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重生】
我的生命很短暂。
开始于7岁那年那个明媚的阳光午后，结束于25岁那年同样明媚的阳光下。自此以后，我就开始逃离出我的灵魂，淡淡然。
说是逃离，其实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饭还是要吃水还是要喝的，生活仍然在我们流离的眼光里渐渐散去。
只是我的25岁的日子里再没有你的名字，没有快乐或者伤痛的属于我们的回忆了。我和你在那一刻，凝视。刺眼的阳光，白花花的披在这个世界的表面，千年的风穿过鬓角。细小的发丝悄悄摆动。
那以后的我，游荡在自己的身边。可以很快乐的哼着小曲，可以慢条斯理的梳整自己混乱的思绪，可以从心底深处热爱这个世界里的点点滴滴。因为25岁以后的我即使面对你也不再脸红心跳慌慌张张心惊胆战患得患失。我有了很多时间来观察别的东西。不动声色，心如止水。
一些人称这是福气，解脱解脱很好啊。
一些人称这是造孽，何苦呢.
我不以为然。世间的流言蜚语淹死过多少不为五斗米折腰的英雄豪杰。我不要。我现在快乐，怎么能再投身苦海受其荼毒？
这样想着，心里就温润起来，抱着双臂笑笑看这想不开的芸芸众生，看着众生背后那双曾让我欢喜让我忧的眼，前尘往事也不过如此。
【那时侯还是哥哥妹妹】
那是还穿着塑料凉鞋嗒嗒踩水嘴角灿烂眼眸纯真的年龄。我遇见你。从此我的生活开始斑斓。
高大，清爽，阳光下永远的栀子花香。记忆中的你永远都是这样。
那年的你，挺着小喉结的青涩少年。像英雄一样帮我从其他坏小孩手中抢回红圆的苹果。女孩子的白马王子的梦境在那一刻生动起来，无法抗拒。
从此，所有认识你的朋友都知道你有条不可分割的尾巴。不遗不弃的小小身影，紧紧尾随。
那时还只是妹妹。
我7岁，你已经14岁。
我上的是你的中学的附属小学。所以可以一等下课就牵着你的手要晶莹的冰棍和彩色的糖果。无所顾忌。你的手，很大，很柔软。多年以后我才明白这样的一双手注定要让女孩子流泪，无度。
我仰着小小的脑袋，眯着眼睛仔细的一点一点舔顺着手背流下的冰棍水。你大笑着揉乱我短短的发，小脏猫，小脏猫。
7岁的天空，蔚蓝的透明。我还不知道我的心也和那小小明亮的冰一起，化了。
一位伟大的科学家为了证明自己是脚踏实地的，说过这样一句话：天才是百分之一的聪明，加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也许吧。不过这个世界这么大，总没有绝对的。例如，你。
中学时，你已经是高中的大男生了。经常和朋友踢球踢到很晚。我却日日匆忙惘然。
我不是那种天赋异禀的幸运儿，最起码不是体现在学习上。我的律师爸爸为此经常埋怨跳舞妈妈。不过，每次都是自讨苦吃。当然，当一个男人在最困顿的时候找到一个愿意把心交给你并让所有男人都忿忿不平的女人，自然在心底最深的部位为她竖立一座丰功牌匾，尤其这个女人即使在你功成名就的多年以后依然身后排满大大小小的追求者。
所以，我大量的时间除了花在学习上，就是小提琴了。
我常常立在窗前练小提琴，一拉就是一下午。看着你从楼下走来走去。
偶尔你也会停下来冲着我大喊，小脏猫，已经很丑了，再变成歪脖子，以后没有人要啊！
那你呢？会要我吗？
嘉汶，怎么搞的，这个音错了！妈妈的声音立刻飘了过来。
你却在楼下哈哈大笑，小脏猫，没人要！
我嘟着嘴看着你的背影做个鬼脸。
你就是这样，总喜欢嘲笑我。很多年以后，你告诉我这是一种疼爱的表现方式。而我却对此胆战心惊，以至于以后面对你，我的生命都是那么苍白无力。
【曾经的都只是蝴蝶】
聪明让你顺利考上北方一座著名的城市里一所著名的大学。从此就可以前途无量。你说的时候一副志得意满的神情，邪邪的靠着楼前的柳树。小脏猫，我走后可不要老是想我啊。
那你呢，会想我吗。我一脸期待。
哈哈，歪脖子的小脏猫，我才懒得想。大学里有很多很漂亮的女孩子哦。
你笑得很放纵。柳条没出息的跟着摇来摇去。我的心也没出息的飘来荡去。无所适从。只有转身跑开。全然不顾你在后面大喊我的名字。嘉汶。
你走的那天，我早早就站在窗前。
你大喊，小脏猫，别忘记想我，我会写信督促你学习。还有，好好拉琴，回来我要听啊。
看你拖着皮箱渐渐远去，我的泪滴滴打在手背上，漩着美丽而悲伤的涡汶。
功课越来越重，我的琴却越拉越好。开始频频出现在舞台和各种电视节目里。
你经常来信。字里行间越发洒脱。出挑成豪情万丈的男子。而我，还是那个头发短短的黄毛丫头。除了脖颈有了薄薄的茧。
我开始买来字帖，天天描写。
于是很多人开始羡慕我的父母，这样骄傲的夫妻居然还能有一个这样乖巧懂事的孩子。好福气好福气。
这时候，我总会很想你很想你。如果你在，一定会大笑的说，老式交代吧小脏猫，怎么迷惑大家的?
你不在，连嘲笑我捉弄我的人都没有了。静如止水的生活淹没我最后的童年。
最后一个假期你没有回来，你妈妈告诉我说你找到了工作。而你的好哥们小宝却说你有了女朋友我有了大嫂怎能回来怎能舍得回来。然后神秘的挤挤眼睛。
我很纳闷这是怎么一回事，你难道不想妈妈不想爸爸不想朋友同学也不想我了吗。小宝走时为什么给我那个眼神？眼神，我突然反应过来。顿时羞红了脸，心如小鹿。
那一刻我莫名其妙的长大了。而你却留在别的美丽女孩身边。
整个夜晚，凉风徐徐的，掀开淡黄色的窗帘，掀开我所有对爱情的最初幻想。
我在梁祝里感受着古老的悲壮的爱情。我想，就让整夜的琴声见证我是怎样美丽的成长吧。
我开始发愤学习，像一只毛毛虫一样努力蜕变。总有一天我可以成为蝴蝶，绚丽的停留在你的身边。理直气壮。
这是我最美丽的年龄里最执着的信仰。
却忘记蝴蝶的翅膀最是软弱生命最是短暂，怎能承担我恢弘的愿望。注定一切成为前尘往事。不堪回首。
【我终于看到了你眼中的我】
那个记忆中潮湿炎热的夏天过去后，我来到你的身边。
我从家里拖着皮箱走时，妈妈泪眼涟涟。她反反复复的说着要小心要注意身体要经常打电话有事一定不许隐瞒诸如此类的话，可是我的心里却像驻进了一支部队，嘈杂而热情高涨。
坐在火车上，我摊开手掌，看到临上车爸爸塞给我的你的电话和地址，泪一下子大滴低落，砸进我的手心。我闭上眼睛，你的样子在眼前转来转去，我的理想就在前方了。
周围已经开始有人聊天吹牛，打牌叫嚣。我静静的打开日记，我要把所有想念你的心情点点滴滴记录下来给你看，让你明白你拥有怎样一段恢弘的爱情。
你要不要听，这样可以安静一些。
一个CD机递了过来。我抬眼看去，一张布满阳光的脸冲我使劲微笑，这很吵的。
不用了，我不需要。
那张脸黯淡下去，笑容里的尴尬更浓重了。
可惜那时候我还太年轻，生命里最美好的年龄，还看不破很多事情，更看不得遭受打击的热情。所以我很快接了一句，一句让全部生命顿时纠结缠绕的话，我想和你聊天，好吗？
许多年后，在我明白很多真相时，我才知道，这句话在那个年龄，那个踌躇满志的状态下具有多么强烈的诱惑力。尤其我又遗传了母亲那么好的基因。
不说家安了，也就是我诱惑了的那个火车上的男孩，和我同校不同届不同系的老乡。虽然在日后的很多日子里，我和你还有他都缠绕在一起。可是，对我而言，感情的中心永远只有你，浩言。
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后，我终于踏上了你在的土地，周遭一下子被陌生的气息包裹。我随着家安走出闷热的车站（抱歉，不得不又提起他，可见从那时起他已经不知不觉渗入我们的生活了），钻进出租车驰向我们大家的学校。
办入校，找宿舍，搬东西，再买一些日用品，家安代替了你帮助我进行这些琐碎的事情。而我开始和你联系居然已经是我正式开学后的第二个礼拜之后了。但我发誓，在每一个日子里，你依然占据了我全部的思想。
拨打你的电话时，我竟然连着拨错了三次，虽然我早对那几个数字烂熟于心，可是手抖的还是不听使唤。还好你一听是我，就立刻放下所有的事情跑来学校，否则我的那一颗心到底要悬到什么时候呢。
明明已经做好了准备，可还是被彼此惊人的变化各自吓到了。你一遍一遍的说，小脏猫你怎么变得这样漂亮，这样漂亮。我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天知道我被震撼成怎样。
那样俊秀挺拔，就像被阳光猛烈照射的杨树，让人眼晕。这是家安第一次见到你后的评价。我想不到这种贴切的比喻，因为我已经晕了。
那一年我18岁。你25岁，已经有了自己喜欢的事业，和看起来很匹配的未婚妻。
我知道后哭到眼睛发炎，不得不暂时摘掉隐形，戴上黑边的框架眼镜，束起头发结成两条麻花辫子垂在耳边。家安看到时，呆了十秒，我看到他眼里腾起两簇小火焰，至此再也没有熄灭。那一瞬间，我立刻知道，自己还是可以实现理想的，因为家安无声的证明了我的美丽。
还有就是你看到我红肿眼睛时候的神情，紧张到37度的大太阳下穿梭在各大医院。所以我开始像小时候那样腻着你，每天发无数个短消息给你，因为我知道，你心里有一个地方有我。
终于有一天，方小娅来到我的面前。咖啡屋里玲珑的音乐缓慢流淌，通透的午后里，她眯着狭长的眼睛对我说，嘉汶，你真是一个天真的孩子，难怪浩言那样怜惜你。只是你辜负了他，你应该安分的成为一个好妹妹。
至今我仍然记得她嘴角荡漾的那两个笑涡，一晃一晃淹没了我的骄傲。
你看着吧，我会得到他的，对于我们而言，你只是个第三者。我狠狠的握着拳头说。
看来你是要执意毁了他的，那我只好拭目以待。方小娅离去的时候第一次露出了除高贵以外的表情，可是，居然是苦涩。
后来的发展真的证明她是一个智者，或者是个预言家。
只是，当时的我被爱情蒙蔽着双眼，什么也没有看到。
和方小娅分手后，原本很晴朗的天空突然下起雨。
【这是我最美丽的样子，你要牢牢记住】
我第一次在学校里亮相，就是一个极其绚丽的场景。
新生舞会上，我代表所有甫入校的新鲜人献上给这个学校的礼物。
偌大的礼堂，张结着美丽而繁华的花球和灯笼。我穿着一件拽地的贴身低领白色丝裙，那样骄傲的站着。一曲完毕，已经征服了所有的人。
我在长久的掌声中拿起话筒。
浩言，我的第一只舞希望是在你的怀里开始。
音像里的声音来来回回的在空气里撞击。我想，没有什么人不为我的直率与出其不意所震惊。
那个时候，我真是太年轻。年轻的丝毫不懂得掩饰，心里有什么就要坦白讲出来，完全不顾后果的肆意妄为。
家安说，你知道吗，你就那样子笑着，毫不隐藏的喜悦。我的心在众人唏嘘声中一片一片裂开，生生撕扯着皮肤，肌肉，骨头。
家安的眼睛明亮极了，想是一汪清澈的池水。在有阳光的时候，就一晃一晃的，如果没有你，我想我愿意把自己沉浸在里面，像一条美丽的鱼，幸福的吐着泡泡。
可是，我先遇见了你。你早已经在我心里撒下种子，随着日更经年，已经长成参天的大树，扎扎实实的纠结着我的生命。
那一晚，我快乐的转着。在你的手心上，怀抱里，弹出，旋转，收回。我想，我就是你手中的风筝，心甘情愿的被你牵引。
你看着我，轻声的说，嘉汶，我会牢牢记住你今天的样子。
我发誓那天我一丁点酒也没有沾，可是我却真的醉了。否则，我怎么会感觉你在颤抖，颤抖的把唇印在我的唇上。
我双腿无助，任由你的指引。我只是睁大眼睛，仔仔细细的看着你，看着你细细密密的吻我。
我就这样绽放，绽放在你的怀里，绽放在那个秋天。
【我们啃蚀着彼此的灵魂】
后来，你为我在校外租了房子。小小的屋子，淡淡蓝色的壁纸，淡淡黄色的窗帘、桌布、床单，玫瑰色的地毯。
就像我自己的家。你对我的喜好太熟悉了。一切都做的那么细致贴切，怎么能不让我爱你入骨髓呢。
我系着围裙光着脚丫，在柔软的地毯上走来走去，像一个最体贴美丽的妻子。我给你做碧绿碧绿的青菜，鲜黄鲜黄的糖醋鱼。你吧唧吧唧的吃，我咯咯咯咯的笑。
不过，更多的时候你都不在。
我在小小的阳台挤了一张躺椅，阳光明媚的时候，我在那里看书。我那么笨，要用很多时间研究语法研究句型。
我的时间根本不够用。我把百分之五十给你，百分之三十给功课，百分之十给练琴，剩下的还要用来发呆，用来吃饭。家安真可怜。我几乎没有时间给他。
我曾经背着你，好几次请他来这个房间。
他总是带许多水果，青的，黄的，红的，紫的，橙色的。桌子上堆不下，就堆在地上。房间一下子就生动起来，流光溢彩的感觉。
家安还会买许多种类不一花色繁多的冰淇淋，满满的塞进冰箱。我贪恋的吃着，偶尔眯着眼睛仔细的一点一点舔顺着手背流下的冰棍水。他也会拍拍我的头，慢点慢点。
这个时候，心底就会有一点异样。熟悉的温暖让我眼睛潮湿。深爱一个人，是不是随时都可以联想到和他有关的点点滴滴。
只是，我开始怀疑，我究竟要的是什么时候的你呢。
我准备去考四级的时候，方小娅打电话给我。
她说她怀了孩子，你们已经开始着手操办婚礼。她说你最近都会很忙，可能没有时间来照顾我，要我自己万事小心，考完试就坐飞机回家，飞机票已经订好。
我说好啊知道了小娅姐。挂了电话，我突然开始头晕。天旋地转。淡蓝色的墙壁淡黄色的窗帘桌布床单还有玫瑰色的地毯，全部都挪了位置。我想我是生病了，可是四级怎么办，很多人已经过了专六，而我还什么都没有呢，怎么毕业啊。
想着想着，就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醒来的时候，右手打着点滴，左手被家安握着。
家安看着我说，你怎么回事，居然会营养不良。林浩言呢，他要饿死你吗。
是啊，浩言呢。我躺在着萧煞的白色里面，他却忙着和别的美丽女子置办喜庆的婚宴。
他很久没有来了。方小娅怀了孩子。他们要结婚了。我淡淡的笑着。
家安皱着眉头问我，那你呢，怎么办呢。考试也没有考，一年一年的荒废吗。
荒废又如何，这是我的人生。我有权利拒绝别人的指手画脚。我倔强的别过头。
许嘉汶，你究竟怎么回事。难道你非要拿自己赌气吗。难道你的眼睛里就只有一个林浩言吗。难道我站在你身旁这么久你都没有一点发现吗。
我转过头，看着眼前这个漂亮的男孩子在我面前默默的流着眼泪。
家安，如果可以用时间来衡量，那么我才是林浩言的新娘。我突然哽咽，我可以做你的女朋友，但是不是因为爱情。我所有的爱情已经给了浩言。你明白吗？
【 我以为我可以成为沈夫人 】
二十岁的时候，我成为家安的女朋友。
他对躺在医院里那张病床上的我说，让我们都不要绝望，再彼此相信一回。把你的第二只舞交给我，让我带你转出不一样的世界。
那一年，我搬回宿舍。开始留长长长长的直发，把美丽的眼睛藏进长长的留海。整日穿着暗色的衣裳。我想我所有的锋芒已经收进了你的心里。我没有什么可以再来炫耀的了。
家安真的很好。
就像他的名字，天生又让人心安的本领。真个年级的女孩子都把他当作选择男朋友的模子。
我把手放在他的手里，和他走完这个美丽城市的所有的大街小巷，吃遍所有可爱的让人流泪的食物。我想，就这样吧，不要改变了。一切都可以过去的。
家安要毕业了。为了我，他放弃了保送研究生的名额。他说，他要开始赚钱，然后让我一毕业就安心的做他的新娘。
他说的时候，眼睛笑笑的。身边坐着最爱他的教授。
花白头发的教授嗟叹着摇摇头，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看来怎么劝你也是没有用的了。然后深深着望定我，许嘉汶，你可不要辜负家安呐。
这个睿智的老头，一定看到我眼睛里的恐惧和躲闪。
我站起来笑笑，对不起，你们继续聊，我不舒服。
老实的家安追出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对不起，没有不舒服。只是不想在陪你们坐下去。我决绝的往前走。
嘉汶，怎么这么没有礼貌。我还想向陈教授举荐你，让你考他的研究生呢。
沈家安，我的人生不需要你指手画脚。
那时已经深秋，萧索的冷风在耳边呼啸。
家安低着头呆呆的站住。半晌，才缓缓抬起头。嘉汶，告诉我，林浩言又来找过你吧。
浩言，又是你打乱了我平静的生活。总是你，也只有你可以。我没有办法拒绝你。这段感情是对于我是无能为力的。只要你一出现，所有人都不值一提。
你瞧，如果那天晚上你不曾拨打我的电话，你不曾抱怨你的婚姻你的感情，你不曾说你很惦记我。我想，我可能已经成为沈夫人了。
【 水晶鞋是不是我的 】
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秋天可以冷的和严冬一样。我站在自己的影子里，看着家安慢慢离去。他原来也是这样的高，高得像你一样，必须仰视。只是他的背部微微有点驼，像个泄气的老头。
我想真的是受伤了。
二十五岁的我又搬回那间小屋。看着玫瑰地毯中自己洁白的脚丫，我想我在等待那只遗失的水晶鞋。
传说中那个冒牌的灰姑娘为了穿上它，削掉了脚跟。而你认错了灰姑娘，所以在婚姻里头破血流。
我躺在你的怀里，把耳朵贴在你心脏的位置。
浩言，你们什么时候离婚？
快了。
浩言，你会娶我的，是吗？
是的。
永远都是两个字。
问得多了，就开始沉默。
可是我有点等不及了。
家安说，你知道吗，第一次看见你，那么安静那么闲适。在喧闹的火车上，就像一个仙子。你对我笑笑，我就沦陷了。
家安说，你知道吗，刚进校园，你跟着我，像一个茫然不知所措的小动物，我就告诉自己，这一辈子都要把你放在心尖上，用生命呵护你。
家安说，你知道吗，新生舞会上，你就那样子笑着，毫不隐藏的喜悦。我知道，你的眼睛里只有林浩言一个人了。我的心在众人唏嘘声中一片一片裂开，生生撕扯着皮肤，肌肉，骨头。
家安说，这一辈子，心里居然真的只有你一个人。真是让我没有办法抗拒的事情啊。干脆离开了吧。不再痛苦，不再纠缠了。
家安的眼睛明亮极了，像是一汪清澈的池水。在有阳光的时候，就一晃一晃的，如果没有你，我想我愿意把自己沉浸在里面，像一条美丽的鱼，幸福的吐着泡泡。
我握着那枚小小的戒，看着这个男人在我生命里静静的退场。
我摊开手心，在阳光下，它安静的躺在我纵横交错的纹路中。
小时候，邻居的奶奶说，这样乱的掌纹，注定要在感情中受苦的。
我又看见，火车上那个洁白俊俏的男孩把CD递给对面的美丽的女孩子，对她笑着说，你要不要听，这样可以安静一些。
那个时候，女孩心里有着满满的快乐。因为她以为梦想终于可以实现了。她放纵着自己，对那个男孩妖娆的笑，我想和你聊天。
一句话，一个笑容，在那个如花的年纪，生生的刻进了心底。从此再也抹煞不去。
谁知道，真正愿意用戒指圈住自己的人，居然不是那个耗费自己半个生命的人。
是不是，人世间中的阴差阳错，都是这样惊心动魄至死不渝的呢。
【 我终于放手，因为我是别人的新娘 】
我静静的把耳朵贴在你心脏的位置，静静的分辨着强劲有力的生命力。
我慢慢的把手探向床底，在那片玫瑰色的柔软的地毯上，有一把尖锐的刀。
那是什么时候，家安带着大袋大袋的水果，五颜六色，流光溢彩。
我裸露着洁白的脚丫，着一件拽地的白裙，乌青的发丝轻轻的飘荡在耳边，清清的琴声就这样流淌在整个屋子里。
家安坐在对面，转动着手里的刀，熟练的一圈一圈的把苹果的皮肤褪下来。然后递给我。
我就轻轻的把牙齿按进那多汁清脆的果肉里。
我的舌头转动。家安的舌头也在转动。有血腥的味道。
我就是这样，不懂得压抑自己的感情，喜欢一个人就大声的让全世界知道。这样暴力的，激烈的，残忍的爱恋着。永远学不会温婉的，含蓄的，欲诉还休的隐藏。
我慢慢的摸索着，转动着。迅速而猛烈的插进那个蓬勃的地方。
无名指上有着闪烁的光芒。
我又闻到熟悉的血腥味道。
就像家安舌头的味道。就像家安离开时，周围散发的味道。
家安说，我要走了，终于可以离开你了。生命里不会再有爱情，可是我宁愿活的好好的纪念你。因为那样我可以始终怀着希望，希望你可以转过头的时候，看到我。但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家安说，这样也好，因为我从来不敢奢望，在人生最后的关头，你可以在我身边，好像，好像，还在为我掉眼泪。可是，嘉汶，我说过要呵护你，不让你再流泪。我还是没有做到。但是，我很开心，终于得到你的眼泪，也许，还有爱情。
家安就这样，在我手里慢慢枯萎。
你对我说这是一场意外。
可是我知道，正是这样一场意外，才阻止了你跟随方小娅去德国。
方小娅说，她实在不愿意再在这个感情上犹豫不决的人身上投资了。家安的车祸让她懂得人生短暂的道理。
我问你，如果家安没有去机场阻绕你，是不是你就打算一声不啃的离开。
你不说话，只是睁大眼睛无辜的看着我。
多么漂亮的眼睛啊。家安也有这样一对好看的眼睛，只是我从来没有好好的认真的凝视过。
浩言，你多么幸运啊，从来就没有感受过被爱情伤害的滋味。你这里会痛吗。
我微笑的看着刀口不断涌出的猩红的液体，粘稠的。像夜里盛开的玫瑰，狰狞的娇艳。
我轻轻转动着无名指上的戒指。
突然就看到那一晚，我像个公主一样在人群诧异的眼光里，快乐的转着。在你的手心上，怀抱里，弹出，旋转，收回。
16:35 2004-10-15
图片如下：
我的生命很短暂。
开始于7岁那年那个明媚的阳光午后，结束于25岁那年同样明媚的阳光下。自此以后，我就开始逃离出我的灵魂，淡淡然。
说是逃离，其实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饭还是要吃水还是要喝的，生活仍然在我们流离的眼光里渐渐散去。
只是我的25岁的日子里再没有你的名字，没有快乐或者伤痛的属于我们的回忆了。我和你在那一刻，凝视。刺眼的阳光，白花花的披在这个世界的表面，千年的风穿过鬓角。细小的发丝悄悄摆动。
那以后的我，游荡在自己的身边。可以很快乐的哼着小曲，可以慢条斯理的梳整自己混乱的思绪，可以从心底深处热爱这个世界里的点点滴滴。因为25岁以后的我即使面对你也不再脸红心跳慌慌张张心惊胆战患得患失。我有了很多时间来观察别的东西。不动声色，心如止水。
一些人称这是福气，解脱解脱很好啊。
一些人称这是造孽，何苦呢.
我不以为然。世间的流言蜚语淹死过多少不为五斗米折腰的英雄豪杰。我不要。我现在快乐，怎么能再投身苦海受其荼毒？
这样想着，心里就温润起来，抱着双臂笑笑看这想不开的芸芸众生，看着众生背后那双曾让我欢喜让我忧的眼，前尘往事也不过如此。
【那时侯还是哥哥妹妹】
那是还穿着塑料凉鞋嗒嗒踩水嘴角灿烂眼眸纯真的年龄。我遇见你。从此我的生活开始斑斓。
高大，清爽，阳光下永远的栀子花香。记忆中的你永远都是这样。
那年的你，挺着小喉结的青涩少年。像英雄一样帮我从其他坏小孩手中抢回红圆的苹果。女孩子的白马王子的梦境在那一刻生动起来，无法抗拒。
从此，所有认识你的朋友都知道你有条不可分割的尾巴。不遗不弃的小小身影，紧紧尾随。
那时还只是妹妹。
我7岁，你已经14岁。
我上的是你的中学的附属小学。所以可以一等下课就牵着你的手要晶莹的冰棍和彩色的糖果。无所顾忌。你的手，很大，很柔软。多年以后我才明白这样的一双手注定要让女孩子流泪，无度。
我仰着小小的脑袋，眯着眼睛仔细的一点一点舔顺着手背流下的冰棍水。你大笑着揉乱我短短的发，小脏猫，小脏猫。
7岁的天空，蔚蓝的透明。我还不知道我的心也和那小小明亮的冰一起，化了。
一位伟大的科学家为了证明自己是脚踏实地的，说过这样一句话：天才是百分之一的聪明，加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也许吧。不过这个世界这么大，总没有绝对的。例如，你。
中学时，你已经是高中的大男生了。经常和朋友踢球踢到很晚。我却日日匆忙惘然。
我不是那种天赋异禀的幸运儿，最起码不是体现在学习上。我的律师爸爸为此经常埋怨跳舞妈妈。不过，每次都是自讨苦吃。当然，当一个男人在最困顿的时候找到一个愿意把心交给你并让所有男人都忿忿不平的女人，自然在心底最深的部位为她竖立一座丰功牌匾，尤其这个女人即使在你功成名就的多年以后依然身后排满大大小小的追求者。
所以，我大量的时间除了花在学习上，就是小提琴了。
我常常立在窗前练小提琴，一拉就是一下午。看着你从楼下走来走去。
偶尔你也会停下来冲着我大喊，小脏猫，已经很丑了，再变成歪脖子，以后没有人要啊！
那你呢？会要我吗？
嘉汶，怎么搞的，这个音错了！妈妈的声音立刻飘了过来。
你却在楼下哈哈大笑，小脏猫，没人要！
我嘟着嘴看着你的背影做个鬼脸。
你就是这样，总喜欢嘲笑我。很多年以后，你告诉我这是一种疼爱的表现方式。而我却对此胆战心惊，以至于以后面对你，我的生命都是那么苍白无力。
【曾经的都只是蝴蝶】
聪明让你顺利考上北方一座著名的城市里一所著名的大学。从此就可以前途无量。你说的时候一副志得意满的神情，邪邪的靠着楼前的柳树。小脏猫，我走后可不要老是想我啊。
那你呢，会想我吗。我一脸期待。
哈哈，歪脖子的小脏猫，我才懒得想。大学里有很多很漂亮的女孩子哦。
你笑得很放纵。柳条没出息的跟着摇来摇去。我的心也没出息的飘来荡去。无所适从。只有转身跑开。全然不顾你在后面大喊我的名字。嘉汶。
你走的那天，我早早就站在窗前。
你大喊，小脏猫，别忘记想我，我会写信督促你学习。还有，好好拉琴，回来我要听啊。
看你拖着皮箱渐渐远去，我的泪滴滴打在手背上，漩着美丽而悲伤的涡汶。
功课越来越重，我的琴却越拉越好。开始频频出现在舞台和各种电视节目里。
你经常来信。字里行间越发洒脱。出挑成豪情万丈的男子。而我，还是那个头发短短的黄毛丫头。除了脖颈有了薄薄的茧。
我开始买来字帖，天天描写。
于是很多人开始羡慕我的父母，这样骄傲的夫妻居然还能有一个这样乖巧懂事的孩子。好福气好福气。
这时候，我总会很想你很想你。如果你在，一定会大笑的说，老式交代吧小脏猫，怎么迷惑大家的?
你不在，连嘲笑我捉弄我的人都没有了。静如止水的生活淹没我最后的童年。
最后一个假期你没有回来，你妈妈告诉我说你找到了工作。而你的好哥们小宝却说你有了女朋友我有了大嫂怎能回来怎能舍得回来。然后神秘的挤挤眼睛。
我很纳闷这是怎么一回事，你难道不想妈妈不想爸爸不想朋友同学也不想我了吗。小宝走时为什么给我那个眼神？眼神，我突然反应过来。顿时羞红了脸，心如小鹿。
那一刻我莫名其妙的长大了。而你却留在别的美丽女孩身边。
整个夜晚，凉风徐徐的，掀开淡黄色的窗帘，掀开我所有对爱情的最初幻想。
我在梁祝里感受着古老的悲壮的爱情。我想，就让整夜的琴声见证我是怎样美丽的成长吧。
我开始发愤学习，像一只毛毛虫一样努力蜕变。总有一天我可以成为蝴蝶，绚丽的停留在你的身边。理直气壮。
这是我最美丽的年龄里最执着的信仰。
却忘记蝴蝶的翅膀最是软弱生命最是短暂，怎能承担我恢弘的愿望。注定一切成为前尘往事。不堪回首。
【我终于看到了你眼中的我】
那个记忆中潮湿炎热的夏天过去后，我来到你的身边。
我从家里拖着皮箱走时，妈妈泪眼涟涟。她反反复复的说着要小心要注意身体要经常打电话有事一定不许隐瞒诸如此类的话，可是我的心里却像驻进了一支部队，嘈杂而热情高涨。
坐在火车上，我摊开手掌，看到临上车爸爸塞给我的你的电话和地址，泪一下子大滴低落，砸进我的手心。我闭上眼睛，你的样子在眼前转来转去，我的理想就在前方了。
周围已经开始有人聊天吹牛，打牌叫嚣。我静静的打开日记，我要把所有想念你的心情点点滴滴记录下来给你看，让你明白你拥有怎样一段恢弘的爱情。
你要不要听，这样可以安静一些。
一个CD机递了过来。我抬眼看去，一张布满阳光的脸冲我使劲微笑，这很吵的。
不用了，我不需要。
那张脸黯淡下去，笑容里的尴尬更浓重了。
可惜那时候我还太年轻，生命里最美好的年龄，还看不破很多事情，更看不得遭受打击的热情。所以我很快接了一句，一句让全部生命顿时纠结缠绕的话，我想和你聊天，好吗？
许多年后，在我明白很多真相时，我才知道，这句话在那个年龄，那个踌躇满志的状态下具有多么强烈的诱惑力。尤其我又遗传了母亲那么好的基因。
不说家安了，也就是我诱惑了的那个火车上的男孩，和我同校不同届不同系的老乡。虽然在日后的很多日子里，我和你还有他都缠绕在一起。可是，对我而言，感情的中心永远只有你，浩言。
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后，我终于踏上了你在的土地，周遭一下子被陌生的气息包裹。我随着家安走出闷热的车站（抱歉，不得不又提起他，可见从那时起他已经不知不觉渗入我们的生活了），钻进出租车驰向我们大家的学校。
办入校，找宿舍，搬东西，再买一些日用品，家安代替了你帮助我进行这些琐碎的事情。而我开始和你联系居然已经是我正式开学后的第二个礼拜之后了。但我发誓，在每一个日子里，你依然占据了我全部的思想。
拨打你的电话时，我竟然连着拨错了三次，虽然我早对那几个数字烂熟于心，可是手抖的还是不听使唤。还好你一听是我，就立刻放下所有的事情跑来学校，否则我的那一颗心到底要悬到什么时候呢。
明明已经做好了准备，可还是被彼此惊人的变化各自吓到了。你一遍一遍的说，小脏猫你怎么变得这样漂亮，这样漂亮。我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天知道我被震撼成怎样。
那样俊秀挺拔，就像被阳光猛烈照射的杨树，让人眼晕。这是家安第一次见到你后的评价。我想不到这种贴切的比喻，因为我已经晕了。
那一年我18岁。你25岁，已经有了自己喜欢的事业，和看起来很匹配的未婚妻。
我知道后哭到眼睛发炎，不得不暂时摘掉隐形，戴上黑边的框架眼镜，束起头发结成两条麻花辫子垂在耳边。家安看到时，呆了十秒，我看到他眼里腾起两簇小火焰，至此再也没有熄灭。那一瞬间，我立刻知道，自己还是可以实现理想的，因为家安无声的证明了我的美丽。
还有就是你看到我红肿眼睛时候的神情，紧张到37度的大太阳下穿梭在各大医院。所以我开始像小时候那样腻着你，每天发无数个短消息给你，因为我知道，你心里有一个地方有我。
终于有一天，方小娅来到我的面前。咖啡屋里玲珑的音乐缓慢流淌，通透的午后里，她眯着狭长的眼睛对我说，嘉汶，你真是一个天真的孩子，难怪浩言那样怜惜你。只是你辜负了他，你应该安分的成为一个好妹妹。
至今我仍然记得她嘴角荡漾的那两个笑涡，一晃一晃淹没了我的骄傲。
你看着吧，我会得到他的，对于我们而言，你只是个第三者。我狠狠的握着拳头说。
看来你是要执意毁了他的，那我只好拭目以待。方小娅离去的时候第一次露出了除高贵以外的表情，可是，居然是苦涩。
后来的发展真的证明她是一个智者，或者是个预言家。
只是，当时的我被爱情蒙蔽着双眼，什么也没有看到。
和方小娅分手后，原本很晴朗的天空突然下起雨。
【这是我最美丽的样子，你要牢牢记住】
我第一次在学校里亮相，就是一个极其绚丽的场景。
新生舞会上，我代表所有甫入校的新鲜人献上给这个学校的礼物。
偌大的礼堂，张结着美丽而繁华的花球和灯笼。我穿着一件拽地的贴身低领白色丝裙，那样骄傲的站着。一曲完毕，已经征服了所有的人。
我在长久的掌声中拿起话筒。
浩言，我的第一只舞希望是在你的怀里开始。
音像里的声音来来回回的在空气里撞击。我想，没有什么人不为我的直率与出其不意所震惊。
那个时候，我真是太年轻。年轻的丝毫不懂得掩饰，心里有什么就要坦白讲出来，完全不顾后果的肆意妄为。
家安说，你知道吗，你就那样子笑着，毫不隐藏的喜悦。我的心在众人唏嘘声中一片一片裂开，生生撕扯着皮肤，肌肉，骨头。
家安的眼睛明亮极了，想是一汪清澈的池水。在有阳光的时候，就一晃一晃的，如果没有你，我想我愿意把自己沉浸在里面，像一条美丽的鱼，幸福的吐着泡泡。
可是，我先遇见了你。你早已经在我心里撒下种子，随着日更经年，已经长成参天的大树，扎扎实实的纠结着我的生命。
那一晚，我快乐的转着。在你的手心上，怀抱里，弹出，旋转，收回。我想，我就是你手中的风筝，心甘情愿的被你牵引。
你看着我，轻声的说，嘉汶，我会牢牢记住你今天的样子。
我发誓那天我一丁点酒也没有沾，可是我却真的醉了。否则，我怎么会感觉你在颤抖，颤抖的把唇印在我的唇上。
我双腿无助，任由你的指引。我只是睁大眼睛，仔仔细细的看着你，看着你细细密密的吻我。
我就这样绽放，绽放在你的怀里，绽放在那个秋天。
【我们啃蚀着彼此的灵魂】
后来，你为我在校外租了房子。小小的屋子，淡淡蓝色的壁纸，淡淡黄色的窗帘、桌布、床单，玫瑰色的地毯。
就像我自己的家。你对我的喜好太熟悉了。一切都做的那么细致贴切，怎么能不让我爱你入骨髓呢。
我系着围裙光着脚丫，在柔软的地毯上走来走去，像一个最体贴美丽的妻子。我给你做碧绿碧绿的青菜，鲜黄鲜黄的糖醋鱼。你吧唧吧唧的吃，我咯咯咯咯的笑。
不过，更多的时候你都不在。
我在小小的阳台挤了一张躺椅，阳光明媚的时候，我在那里看书。我那么笨，要用很多时间研究语法研究句型。
我的时间根本不够用。我把百分之五十给你，百分之三十给功课，百分之十给练琴，剩下的还要用来发呆，用来吃饭。家安真可怜。我几乎没有时间给他。
我曾经背着你，好几次请他来这个房间。
他总是带许多水果，青的，黄的，红的，紫的，橙色的。桌子上堆不下，就堆在地上。房间一下子就生动起来，流光溢彩的感觉。
家安还会买许多种类不一花色繁多的冰淇淋，满满的塞进冰箱。我贪恋的吃着，偶尔眯着眼睛仔细的一点一点舔顺着手背流下的冰棍水。他也会拍拍我的头，慢点慢点。
这个时候，心底就会有一点异样。熟悉的温暖让我眼睛潮湿。深爱一个人，是不是随时都可以联想到和他有关的点点滴滴。
只是，我开始怀疑，我究竟要的是什么时候的你呢。
我准备去考四级的时候，方小娅打电话给我。
她说她怀了孩子，你们已经开始着手操办婚礼。她说你最近都会很忙，可能没有时间来照顾我，要我自己万事小心，考完试就坐飞机回家，飞机票已经订好。
我说好啊知道了小娅姐。挂了电话，我突然开始头晕。天旋地转。淡蓝色的墙壁淡黄色的窗帘桌布床单还有玫瑰色的地毯，全部都挪了位置。我想我是生病了，可是四级怎么办，很多人已经过了专六，而我还什么都没有呢，怎么毕业啊。
想着想着，就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醒来的时候，右手打着点滴，左手被家安握着。
家安看着我说，你怎么回事，居然会营养不良。林浩言呢，他要饿死你吗。
是啊，浩言呢。我躺在着萧煞的白色里面，他却忙着和别的美丽女子置办喜庆的婚宴。
他很久没有来了。方小娅怀了孩子。他们要结婚了。我淡淡的笑着。
家安皱着眉头问我，那你呢，怎么办呢。考试也没有考，一年一年的荒废吗。
荒废又如何，这是我的人生。我有权利拒绝别人的指手画脚。我倔强的别过头。
许嘉汶，你究竟怎么回事。难道你非要拿自己赌气吗。难道你的眼睛里就只有一个林浩言吗。难道我站在你身旁这么久你都没有一点发现吗。
我转过头，看着眼前这个漂亮的男孩子在我面前默默的流着眼泪。
家安，如果可以用时间来衡量，那么我才是林浩言的新娘。我突然哽咽，我可以做你的女朋友，但是不是因为爱情。我所有的爱情已经给了浩言。你明白吗？
【 我以为我可以成为沈夫人 】
二十岁的时候，我成为家安的女朋友。
他对躺在医院里那张病床上的我说，让我们都不要绝望，再彼此相信一回。把你的第二只舞交给我，让我带你转出不一样的世界。
那一年，我搬回宿舍。开始留长长长长的直发，把美丽的眼睛藏进长长的留海。整日穿着暗色的衣裳。我想我所有的锋芒已经收进了你的心里。我没有什么可以再来炫耀的了。
家安真的很好。
就像他的名字，天生又让人心安的本领。真个年级的女孩子都把他当作选择男朋友的模子。
我把手放在他的手里，和他走完这个美丽城市的所有的大街小巷，吃遍所有可爱的让人流泪的食物。我想，就这样吧，不要改变了。一切都可以过去的。
家安要毕业了。为了我，他放弃了保送研究生的名额。他说，他要开始赚钱，然后让我一毕业就安心的做他的新娘。
他说的时候，眼睛笑笑的。身边坐着最爱他的教授。
花白头发的教授嗟叹着摇摇头，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看来怎么劝你也是没有用的了。然后深深着望定我，许嘉汶，你可不要辜负家安呐。
这个睿智的老头，一定看到我眼睛里的恐惧和躲闪。
我站起来笑笑，对不起，你们继续聊，我不舒服。
老实的家安追出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对不起，没有不舒服。只是不想在陪你们坐下去。我决绝的往前走。
嘉汶，怎么这么没有礼貌。我还想向陈教授举荐你，让你考他的研究生呢。
沈家安，我的人生不需要你指手画脚。
那时已经深秋，萧索的冷风在耳边呼啸。
家安低着头呆呆的站住。半晌，才缓缓抬起头。嘉汶，告诉我，林浩言又来找过你吧。
浩言，又是你打乱了我平静的生活。总是你，也只有你可以。我没有办法拒绝你。这段感情是对于我是无能为力的。只要你一出现，所有人都不值一提。
你瞧，如果那天晚上你不曾拨打我的电话，你不曾抱怨你的婚姻你的感情，你不曾说你很惦记我。我想，我可能已经成为沈夫人了。
【 水晶鞋是不是我的 】
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秋天可以冷的和严冬一样。我站在自己的影子里，看着家安慢慢离去。他原来也是这样的高，高得像你一样，必须仰视。只是他的背部微微有点驼，像个泄气的老头。
我想真的是受伤了。
二十五岁的我又搬回那间小屋。看着玫瑰地毯中自己洁白的脚丫，我想我在等待那只遗失的水晶鞋。
传说中那个冒牌的灰姑娘为了穿上它，削掉了脚跟。而你认错了灰姑娘，所以在婚姻里头破血流。
我躺在你的怀里，把耳朵贴在你心脏的位置。
浩言，你们什么时候离婚？
快了。
浩言，你会娶我的，是吗？
是的。
永远都是两个字。
问得多了，就开始沉默。
可是我有点等不及了。
家安说，你知道吗，第一次看见你，那么安静那么闲适。在喧闹的火车上，就像一个仙子。你对我笑笑，我就沦陷了。
家安说，你知道吗，刚进校园，你跟着我，像一个茫然不知所措的小动物，我就告诉自己，这一辈子都要把你放在心尖上，用生命呵护你。
家安说，你知道吗，新生舞会上，你就那样子笑着，毫不隐藏的喜悦。我知道，你的眼睛里只有林浩言一个人了。我的心在众人唏嘘声中一片一片裂开，生生撕扯着皮肤，肌肉，骨头。
家安说，这一辈子，心里居然真的只有你一个人。真是让我没有办法抗拒的事情啊。干脆离开了吧。不再痛苦，不再纠缠了。
家安的眼睛明亮极了，像是一汪清澈的池水。在有阳光的时候，就一晃一晃的，如果没有你，我想我愿意把自己沉浸在里面，像一条美丽的鱼，幸福的吐着泡泡。
我握着那枚小小的戒，看着这个男人在我生命里静静的退场。
我摊开手心，在阳光下，它安静的躺在我纵横交错的纹路中。
小时候，邻居的奶奶说，这样乱的掌纹，注定要在感情中受苦的。
我又看见，火车上那个洁白俊俏的男孩把CD递给对面的美丽的女孩子，对她笑着说，你要不要听，这样可以安静一些。
那个时候，女孩心里有着满满的快乐。因为她以为梦想终于可以实现了。她放纵着自己，对那个男孩妖娆的笑，我想和你聊天。
一句话，一个笑容，在那个如花的年纪，生生的刻进了心底。从此再也抹煞不去。
谁知道，真正愿意用戒指圈住自己的人，居然不是那个耗费自己半个生命的人。
是不是，人世间中的阴差阳错，都是这样惊心动魄至死不渝的呢。
【 我终于放手，因为我是别人的新娘 】
我静静的把耳朵贴在你心脏的位置，静静的分辨着强劲有力的生命力。
我慢慢的把手探向床底，在那片玫瑰色的柔软的地毯上，有一把尖锐的刀。
那是什么时候，家安带着大袋大袋的水果，五颜六色，流光溢彩。
我裸露着洁白的脚丫，着一件拽地的白裙，乌青的发丝轻轻的飘荡在耳边，清清的琴声就这样流淌在整个屋子里。
家安坐在对面，转动着手里的刀，熟练的一圈一圈的把苹果的皮肤褪下来。然后递给我。
我就轻轻的把牙齿按进那多汁清脆的果肉里。
我的舌头转动。家安的舌头也在转动。有血腥的味道。
我就是这样，不懂得压抑自己的感情，喜欢一个人就大声的让全世界知道。这样暴力的，激烈的，残忍的爱恋着。永远学不会温婉的，含蓄的，欲诉还休的隐藏。
我慢慢的摸索着，转动着。迅速而猛烈的插进那个蓬勃的地方。
无名指上有着闪烁的光芒。
我又闻到熟悉的血腥味道。
就像家安舌头的味道。就像家安离开时，周围散发的味道。
家安说，我要走了，终于可以离开你了。生命里不会再有爱情，可是我宁愿活的好好的纪念你。因为那样我可以始终怀着希望，希望你可以转过头的时候，看到我。但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家安说，这样也好，因为我从来不敢奢望，在人生最后的关头，你可以在我身边，好像，好像，还在为我掉眼泪。可是，嘉汶，我说过要呵护你，不让你再流泪。我还是没有做到。但是，我很开心，终于得到你的眼泪，也许，还有爱情。
家安就这样，在我手里慢慢枯萎。
你对我说这是一场意外。
可是我知道，正是这样一场意外，才阻止了你跟随方小娅去德国。
方小娅说，她实在不愿意再在这个感情上犹豫不决的人身上投资了。家安的车祸让她懂得人生短暂的道理。
我问你，如果家安没有去机场阻绕你，是不是你就打算一声不啃的离开。
你不说话，只是睁大眼睛无辜的看着我。
多么漂亮的眼睛啊。家安也有这样一对好看的眼睛，只是我从来没有好好的认真的凝视过。
浩言，你多么幸运啊，从来就没有感受过被爱情伤害的滋味。你这里会痛吗。
我微笑的看着刀口不断涌出的猩红的液体，粘稠的。像夜里盛开的玫瑰，狰狞的娇艳。
我轻轻转动着无名指上的戒指。
突然就看到那一晚，我像个公主一样在人群诧异的眼光里，快乐的转着。在你的手心上，怀抱里，弹出，旋转，收回。
16:35 2004-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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