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尔洛眯着眼睛倾听着安布罗西尼的倾诉,他的样子看不出来是睡着还是醒着,事实上他自己也搞不太明白。这么多天都见不得活物,使得他对于自己是不是个活物都感觉到了迷糊,他每天醒来都要花上好几分钟来确定自己确实是活在尘世而不是天堂(或地狱)里的,然后就会觉得似乎有一双手扼住了自己的脖子,不算紧,但却觉得呼吸起来不那么畅快,似乎有着什么阴影离自己越来越近,死神乱他方寸,他长那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多死人——谢谢天,现在他的身边终于有了一个活人,证明了他和他还生活在同一个尘世里呼吸着同样的空气,而且,那热情的金发和更热情的语言似乎把一切阴影都驱散了。
然而,他觉得他从安布罗西尼热情洋溢的倾诉中听出有些地方似乎出了问题,他有点搞不清楚该人是在热烈地自荐好谋一个随从的差事,还是把自己当成了姑娘。他想到了
“请问您的姓名?”一直以为自己在向睡美人倾诉的安布罗西尼有些吃惊,然而他凭着身经百战的骑士精神很快恢复了镇定。
“马西莫·安布罗西尼。”
“您刚刚是说,您要把您的忠诚、您的灵魂、您的生命都献给我?”皮尔洛无意识地摸了摸鼻子,“这些东西一般来说可是只奉献给国王和上帝的,如果您确定了您的决定,那么,请您证明给我看吧……”说完他微微一笑,伸手勾过安布罗西尼的脖子,拉着他俯下身面对着自己,他睁开习惯眯起的眼睛玩味地看着他,两个人的脸越贴越近,眼看就要形成一个吻……
这个时候,詹纳罗·伊万·加图索隆重登场了。
加图索是卡拉布里亚土生土长的渔民,娶了一个婆娘叫莫尼卡,生下一个丫头叫加布里埃拉,多年以来打渔攒下了几个钱,一直听说佛罗伦萨城里的女人是天底下最漂亮的,所以想到城里见见世面,顺便给他家婆娘丫头也捎点佛罗伦萨城的女人惯穿的绫罗绸缎啥的,可是没想到等他赶到佛罗伦萨城,城里已流行起黑死病来了。
于是在命运的指引下,加图索也来到了故事发生的修道院。加图索的登场很隆重,基本上和东方某部名著中某位著名的女性角色的登场一样隆重,也就是说——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里面有人没有,俺可以进去不?”然后在还没有得到回答之前,他就已经走进了修道院,摸进了园丁的屋子,堪堪打断了皮尔洛和安布罗西尼那个快要成形的接吻。
皮尔洛觉得很扫兴,计划还没有开始实施就失去了时效是让人扫兴的。有一句谚语说:上帝关上一扇门,同时便打开另一扇门。这句话也可以这么理解,一个恶作剧的结束就是下一个恶作剧的开始。他于是压抑着自己的怒火,注视着那位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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