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在那棵很传奇的榆树下读过书,它有千年的历史,苍劲依然。曾抚着它的树干,留下少年的身影。很多人对古树慕名而来,老树飘摇着满头翠发慈爱地接纳着一拨又一拨的朝拜者,一千年的风霜雪雨岁月磨砺,锻造了古树坚韧的性格,没有人去猜想它昨天的寂寞,却只看今日香火渐盛遍体披挂祈福的红绸,远远望去,倒像满枝的花朵。古榆从大明朝站立到新农村时代,一个个旧的昨天如梦远去,一个个新的明天即将刻在它的年轮里。
曾经漫步在那尊神秘的古塔前,以一个孩童的思维去想象关于王子的悲凄传说。如果那个传说是真的,我倒觉得这塔很是人性化,是父爱的象征,寄托了王爷痛失爱子的绵绵哀思。这尊塔,是家乡的标志,尚未建县定名之时,这里就被称为“塔甸地方”,即“塔周围低洼平坦的地方”,有河流、水泊和草地,人烟稀少,属于偏僻边塞之区。实行移民实边政策以后,人口渐增,才有了设置建县的新篇章。这塔,是开鲁人民心中的“布达拉”。
家乡的一树一塔,经岁月的洗礼而愈加年轻,它们成为一种文化被越来越多的人予以挖掘和发现,其存在的意义已超过生命的本身。它们根植开鲁大地,是上天的造化,也是开鲁之机缘,彼此有幸。就像人民音乐家麦新,著名经济学家苏星,这两位对开鲁有着杰出贡献的代表人物,他们的名字和开鲁密切相连,他们的精神与开鲁共存共荣,他们站在历史的峰峦之上回望着这片情意深长的热土。
麦新是上海人,为了开鲁人民的解放事业,他从延安走来,一路风尘,一路激情,一路豪歌。他上马拿刀,下马握笔,一边革命一边创作,昂首唱歌做人民的歌者,俯首耕田做乡亲的好牛。开鲁人民不会忘记,他把一顶摄信艘帽一分为二给了贫苦农民,他把节省下来的军衣分给了百姓!当年曾和麦新并肩战斗过的老干部刘哲(离休,现居呼和浩特)在谈起这位亲密的战友时依然老泪纵横,他说麦新常用一把秃牙刷,并且他的津贴大多数都接济给穷人兄弟!麦新把满腔热血倾洒在这片土地上,血染花开,泪飞如雨,开鲁人民永远记得麦新的音容笑貌,代代传唱他不朽的歌声,纪念馆里珍藏着他的手稿,门前排列着《大刀进行曲》的音符,沿着麦新的足迹,我们一直走到他生命静止的地方。在麦新殉难地,我久久地驻立,泪眼迷离,小心翼翼地在纪念红绸上签了自己的名字,惟恐惊扰了安睡的英灵。
“假如我是一只鸟,
我也应该用嘶哑的喉咙歌唱;
这被暴风雨所打击着的土地,
这永远汹涌着我们的悲愤的河流,
这无止息地吹刮着的激怒的风,
和那来自林间的无比温柔的黎明……
——然后我死了,
连羽毛也腐烂在土地里面。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
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当我对故乡有了深一层意义的了解后,再读艾青的诗篇就别有一番心境了。对于故乡赋予我的一切,不再漠然轻视而是倍加珍视和感恩。
六十多年前,开鲁县委书记亲自派摄信嗖大马车送19位进步青年踏上求学之路,毕业于华北联合大学的苏星先生是其中杰出的代表。苏星出生于赤峰敖汉旗下洼镇,却在风华正茂之时在开鲁读书三年,从开鲁起步走上革命道路,与开鲁结下根深蒂固的情缘。苏老不忘开鲁的高天厚土,他把毕生藏书无私捐赠给开鲁,正应了“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句话,乡友藏书馆成了苏老回报家乡的一眼甘泉,滋润着开鲁人民的心田。苏老的书柜从北京运抵回乡摆放在乡友藏书馆里,俨然是先生的书房。只是,我们无缘再与苏老面对面了!老人家于春天辞世,思想者的灵魂还在高高飞翔……苏星先生把他的“书房”安放在开鲁,守望故乡,这是他最后的愿望。
家乡开鲁设置建县一百年,我被抽调到编辑部编书。有幸去苏老家拜访,回来后写一篇博文《精神的高度》,近日整理博客,一位博友的留言引起我的注意:“我不知道给你的留言能否看到,苏星爷爷前不久去世了。我的奶奶也是从开鲁走出去到了华北联大,她今年84岁了,在云南生活。我很想知道苏星爷爷的《开鲁岁月》有没有出版,或是有电子版的,我很想带回家给奶奶看到。”我的心像被什么触了一下,对培养蕴育家乡名贤的故土油然而生敬意,我的家乡啊,以一树一塔勾勒出的风景无可比拟,你是我们心中独一无二的家园。
故乡是什么?故乡是在外漂泊的游子的灵魂家园,是无法摆脱的精神枷锁。无论美丽抑或丑陋,富有抑或贫穷,甜蜜抑或苦涩,距离咫尺抑或天涯,朝朝暮暮,我们都是同一棵大树上的叶子,飘零也好,繁茂也好,都将难掩对故乡深深的依恋与牵挂,只有拥抱她,才能温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