骑士也听说过。
“为什么不立刻疏散民众?”
“我也想,可是那些商人们不愿意。实际上,他们一直封锁着袭击者的消息,就算对我也是说这些惨案都是一群海妖造成的。确切消息还是我花钱买通一个银星商会的店主打听来的,而且他只是把消息告诉我,却并不会帮我作证。因此,在没有丝毫证据的情况下,我根本无法向民众发出通告,只能偷偷通知教廷的上层……”
塞缪尔挑眉,他听说这世上有一种事故体质,他很怀疑现在自己的这个身体就是这种体质了,否则为什么到一个地方都会有事情发生?
037投胎需谨慎
“塔兰到底是怎么惹到暴风号的?”
实际上流传日久,已经有名有姓的幽灵船,大多有一个拥有理智的船长,否则这些船就会在海上走直线进攻,一直到看到陆地,接着被陆地上的势力消灭。而在所有知名的幽灵船里,暴风号相对来说还算是比较和善的,这艘船只会对攻击它们的船发动反击,或者攻击臭名卓著的海盗船,应该算是幽灵船里的异类。能把这么一个异类招惹得大开杀戒,而且明知大难临头也依旧隐瞒着真相,很显然这里边隐藏着什么更深的秘密。
毕竟商人们最拿手的就是算计,而塔兰的商人们更是其中的翘楚,能够让所有塔兰的上层团结一心隐瞒的秘密,显然利润大到足够让他们用自己的身家性命当做赌注。
“不知道。”瑞恩苦涩的摇摇头。他当然知道塞缪尔在想什么,可是能够探听到事实已经花了他很大的力气,更加机密消息,就不是他的那个线人能够知道的了,“不过你的到来,为我增加了很大的胜算。”
“?”塞缪尔皱眉,这家伙该不会是想要拉着他出海对抗幽灵船吧?骑兵虽然是冷兵器时代陆上的霸主,但是面对着汪洋大海……塞缪尔可不会骑海马,他起到的作用也就是比普通战士强点有限。
“别误会,虽然圣神要我们面对黑暗勇往直前无所畏惧,但也说过要审时度势,尽力保存有力量。我的胜算,指的是在面对亡灵攻城的时候,教堂可以庇护更多的人。”
“我并不熟悉塔兰的具体状况。”塞缪尔沉吟了一下,接着朝着瑞恩行了一个骑士礼,“见习圣骑士塞缪尔,愿意接受主祭大人的指挥。”
对于塞缪尔的“深明大义”,瑞恩当然是欣喜异常的握着他的手,不住的说“未来塔兰那些被救助的百姓会记得你的恩情,教廷会记得你的贡献”之类的。但实际上两个人都明白,瑞恩在暂时接受了对塞缪尔指挥权的同时,还接受了未来可能砸到两个人背上的黑锅——既然已经决定了保守退让,那么到时候如果塔兰城要求他们协助守城,瑞恩必然只会敷衍应付。就算拯救了数量巨大的平民,如果塔兰的统治阶层损失惨重,瑞恩依然是只有过没有功。
毕竟这世界的统治阶层是贵族,塔兰的商人们虽然不是贵族,但也勉强算是上流社会。即使知道瑞恩做的是对的,但是这么一个只护着泥腿子,却不为统治阶层办事的主祭,他的下场会如何,不用等到未来,现在两个人就已经都知道了。
塞缪尔在教堂住下的当天下午就收到了来自城主府的晚宴请帖,当然现在这种特殊时期,谁都没有心情真正的玩乐,这所谓的晚宴,只是对方对塞缪尔的试探而已。
拿着请帖,看着那位躬身立在一边等着塞缪尔答复的城主府仆人,塞缪尔看向了瑞恩。
“咳!”瑞恩咳嗽一声,“请回禀城主,这次晚宴我们会参加的。”
仆人向着两人行礼之后,匆匆离开了。
“塞缪尔,你可以假装自己是教廷援兵的先头部队,并且已经知道了那些贪婪家伙们的打算了吗?”
“你想让我诈出风暴好攻击塔兰港的原因?”
“是的,虽然已经决定到时候要保护平民,但如果有机会能够从根本上解决这次危机不是更好吗?毕竟一旦亡灵打过来,总是会有人死去的。”
“我尽力。”塞缪尔点头,他也不想总是到处打打杀杀,能用最小的代价解决当然是好事。
所以,这天塞缪尔翻出了自己最华丽的一身礼服,佩戴上了压在箱子底下的银天使勋章和见习圣骑士徽章,佩剑也不再是平时带着的长剑,而是满是精美花纹的礼仪短剑——前段时间他们干掉了马丁,那些缴获的财物虽然大部分上交,但是按惯例他们也能拿走其中的三分之一,短剑就是其中之一。衬衫、长裤、靴子、袖口、绶带、腰带,等等物品也无一不是精品。
穿上这一身,众人一致表示,看着塞缪尔就像是看着壁画中的精灵走到了现实中来,美轮美奂如梦中的景色……但是塞缪尔却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移动珠宝展示台,但是为了要向那些商人表示自己的身份,他还必须这么穿戴。
时间到了,塞缪尔和瑞恩坐着教堂的马车来到了城主府。
塔伦虽然已经建立了近两百年,但是对各国贵族的来说,这些商人们仍旧只是暴发户。不过这一点倒是也不冤枉他们,看着塔兰城主府贴着金箔耀眼夺目的大门,以及卫兵那些同样贴着金波的亮晃晃的铠甲兵器,暴发户之风顿时迎面扑来……
塞缪尔的出场,让在门口迎接客人的老管家也是一愣,幸好他的记忆力不错,记得作为今天主客的教廷见习圣骑士大人有着极度近似于精灵的外貌,否则要是把塞缪尔当成了瑞恩打来的男1宠,有了失礼之处,那今天的乐子可就大了。
一路被打进了宴会大厅,当那扇金碧辉煌的大门打开,大厅里的热气和香气,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味道立刻扑面而来。
巨大的长桌上,出了两个位置之外已经坐满了人。
“欢迎~尊贵的圣骑士~”
塔兰的城主并非世袭,而是有三个最大的商会轮流执政,现在这一任城主,正是银星商会的会长。和印象里肥肥胖胖的商人们不同,这位会长非常的消瘦,并着一张马脸,虽然他并非是贵族,但是头上却带着很有贵族味的头套,脸上傅着厚厚的铅粉,嘴上涂着赤红的口红——当然,他是个男人,而这是贵族男性时下最流行的装扮——如果不看他脚下的鞋子并没有红高跟①,真的会以为他是个贵族。
他这样的装扮在塞缪尔看来很小丑,但是在其他人看来却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作为一个商人除非是拥有强大的势力,否则穿成这样就是找死。
瑞恩和塞缪尔回礼,随着城主的邀请入座。
塞缪尔坐在城主的右手右手第一个,而瑞恩坐在他对面。表面上看,塞缪尔的右边是一位衣着华丽的贵妇,她是塔兰第二大商会红蔷薇的老板,也是塔兰最有名的老1鸨,右手边就是喜欢说话装腔作势城主,看起来神经兮兮,但是一双三角眼却不是透露出精明的光彩。而实际上,他右手边的人有狐臭,而城主则满口的大蒜味道~
但塞缪尔必须在这种情况下正常的吃饭,并且从周围人的口中套出有用的消息……
塞缪尔不知道第多少次为自己生活在这个世界而郁闷,所以说,穿越有风险,投胎需谨慎!
①贵族男性的鞋子也是高跟鞋,并且鞋跟涂成红色
038讨债的亡灵
现在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塞缪尔现在扮演的是一个手握大权,并且对塔兰的管理人极度不满的角色。所以他不需要勉强自己去亲民,只要将下巴抬高三十度,用眼角的余光视人,并且对这些家伙冷嘲热讽就好了。
显然塞缪尔的本色演出很成功,以现任城主为首的塔兰管理者们虽然仍旧充满热情,但他们的表情明显比宴会开始的时候凝重得多,行动和发言也变得小心翼翼。
以上层社会宴会的长度来看,这次晚宴进行得很快——主要原因是塞缪尔每道菜只品尝了一两口,接着就停手不吃,一直观察着他的城主当然不能让主客看着其他人吃饭,只能尽快的上下一道菜。结果就是从餐前汤到餐后甜点,一共只用了十五分钟。
“汉米尔城主,我想我们需要私下里谈一谈。”塞缪尔的声音并不到,但是也足够周围一直注意着他的人全都听到了。
顿时,一个心理素质不够好的胖子发出了惊呼。塞缪尔瞥向那个胖子,对方一边哆哆嗦嗦的擦着汗,一边挤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总之对所有人来说都不好过的宴会结束了,城主请塞缪尔和瑞恩来到了城堡里的小客厅。。
分宾主落座之后,塞缪尔低头玩着自己佩剑的剑柄,突然他很随意的问着:“薇拉夫人和赛伦先生不过来吗?”
“怎么,您希望他们也在场吗?”
“不,我只是觉得,他么站在壁炉后边听得不是很清楚。”塞缪尔耸耸肩,他的听力足够察觉到壁炉后密室里两个鬼鬼祟祟的人。
“您真会开玩笑,塞缪尔骑士。”汉米尔竟然脸色丝毫未变,真的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哈哈大笑起来。
“第一次有人如此夸奖我,我的朋友们一直责怪我太严肃。”塞缪尔耸耸肩,“汉米尔城主,我今天接受您的邀请并来到这里,只是为了和您说一件事——作为圣神的信徒,我杀过亡灵,杀过魔族,但很遗憾,更多的时候,我杀的却是那些自以为自己可以愚弄圣神的蠢材。这些家伙往往因为贪婪而想占些小便宜,但结果他们多大不止没占到便宜,而且还搭上了性命。”
“呵呵,确实,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自以为是的可怜家伙。”汉米尔点头,不过从他颤抖的手上能够看出,这个家伙已经怕了。
“非常感谢您的招待,再见。”
塞缪尔和瑞恩离开了城主府,至于那些商人们到底是如何商量,那就不是他关心的事情了。毕竟塞缪尔不是圣骑士,如果是,他甚至不用假装自己是什么先头人员,他能够直接把剑架在城主的脖子上,严刑拷打让他说出真相。毕竟圣骑士才是真正意义上为圣神扫灭人间黑暗与丑恶的光明骑士。
第三天,城主府的使者紧急敲开了教堂的门,不过并不是城主大人迷途知返,愿意说出真相,而是码头的方向,起雾了……
马头装卸货物的苦力和看守船舶的水手,除了十几个聪明反应快的家伙放下一切跑回城里,剩下的全都淹没在了浓雾中,甚至连一声呼救都没传出来。
塞缪尔的武器铠甲都、教堂的堂顶、祭司们的圣典全都发出耀眼的白光,这不是神迹,而是示警。
“好重的亡灵气息……喂,我们逃命吧。”佐伊小天使从床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塞缪尔,拉着他的袖子一脸凝重的说。
“天使不是一往无前的吗?”
“那是在圣神有明确指示的情况下,面对敌人即使现出生命也不能后退。但现在我们和对方只是遭遇战,那么能逃跑当然就要逃跑了。问这个干吗?别告诉我你要去外边那些即将到来的亡灵拼命。”佐伊用看傻瓜的表情看着塞缪尔。
“没想到原来天使并不是那么古板。”塞缪尔摸摸下巴,“但是很遗憾,至少克罗利恩的圣廷很古板,既然赶上了,我们就不能后退,否则就算不死在亡灵手里,我也会被裁判所绑上火刑柱。”
“那么,你让其他人带我走也行。”佐伊咽了口口水,指了指其他同样也在做战前准备的几个人。
“如果你能劝动他们带你走,那你就走吧。当然,如果没劝动,你也可以走,不过就要你自己走了。”塞缪尔耸耸肩,转而将注意力集中在捆绑铠甲上了。
塞缪尔拒绝了来自于城主府的邀请,上次他在能够在大群亡灵的手底下活命,固然是因为他自己够强,但更重要的是因为对方想把他活活炼成亡灵骑士。但是亡灵船上的亡灵可没想留活口,而且这里防守的可不是军队,而是分属三个不同部分的佣兵,而且塔伦方面为了防止佣兵们反客为主,因此故意挑拨三个佣兵团之间的关系,也就是说这还是三支互相看不顺眼,甚至喜欢在同伴背后捅刀子的佣兵。
佣兵们的战斗能力虽然确实比真正的士兵强,但是他们的“自主性”也比士兵强,更何况还是这么一群互有矛盾的佣兵?塞缪尔如果去帮忙,那么他是去给人当打手,还是当指挥者去?当打手,塞缪尔自己就不可能服从命令。当指挥者,那些佣兵可能听他的吗?
所以与其去给别人添乱,给自己找别扭,不如就守着教堂,等到风暴号的亡灵们找到他们要找的东西,自然就会离开了。至于那些商人们的死活,与塞缪尔何干?
和塔兰敌袭的钟声同样敲响的是教堂避难的钟声,不过能进入这里的只有孩子、妇女和老人,而且人数有限,孩子优先,年轻妇女其次,老人最后。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的市民,一部分跑向了面向陆地的其他几面城墙,想要逃离城市。但是诡异的雾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被包围了城市,并一步一步的蔓延向了城市。
“将宝藏还给我们!”
一个阴森的声音传遍了全城……
039自断希望
大多数死灵种族,都属于行尸走肉类型的,好些的有理智,糟糕的只剩下对生者的仇恨和自己的执念。其实对于死灵们来说,没有智慧反而更快活些,因为虽然他们会随着本能行动,但其实都是些无欲无求的存在。
可是像暴风号船长这样的死灵,他有理智,知道自己死了,而他曾经的同僚们虽然现在还能走动,但他们除了开着船四处找活人的晦气,其他的根本无法交流。而那些在陆上的亲朋好友,船长明白这么多年过去他们不可能还活着了,应该已经迈入了天堂或者地狱。而想要结交新朋友,对于亡灵船长来说难度也太大了些,那些活人驾驶的船只,在看见他的船之后,要么奋起反抗,要么转身就逃。
他就算大喊大叫着“我只想交个朋友”,得到的也只是那刀与箭,他不想死,就只能杀掉对方。
孤独和寂寞对于大多数智慧生物来说,都是无法忍受的。船长曾经想过去那些传说中的亡灵大陆生活,但是半路上碰到的一个亡灵法师率领的船队打消了他的想法。想要成为亡灵大陆的一员,他们必须向某个亡灵领主贡献出自己灵魂之火的一部分签订契约,之后除非他的灵魂力量强于该领主,否则他将永远成为对方的奴隶。
作为渴望自由,无拘无束的海员,很显然他是无法接受这种生活方式的。偷袭击毁了亡灵法师的旗舰,船长带着他的暴风号重新开始了毫无目标的游荡。
之后击毁的一艘海盗船,让即将疯狂的船长终于有了追求——财宝。金币碰撞时发出的悦耳声响,让他重新获得了自己仍旧是一个人类的感觉……
可是就在四个月之前,一支遭遇风暴的船队搁浅在了他的宝藏岛外围。船长并没有攻击这些人类,甚至还偷偷的指引他们找到了唯一的一个淡水泉眼。可是这些人类是如何报答他的?虽然船长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发现藏宝的洞窟的,但他们确实是趁着船长每天出海巡视的时候,杀掉了守卫洞窟的三个亡灵船员,抢走了他全部的宝藏!
船长并不为被杀的船员可惜,因为他门总算可以享受真正的平静了,但他却不能不夺回自己的宝藏!当他们一路追到了塔兰港,船长也并没有立刻对港口发动攻击,他只是要求一艘外围商船给塔兰的执政者送去口信。但半个月过去了,塔兰没有给他任何的回复。
于是风暴号开始攻击塔兰来往的商船,最后,忍无可忍的船长对塔兰城发动了进攻!
“真是一群要钱不要命的家伙。”朱利安感叹着,他正和塞缪尔、瑞恩一起站在教堂的大门口维持秩序,其他人或者占据了教堂的制高点,随时准备进攻,或者在后门做着同样的事情。
小祭司们带领着所有进入教堂避难的人坐在礼堂的座位上祈祷,教堂房顶的光芒更加耀眼,金黄色的光芒像是瀑布一样从屋顶上倾泻了下来,礼堂中也荡漾着如极光一般美丽的光。哭闹的孩子们都闭上了嘴巴,或在母亲的怀里睡去,或学着大人的样子加入了祈祷的队伍,心情悲伤压抑的大人们也感觉自己轻松了许多,于是祈祷的声音顿时提高了几个音量。
“真奇怪。”瑞恩看着教堂说。
“嗯?我说的不对?”朱利安以为瑞恩是在说他。
“不,我不是指那些贪婪的家伙,我是说教堂。塔兰一年前受到过海盗的攻击,当时我也是这么做的,不过教堂只是顶部发出微弱到几乎看不到的亮光而已,可不是像现在这样。不过也可能是因为敌人不同,毕竟那时候只能算是内乱,可现在是面对亡灵战争。”瑞恩摇摇头,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甄别避难人群上面了。
忽然,城主府方向传来一阵骚动,就连在这里人们也能够听到破口大骂以及哭泣的声音。
刚刚因为教堂的异象而安稳下来的人群顿时发生了骚动,每个人的心中都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城主跑了!”不知道是谁忽然喊了一声,接着各种各样“某某跑了”的喊声响彻了全城。塔兰城的上层们,无法放弃海盗们的宝藏,毕竟,有了那些东西,他们甚至可以在一个帝国买一个爵位和一块封地,成为享有特权的贵族。就算是继续行商这笔钱可足以他们构建起比如金强大数倍的势力,稳赚不赔,至于塔兰这个小城市……谁想要谁要去吧!
所以,在将自己的大部分财产悄悄转移后,他们在昨天晚上宴会结束后,就化装成采购粮食和蔬菜的商队,拿着由城主府开据的特别通行证,叫开城门,离开了塔兰,留下了一城不知真相的平民和中小商人们。当时他们很可能并不知道今天就是亡灵们的总攻日,但显然这些人跑得很及时。
“够狠。”虽然现在还不知道那些家伙们具体是怎么跑的,但事实摆在眼前,无情如塞缪尔也忍不住如此评价。
“看来亡灵们是拿不回他们要的东西了。”瑞恩苦涩的笑着,他们都被骗了。因为塔兰以城主为首的管理层,表面上一直安稳的呆在城内,并且一次次组织人手出海消灭根本不存在的“海妖”。这让瑞恩错误的认为这些人不会舍弃塔兰城,所以他所推断的结局,要么是亡灵被消灭干净,要么是亡灵获得胜利,从富商们那里找回他们要的东西。但既然那些家伙都逃跑了,很显然他们的府邸里连根草都不会留下,而找不到财宝的亡灵们会怎么办?
屠城!
人类本种族本阵营内彼此攻伐还不时有着屠城的事件发生,不过双方至少会看在圣廷的面子上,并不进攻教堂,所以向教堂寻求避难的人往往都能保住性命。但是他们的敌人可不是人类,而是亡灵。这些家伙可不会管什么亡灵不亡灵的,无法寻回他们的宝藏,只会想着把所有人杀光。
瑞恩这么想,很显然有很多人也和他有着同样的想法。
喊杀声开始在城内各处响起,不过亡灵还没有发动攻击,这些举起屠刀的同样也是人类。一部分人陷入了疯狂之中,而这些人的行为“提醒”了更多的人!他们或者是想在死之前干掉自己的冤家对头,或者是想在死之前尝一尝一直心仪的女孩的味道,或者是想在死之前喝一口过去只能流口水看着的美酒,或者只是单纯的想要拉一个垫背的……
面对死亡的威胁,虽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暴露出了自己丑陋兽1性的一面,但就算只是少部分人,也足以让让整座城市在面对亡灵的攻击之前,提前变成了一座“鬼城”。
教堂前聚集的大量平民当然也开始了混乱,原本只是来为父母、妻儿送行的青壮年们,或者开始推搡排在自己家人前边的人,或者干脆连家人也不要自己朝前冲。此刻圣洁美丽的教堂,已经成了他们唯一的生路。
塞缪尔连砍了几个闹事者的脑袋,但飞溅的血浆却并没有让这些家伙安静下来,骚乱和疯狂在加剧……
“人类都是这么丑陋吗?”偷偷跟着埃里克跑到钟塔的佐伊,看着教堂四周的情景,不由得流下了眼泪。
“我是人类,塞缪尔大人是人类,朱利安、巴恩还有法兰克叔叔也都是人类,你觉得我们丑陋吗?”
佐伊歪了歪脑袋,心情略微平静了下来:“我很庆幸,我当时跟上了你们。”
“谢谢。”埃里克拍了拍佐伊的脑袋,转过身却看见无论是前后门,都开始关闭了,即使外边仍旧有很多老弱没有进来。叹息一声,埃里克眼睛里有痛苦和无奈,他手中的弓却毫不犹豫一箭一箭射向那些挤在前边的闹事者,将扑向大门的人们击退。不放他们,教堂里的人还有一线活下去的希望,放他们进来,那微弱的希望也没有了。
040天使降临
将凄厉呼救的民众挡在大门之外,此时此刻谁的心情最难过?
不是总嬉皮笑脸的朱利安,作为一个出身成谜的游侠,他经历过很多事情,虽然他的年纪并不大,但是同类的善恶丑美他已经看得多了,眼前这种场面对他来说只是小意思而已。
也不是看上去成熟温柔的法兰克,他毕竟曾经是一个公国的实权者之一,虽然只是一个芝麻大小的国家,但是统治者各种龌龊或肮脏的手段却从来都不少,除了对塞缪尔和艾伦,和那几位隐在幕后的人之外,实际上他的心早就变得如同铁石一般了。
更不是憨厚稳重的大个子巴恩,混血儿的巴恩是在野蛮人北方冰原长大的,那地方虽然没有亡灵和恶魔的威胁,但是寒冷和食物却更加恐怖。巴恩年少时就有几次差点被强壮而无食物的成年野蛮人当成食物吃掉,人为了活下去,还有什么不能干的?
更不可能是现在对正常人类的感情仍旧懵懵懂懂的塞缪尔,实际上如果他知道会有这件事发生的话,应该还会在路上磨蹭半个月……
仍旧在转型中的艾伦和不解世事的天使佐伊虽然确实心里有些难受,可是毕竟已经在克里斯的教堂里经历过一次天灾,况且这里外边的又不是他的子民,另外一个实际上不能算人,可怜外边的人类就如大部分人类可怜小猫小狗一般。两个人都只是难受一会,但很快就没事了。
只有埃里克,平常总是沉默寡言,存在感薄弱的年轻猎人,虽然之前劝慰了佐伊,但曾经只是一个普通人,并且亲身感受过亡灵带来的灾难的他,看着那些哭喊嘶叫的男男女女,最为感同身受。
但是性格原因,以及对塞缪尔选择自己成为随从的知遇之恩,埃里克仍旧把这份压抑和痛苦埋在心里,一脸平静的执行着塞缪尔布置的任务。以自己射出的箭配合着前后门的人员,让任何人都无越过门口一步,一直到教堂的两门关闭。
“喂!埃里克,你的手流血了。”一开始还一脸担忧的佐伊,已经看腻了外边凄惨的景象,一扭头看见的就是埃里克鲜血淋漓的手指——长时间的拉动弓弦,就算是埃里克常年训练磨出厚茧的手指也已经被勒出了深深的伤痕。
“没关系。”埃里克仍旧笑着,随便弄了一块布条裹上了拇指和中指食指,继续抱着弓严阵以待。
佐伊撇撇嘴,抱着脑袋躺在了钟楼一边的麻袋上,小声碎碎念着:“如果是全胜时期的我,无论是那些亡灵还是下面那些趁火打劫的人类,都只是挥挥手就能解决的事情,可是现在连个人类的小伤口都没法治愈,好郁闷啊~”
埃里克虽然听得清楚,但是说实话他一直不相信佐伊是个天使,一直以来只是把他当成一个爱幻想的小孩子而已。不过此刻听他这么“胡言乱语”,他的心情倒是好了许多,无奈的摇头笑笑,继续去关注前后门的动静去了。
没过十分钟,朱利安也带着两个教堂的护卫和一个白袍祭司,拿着弓箭跑上了钟楼。下面就是防守战了,远程打击的力量必然要增多。
朱利安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拎着佐伊的腰带,就要把他塞进楼梯,赶下去。
“为什么不让我留在这!我也能战斗!”我毕业后怎么说也是个战天使,甚至还和恶魔战斗过,虽然到现在还什么战绩也没有,但在面对敌人的时候躲在安全的地方,如果被他的同学或者师长们知道,会被笑话的。
不过后边的话佐伊没说,毕竟现在还有外人在,而他现在总算明白,某些事虽然是事实,但是在某些情况下,还是少说为妙。
“你除了那个超级照明术,还会什么?”朱利安拎起来他,用让佐伊牙痒痒的轻佻语气问着。
“搬运箭矢之类的事情,我还是可以做的。”佐伊抿着嘴,想他想他堂堂云之城第9547期天使培训班第一名,现在已经如此委屈求全了,这个人类一定感动非常吧。
“……”朱利安仍旧拎着佐伊,一直走到了楼梯处,示意一个士兵打开楼梯的通道口,那士兵当然乖乖照办。感觉到不好的佐伊,立刻大喊大叫起来,最后干脆像八爪鱼一样,手脚死抱着朱利安的胳膊不放,但最后他的小胳膊小腿拧不过朱利安的长胳膊,被恶狠狠的甩了出去。
“小豆丁,你这种身高,在这里跑来跑去,会被我们不小心踩扁的。”
“你!”
“砰!”
突然关上的门,差点拍在了佐伊的脸上,小天使红着眼睛,攥着拳头,恶狠狠的离开了。
院子的门关上了,在所有外部人员进入教堂之后,教堂的大门也关上了①,那些翻过院墙进来的男男女女们,只能徒劳的拍打着大门和窗户——大门实木包铁堪比城门,木窗早就被关严,另外从里边关上了另外一扇用于固定的窗户,并且死死的用长钉钉住。大路上的所有教堂本来都是以“抗击黑暗势力的最后堡垒”设计为了小型要塞,而塔兰作为港口城市,经常遇到台风的袭击,这里的教堂更是坚固,而且受到了多次台风的洗礼仍旧屹立不倒。如何是这些人类的血肉之躯能够打开的?
塞缪尔带着一队教堂的卫兵守在大门旁一个小房间里,这里原本是等待室,现在却成了藏兵室。所有人都在低声祈祷着,祈祷着那个他们连摸样都不知道的圣神能够保护他们和家人的安全。塞缪尔为了不显得与众不同,只能和别人一样,闭着眼睛跟单膝跪倒对着等待室里的小神像背诵着圣典的段落,可实际上他的心里却是一片空白。
这个世界的神也不过是操纵着人类为自己争取利益的高等生物而已,他们在意的自然是能给他们带来更多利益的人类中的大人物,至于这些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的小人物们,那些神连个白眼也不会施舍……自认自己也是一个小人物的塞缪尔,无论前世今生,从来也没求过神。生与死,是用自己的手拼出来的,而不求神求出来的。如果拼不出来,他也尽力了,虽然没能品尝到感情的滋味有些让他遗憾,但死也就死吧,他倒是没什么不舍的。
平静专注的塞缪尔不知道,他的身上此时包裹着一层白光,曾经在朱利安城教堂里出现的天使虚影,再一次出现在了他的身上……
这异象当然已经被其他士兵们注意到,不过这些要么也是出身于育幼院,要么是因为对着圣神的坚定信仰投身教堂的战士们并没有惊呼,而是立刻分出一半人守护着塞缪尔,以防他被惊扰,另外一半人则以最快的速度叫来了正在礼堂里安抚民众的瑞恩!
时间长了,塞缪尔也感觉到不对劲了,怎么低声诵念的声音只剩下他一个了?
但是睁开眼,他看见的并不是等待室里灰色的墙壁,而是一个纯白的空间,一个银发的天使站在他的面前……
塞缪尔愣了一下,满眼的疑惑,他睡觉从来不做梦,更不可能梦见天使,而且他确信自己绝对没有睡着,可是现在这情况是怎么回事?
①大家应该都看过《巴黎圣母院》卡西莫多保护艾丝美拉达,使用的是教堂避难权,又叫庇护权。即凡是进入教堂的人,无论他身犯何罪,当地官员都不可进一步追究。不过如果这个犯人走出教堂的范围,那就可以进一步追究了。
这个教堂避难权,不只是因为世俗权力者对于宗教的敬畏,也是因为教堂本身所拥有的权势。那个时期的教堂大多是城镇中除了领主城堡和王宫外,最华丽和坚固的建筑物,并且教廷本身拥有军队,再加上神对于世俗巨大的号召力,所以拥有了凌驾于世俗权力之前的权威。
PS:中国古代有些朝代的佛教其实也曾经拥有过类似的庇护权,就是当和尚之后,官府不再追究这个人的罪责。
但是,中国古代的僧道人士,并不是像电视上演的随便找个庙宇说我要出家,给你剃了头,或换了衣服,你就是和尚了。
历朝历代,和尚都要有“度牒”,这是和尚的身份证。而且度牒的获得,在某些朝代真实要比考进士还要严格。
041无题
传说远古时的天使是没有形体的,他们化于风雾雷雨之中,将圣神的启示送到人间。从圣典上说,圣神为了让天使能够与自己的信徒们更加亲近,因此赐予了天使们他最竭诚的信徒——人类的外貌,又为了让他们来往天界与人界更加方便,并能够让信徒们一眼认出他们来,因此给了天使一对纯白的羽翼。一直到现在,经过了漫长的岁月,天使不但拥有了形体,甚至连性别也拥有了。
站在塞缪尔眼前的,就是一位英姿飒爽的女性天使。
“您好,圣神勇猛的战士。”天使朝着塞缪尔微笑点头。
塞缪尔一脸迷蒙的站着,不知道该怎么反应。虽然之前听说过不少次自己的身上出现异象,但是塞缪尔也只以为自己是恰逢其会,毕竟他自己明白自己的事,如果说竭诚,大概路边的乞丐都比他竭诚。况且如果身上真的展现神迹,那么他绝对会被圣廷当成活招牌,再也没有现在的自由,这也是为什么当初被那个红袍主祭排挤,他二话没说就带着朱利安他们走人的原因。
天使显然把塞缪尔的迷蒙当成了震惊,幸好她是一位战天使,而非是可以读懂弱者思维的法天使,否则塞缪尔大概立刻就会被她劈了。
“请稍等。”天使向塞缪尔点点头,手一伸,“啪嗒”一声,佐伊掉进了这纯白的空间里。小家伙看见女天使后吓了一跳,从地上蹦起来就躲在了塞缪尔身边。外边虽然很危险,很可怕,但是比起到处都是白茫茫的天界,还是充满色彩的人间更美丽一些。当然他知道如果上边真的是要带他回去,塞缪尔这个凡人是不可能保护他的,可是,他就是感觉躲在这里更有安全感。
“佐伊,我要宣布圣神给你的任务。”佐伊无奈的叹了一声,斜了佐伊一眼。
佐伊眼睛一亮,是命令不是惩罚,立刻兴奋的从塞缪尔背后走了出来:“是,老师。”
塞缪尔却是一阵诧异,天使有多少塞缪尔不知道,但绝对是数以兆计,如此巨大的数量,作为最高统治者的圣神怎么可能个个都认识。但是从女天使的口气和佐伊的表现看来,圣神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像皇帝和平民的关系那样悬殊,显然他们是圣神身边的天使!那么佐伊会知道自己的消息,是因为圣神也在注意他?
这念头刚起,就让塞缪尔觉得自己是过分自以为是了。只是克罗利恩大陆就有多少人信奉圣神?为教廷服务的战士、骑士又有多少?一个信徒和高高在上的神之间的距离,可是比天使和圣神之间的距离又差了十万八千里。所以大概佐伊会跑到他身边,只是一个巧合而已吧。
走神的功夫,那边命令已经宣布完成。塞缪尔一抬头,就看见佐伊快乐的接过了一根项链,表面上看来只是最普通的那种银项链。但是佐伊刚刚戴上。身上就被乳白色的光芒所笼罩,只是一眨眼,这光芒就被他完全吸收,原本的正太……还是正太……
佐伊兴奋的感觉着自己身体的变化,走到塞缪尔身边高抬起了自己的下巴,他大概想品尝一下低头看人的感觉,但是他发现以塞缪尔和他的身高来说,现阶段这仍旧是难以达成的幻想。
塞缪尔目测,他的身高不过是从一米二拔高到一米四左右,对他来说二十厘米不算短,但是对于身高一米八五左右的塞缪尔来说,无论一米二还是一米四都属于“海拔以下”。
发现自己的下巴顶着塞缪尔的胸口,原本笑容满面的佐伊愣了一下,郁闷的站在一边去了。
“塞缪尔骑士,您可以称呼我艾雅。”女天使出于意料的好说话,对着塞缪尔露出了温柔的笑——就像她对佐伊笑的那样,好像塞缪尔和佐伊都是她调皮的孩子。
塞缪尔朝着艾雅行了一个骑士礼:“艾雅大人,虽然我竭诚的信奉着圣神,但我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最竭诚的那一个,所以我……”
“您或许并非是最竭诚的那一个,但是您却是唯一无所求的那一个。”
“嗯?”
“您不用如此看低自己,事实上,就连我对您也是从心里感到尊敬的。”塞缪尔怎么也没想到,这位地位不低的天使,竟然向他行了一个礼。优雅简单的一礼,陌生的天使的礼节,让塞缪尔更加莫名其妙了。
“这个世界上,所有信奉尊敬圣神的种族,人类、精灵、矮人,甚至是我们天使,在献上自己忠诚和信仰的同时,也不可避免的有所求,只是每个个体的身份地位种族不同,追求也就不同。名声,权力、声望、力量、健康,婚姻……好的、坏的、善的、恶的。圣神曾说过,很多时候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商人,用付出购买信仰。可是只有您,从来都是谨守着教义,献上信仰,却并都没有向圣神索要回报。圣神说,您的信仰是最纯粹无暇的……”
囧~
哭笑不得,就是塞缪尔现在的感觉。不过稍微想想,如果他是圣神,大概也会对这么一个怪胎感兴趣的,这就好比一个皇帝后宫三千都是浓妆艳抹的贵妇,忽然来了一个清秀可人的小家碧玉,皇帝可能不会从此后宫独宠,可是至少短时间内兴趣大增是一定的。
现在塞缪尔就是那个与众不同的小家碧玉,虽然他一点也不喜欢这种感觉,可是对方势大压人,而且现在并没有影响到他的生命安全。所以塞缪尔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幸好艾雅并没哟继续在信仰问题上纠缠,她很快就重新回到了正题上:“塞缪尔骑士,请接收圣神对您的奖励。”
“是。”
所谓的奖励并不是什么威力逼人的神器,艾雅放在塞缪尔手里的只是一根金羽毛。
“如果你需要的时候,它会实现你的一个愿望。不过鉴于现在的情况,我帮你把外边的事情解决吧,免得你浪费了一个愿望。”
塞缪尔刚刚握住羽毛,就感觉手上一热,抬头看时,羽毛已经在他手里消失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右手手背上一个金羽毛的印记。还没等塞缪尔细看,他的脚下忽然一空,白色的空间已经消失不见,他重新回到了等候室里,大部分此刻都挤在这里,一脸狂热的看着他。
蓦地,一个士兵大喊着“神迹!”冲了进来,正是被派到钟楼上警戒的士兵之一。
042人祸
没人去看这个冲进来的战士,毕竟在场的人刚才已经看了半天的神迹了,但是战士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所说的神迹并不是同一件事。
“外边出现了天国之光,那些亡灵和死去的人都被接引离开了!”
这下众人立刻都瞪大了眼睛,继而欢呼的朝钟塔跑去。虽然塞缪尔身上出现的也是神迹,但对在场的所有人来讲,只是看着好看,和他们并没有实际的关联,但是他们的这位同袍如果说的是真的,那就不一样了,这表示他他们不用拼命了。所以,当事情与自己相关时,同样都是神迹,他们很自然的扔下塞缪尔去看外边了。
塞缪尔当然高兴他们就这么跑开,但是他知道事情一结束,这些人就会重新想起他身上发生的事情,甚至把两件事关联起来。塞缪尔看了看手背上的金羽毛——他非常非常想改善一下这个世界人类的卫生习惯,但是……比起洗澡,现在有更重要和迫切的事情需要他许愿。
“我希望,所有人都能把刚才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遗忘。”抚摸着手背上的金羽毛,大概那位给他礼物的圣神也不会想到他这么快就许愿吧?
手臂上又是一热,羽毛瞬间消失了,很显然圣神听到了他的声音,他的愿望已经达成了。
松了一口气的塞缪尔抬起头,竟然看见瑞恩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显然他激动地想说些什么,可是刚刚张嘴,就忘记该说什么了。疑惑的看了塞缪尔半天,瑞恩皱着眉,急匆匆的跑出去了。
很显然瑞恩就是个把外边的神迹和发生在他身上的神迹联系起来的聪明家伙,不过塞缪尔许下的欲望,已经成功的让他忘记了。
“为什么要让他们忘记?那样不是很威风,很好吗?”
如果说塞缪尔在情感上是懵懂的幼儿状态,那么佐伊在人情世故上就是婴儿状态。
“我是个骑士,我的职责就是为圣神而战。但是如果刚才的事情弄得人尽皆知,以我现在的身份,大概就只能被召回圣廷,做一个宣传的样板了。当然,那也是为圣神而服务,但是因为我个人的私心,我更喜欢这样一点一点积累个人力量的战斗。所以,最好让大家遗忘。”
“那样的话,你不就是白得了那根金羽毛了?”
“就如同圣神赐予圣廷的圣剑阿卡利,第一代拥有这把圣剑的圣殿骑士团团长用它杀死了魔族的将军,但第七代团长则用它劈开了泰罗山脉。无论是杀掉魔族还是劈开山脉,圣剑都用在了该用的地方。我的愿望也是如此。”
每块大陆的圣廷都拥有深深赐下的神器,只是各个大陆有多有少,而且在漫长的岁月中,还有遗失的。克罗利恩圣廷只有一件神器,圣剑阿卡利,它是历代圣殿骑士团团长的佩剑。
“……”
“为什么用这么古怪的眼神看着我。”
“从来没想到原来你是个这么竭诚的家伙,甚至让我都有些惭愧,怎么平常我都没看出来?”
塞缪尔揉了揉佐伊的脑袋,给了他一个神秘的微笑:“你的这个身高,要怎么和其他人解释?”
“就说我是佐伊的哥哥,也叫佐伊好了。”
“那倒是可以。”塞缪尔点头,外国人就是这点方便,可能父子三代,兄弟几个人都取一个名字。
通往天国的接引之光光,并不是用于净化的纯白,而是略微透出些瑰丽的紫色。这种光芒并不会伤害到亡灵,伴随着天国的歌声,会唤醒他们心中的理智。笼罩住塔兰的浓雾实际上同样是由死于海难的亡灵组成,只是这些亡灵相对弱小,无法凝成实体,所以只好组成了跟随幽灵船而动的雾气。而最先被接引离开的也是他们。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相貌不同穿着各异的幽灵们一脸竭诚的朝着天空中飘去,汇聚成了壮观的幽灵洪流。慢慢的浓雾消散,暴露出了被雾气所保护着的水手幽灵们,他们大多穿着破烂的衣裳,附身于枯骨或干尸之中,朝天怒吼。但很快随着一个个灵魂离体而出,腐朽的躯壳在顷刻间便化作了飞灰,而那停泊在塔兰港口处恐怖阴森的幽灵船也在光芒中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轰然倒塌。船体中同样喷涌出无数的灵魂。
幸存者们看着这壮观的景象全都大声呼喊着圣神的威名,竭诚者更是泪流满面的跪倒在地,念诵盛典上的篇章。
所有人都在抬头看着天空,没人注意一个不大的身影从幽灵船上掉了下来,他是暴风号的幽灵船长,温迪!
温迪是个被人扔在海边的孤儿,在快冻死的时候,被一个老水手捡到。不过这些都是温迪听其他水手说的,因为老水手在捡到他之后的第一次出海时,就病死在了船上,尸体被扔进了海里。温迪是被暴风号的底层水手们养大的。从懂事起他就看多了人的生生死死,所以当轮到他自己时,他平静的面对了死亡。至于从水底爬上水面的漫长道路,其实也并没那么难以忍受,因为他知道他的兄弟和朋友们也在他身边。
当他来到水面,他才发现情况和他想的并不太一样。他的灵魂认识某些亡灵同伴,但那些同伴却不认识他。他们已经疯狂了……
做亡灵的日子和他过去做人时没什么不同,只是这一次他的身边再也没有了同伴。一直到他发觉自己可以让金币成为他的同伴,此刻,所有人都已经恢复了意识,并且毫不留恋的离开了。温迪一开始也想和大家一起去的,可是,他想到了他的财宝,那些小可爱在他最痛苦的时候陪伴了他,而现在小可爱们都被偷走了,那些恶人仍旧没有得到惩罚,他难道就在这大仇未报,小可爱们也没有找回来的时候,轻飘飘的离开吗?
当时温迪的灵魂已经离开身体一半了,可是金灿灿的宝藏一直在他眼前闪烁,结果他的灵魂就好像也装满了金币一样,瞬间变得沉甸甸的,重新附着在了身体上。
于是他掉进了海里,并在没有任何人注意的情况下,游上了空无一人的码头,躲进了塔兰城里。
接引的光芒消失,大多数人都以为自己已经安全,但人类临死前的惨叫声却再次响起——行凶者是那些在亡灵来之前的趁火打劫者。亡灵走了,城市的威胁接触了,但是他们犯下的罪并不表示也烟消云散,有些人因为惭愧而痛哭流涕,但更多的人却是准备一不做二不休,抢劫到足够的财务之后跑路。
塔兰这座繁荣的贸易城市,刚刚逃离了亡灵之灾的威胁,眼看着又要面临一场巨大的人祸!
042圣骑士(一)
“塞缪尔!请你带着一队人出去,能救多少人,救多少人吧。”
塞缪尔刚和佐伊说完话,瑞恩就重新冲了进来。
“明白。”塞缪尔点点头,把自己的短剑扔向了佐伊,“要跟着来吗?让我看看你的能力。”
“当然!”接过短剑,佐伊的眼睛一亮,屁颠屁颠的跟在了塞缪尔身后。
城堡的大门打开,传入耳中的是凄厉的哭喊嘶叫声,东方的天空一片火红,但并不是因为天空上的云霞,而是因为房屋燃起的火光。塔兰虽然只是一个独立城市,但是比起克里斯那个小公国的首都来说,这里大得多。而教堂里虽然有两百多战士,但瑞恩却最多只能给他一百人。因为说不定就有人铤而走险,要来攻击教堂,毕竟教堂里确实有着不少值钱的物品,现在这么混乱,这些人抢了就跑,到时候即便是教廷也很难为他们报仇。
带着这么点人,想要控制住整个塔兰的局势是不可能的,如果走得太远,甚至他们自己也会陷入危险之中,这也是为什么瑞恩会说能就多少就救多少……
教堂的门外,仍旧有许多人没有走开,他们大多是真正竭诚的信徒,坚定的相信教堂和圣神能够庇护他们,所以就算瑞恩关上了教堂的大门,就算他们先是面对着亡灵,接着又面对着来自同类的危险,也依然跪在这里祈祷。
至少这一次,他们的竭诚确实救了他们。教堂的门开了,男男女女们一边感谢着圣神的慈悲,一边跑进了教堂。
原本这些人老实的跪在地上祈祷时,那些趁火打劫者还顾忌着教堂的威严,但是看见这群人行动起来,看着那些年轻的女孩和人们背上沉重的包裹时,一些杀红了眼的人,忍不住冲了过来。
两个女孩惨叫着被拖了出去,几个跑在后边的男女被打翻在地,包裹被抢走。
看到身后发生的危险,人们尖叫着朝大门里冲,顿时大门处的秩序变得一团混乱,所有人都挤做了一团。
其实这也是那个开门的祭司好心办坏事,他只是觉得大门的入口处不算窄,可以一边进人,一边让塞缪尔他们出去,两边都不耽误。但是突然发生的袭击,让人群骚乱了起来,结果硬生生把刚出了几个人的塞缪尔他们挤了回去。甚至连他自己都被挤到在地,如果不是塞缪尔眼疾手快,把他拉了进来,他八成要被活活踩死了。
塞缪尔被堵在这里出不去,出不去就没法击退那些暴乱者,结果以为教堂没反应而聚集过来的作乱者就越来越多,外边的惨叫声却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凄厉,人群也就更加拥挤,这可以说是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开门的祭司急的开始流泪,但是能够站在这里不被挤回去就算好的了,塞缪尔还能怎么办?
接着外边又传来了几声惨叫,不过这声音听起来和原先不同,因为这是壮年男子临死前的叫声,而且惨叫声并没有停,可是人们呼喊求助的声音却小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甬道里不再是那么拥挤了,塞缪尔总算能够出去了。
教堂的外边,几个衣衫破碎的女子坐在地上哭泣,临近教堂的几家商店以及公会都是完好无损,但更远处的商店却已经被砸开,从里边传出男人的笑声和女人的惨叫声。塞缪尔抬头看向钟楼,埃里克舞着手中的弓向他打着招呼。钟楼上的人原本已经撤下来了,埃里克也是塞缪尔出击百人队伍里的一员,只是因为站在后边,所以并没有被尴尬的卡在通道里,所以他知机的跑到钟楼上去了吧。
把人分成两队,塞缪尔自己带着一队,另外一队则交给教堂原先的一个队长率领,两队人马分开清剿周围的暴乱者。
塞缪尔进入的第一家商铺是一家裁缝铺,前门已经被打碎,各种各样的布料散落一地被践踏得肮脏无比。塞缪尔迎头看见一个男人赤1裸着下半身站在那里大笑,一剑砍飞了男人的脑袋,塞缪尔踏入了后院。十几个衣冠不整男人一脸惊愕的看着他,两个女人和一个小男孩正在被他们蹂躏。
塞缪尔觉得胸口像是塞进了一块棱角锐利的坚冰,被堵得冰冷无比且伴随着针针刺痛,但身体却烧灼得难受,特别是两只眼睛。这迥然相反的诡异感觉,让塞缪尔迫切的想要发泄——通过杀戮!
同在这一队的朱利安只是慢了塞缪尔一步而已,但他的脚刚刚踏入后院,轰然爆发的白光就将他反震了回来!等他再和其他人一起冲进后院时,迎接他们的是从天而降的血雨。
“照顾好他们,去下一家。”塞缪尔对着一脸担忧的朱利安和法兰克说。
两个一直明争暗斗的对头看着塞缪尔的摸样,少有的没有多话,朱利安跟着塞缪尔去了,而法兰克则带着几个人照顾三个可怜人——裁缝店的寡妇女老板和她的一对儿女。
抢劫、杀人、□,暴乱者们在塔兰重复的做着这三件事,表面上说来“简单”,“只有”三件事,但却是用人的手造出了一片地狱。
和那些暴乱者相比,塞缪尔做的事情更“简单”,他只是在重复着一件事——杀人!虽然在离开时,瑞恩告诉他不要勉强,但实际上,塞缪尔早已经远离了教堂所在的中心地带。而跟在他身后的也不只是他那五十人的小队,甚至不止是教堂派出的一百人。那些跟在他身后的人,虽然最多的是男人,但也有妇女、老人和孩子。
他们有的是被塞缪尔救下的人,因为自己自身没有受到太大伤害,所以并没有去教堂避难,而是加入了帮助其他人的行列;有的是富有正义感的佣兵,原本就在救人,看见塞缪尔之后索性加入了进来;有的是家人同样遇害的复仇者……总之这些人或许在一天前根本彼此都不认识,但是此刻,他们聚集到了塞缪尔的身边,共同对抗人祸。
马蹄声响起,一小队骑兵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他们已经到了东城,这里曾经是塔兰的富人居住区,而从远处的火光看,这里也应该是受灾最严重的地方。但是从这队骑兵的表现看来,守卫东城的火龙佣兵团,并没有失去控制。也就是说,这里发生的事情的,仍旧在火龙佣兵团的控制之下,或者,这原本就是他们造成的?
044圣骑士(二)
这个世界虽然也有魔兽的存在,但那种强悍暴戾的野兽不但稀少无比,而且极难驯服,并不适用于被大范围使用。因此,马仍旧是这个世界的重要骑乘工具,特别是高等的战马,它们既是宝贵的战略物资,又是身份的象征。
眼前这一小队佣兵胯1下的坐骑显然不是他们这个身份的人能偶拥有的,那么这些马哪来的?看看他们身后燃烧着的豪宅,答案就不言自明了。
“来自教堂的战士们,这里的暴乱者已经被我们镇压了,不用麻烦各位帮忙了。”
为首的佣兵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说着,只是看着塞缪尔的视线有着贪婪和惋惜——佣兵首领虽然不知道塔兰为首的几个商会首领是什么时候,怎么逃跑的。不过他还是知道有一个像是精灵的见习圣骑士来到了塔兰。
现在纵兵掠夺对他来说是为了挽回自己损失的正当手段,毕竟佣兵们不成文的行规就是拿不到报酬,就抢!可是得罪圣廷就不是他乐意看到的了,不过如果这个见习圣骑士不知好歹,那就怪不得他了。大不了把在场的所有外人都杀了,然后送几个倒霉蛋的脑袋到教堂,就说见习圣骑士大人被暴乱者围攻,遇难了。
跟随着塞缪尔的所有人都看向他,而塞缪尔则平静的看着佣兵首领,经过了长时间的杀戮,塞缪尔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当然这不是指冷静的他,不想杀光这些畜生,而是因为随着理智的回笼,巨大的痛苦也开始席卷他全身!
战士领悟斗气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传说中,斗气是远古时,所有大陆仍旧连接在一起时,人类英雄凯恩学习自龙族的技能,之后凯恩用斗气杀掉了巨龙一族的皇子,悲愤的龙皇于是降下诅咒,使得人类再也无法学会斗气。深感罪孽深重的凯恩拔剑自刎,想要用自己的生命和灵魂抵消诅咒,但人类的力量相对于龙族实在太过于弱小了。凯恩的死,只是动摇了诅咒。
从此以后,人类之中只有少数最强者,能够领悟斗气这一能力。而且领悟斗气之后,身体将承受巨大而痛苦的改变,所以战士们即使领悟了斗气,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个未知数。
这也是为什么至少在克罗利恩只有圣廷才能够组织起一支全斗气领悟者——圣殿骑士军团的原因,只有圣廷庞大祭司队伍的支持,才能把这些战士从死亡中拉回来!至于隶属于其他国家的领悟者,圣廷可没那么好心为自己扶植敌人!
而塞缪尔现在就是后遗症爆发了,他最应该做的就是转身回教堂,找瑞恩救命!
这个时候,一声惨叫响起。一个披头散发,身无寸缕的女人从佣兵们背后的路口中跑了出来:“救命——!”女人凄厉的呼救着,她显然看见了佣兵对面塞缪尔和其他人身上圣廷的标志。
佣兵首领的脸立刻阴沉了下来,塞缪尔一直保持沉默,让他知道这个见习圣骑士已经动摇了。这个女人的出现,很可能坏事。干脆把她放过去,卖对方一个人情?还是杀了这个女人?
首领犹豫的时候,他的一个手下,已经举着长剑策马冲向了女人。显然这个人并没受过骑士教育,他根本不知道策马冲锋杀敌的窍门,现在他的动作威风是威风,但如果在战场上绝对是找死。可现在他的敌人是一个女人,所以这样的姿势倒是够了。自己的手下既然这么做了,首领并不想制止。他扭头看向那个漂亮的见习圣骑士,对方的反应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年轻的骑士拔出了长剑。
不过这种距离,他的手下又骑着马,他是救不了那个女人的。不过这也说明,他们要开始了。首领挑挑眉,觉得这样也好,只是要让下属们下手的时候不要太重,他这辈子还没尝过一个见习圣骑士的味道呢。
首领正陷入自己桃色的幻想中,忽然一阵风吹过他的耳边,首领感觉自己的耳朵和脸颊有点冷,下意识的伸手摸了一下,结果在摸出了满手湿热的同时,他发现自己只剩下半只耳朵了……心头一颤,首领恐惧的扭头,站在他左侧一条直线上的四五个手下被从腰间切成了两半,可怜那些驮着他们的马,硕大的马头滚落了一地!
呼救的女人一身鲜血的坐在地上,张大嘴巴,也惊得呆了。
“带着你的人,离开。”
“是、是的,大人!”首领哆哆嗦嗦的调转马头,结果却从马背上摔了下来,上了两次没上去,他干脆扔下马匹跑着离开了。
首领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所以他有胆子计划杀掉一个见习圣骑士,因为他知道圣廷有很多见习圣骑士,在有神迹发生的城市里,圣廷不会太过纠结一个见习圣骑士的生死。但是圣骑士就不同了,在没有天使降临的克罗利恩大陆,他们就是维护圣廷稳定的最强人形兵器,夸张的说,一个帝国的皇帝如果抽了红衣主祭的嘴巴,之后给圣廷贡献点祭品就好了,如果这个红衣主祭的名声不怎么好,可能还会有人暗地里称赞皇帝的行为。但如果他抽了圣骑士的嘴巴。等待着他和他的帝国的,就会使由圣廷发动的圣战!
而首领只是一个佣兵团的领头人而已,他不认为自己有那个能耐对抗圣战。而且以刚刚那斗气的威势,首领也不认为自己佣兵团上上下下五百多人能够杀的了这个圣骑士。
人们欢呼着,两个女人拿着一条破披风披在了那个被救的女人身上。男人们冲进了东区,去寻找更多需要帮助的人。法兰克和朱利安却在看不见首领的影子后,焦急的窜到了塞缪尔的身边。他们也都知道关于斗气的传说,只是因为斗气觉醒这个事情确实太稀少,两个人都没亲眼看过经过,之前塞缪尔生龙活虎的到处救人杀人,两个人就以为传说只是传说而已。
可是塞缪和首领的对话,显示了他的状态并不正常——正常的话他怎么会放对方走开,杀光才对。
“送我去……教堂……”他们的猜测没错,当啷一声,塞缪尔的长剑落在地上,接着就倒在了法兰克的怀里。
045圣骑士(三)
教堂,以及教堂前的广场,现在已经成为了塔兰城里巨大的难民营。广场周围少数几个并未受灾的店铺和公会现在也打开了紧闭的大门,幸存的男男女女们在教堂人员的组织下,忙碌的帮助着别人也帮助着自己。
塞缪尔就是在这个时候被法兰克骑着马紧急带回教堂的——他可不放心把塞缪尔交给某个心怀叵测的游侠,一开始巨大的马蹄声还吓了避难者们一跳,临时组成的维护秩序的卫队甚至已经列好了阵型准备进攻。幸好率领着弓箭手的埃里克看清了来人,一边命令所有人停止进攻,让开道路,一边让人去找主祭瑞恩。
所以,当法兰克在教堂门口停下马来,正好瑞恩也从里边走出来。
“怎么了,塞缪尔受伤了?”
“更糟,他刚刚领悟了斗气。”法兰克小心的扶着塞缪尔,忽然他觉得手上手些湿,结果低头看见的是满手的鲜血,塞缪尔身上流出来的血!冷静如法兰克顿时也吓得浑身发冷。
“是血汗,我听说过,快点把他抱进来!你们,去把地窖里装葡萄的大木盆拿到礼堂去!块!”实际上,只要是白袍以上的祭司就都接受过抢救刚领悟斗气的见习圣骑士的教育,只不过除非是某些特别人员,否则这只是他们的一个常规学问而已,每个人精通与否,甚至在分派到各地之后,是不是还记得自己学过这么一个东西就不一定了。值得庆幸的是,瑞恩是少数几个明明用不上但也没把学过的知识送还给老师的少数好学生之一。但是,这并不表示现在的情况对塞缪尔来说就没有危险了……
“天国的光在至高之天,圣神的慈爱的光芒普照大地。”相对于骑士们简洁干脆的神术启示语,祭司们的启示语就复杂得多,而且他们也不是说的,而是用唱的。瑞恩一边跟着法拉克跑向大厅,一边施展着治愈的神术,也难为他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把启示语唱得浑厚纯正,半个音也没差。
温柔的光芒笼罩在了塞缪尔的身上,总算暂时缓解了他越流越严重的血汗,不过这只是开始。
教堂以主祭瑞恩为首,几个能力突出的祭司被召集了起来。而礼堂圣坛前那不算大的区域被帷幕围了起来。人们隔着帷幕只能听见那一边传来的瑞恩主祭焦急的指挥声,祭司们嘹亮的唱诵声,只能模模糊糊的看见另外一边不时爆发出的神术之光。
有能力的祭司都去照顾一个骑士,对于这一点不是没有人埋怨,毕竟虽然在此之前,祭司们已经开始节省自己的神力——垂危者和重伤者只用神术治愈到无生命危险状态,轻伤者简单的包扎,其他没事找事者,之间毒打一顿捆起来扔地窖。而显然,这些祭司对这个骑士并没有节省,这对他们来说,显然是不公平的。
不过这些人如果只是在心里埋怨还好,要是宣之于口,那么很快就被更多的人揍到短时间在内也没法说话。而这些动手的人,一部分都是自身,或者自身的家人受到了帮助,另外一部分则是看着塞缪尔四处奔波救人的人。巡逻队也对于发生的群殴事件视若无睹,只是在事情发生后,把伤者拖走而已。那些揍完人的人们,很快又开始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了,不过他们却在心底默默的为那些年轻俊美的好心骑士祈祷着。
至于那些伤重而无法动弹,或者年纪还小的人们,既然无法工作,那就把全部心思都集中在为好人祈福上吧……
瑞恩让人准备的大木盆,是教堂每年酿酒用的木盆,其大小和深度和塞缪尔前世用的浴缸比起来只大不小——教堂的后院种着的葡萄藤虽然不算多,但是平稳年份收上一两盆的葡萄还是有的。毕竟葡萄酒是祭神不可或缺的重要物品之一,同样是古老流传,不论口味如何,祭司们亲手酿制的葡萄酒才算得上竭诚。所以,这样的木盆每个教堂或者修道院都有。
塞缪尔现在就被放在这样的木盆里,不过浸满他身体的并不是葡萄酒或者葡萄汁,而是救命的圣水。这次的圣水无论作用还是纯度,都和朱利安城塞缪尔曾经“享受”过的那种圣水不同,那是红袍主祭从圣廷带来的几乎与水银同色的高纯度圣水,对一点点“污秽”都会爆发巨大的反应,而此刻塔兰城的教堂能提供给他只是在波动中才能隐约反射出银光的普通圣水而已,这些圣水更大的作用是加快体表伤口的恢复——塞缪尔被送来的时候确实只是从毛看不见得毛孔中冒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血汗,但现在他体表的皮肤已经是“支离破碎”了,一道道破裂的血痕,几乎让他成为了一个血人。
祭司们在他周围围成圆圈,一遍一遍重复的唱诵着治愈术,但几乎是治愈的光芒刚刚从塞缪尔的身上消散,原本看上去已经恢复的塞缪尔,已经重新恢复了原状。
这就是领悟斗气的最大副作用,但对于能够挺过去的人来说,这其实也是一件好事,因为对于身体的翻天覆地的变化,会让骑士的身体获得翻天覆地的变化!因为在此之前,无论如何强大的骑士,仍旧属于人类的范畴,只是他们更加强壮而已。可是在此之后,他们的强大即使无法和神魔抗衡,但就能力上来说,他们已经是非人了。不过,一切的前提都是要撑过去!
“咳咳!”除了脸部被垫在头部下的枕头垫出了水面,其他部分都浸泡在圣水的塞缪尔忽然咳嗽了两声。不过这并不表示他醒了,随着他的咳嗽,紫黑色的鲜血从他的鼻孔和嘴巴里喷了出来,然已经渐渐变成淡粉色的圣水最终变成了鲜红。
瑞恩的脸色更难看了,他命令一个打杂的小祭司出去把他能见到的见习以上的祭司都叫进来,另外两个小祭司去把盛圣水的银瓶抬过来——银瓶是每个教堂都有的专门用来盛装圣水的神力物品,就算是最小的银瓶也从来没有被人盛满过——继续朝盆里倒水,其他人继续“唱歌”。他自己则是拔开了木盆的软木塞,原本那里是用来放走踩好的葡萄汁的,同时用一支银杯从小祭司抬着的银瓶里盛出圣水,顾不得塞缪尔被呛到,在他仍旧咳嗽的时候,不停的把水朝他的嘴里倒。
可是没用!
瑞恩做的一切努力几乎都是白费,塞缪尔的情况以肉眼能够看见的速度一步步的恶化者。原本,一个圣骑士的诞生,就是需要至少五位银袍主祭,甚至一位红袍主祭亲自上阵才能勉强度过的。就算是圣廷,也不是没听说过圣骑士在度过副作用的过程中死亡的!
以今天为例,瑞恩这并不算漫长的一生已经看过很多人死去了,但是这并不表示他已经变得铁石心肠。现在看着塞缪尔即将在他眼前,这个往常看上去坚强无比的年轻主祭,热泪夺眶而出,但他仍旧咬着牙,一边哭着唱诵着边继续为塞缪尔灌着圣水。其他祭司们也在他的带领下并没有停下唱诵,可是这时候所有人都认为,结局已经无法改变了。
“别阻拦我!我能救他!”蓦地,一个尚显稚嫩的童音响起,拉起的幕布一阵摇晃……
046圣骑士(四)
“放他过来吧。”瑞恩朝着外边看守的战士喊着,他听出来那是塞缪尔身边那个突然出现的小随从的声音。虽然瑞恩并不认为那个小家伙真的有能力帮助塞缪尔,但是至少让他见上最后一面也好……
瑞恩的眼睛刺痛,眼前一片模糊,但他没有空闲去擦拭流下的泪水,虽然心里已经放弃,但他却仍旧不停的为塞缪尔灌着圣水——神迹出现过一次,真的不会出现第二次吗?
佐伊一进来看见的就是哭得淅沥哗啦的瑞恩,一身血污不复本来摸样的塞缪尔,不知什么时候停下唱诵的一脸失落的祭司们,还有站在角落里偷偷哭泣的法兰克。
“法兰克和你可以留下,其他人都离开!”佐伊指着那些穿着不同袍色的祭司们说。所有人都看向瑞恩。瑞恩疑惑的抬起头,模糊的视野让他只能看清众人的轮廓。
“不要浪费时间!”佐伊再次高喊,他忽然明白某些时候其他人对他这么喊的感觉了。重要时刻磨磨蹭蹭浪费时间果然很让人讨厌。
“……”瑞恩猛然想起,这个少年好像是在神迹发生的同时,突然出现在塞缪尔身边的,而原先那个和他很像的更小的孩子却消失不见了。虽然塞缪尔说两个都叫佐伊的孩子是兄弟,但是,在当时封闭的教堂里,哥哥是怎么进来的,弟弟又是怎么出去的呢?
或许,神迹的真的能够在一天内出现两次!(瑞恩不知道的是,正确来说,其实应该是三次)
眼泪流干了,瑞恩重新焕发出身材的眼睛正好和转过身来的法兰克对在了一起,他们俩显然都在想着同样的事情!
“算了,你们俩抬着他,跟我过来!”佐伊放弃指挥那些木头桩子了,转而指挥起瑞恩和法兰克来。
法兰克抓过一张毯子,冲过去和瑞恩把塞缪尔裹了起来,两个人搭着塞缪尔跟着佐伊跑进了侧面的通道,一直跑到了教堂里塞缪尔他们的房间——虽然现在教堂的房间紧张,即使是祭司们都为伤者让出了自己的屋子,但是塞缪尔他们的房间却没人动过。
塞缪尔刚刚被放在床上,雪白的亚麻床单就在瞬间被血水染成了红色。
佐伊扔掉了身上包括武器、皮带和鞋子在内的所有皮革和金属制品,他赤着脚,单膝跪在塞缪尔的身边,紧紧握着他的左手。正当法兰克和瑞恩满脸期待奇迹发生的时候,佐伊忽然扭过头,一脸害怕和委屈的说:“这个……这虽然是我们那一族的天赋,但这是我第一次使用,而且还是在力量被压制的情况下。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我也不知道,你们俩可要看好了……”
“塞缪尔会有生命危险吗?”法兰克抢先问。
“不会。”佐伊很肯定的回答。
“那你就用吧。”法兰克很轻松的点点头,瑞恩也和他做着同样的动作。
“……”都是坏蛋,不管我的死活!
佐伊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不过如果在人界他的受到严重的伤害,或者力量降低到一个危险的程度,身上的封印就会解开,并直接被接引回天界。虽然那样就没法在人家玩了,可是……人类的生命并不像他那样强悍,而他并不希望塞缪尔死去。
努力静下心,佐伊握着塞缪尔的手,感受着他体内混乱而暴躁的力量。就算是强大如天使,也会有在战场上受伤濒死的时候,毕竟他们的敌人是同样强大的恶魔和死灵,甚至有些伤害就连神术也无法治愈,必须回到后方的光明之池或者光明祭坛才能疗伤,这个时候为了维持同伴的生命,天使的这种天赋就有了用武之地——生命共享!
法兰克和瑞恩一开始只是看见佐伊呆呆的跪着祈祷,但塞缪尔却丝毫也没有好转,实际上他的血已经顺着床柱流淌到了地上。就当两个人即将从满怀希望重新跌落到失望谷底的时候,变化终于发生了……
佐伊的身上冒出了一粒粒金黄色的光点,这些光点一部分通过他和塞缪尔交握的手流入了塞缪尔的身体,另外一部分则围绕着佐伊的身体盘旋。渐渐地盘旋的光粒越来越多,甚至佐伊瘦小的身体也被遮掩住,取而代之的是由光粒组成的巨大而美丽的巨大天使像!塞缪尔身上的伤口慢慢的愈合了,甚至他身上的血污也在光明力量的净化下一点点消失,在痛苦的死亡边缘挣扎的塞缪尔终于渐渐恢复了他曾经的摸样……
“咚咚咚!咚咚咚!”朱利安疯狂的敲着门,法兰克带着塞缪尔骑走了唯一缴获的一匹马,为了塞缪尔他忍了。可是之后那个小鬼佐伊竟然抢在他前面骑走了好不容易找到的第二匹马,朱利安就只剩下愤怒了。虽然他一开始不太了解战士获得斗气的危险性,但是塞缪尔痛苦的时候在他身边守护是爱人——某人自封——的职责!
现在当他好不容易用两条腿跑回来,并且知道了塞缪尔濒临死亡,他更加不能容忍自己被排除在外了!如果,只是如果,塞缪尔真的抗不过去,难道那些只知道争风吃醋的家伙,竟然连最后一面也不让他见吗?!
埃里克和巴恩也站在朱利安不远处,他们的眼中同样充满了忧虑。可是和一开始就没把自己当随从而是居心不良的游侠不同,尝尽了世间冷暖的野蛮人混血儿巴恩和只是底层猎人出身的埃里克很明白自己的身份,就算痛苦,他们也不会做出逾矩的事情。
“该死!”即使是教堂内部的门也都是实木制作,很结实,朱利安在确定依靠他现有的武器打不开之后,怒气冲冲的要去找一把大锤或者斧头。
不过就在他刚刚转身的时候,门打开了,脸色仍旧惨白,并且看上去有些虚弱的塞缪尔穿着一件睡衣,依靠在门框上:“埃里克和巴恩也在?正好,你们三个都进来吧。”
又惊又喜的三个人一扫刚才的愤怒、颓废和哀伤,喜形于色的走进了房间。不过在他们向塞缪尔祝贺之前,房间内的另外一个人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那是一个不超过五六岁的孩子,穿着塞缪尔的一件大衬衫,嘟着婴儿肥的小脸一脸委屈的坐在墙角。
“那是佐伊,这次多亏了他。”塞缪尔的一句解释,让刚进门的三个人嘴巴张得更大了……
047圣骑士(五)
塞缪尔把事情的经过向三个随从简单的讲述了一下,朱利安听后立刻从地上抱起了佐伊,来了一个“举高高”:“没想到你还挺有用,小~天使。”
“不要在那个‘小’上面加重音好不好?”佐伊一边手忙脚乱的抓着塞缪尔的大衬衫以防自己走光,一边郁闷的埋怨着朱利安——只是郁闷而已,为了塞缪尔变成这样他并不后悔。
“好吧,好吧。”朱利安把佐伊放了下来,毕竟他救了塞缪尔的命,取笑一下就好了,不能像过去那样欺负他到哭了。
那边四个人在逗趣,这边塞缪尔略微有些头疼的看着瑞恩和法兰克。他们俩一个是主祭,是塞缪尔公事上的同伴,按照惯例,瑞恩要把塞缪尔顺利通过斗气这一关的事情据实上报,当然佐伊身上的异象也在上报的内容当中。甚至于如果瑞恩认定佐伊是个天使的话,那么他在报告中的重要性还在塞缪尔这个准圣骑士之上。佐伊被通报给圣廷上级,显然是个麻烦事。
另外一个是私事上的同伴,法兰克完全是被塞缪尔强拉进队伍的,他背后的主人就是塞缪尔那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父亲或者母亲,而且显然对方的身份够高,而一个天使显然对任何信仰圣神的人类来说都是具有巨大的诱惑力的,很难说如果法兰克把事情上报,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做个交易怎么样?”对面的两个人显然不是傻子,在总算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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