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在沉睡，我却听到鱼的喘息，喘息的鱼感觉上很脆弱。沉积多年的往事就在愈来愈粗重的喘息中鲜明的陈列在脑子里。我知道，这辈子，我是忘你不掉了。
——楔子
月影好象传说中的侠女。鱼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有了这样的感觉。苍白无色的脸却搭配着精致的五官，以及记忆中就没有变化过的黑色裹着有些纤细的身体。鱼在把这些细节告诉我的时候，他的身体微微的颤抖着，于是我相信他是真的爱上了月影。
鱼和我是兄弟，真正意义上的兄弟。虽然没有太多的患难可以共渡。可以讲的夸张一点，如果鱼这个月只剩下一个面包，那么他也绝对会分给我一半。而我，应该也可以做到。既然鱼喜欢上了月影，而且迫切需要我的帮助，我没有袖手旁观的借口。可能学校任何人都知道我和月影是全校唯一居住在町门的学生。那么我会认识月影也是所有人看来理所当然的事情。即使我发誓从不曾和月影说任何一个字，甚至是眼神上的交流。
月影姓月，很罕见的姓氏。但是不知道月擎的人却少之又少。月擎是有名的富商，町门更是有名的豪华住宅区。能住在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是泛泛平民，除了，我。我一个人在町门拥有不只一座的别墅，在外人看来，我简直就是天之矫子了。可是只有我知道，我和町门其余的人是多么的格格不入。
房子是他买下，留给了我母亲——那个据说是70年代名噪一时的三级艳星。他就是我的父亲，但是很可笑的，我不知道他的样子，他的名字，他的一切一切都和我没有任何的关系。除了，他大手笔的买下了无数的“礼物”作为对母亲的补偿，然后拍拍屁股潇洒的移民美国。可能他甚至不知道有我这么个他无法用钱摆平的“祸害”尚在人间吧。
即使没有什么感情，我还是很敬佩我母亲的。她可能是真正的爱上他了，在他走了以后，母亲将所有的财产过户给我，请了一个有经验有良心的保姆，算是给我的交待，然后选择了安眠药——这种我到现在唯一痛恨的药物了结了自己的生命。母亲不相信除了那个保姆之外的任何人，甚至自己的亲人。我也安心母亲的安排，因为群姨和我的母亲事实上没有什么分别。
我想，除了群姨和母亲，世界上我唯一还愿意记住名字以及样貌的就只剩下她了。
和鱼的相识有点戏剧性。鱼很自命不凡，加上的确有几分才气，外表也不错，简直就是“校园情狼”。这是我的评价当然，他称呼自己做“梦中情人”也是无可厚非。我，没有什么好说的。除了家世好点，成绩出色点，长的帅点，脾气坏了点，基本上没有别的什么缺点了。
我到现在也不理解为什么像鱼这么一种生活在阳光底下的人会选择和我成为朋友。朋友，是一个我已经模糊了20年的概念。在遇到鱼之后，总算是有了注释。如果问起我们相识的过程，很俗但是很戏剧。顶多就是一个喜欢我的女孩被我拒绝不巧那个女孩刚好有一个血气方刚又疼爱妹妹的傻哥哥——就是鱼。然后或者决斗或者哀求，都是影视家们乐于编撰的剧本类型。鱼没有落俗，而是很有新意的给了我一张纸，一张罗列了媚所有优点的纸片。然后要我仔细看清楚我是多么愚蠢的放弃了一块到口的肥肉。我的回答也很性格，撒落了一地的纸片是我冷漠的不屑——媚是魚的妹妹。
所有同学原本期望中的打斗场景并没有出现，反而是鱼大笑着拍打我的肩膀：“小子，你有资格当我的朋友！”我想当时我的脸色一定百年难得一见，因为我惊愕了。鱼是让我这辈子第一次感觉到惊愕的人，有个这样的朋友或者并不是太坏的事情。一直在我们相处了数个季节之后，我才从鱼的口中得到了一个令我啼笑皆非的答案：“败类爱败类，这就是我当时的想法啊！”而媚，也成了我生命中愿意接近的第四个女人，虽然有点勉强。
现在该回到月影了，月影的名字很个性，不知道月擎当时是怎么想的。可能过于爱好武侠小说了。月影的知名度很高，不仅因为她居住在町门，也不单单是她那个有钱的老爸。月影的黑色装扮，苍白的脸，冷漠的气质，精致的五官，还有超高的智商，说她是上天不小心奉献出的杰作并不夸张。
这样出色的一个人原本就不应该被埋没，她来到我们学校是最近的事。不过一个星期的光景，大到她的身世背景小到她的三围星座，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甚至连一向沉默冷酷的我，都被牵连出了居住在町门的显赫家世。我想如果不是我招牌式的冰冷，可能我会接到校园侦探社的聘书也难说。还好，鱼并不是八卦的人，否则我也许会考虑将他——我唯一的也许也是最后一个“朋友”就此剔除！
直到，鱼见到了月影。就是几天前的事情。刚刚从足球场众美女欢呼声心满意足出来的鱼，就是那么不恰巧的看到月影纤细的黑色身影从面前擦身而过。然后就是我见到的这个颤抖着叙述自己心悸的我感到相当陌生的鱼。
鱼没有说什么。但是敏锐的我完全可以感觉到鱼的眼神中隐藏着一些欲望。他对我有了欲望了。我不承认自己有点失落，但是也许朋友就是这样，总有互相利用的时候吧！我没有说什么接过鱼在手中攥了半天的一封信。聪明如我，怎可能猜想不到信的内容。我完全可以帮他转达，因为月影在学校里面绝对不会理会任何男生，即使是最普通的交谈，可是……她却愿意面对冰冷的我而从来不曾退却。也许是自觉没有什么可以惭愧的吧。我从来不浪费脑力在这种无聊的小事上。即使对象是万人崇拜的月影。
不知道多久没有想起过她了。她有着全世界最温和的眼睛，即使我是那么的冰冷。曾经我以为世界上的女人分为两种，一种是母亲一种是群姨。前者娇艳傲慢漠视世界却倔强的令人心寒，后者严肃慈祥却平淡无奇。她改变了我的想法。我没有想过原来女人是水这种说法真的是有证可查的。她就是水，包容温存平和的散发着自己的光彩与不凡。可惜，我不是鱼。
对她的印象到此为止，我只隐约记得她长长的头发，雪白的肌肤，还有唇边总是漾着一抹溺死人的温柔笑颜。如果说冰冷的我还有什么牵挂与迷惑的，应该就是她了。可是我忘记了，忘记了自己的这个过去，也许她始终只是存在我的梦中，我现在是清醒的，那么也不可能见到她了，有种感觉名字叫做失落……
离开鱼的房间，我愿意帮他的这个忙，这代表着我将不得不面对那个骄傲冷漠宛如我的影子的——月影。没有理由没有任何原因的，我非常不想面对她。这对我而言，应该也是一个反常吧。离开前我看到了媚，斜倚在窗边，我能感觉她目光中的哀怨以及强烈的爱慕。对她，我无法继续冰冷，不仅因为她是鱼的妹妹。她的确是个单纯可爱的女孩，也许能拒绝她的人真的很少吧。可惜，我不是媚的爱慕者，媚也不是她。
月影宛如她的名字，我不知道还有人可以雪白到这样的程度。我开始知道为什么她总是习惯黑色了。只有在黑色下的她才是真正的洁净。如此干净的黑色与如此干净的白色。她的世界很简单。我几乎没有什么勇气注视她，虽然她只有比我低了一个多头的高度。我开始相信有些人是天生高贵的。同时也觉得鱼应该是没有什么希望了。
“你给我的？”月影看到了我手中的信。冷漠的目光中有一丝不确定。我暗自冷笑。果然我们确实有点相似。她也知道我不可能做这种事情。没有开口，我直接伸出了拿信的手。月影接过了，仅仅看了一眼署名。我没有来得及反应，鱼的那封信已经变成了两半。耸了耸肩，我无所谓的转身离开，和想象中的结果完全相同！身后的月影声音有点沙哑，不是什么清脆悦耳。不过我认为这才适合她。“为什么和那种白痴交朋友？你是那么骄傲的人啊!”我没有回头。直到听到她接下来的话“就是因为媚吗？你会喜欢那种样子的女孩吗？”
我缓缓的回过头，月影的脸稍稍有点红，取代了原先的那种苍白。她的冷漠的眸子平静无波。我看不出她的情绪。“你怎么知道？”我突然觉得有点生气。看来我又学会了一种情绪表达方式。月影和鱼一样，拥有让我波动的特质，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月影的嘴角动了动，像是冷笑。她径自回过头，一头黑色的长发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很嘲弄的形状。第一次，我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她的长发散落在我的头旁边，我吻住了她的娇艳的唇瓣。她清澈的眼泪落在我的脸上。我听到了自己心中的承诺“就让我这样抱着你，不要太久，一辈子就好。”她开口了：“就这样抱着我，好吗？不要太久，一辈子就可以了。”我失笑了，她果然是上天为我创造的女孩。我们只需要看着对方的眼睛，就完全可以听懂对方的心……
群姨的身影总是忙碌的。这是我怎样也无法纠正的事实。我放下自己的书包。悄悄的走进厨房。我不是君子，所以我可以帮她分担点。我们都不需要佣人，自己的领域只有自己维持自己使用。我和群姨都不是懒惰的人。可是我知道，群姨始终将自己当作佣人看待。
电话响了，有点出乎意料，不是鱼而是媚。声音有点急促有点焦急：“我……我想帮我哥哥问问看，月影答应了吗？”媚就是如此的单纯，她的所有的算计所有的心眼全部都可以写在脸上，“没有。我也没有看上她。鱼呢？”我从来都不是个浪费时间的人，既然已经了解了对方想要的答案我通常一次性全部解决。在这方面，我又是懒惰的。果不其然，媚的声音立刻神采飞扬起来：“在呢，我马上给你叫！”
鱼的声音听上去无精打采，也许是听到了或者是猜到了。鱼不笨，我能看出的东西他应该也看得差不多。月影是个什么样的女孩，他应该很清楚。我同时也知道，鱼不会放弃。就是因为有这样的傻劲我才愿意结交他吧。总是奋力往前冲的人会给身边的人带来希望，我就是看上了鱼这一点。
我叹了口气，“你来我家吧！”这是我生平第一次邀请人。月影的家距离我家可能只有几十步而已。果然，鱼立刻生龙活虎了。“好好，还是你够哥们！我立刻到！”。挂上电话，我觉得有点可笑。群姨从楼上下来，照例手中少不了抹布和水桶。“家里很干净了，不需要这么辛苦。”我有点不悦。群姨浅浅的笑笑：“反正没有什么事情，少爷是不是有客人要来？我去收拾点吃的。”我拦下了她的有点臃肿的身子：“不用了，普通同学，坐坐就走。”没有说谎，我不认为鱼有耐心在我这里吃东西。
群姨善解人意的笑了：“少爷有女朋友了？”我讨厌别人的自作聪明，即使是群姨。我没有回答，而群姨已经乐滋滋的跑进了厨房。
门铃响了，我过去打开了门：“你果然够迫不及待的！”。“你说什么？”声音低哑但极富磁性——不是鱼，我长大了嘴巴，月影？她的脸还是一贯的苍白。黑色的绒背心，紧身黑裤，雪白的手臂。我没有让开的意思，她挣扎了一下：“我可以进去吧。”我还是没有说话，不是装酷，也许是过于惊讶，有点傻了。她抬起头，迎向我冷淡的脸：“我找点东西。”我还是没有说话，但是我想她应该看懂了我眼中的疑问。“我……，他叫鱼是吧？”我点点头。“他的联系方式给我！”她的口气变得果断了，恢复了我对她初始的印象。
我侧过了身子，示意她进来。顺便要群姨上两杯咖啡。她纤细的黑白分明的身子陷在暗红色的沙发中，不失为一道美丽的风景。我呷了一口咖啡，“不需要了，他等一下就到。”月影的眼睛瞪得圆圆的：“真的？”我看不懂她的意思，不像是惊喜但是也不是失望，她很奇怪。她的思维也许和我也有点接近。我再次点点头。她捧着黑色的咖啡杯，环视我的房子，目光冷淡平静，我看不出任何东西。反而是群姨，她看到月影的时候身子明显的一颤。我想她应该认识月影的，毕竟月擎不是小人物。
过了半晌，鱼还是没有到。反倒是我们俩变得有点尴尬。安静的房子，安静的两个人。我起身走到唱片机旁边，唱片机里面是我最喜欢的布雷格的歌，《FORGET ME》，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我从来没有过问别人喜好的习惯。音乐缓缓流出，缓解了僵硬的气氛还有我……向来冰冷的心。我不是个爱好音乐的人，但是没有理由的，听到这首歌的时候我会觉得酸酸的，甜甜的，还有一点点的苦涩，而且最重要的，我会想起她。
月影没有说话，只是一直低着头把玩着手中的咖啡杯。“你不喜欢说话！”她的口气很肯定，我看了她一眼。算是默认。她站起身将咖啡杯放到桌子上：“我还是回去吧，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来。”我没有挽留的意思，走了出去打开门：“需要送吗？”最基本的礼貌我不会不懂。她摇摇头：“很近，没有必要。”我又默认。她走了出去，穿过走廊，出了花园，我看不到了，应该出了大门。我合上门。
群姨紧张的站在客厅里：“她是月影小姐吧。”我点点头。“她是少爷的女朋友吗？”群姨从来没有这样穷追不舍。我觉得有点奇怪：“不是。”“那就好，”群姨明显送了一口气，看到我的迷惑她笑了一下补充，“月先生可不是什么好人，少爷离他们远点好。”我对月家人没有什么特别印象，但是为了群姨安心，我还是解释了一下：“我的一个朋友喜欢月影，和我没有关系的。”
门外响起了鱼的大呼小叫，我苦笑一下。连缘分都没有，看来鱼的这条感情路走的必定很辛苦。
我可以记得她的味道，有点类似柠檬，很清新。我怎么认识她的我不记得了，但是我知道我对她不能无所谓。看到她流眼泪我会心疼，她难过受伤我会心痛。即使我从来没有表示过。看过一个故事：上帝创造了亚当，而后用亚当的肋骨做成了夏娃。所以每个男人命中注定的女人就是他的肋骨。找到了她，生命就完整了。没有找到她，那么就注定一辈子胸口隐隐作痛。她，应该就是我的肋骨吧。
我找不到她，她就好像消失了，从我的世界中……
鱼折了一个纸飞机，得意洋洋的拿到我面前。我想应该是媚教给她的。果然，鱼开始介绍这个纸飞机的重要作用：“媚说了，女孩的心都很浪漫的。别看这个东西不起眼，说不定月影那种女孩会因为这些表面不起眼的东西感动呢。”看到了我的不屑的表情，鱼有点挫败。他坐到了我身边的空位子上：“虽然昨天没有见到她，不过知道她愿意要我的联系方式那么就不是没戏了？！”我拍拍他的头，丢他一个人在那里喃喃自语。拿起书去下一堂课的教室。我选修的古罗马史，可能是今年最冷门的科目了。没有美女讲师，没有有趣的课程，也没有什么野外实习。会选择的肯定就是因为单纯的兴趣了，例如我。
会在教室里面看到媚很正常，她选修了和我完全一样的课程。但是看到月影……我有点意外。没有推拒坐到媚预先给我准备好的位子。我不在无聊的小事上浪费时间。媚可爱的笑笑。小小的举动就可以给她如此的满足，我不知道她是真的傻还是可以精明到如此程度。
月影的存在造成了不小的轰动，就连讲师都明显比从前卖力。我甚至可以猜想到下了这节课想必会有不少人开始走讲师的后门要加选这门课吧。而且肯定有鱼。我笑了一下。抬头却看到月影投过来的目光，没有改变过的冰冷淡然。我摇摇头，开始记笔记。我从来没有自恋的认为月影对我有意思，但是她的不寻常的举动，让我有点迷惑。我是一个喜欢清楚生活的人，所以我不喜欢这样的现状。月影很神秘，神秘的让我觉得不安。
和她在一起的日子，记忆中全部都是明亮的色彩。她说我不会笑，她说我不喜欢说话。她也说过我很英俊。她说冰冷的我其实也很好，这样我就只是她一个人的，这样我和她就不会分开。我亲吻着她的傻气。爱？也许就是爱，我曾经爱过一个人，一个我已经遗忘了的人。我甚至不记得她的名字她的模样。唱片机缓缓的放着布雷格的《FORGET ME》……
我接受了学校分配的野外考察，并直接的拒绝了媚同行的要求。看着媚的悲哀，我有点不忍心。我抱抱她的肩头，终于愿意答应回来以后考虑一下她的存在。是眼泪吧，我看到媚的眼睛湿润了。好长时间没有见到鱼了，不知道他现在忙什么。
学校里面有流言，白马王子和神秘公主走到了一起。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鱼和月影吧。没有高兴没有失落。生活依然平静的好像生命中的任何一天。
群姨看上去有点难过，可能是担心野外考察时候我的安全没有什么保障。我不认为这些对我会有什么影响。我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答应这种完全没有意义的活动。有一种很奇怪的声音一直在提醒我，我觉得她距离我很近。或者说是她的气息。没有通知任何人，除了从导师那里知道消息的媚。我也要求她不要告诉鱼。她答应了，我想这次我可以安静的离开。
“我们会不会分开？”她的眼泪纵横在她雪白娇嫩的脸上。我有点不忍心：“你不要哭。”她拉住了我的手臂，我再次和她跌落在床上。我有点迷惑，害羞的她从来没有如此主动过，她的嘴唇游移在我的下巴，我喉咙一阵干渴。我抓住她的腰：“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她的躯体光滑的好像一尾鱼，我是个正常的男人。我低头吻住了她的放纵，有点绝望的放纵。在我们绽放的那一刻，我听到了她的喊声：“我爱你。”
在我离开的前一夜，鱼和月影一起来到我家。这真是一个大“惊喜”。我没有询问他们如何得到的消息。还是优美的布雷格的《FORGET ME》，还是黑色的咖啡杯浓郁的咖啡。月影黑色的布裙，扎着两个辫子搭在肩膀上，黑色的蝴蝶模样的皮筋。好像乖巧的邻家女孩。她的雪白手臂挽在鱼的手臂上。变化很大，除了，眼神还是一向的冰冷淡漠。仿佛做出这种动作的是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
鱼捶了一下我的肩膀：“好小子，真不够意思，要走了也不说一声。”他满眼笑意的看了一眼身边的月影，“如果不是影得到消息说你要走，恐怕你走了我都不知道去哪里找呢！”又是月影！我忽然觉得非常的生气。凭什么这么关注我的人生？月影的眼神一黯，我不确定自己看到的是不是这样，因为那不过是一瞬间。随即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把手中的咖啡杯放下，看着鱼：“好好恋你的爱吧。”月影的嘴角扯了一下，是微笑吗？比哭还要勉强。我又开始弄不清楚了。如果不爱鱼，为什么要在一起？我拍拍满脸不爽的鱼：“回来的那天我会通知你。”
送走了鱼，忽然觉得夜晚的天空也很蛊惑。好像我现在的心情，阴暗的看不到一丝光彩。我忽然觉得喉咙一阵刺痛，低下了身子。我抱住自己的膝盖。从来没有想过如此脆弱的姿势会和我联系在一起。深深的黑暗中我看不到自己的眼睛，还好我看不到否则我会痛恨自己。因为它正在安静的流泪。
跌跌撞撞的走近一家商店，买了一打啤酒。我从来不喝酒，但是抽烟。我不喜欢酒的味道，除了苦涩我品不出一点别的滋味。卖东西的小妹有点俗气的双眼一直紧紧的盯着我，就差流口水了，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的愤怒使我从来没有如此燃烧过自己，我将钱甩到了女孩的脸上：“贱！”女孩的啜泣声中我又摇晃着出了商店。我疯狂的想她，那个偷走了我记忆的她。看着鱼幸福的脸我胸口格外的疼痛。
喝光了整整十二瓶啤酒，我看不到天看不到地更看不到自己。但是……我看到了她。柔软的她，包容的她，香香的她。她在擦拭我的眼泪，我笑了，安心的将自己全身的重量交给了柔弱的她，因为我知道她会照看我，不论在哪一种时刻。我昏睡了过去。昏睡之前我在她的耳边说出我一直亏欠她的那句话：“我爱你。”她的身子颤抖了一下。
黑夜中的呻吟声是我发出的吗？我身子底下的女孩是谁？黑色的发缠绕着我的手，灵活的双腿圈住我的腰，我从来没有如此尽情的释放过自己。一次比一次猛烈的冲刺中，我听到了她的喊叫声，有点熟悉有点陌生。我终于等到你了吗？打开灯好吗？让我看清楚你的样子，这一次我不会再忘记了，记你一辈子！她狠狠的咬住我的手，有点疼但是胸口却全部都是感动。我感觉到了自己的完整，忽然意识一阵模糊，灵魂仿佛脱离了自己的肉体，我瘫倒在她身上，我听到了温柔的声音，属于她的：“我爱你。”睡魔伙同强烈的疲倦掠走了我全部思考的能力……
清晨我睁开疲惫的眼睛，头疼的要爆炸，宿醉果然没有什么好下场。群姨熟悉的脚步声渐渐近了，有节奏的扣门声：“少爷起来吃早饭了，别忘了下午3点的飞机。”我记起来了，今天就是我野外考察出发的日子，我也记起来了，她？身边空空如也，如果不是我的身体赤裸着，我会怀疑自己做了一个梦。我没有裸睡的习惯。
我强压抑着头疼，穿好衣服打开房门。群姨看上去有点疲倦。我洗涮完毕坐到了饭桌前，语气很试探：“群姨，昨天有没有什么不正常？”“没有，没有。”群姨的回答很快很急促，有一点的慌乱，我怀疑的看这群姨低垂下的眼睛。没有追问，因为我知道裙姨的固执。会是她吗？为什么我没有印象？
回到卧室我收拾自己的行李，临出门的时候我脚底下一硌，低下头。一个蝴蝶模样的黑色皮筋有点歪斜的落在雪白的短毛地毯上。黑白分明的对比相当刺眼，忽然间我只感觉浑身冰凉，整个人仿佛置身地狱中，行李箱“啪”一声掉落在了地上。我只听到裙姨慌乱的喊声：“少爷你怎么了？”我想回答我很好，眼前却跌进了一片黑暗……
我听到了她的哭声，我想擦干她脸上的泪水，伸出手她却越来越远。我想问为什么哭泣，却听到她委屈的声音：“你不爱我，你背叛了我。”“不！我没有！”我从来没有这样急着为自己辩解，我想抓住她越来越远的身影，忽然我看清楚了她的脸，竟然是……月影！月影的脸平静冷淡看不出什么表情，我后退了，月影却笑了，神情凄美，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笑，可以想象到的美丽却让我如此的心寒……
我猛地睁开眼，头上一片凉，是冷汗吧。我擦了擦额头，看到站在床边的鱼，他焦急的看着我，还是一贯的大嗓门：“你吓死我了呀！身体状的像头牛，怎么说晕倒就晕倒啊？野外考察你也不用去了，不过这样也好，省得你一个人在外面乱搞！”我看着鱼，忽然觉得很轻松。好像看到鱼是我很大的解脱。我在他的帮助下坐直了身子，沉默了半晌，我轻轻的说：“鱼，我爱上了一个女孩。”鱼可能是傻了，因为他好长时间没有回答。这样的我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就更不要说他了。我接着说好像是说给自己听：“可是我不知道她是谁，不知道我们有着怎样的过去，不记得她的样子，甚至名字，我……”我苦笑了一下，“你现在正幸福着，当然不会体会我的感觉。”印象中自己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我转过脸看着鱼。鱼的表情很奇怪，不是痛苦但是也不是平静，有点……说不上来。
“我不幸福啊！”鱼的声音干涩，也是没有过的情形。“我爱影，我从来没有爱上一个人除了影。”我的心颤抖了一下。“你相信吗？我和影交往到现在，除了男女朋友这个名义，不要说接吻就连牵手我们都没有过。”我沉默着。“她爱我吗？我没有丝毫感觉，她会依偎在我身边，可是我感觉不到一点的温度。”鱼站起来了，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媚生病了，在听到你昏倒的消息以后，我知道你对她没有感觉，但是……去看看她吧。”鱼走了出去轻轻的掩上房门。
我点燃了一根烟，一个人继续沉默着。这样严肃的谈话第一次出现在我和鱼之间，不知道会不会也是最后一次。
我看到了媚，向来可爱健康的媚神情萎靡，我可以理解为什么鱼会那么着急。就算是无情的我都无法无动于衷。媚看着我乖巧的笑：“真开心你能来看我。”我坐在桌子边沿：“为什么生病？”媚垂下了头收起了脸上的微笑：“不知道，只是听到你昏倒的一刹那忽然觉得可能你就要消失了。”我揽过她的头压在自己的怀里。“傻！”媚开始啜泣。我叹了口气深深的闭上眼睛，“以后我来照顾你吧！”。
没有她没有月影，我给自己打了一个封印，或者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再次见到月影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期间我和鱼经常在一起但是没有月影。鱼和月影进展良好，鱼是如此灿烂的人，他和月影可能才是真正的互补。而媚，我从来不知道除了群姨之外还有这样一个女人可以将我照料的如此无微不至。虽然不能爱她，但是可以安慰她，只要我的身体在她身边就已经是她莫大的幸福。她是一个容易满足的女人。
我以为我们可以这样安静的生活下去，毕竟生活就要结束了。我和鱼，月影和媚，我们同时开始我们的毕业准备。大学的生活就要结束了。直到……我打开房门的那天，看到了坐在台阶上的月影。
轻轻的喝着咖啡。我们安静的坐着。“你的咖啡杯很漂亮，能不能送我一个。”月影把玩着手中的咖啡杯，就好像她第一次来我家的时候一样。“你喜欢就拿走好了。”我没有继续沉默。面对她的时候我无法再那样的冰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蝴蝶形状的黑色皮筋。“谢谢。”她还是没有什么表情，我很难想象鱼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是何种相处模式，也很难想象那夜那个热情的她是不是我的虚构。
然后她就要走了，我没有挽留。直到站在门口的一刻，她回过了身子，目光有点变化不再是习惯中的冰冷。我开始颤抖，没有理由的，我开始颤抖。我从来没有像这一刻那么渴望她什么都不要说，我在害怕。我吃惊的发现自己竟然在害怕。她没有顺从我的意愿，而是慢慢的开口了：“你很爱她是不是？”你很爱她是不是？我觉得好像听到了世界塌陷的声音。自己正在慢慢的崩溃。
她抱住了我的身子，柔顺的黑发顶住了我的下巴。“你在发抖，你在害怕。”我没有动，我听到了自己陌生的声音：“是你，对不对？那天晚上的人就是你。”她离开了我的身体，慢慢的后退：“你知道的。不是那么轻易就可以忘记的，不是吗？”没有再回头，我也没有再看她一眼，她的话将我打入了冰冷的湖底。我听到自己的喉咙发出一声绝望的呻吟。
那天晚上我没有回家，而是留在了鱼的家里。我渴望温暖，而现在只有鱼或者媚才能给我我想要的温度。我开始放纵自己的贪心以及……自私。鱼不在，媚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坐在媚的小床上，注视着自己手中的烟由长变短，最后化为一堆灰烬。
媚走了进来，端着一个水果拼盘。漂亮的颜色讲究的形状。符合媚的作风。她浅笑着将一片心形的苹果塞进了我的嘴里。“很甜，对不对？”我没有回答，而是拍拍她的头，像对鱼一样。媚没有再说话，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或者是在做什么重大的决定。在我还没有来得及思考的时候，向来乖巧体贴的媚用一种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果断神情褪去了自己的衣服。年轻的身段娇娆健美，不同于她的缠绵也不同于月影的苍白。造物主很神奇，可以将年轻的身体雕塑的如此美好。造物主也很恶毒，即使没有真爱，却依然让男人可以在任何一具美好的身躯前放弃思维。
媚躺倒在我身子下面，在我就要完全丧失理智的时候，她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爱你呵！”我爱你！这三个字好像咒语，将我从天堂打到地狱。她的呼喊：“我爱你。”月影的叫喊：“我爱你。”媚的温柔的：“我爱你呵！”我从来没有感觉如此的罪恶。我想到了一个人，我想到了自己从来没有过印象的他——我的父亲！我真不愧是他的儿子。不知道当他把我的母亲压倒在身子底下，当他在我母亲体内播种下我的存在的时候，他有没有过这样的矛盾这样的挣扎！
我翻身下了床，将衣服递给了迷惑委屈的媚。“对不起。”这三个字我差点就要说出来了。媚捂住了我的嘴巴，轻轻的摇头：“没有关系，我爱你，我一点都不委屈，我会等你，等到你全部属于我的时候……”我有点感激的抱住媚赤裸的身子，感激媚的体贴，却分明的看到媚脸颊悄悄滑落的泪水……
我们相拥一夜，什么也没有做，仅仅是拥抱着。
清晨时分，鱼回来了，在我和媚用早餐的时候。鱼的脸看上去春光满面，但是他的笑容不怀好意。他看了看媚又看了看我。然后声音压的低低的伏在我耳边：“我妹妹是不是被你吃了？嘿嘿，好小子，得负责呀！”我面无表情的踩了他一脚。媚把饭菜收拾好，坐到了我旁边看着鱼：“哥你昨天去哪里了？都不打个电话回来，还关机！”
鱼大摇大摆的坐了下来，一边吃菜一边很夸张的笑。我没有开口，低下头吃饭。媚无奈的看了看鱼，又看了看我也开始吃饭。我们的早餐异常安静。
回到教室，我看着鱼，鱼做出一副受不了的表情：“好好，我全交待，就知道你这个深沉的家伙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我很满意鱼的自知之明。鱼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架势，脸上的表情又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深情满足有着一点点的迷惑以及更多的释然。“我和影，做过了。”我敢发誓，当时我的表情一定很夸张，否则鱼不会那么奇怪的看着我。“她不是第一次但是表现却有点生硬，没有关系我不在乎。”鱼的表情看上去有点慷慨的感觉。我沉默。鱼趴在我耳边故作神秘：“还有哦，她比我们大两岁！她说自己生过一场大病休学了两年。”
见我没有什么表示，鱼改成自言自语：“太奇怪了你不觉得吗？竟然有人会在自己生命中的两年时间完全空白……”鱼接下去说的话我没有听到，因为听到这里我已经开始发抖，剧烈的发抖。我恍惚中好像开始知道了点什么，但是我更希望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我忘记了怎么回家的，也许我压根就不记得该怎样走路。下意识的我来到了一个也许更早的时候我就应该来到的地方。月影的家。我确定自己记忆中从来没有来到月家，但是路边的景物，月家的大宅都给了我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
我的手颤抖着摁响了月家的门铃。“谁呀？”我看了看隐藏在树后面的摄像头我知道他们家的人已经或者是正在看着我。“我找月影。”门开了，白色的衣裙，白色的发带，白色的细跟皮靴。我几乎认不出站在我面前的人是黑色的月影。就连她的眼神也不是习惯的冰冷淡漠，却也不是印象中的她的温柔甜蜜。是哀怨、悲痛、忧郁、强烈的心碎。我一把搂她在怀里：“是你，还是不是你？到底是不是你？我爱的是不是你？”月影轻轻推开我，声音低沉：“你记得了？可是你也忘记了。两年了，欢迎你再次回来。”
我看着站在我面前的月影，不，是她。那个我深爱着的深爱着我的偷去了我的记忆和爱情的伤害了我也被我狠狠伤害了的女孩。无数次在梦里的相会如今近在咫尺却依然感觉遥不可及。她举着一个咖啡杯，黑色的，是从我家里带走的那个。“这是你送我的最后一个礼物。”
我无言。“我准备毕业以后就和鱼订婚。”月影的表情看上去很恍惚，有点不自在。“为什么？你爱的是我，我爱的是你不是吗？”我的血一下子充到头顶，我几乎愤怒。月影笑了，和梦中的一样，神情凄美。她的曾经雪白如今苍白的手抚摸我的脸：“我爱你，我可以说无数遍我爱你，可是来不及了，你害怕了，昨天你害怕了你爱我可是你害怕我们的记忆。最后一次的机会你选择了逃避，你，或者我，我们不能伤害无辜的人了。”月影冰冷的嘴唇印上了我冰冷的嘴唇。曾经她用自己的温暖可以弥补我的冰冷，可是现在她已经和我一样的冰冷，我们该退出彼此的生命了吗？我好不甘心，在我如此辛苦才得到她之后。月影转身离开了，看着她越来越远的背影，我只能站在原地，直到……我看到了……鱼！
鱼的表情不是哭也不是笑，我的眼睛张的很圆，我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了。鱼的表情如此的决绝。他是来找月影的，但是……那么，刚才的他都看到了也听到了？虽然已经没有任何的力气，我还是追了上去，我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点什么，可是……来不及了。一声尖锐的刹车声，鱼倒在了血泊里……鲜红的血中躺着一习黑衣的鱼，他是准备了和月影的情侣装吧。我的脑海中出现了一幅画：一条奄奄一息的鱼躺在退潮的岸边。我记起了她的名字，月影的名字、月影改名之前的名字：月水渝！我记起了是月擎强制消除了我的记忆，我记起了那次夺走我记忆的惊心动魄的手术。记起了月擎扭曲的痛苦的脸。我更记起了自己手术前一晚月水渝从月家顶楼跳了下去……
鱼葬礼的那天，我没有看到媚。或者说从那天之后我再也没有看到过媚。媚好像消失了，跟自己的哥哥一起。都说兄妹之间会有一种特殊的感应，其中的一个人可以不需要语言就完全了解对方的想法。那么……媚应该也知道我和月影，不，水渝之间的事情了吧。
水渝也走了，跟自己的父亲一起回到了美国。有了她的父亲，有了媚，有了鱼，我和她之间不再有任何可能了。一直没有提起的是，我的名字叫做可水韩，因为我的母亲姓可。除了财产母亲留下的东西还有一样，就是一个字：月——我父亲的姓氏。那么我的名字应该是月水韩！当年我母亲爱上我父亲的时候我父亲告诉她自己姓韩！
月水渝，我的亲生姐姐。我的亲生的同父异母的姐姐。
过了已经很多年，午夜梦回的时候我总能隐约听到鱼的喘息，可是，鱼明明已经沉睡了的。沉睡的鱼是我和姐姐一起安葬的。鱼的喘息越来越沉重，我想起了过去，想起了和鱼还有媚一起的时光。更想起了水渝，想起了我们之间的无数个夜晚。打开抽屉，是水渝的照片。抚摸着照片上水渝灿烂的笑脸，我轻轻的把脸贴在上面：“我知道，这辈子，我是忘你不掉了！”
2003年3月4日 星期二 0：38：34完成初稿
2003年3月9日 星期日 23：4：22最后修改
——楔子
月影好象传说中的侠女。鱼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有了这样的感觉。苍白无色的脸却搭配着精致的五官，以及记忆中就没有变化过的黑色裹着有些纤细的身体。鱼在把这些细节告诉我的时候，他的身体微微的颤抖着，于是我相信他是真的爱上了月影。
鱼和我是兄弟，真正意义上的兄弟。虽然没有太多的患难可以共渡。可以讲的夸张一点，如果鱼这个月只剩下一个面包，那么他也绝对会分给我一半。而我，应该也可以做到。既然鱼喜欢上了月影，而且迫切需要我的帮助，我没有袖手旁观的借口。可能学校任何人都知道我和月影是全校唯一居住在町门的学生。那么我会认识月影也是所有人看来理所当然的事情。即使我发誓从不曾和月影说任何一个字，甚至是眼神上的交流。
月影姓月，很罕见的姓氏。但是不知道月擎的人却少之又少。月擎是有名的富商，町门更是有名的豪华住宅区。能住在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是泛泛平民，除了，我。我一个人在町门拥有不只一座的别墅，在外人看来，我简直就是天之矫子了。可是只有我知道，我和町门其余的人是多么的格格不入。
房子是他买下，留给了我母亲——那个据说是70年代名噪一时的三级艳星。他就是我的父亲，但是很可笑的，我不知道他的样子，他的名字，他的一切一切都和我没有任何的关系。除了，他大手笔的买下了无数的“礼物”作为对母亲的补偿，然后拍拍屁股潇洒的移民美国。可能他甚至不知道有我这么个他无法用钱摆平的“祸害”尚在人间吧。
即使没有什么感情，我还是很敬佩我母亲的。她可能是真正的爱上他了，在他走了以后，母亲将所有的财产过户给我，请了一个有经验有良心的保姆，算是给我的交待，然后选择了安眠药——这种我到现在唯一痛恨的药物了结了自己的生命。母亲不相信除了那个保姆之外的任何人，甚至自己的亲人。我也安心母亲的安排，因为群姨和我的母亲事实上没有什么分别。
我想，除了群姨和母亲，世界上我唯一还愿意记住名字以及样貌的就只剩下她了。
和鱼的相识有点戏剧性。鱼很自命不凡，加上的确有几分才气，外表也不错，简直就是“校园情狼”。这是我的评价当然，他称呼自己做“梦中情人”也是无可厚非。我，没有什么好说的。除了家世好点，成绩出色点，长的帅点，脾气坏了点，基本上没有别的什么缺点了。
我到现在也不理解为什么像鱼这么一种生活在阳光底下的人会选择和我成为朋友。朋友，是一个我已经模糊了20年的概念。在遇到鱼之后，总算是有了注释。如果问起我们相识的过程，很俗但是很戏剧。顶多就是一个喜欢我的女孩被我拒绝不巧那个女孩刚好有一个血气方刚又疼爱妹妹的傻哥哥——就是鱼。然后或者决斗或者哀求，都是影视家们乐于编撰的剧本类型。鱼没有落俗，而是很有新意的给了我一张纸，一张罗列了媚所有优点的纸片。然后要我仔细看清楚我是多么愚蠢的放弃了一块到口的肥肉。我的回答也很性格，撒落了一地的纸片是我冷漠的不屑——媚是魚的妹妹。
所有同学原本期望中的打斗场景并没有出现，反而是鱼大笑着拍打我的肩膀：“小子，你有资格当我的朋友！”我想当时我的脸色一定百年难得一见，因为我惊愕了。鱼是让我这辈子第一次感觉到惊愕的人，有个这样的朋友或者并不是太坏的事情。一直在我们相处了数个季节之后，我才从鱼的口中得到了一个令我啼笑皆非的答案：“败类爱败类，这就是我当时的想法啊！”而媚，也成了我生命中愿意接近的第四个女人，虽然有点勉强。
现在该回到月影了，月影的名字很个性，不知道月擎当时是怎么想的。可能过于爱好武侠小说了。月影的知名度很高，不仅因为她居住在町门，也不单单是她那个有钱的老爸。月影的黑色装扮，苍白的脸，冷漠的气质，精致的五官，还有超高的智商，说她是上天不小心奉献出的杰作并不夸张。
这样出色的一个人原本就不应该被埋没，她来到我们学校是最近的事。不过一个星期的光景，大到她的身世背景小到她的三围星座，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甚至连一向沉默冷酷的我，都被牵连出了居住在町门的显赫家世。我想如果不是我招牌式的冰冷，可能我会接到校园侦探社的聘书也难说。还好，鱼并不是八卦的人，否则我也许会考虑将他——我唯一的也许也是最后一个“朋友”就此剔除！
直到，鱼见到了月影。就是几天前的事情。刚刚从足球场众美女欢呼声心满意足出来的鱼，就是那么不恰巧的看到月影纤细的黑色身影从面前擦身而过。然后就是我见到的这个颤抖着叙述自己心悸的我感到相当陌生的鱼。
鱼没有说什么。但是敏锐的我完全可以感觉到鱼的眼神中隐藏着一些欲望。他对我有了欲望了。我不承认自己有点失落，但是也许朋友就是这样，总有互相利用的时候吧！我没有说什么接过鱼在手中攥了半天的一封信。聪明如我，怎可能猜想不到信的内容。我完全可以帮他转达，因为月影在学校里面绝对不会理会任何男生，即使是最普通的交谈，可是……她却愿意面对冰冷的我而从来不曾退却。也许是自觉没有什么可以惭愧的吧。我从来不浪费脑力在这种无聊的小事上。即使对象是万人崇拜的月影。
不知道多久没有想起过她了。她有着全世界最温和的眼睛，即使我是那么的冰冷。曾经我以为世界上的女人分为两种，一种是母亲一种是群姨。前者娇艳傲慢漠视世界却倔强的令人心寒，后者严肃慈祥却平淡无奇。她改变了我的想法。我没有想过原来女人是水这种说法真的是有证可查的。她就是水，包容温存平和的散发着自己的光彩与不凡。可惜，我不是鱼。
对她的印象到此为止，我只隐约记得她长长的头发，雪白的肌肤，还有唇边总是漾着一抹溺死人的温柔笑颜。如果说冰冷的我还有什么牵挂与迷惑的，应该就是她了。可是我忘记了，忘记了自己的这个过去，也许她始终只是存在我的梦中，我现在是清醒的，那么也不可能见到她了，有种感觉名字叫做失落……
离开鱼的房间，我愿意帮他的这个忙，这代表着我将不得不面对那个骄傲冷漠宛如我的影子的——月影。没有理由没有任何原因的，我非常不想面对她。这对我而言，应该也是一个反常吧。离开前我看到了媚，斜倚在窗边，我能感觉她目光中的哀怨以及强烈的爱慕。对她，我无法继续冰冷，不仅因为她是鱼的妹妹。她的确是个单纯可爱的女孩，也许能拒绝她的人真的很少吧。可惜，我不是媚的爱慕者，媚也不是她。
月影宛如她的名字，我不知道还有人可以雪白到这样的程度。我开始知道为什么她总是习惯黑色了。只有在黑色下的她才是真正的洁净。如此干净的黑色与如此干净的白色。她的世界很简单。我几乎没有什么勇气注视她，虽然她只有比我低了一个多头的高度。我开始相信有些人是天生高贵的。同时也觉得鱼应该是没有什么希望了。
“你给我的？”月影看到了我手中的信。冷漠的目光中有一丝不确定。我暗自冷笑。果然我们确实有点相似。她也知道我不可能做这种事情。没有开口，我直接伸出了拿信的手。月影接过了，仅仅看了一眼署名。我没有来得及反应，鱼的那封信已经变成了两半。耸了耸肩，我无所谓的转身离开，和想象中的结果完全相同！身后的月影声音有点沙哑，不是什么清脆悦耳。不过我认为这才适合她。“为什么和那种白痴交朋友？你是那么骄傲的人啊!”我没有回头。直到听到她接下来的话“就是因为媚吗？你会喜欢那种样子的女孩吗？”
我缓缓的回过头，月影的脸稍稍有点红，取代了原先的那种苍白。她的冷漠的眸子平静无波。我看不出她的情绪。“你怎么知道？”我突然觉得有点生气。看来我又学会了一种情绪表达方式。月影和鱼一样，拥有让我波动的特质，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月影的嘴角动了动，像是冷笑。她径自回过头，一头黑色的长发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很嘲弄的形状。第一次，我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她的长发散落在我的头旁边，我吻住了她的娇艳的唇瓣。她清澈的眼泪落在我的脸上。我听到了自己心中的承诺“就让我这样抱着你，不要太久，一辈子就好。”她开口了：“就这样抱着我，好吗？不要太久，一辈子就可以了。”我失笑了，她果然是上天为我创造的女孩。我们只需要看着对方的眼睛，就完全可以听懂对方的心……
群姨的身影总是忙碌的。这是我怎样也无法纠正的事实。我放下自己的书包。悄悄的走进厨房。我不是君子，所以我可以帮她分担点。我们都不需要佣人，自己的领域只有自己维持自己使用。我和群姨都不是懒惰的人。可是我知道，群姨始终将自己当作佣人看待。
电话响了，有点出乎意料，不是鱼而是媚。声音有点急促有点焦急：“我……我想帮我哥哥问问看，月影答应了吗？”媚就是如此的单纯，她的所有的算计所有的心眼全部都可以写在脸上，“没有。我也没有看上她。鱼呢？”我从来都不是个浪费时间的人，既然已经了解了对方想要的答案我通常一次性全部解决。在这方面，我又是懒惰的。果不其然，媚的声音立刻神采飞扬起来：“在呢，我马上给你叫！”
鱼的声音听上去无精打采，也许是听到了或者是猜到了。鱼不笨，我能看出的东西他应该也看得差不多。月影是个什么样的女孩，他应该很清楚。我同时也知道，鱼不会放弃。就是因为有这样的傻劲我才愿意结交他吧。总是奋力往前冲的人会给身边的人带来希望，我就是看上了鱼这一点。
我叹了口气，“你来我家吧！”这是我生平第一次邀请人。月影的家距离我家可能只有几十步而已。果然，鱼立刻生龙活虎了。“好好，还是你够哥们！我立刻到！”。挂上电话，我觉得有点可笑。群姨从楼上下来，照例手中少不了抹布和水桶。“家里很干净了，不需要这么辛苦。”我有点不悦。群姨浅浅的笑笑：“反正没有什么事情，少爷是不是有客人要来？我去收拾点吃的。”我拦下了她的有点臃肿的身子：“不用了，普通同学，坐坐就走。”没有说谎，我不认为鱼有耐心在我这里吃东西。
群姨善解人意的笑了：“少爷有女朋友了？”我讨厌别人的自作聪明，即使是群姨。我没有回答，而群姨已经乐滋滋的跑进了厨房。
门铃响了，我过去打开了门：“你果然够迫不及待的！”。“你说什么？”声音低哑但极富磁性——不是鱼，我长大了嘴巴，月影？她的脸还是一贯的苍白。黑色的绒背心，紧身黑裤，雪白的手臂。我没有让开的意思，她挣扎了一下：“我可以进去吧。”我还是没有说话，不是装酷，也许是过于惊讶，有点傻了。她抬起头，迎向我冷淡的脸：“我找点东西。”我还是没有说话，但是我想她应该看懂了我眼中的疑问。“我……，他叫鱼是吧？”我点点头。“他的联系方式给我！”她的口气变得果断了，恢复了我对她初始的印象。
我侧过了身子，示意她进来。顺便要群姨上两杯咖啡。她纤细的黑白分明的身子陷在暗红色的沙发中，不失为一道美丽的风景。我呷了一口咖啡，“不需要了，他等一下就到。”月影的眼睛瞪得圆圆的：“真的？”我看不懂她的意思，不像是惊喜但是也不是失望，她很奇怪。她的思维也许和我也有点接近。我再次点点头。她捧着黑色的咖啡杯，环视我的房子，目光冷淡平静，我看不出任何东西。反而是群姨，她看到月影的时候身子明显的一颤。我想她应该认识月影的，毕竟月擎不是小人物。
过了半晌，鱼还是没有到。反倒是我们俩变得有点尴尬。安静的房子，安静的两个人。我起身走到唱片机旁边，唱片机里面是我最喜欢的布雷格的歌，《FORGET ME》，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我从来没有过问别人喜好的习惯。音乐缓缓流出，缓解了僵硬的气氛还有我……向来冰冷的心。我不是个爱好音乐的人，但是没有理由的，听到这首歌的时候我会觉得酸酸的，甜甜的，还有一点点的苦涩，而且最重要的，我会想起她。
月影没有说话，只是一直低着头把玩着手中的咖啡杯。“你不喜欢说话！”她的口气很肯定，我看了她一眼。算是默认。她站起身将咖啡杯放到桌子上：“我还是回去吧，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来。”我没有挽留的意思，走了出去打开门：“需要送吗？”最基本的礼貌我不会不懂。她摇摇头：“很近，没有必要。”我又默认。她走了出去，穿过走廊，出了花园，我看不到了，应该出了大门。我合上门。
群姨紧张的站在客厅里：“她是月影小姐吧。”我点点头。“她是少爷的女朋友吗？”群姨从来没有这样穷追不舍。我觉得有点奇怪：“不是。”“那就好，”群姨明显送了一口气，看到我的迷惑她笑了一下补充，“月先生可不是什么好人，少爷离他们远点好。”我对月家人没有什么特别印象，但是为了群姨安心，我还是解释了一下：“我的一个朋友喜欢月影，和我没有关系的。”
门外响起了鱼的大呼小叫，我苦笑一下。连缘分都没有，看来鱼的这条感情路走的必定很辛苦。
我可以记得她的味道，有点类似柠檬，很清新。我怎么认识她的我不记得了，但是我知道我对她不能无所谓。看到她流眼泪我会心疼，她难过受伤我会心痛。即使我从来没有表示过。看过一个故事：上帝创造了亚当，而后用亚当的肋骨做成了夏娃。所以每个男人命中注定的女人就是他的肋骨。找到了她，生命就完整了。没有找到她，那么就注定一辈子胸口隐隐作痛。她，应该就是我的肋骨吧。
我找不到她，她就好像消失了，从我的世界中……
鱼折了一个纸飞机，得意洋洋的拿到我面前。我想应该是媚教给她的。果然，鱼开始介绍这个纸飞机的重要作用：“媚说了，女孩的心都很浪漫的。别看这个东西不起眼，说不定月影那种女孩会因为这些表面不起眼的东西感动呢。”看到了我的不屑的表情，鱼有点挫败。他坐到了我身边的空位子上：“虽然昨天没有见到她，不过知道她愿意要我的联系方式那么就不是没戏了？！”我拍拍他的头，丢他一个人在那里喃喃自语。拿起书去下一堂课的教室。我选修的古罗马史，可能是今年最冷门的科目了。没有美女讲师，没有有趣的课程，也没有什么野外实习。会选择的肯定就是因为单纯的兴趣了，例如我。
会在教室里面看到媚很正常，她选修了和我完全一样的课程。但是看到月影……我有点意外。没有推拒坐到媚预先给我准备好的位子。我不在无聊的小事上浪费时间。媚可爱的笑笑。小小的举动就可以给她如此的满足，我不知道她是真的傻还是可以精明到如此程度。
月影的存在造成了不小的轰动，就连讲师都明显比从前卖力。我甚至可以猜想到下了这节课想必会有不少人开始走讲师的后门要加选这门课吧。而且肯定有鱼。我笑了一下。抬头却看到月影投过来的目光，没有改变过的冰冷淡然。我摇摇头，开始记笔记。我从来没有自恋的认为月影对我有意思，但是她的不寻常的举动，让我有点迷惑。我是一个喜欢清楚生活的人，所以我不喜欢这样的现状。月影很神秘，神秘的让我觉得不安。
和她在一起的日子，记忆中全部都是明亮的色彩。她说我不会笑，她说我不喜欢说话。她也说过我很英俊。她说冰冷的我其实也很好，这样我就只是她一个人的，这样我和她就不会分开。我亲吻着她的傻气。爱？也许就是爱，我曾经爱过一个人，一个我已经遗忘了的人。我甚至不记得她的名字她的模样。唱片机缓缓的放着布雷格的《FORGET ME》……
我接受了学校分配的野外考察，并直接的拒绝了媚同行的要求。看着媚的悲哀，我有点不忍心。我抱抱她的肩头，终于愿意答应回来以后考虑一下她的存在。是眼泪吧，我看到媚的眼睛湿润了。好长时间没有见到鱼了，不知道他现在忙什么。
学校里面有流言，白马王子和神秘公主走到了一起。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鱼和月影吧。没有高兴没有失落。生活依然平静的好像生命中的任何一天。
群姨看上去有点难过，可能是担心野外考察时候我的安全没有什么保障。我不认为这些对我会有什么影响。我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答应这种完全没有意义的活动。有一种很奇怪的声音一直在提醒我，我觉得她距离我很近。或者说是她的气息。没有通知任何人，除了从导师那里知道消息的媚。我也要求她不要告诉鱼。她答应了，我想这次我可以安静的离开。
“我们会不会分开？”她的眼泪纵横在她雪白娇嫩的脸上。我有点不忍心：“你不要哭。”她拉住了我的手臂，我再次和她跌落在床上。我有点迷惑，害羞的她从来没有如此主动过，她的嘴唇游移在我的下巴，我喉咙一阵干渴。我抓住她的腰：“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她的躯体光滑的好像一尾鱼，我是个正常的男人。我低头吻住了她的放纵，有点绝望的放纵。在我们绽放的那一刻，我听到了她的喊声：“我爱你。”
在我离开的前一夜，鱼和月影一起来到我家。这真是一个大“惊喜”。我没有询问他们如何得到的消息。还是优美的布雷格的《FORGET ME》，还是黑色的咖啡杯浓郁的咖啡。月影黑色的布裙，扎着两个辫子搭在肩膀上，黑色的蝴蝶模样的皮筋。好像乖巧的邻家女孩。她的雪白手臂挽在鱼的手臂上。变化很大，除了，眼神还是一向的冰冷淡漠。仿佛做出这种动作的是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
鱼捶了一下我的肩膀：“好小子，真不够意思，要走了也不说一声。”他满眼笑意的看了一眼身边的月影，“如果不是影得到消息说你要走，恐怕你走了我都不知道去哪里找呢！”又是月影！我忽然觉得非常的生气。凭什么这么关注我的人生？月影的眼神一黯，我不确定自己看到的是不是这样，因为那不过是一瞬间。随即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把手中的咖啡杯放下，看着鱼：“好好恋你的爱吧。”月影的嘴角扯了一下，是微笑吗？比哭还要勉强。我又开始弄不清楚了。如果不爱鱼，为什么要在一起？我拍拍满脸不爽的鱼：“回来的那天我会通知你。”
送走了鱼，忽然觉得夜晚的天空也很蛊惑。好像我现在的心情，阴暗的看不到一丝光彩。我忽然觉得喉咙一阵刺痛，低下了身子。我抱住自己的膝盖。从来没有想过如此脆弱的姿势会和我联系在一起。深深的黑暗中我看不到自己的眼睛，还好我看不到否则我会痛恨自己。因为它正在安静的流泪。
跌跌撞撞的走近一家商店，买了一打啤酒。我从来不喝酒，但是抽烟。我不喜欢酒的味道，除了苦涩我品不出一点别的滋味。卖东西的小妹有点俗气的双眼一直紧紧的盯着我，就差流口水了，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的愤怒使我从来没有如此燃烧过自己，我将钱甩到了女孩的脸上：“贱！”女孩的啜泣声中我又摇晃着出了商店。我疯狂的想她，那个偷走了我记忆的她。看着鱼幸福的脸我胸口格外的疼痛。
喝光了整整十二瓶啤酒，我看不到天看不到地更看不到自己。但是……我看到了她。柔软的她，包容的她，香香的她。她在擦拭我的眼泪，我笑了，安心的将自己全身的重量交给了柔弱的她，因为我知道她会照看我，不论在哪一种时刻。我昏睡了过去。昏睡之前我在她的耳边说出我一直亏欠她的那句话：“我爱你。”她的身子颤抖了一下。
黑夜中的呻吟声是我发出的吗？我身子底下的女孩是谁？黑色的发缠绕着我的手，灵活的双腿圈住我的腰，我从来没有如此尽情的释放过自己。一次比一次猛烈的冲刺中，我听到了她的喊叫声，有点熟悉有点陌生。我终于等到你了吗？打开灯好吗？让我看清楚你的样子，这一次我不会再忘记了，记你一辈子！她狠狠的咬住我的手，有点疼但是胸口却全部都是感动。我感觉到了自己的完整，忽然意识一阵模糊，灵魂仿佛脱离了自己的肉体，我瘫倒在她身上，我听到了温柔的声音，属于她的：“我爱你。”睡魔伙同强烈的疲倦掠走了我全部思考的能力……
清晨我睁开疲惫的眼睛，头疼的要爆炸，宿醉果然没有什么好下场。群姨熟悉的脚步声渐渐近了，有节奏的扣门声：“少爷起来吃早饭了，别忘了下午3点的飞机。”我记起来了，今天就是我野外考察出发的日子，我也记起来了，她？身边空空如也，如果不是我的身体赤裸着，我会怀疑自己做了一个梦。我没有裸睡的习惯。
我强压抑着头疼，穿好衣服打开房门。群姨看上去有点疲倦。我洗涮完毕坐到了饭桌前，语气很试探：“群姨，昨天有没有什么不正常？”“没有，没有。”群姨的回答很快很急促，有一点的慌乱，我怀疑的看这群姨低垂下的眼睛。没有追问，因为我知道裙姨的固执。会是她吗？为什么我没有印象？
回到卧室我收拾自己的行李，临出门的时候我脚底下一硌，低下头。一个蝴蝶模样的黑色皮筋有点歪斜的落在雪白的短毛地毯上。黑白分明的对比相当刺眼，忽然间我只感觉浑身冰凉，整个人仿佛置身地狱中，行李箱“啪”一声掉落在了地上。我只听到裙姨慌乱的喊声：“少爷你怎么了？”我想回答我很好，眼前却跌进了一片黑暗……
我听到了她的哭声，我想擦干她脸上的泪水，伸出手她却越来越远。我想问为什么哭泣，却听到她委屈的声音：“你不爱我，你背叛了我。”“不！我没有！”我从来没有这样急着为自己辩解，我想抓住她越来越远的身影，忽然我看清楚了她的脸，竟然是……月影！月影的脸平静冷淡看不出什么表情，我后退了，月影却笑了，神情凄美，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笑，可以想象到的美丽却让我如此的心寒……
我猛地睁开眼，头上一片凉，是冷汗吧。我擦了擦额头，看到站在床边的鱼，他焦急的看着我，还是一贯的大嗓门：“你吓死我了呀！身体状的像头牛，怎么说晕倒就晕倒啊？野外考察你也不用去了，不过这样也好，省得你一个人在外面乱搞！”我看着鱼，忽然觉得很轻松。好像看到鱼是我很大的解脱。我在他的帮助下坐直了身子，沉默了半晌，我轻轻的说：“鱼，我爱上了一个女孩。”鱼可能是傻了，因为他好长时间没有回答。这样的我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就更不要说他了。我接着说好像是说给自己听：“可是我不知道她是谁，不知道我们有着怎样的过去，不记得她的样子，甚至名字，我……”我苦笑了一下，“你现在正幸福着，当然不会体会我的感觉。”印象中自己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我转过脸看着鱼。鱼的表情很奇怪，不是痛苦但是也不是平静，有点……说不上来。
“我不幸福啊！”鱼的声音干涩，也是没有过的情形。“我爱影，我从来没有爱上一个人除了影。”我的心颤抖了一下。“你相信吗？我和影交往到现在，除了男女朋友这个名义，不要说接吻就连牵手我们都没有过。”我沉默着。“她爱我吗？我没有丝毫感觉，她会依偎在我身边，可是我感觉不到一点的温度。”鱼站起来了，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媚生病了，在听到你昏倒的消息以后，我知道你对她没有感觉，但是……去看看她吧。”鱼走了出去轻轻的掩上房门。
我点燃了一根烟，一个人继续沉默着。这样严肃的谈话第一次出现在我和鱼之间，不知道会不会也是最后一次。
我看到了媚，向来可爱健康的媚神情萎靡，我可以理解为什么鱼会那么着急。就算是无情的我都无法无动于衷。媚看着我乖巧的笑：“真开心你能来看我。”我坐在桌子边沿：“为什么生病？”媚垂下了头收起了脸上的微笑：“不知道，只是听到你昏倒的一刹那忽然觉得可能你就要消失了。”我揽过她的头压在自己的怀里。“傻！”媚开始啜泣。我叹了口气深深的闭上眼睛，“以后我来照顾你吧！”。
没有她没有月影，我给自己打了一个封印，或者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再次见到月影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期间我和鱼经常在一起但是没有月影。鱼和月影进展良好，鱼是如此灿烂的人，他和月影可能才是真正的互补。而媚，我从来不知道除了群姨之外还有这样一个女人可以将我照料的如此无微不至。虽然不能爱她，但是可以安慰她，只要我的身体在她身边就已经是她莫大的幸福。她是一个容易满足的女人。
我以为我们可以这样安静的生活下去，毕竟生活就要结束了。我和鱼，月影和媚，我们同时开始我们的毕业准备。大学的生活就要结束了。直到……我打开房门的那天，看到了坐在台阶上的月影。
轻轻的喝着咖啡。我们安静的坐着。“你的咖啡杯很漂亮，能不能送我一个。”月影把玩着手中的咖啡杯，就好像她第一次来我家的时候一样。“你喜欢就拿走好了。”我没有继续沉默。面对她的时候我无法再那样的冰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蝴蝶形状的黑色皮筋。“谢谢。”她还是没有什么表情，我很难想象鱼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是何种相处模式，也很难想象那夜那个热情的她是不是我的虚构。
然后她就要走了，我没有挽留。直到站在门口的一刻，她回过了身子，目光有点变化不再是习惯中的冰冷。我开始颤抖，没有理由的，我开始颤抖。我从来没有像这一刻那么渴望她什么都不要说，我在害怕。我吃惊的发现自己竟然在害怕。她没有顺从我的意愿，而是慢慢的开口了：“你很爱她是不是？”你很爱她是不是？我觉得好像听到了世界塌陷的声音。自己正在慢慢的崩溃。
她抱住了我的身子，柔顺的黑发顶住了我的下巴。“你在发抖，你在害怕。”我没有动，我听到了自己陌生的声音：“是你，对不对？那天晚上的人就是你。”她离开了我的身体，慢慢的后退：“你知道的。不是那么轻易就可以忘记的，不是吗？”没有再回头，我也没有再看她一眼，她的话将我打入了冰冷的湖底。我听到自己的喉咙发出一声绝望的呻吟。
那天晚上我没有回家，而是留在了鱼的家里。我渴望温暖，而现在只有鱼或者媚才能给我我想要的温度。我开始放纵自己的贪心以及……自私。鱼不在，媚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坐在媚的小床上，注视着自己手中的烟由长变短，最后化为一堆灰烬。
媚走了进来，端着一个水果拼盘。漂亮的颜色讲究的形状。符合媚的作风。她浅笑着将一片心形的苹果塞进了我的嘴里。“很甜，对不对？”我没有回答，而是拍拍她的头，像对鱼一样。媚没有再说话，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或者是在做什么重大的决定。在我还没有来得及思考的时候，向来乖巧体贴的媚用一种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果断神情褪去了自己的衣服。年轻的身段娇娆健美，不同于她的缠绵也不同于月影的苍白。造物主很神奇，可以将年轻的身体雕塑的如此美好。造物主也很恶毒，即使没有真爱，却依然让男人可以在任何一具美好的身躯前放弃思维。
媚躺倒在我身子下面，在我就要完全丧失理智的时候，她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爱你呵！”我爱你！这三个字好像咒语，将我从天堂打到地狱。她的呼喊：“我爱你。”月影的叫喊：“我爱你。”媚的温柔的：“我爱你呵！”我从来没有感觉如此的罪恶。我想到了一个人，我想到了自己从来没有过印象的他——我的父亲！我真不愧是他的儿子。不知道当他把我的母亲压倒在身子底下，当他在我母亲体内播种下我的存在的时候，他有没有过这样的矛盾这样的挣扎！
我翻身下了床，将衣服递给了迷惑委屈的媚。“对不起。”这三个字我差点就要说出来了。媚捂住了我的嘴巴，轻轻的摇头：“没有关系，我爱你，我一点都不委屈，我会等你，等到你全部属于我的时候……”我有点感激的抱住媚赤裸的身子，感激媚的体贴，却分明的看到媚脸颊悄悄滑落的泪水……
我们相拥一夜，什么也没有做，仅仅是拥抱着。
清晨时分，鱼回来了，在我和媚用早餐的时候。鱼的脸看上去春光满面，但是他的笑容不怀好意。他看了看媚又看了看我。然后声音压的低低的伏在我耳边：“我妹妹是不是被你吃了？嘿嘿，好小子，得负责呀！”我面无表情的踩了他一脚。媚把饭菜收拾好，坐到了我旁边看着鱼：“哥你昨天去哪里了？都不打个电话回来，还关机！”
鱼大摇大摆的坐了下来，一边吃菜一边很夸张的笑。我没有开口，低下头吃饭。媚无奈的看了看鱼，又看了看我也开始吃饭。我们的早餐异常安静。
回到教室，我看着鱼，鱼做出一副受不了的表情：“好好，我全交待，就知道你这个深沉的家伙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我很满意鱼的自知之明。鱼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架势，脸上的表情又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深情满足有着一点点的迷惑以及更多的释然。“我和影，做过了。”我敢发誓，当时我的表情一定很夸张，否则鱼不会那么奇怪的看着我。“她不是第一次但是表现却有点生硬，没有关系我不在乎。”鱼的表情看上去有点慷慨的感觉。我沉默。鱼趴在我耳边故作神秘：“还有哦，她比我们大两岁！她说自己生过一场大病休学了两年。”
见我没有什么表示，鱼改成自言自语：“太奇怪了你不觉得吗？竟然有人会在自己生命中的两年时间完全空白……”鱼接下去说的话我没有听到，因为听到这里我已经开始发抖，剧烈的发抖。我恍惚中好像开始知道了点什么，但是我更希望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我忘记了怎么回家的，也许我压根就不记得该怎样走路。下意识的我来到了一个也许更早的时候我就应该来到的地方。月影的家。我确定自己记忆中从来没有来到月家，但是路边的景物，月家的大宅都给了我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
我的手颤抖着摁响了月家的门铃。“谁呀？”我看了看隐藏在树后面的摄像头我知道他们家的人已经或者是正在看着我。“我找月影。”门开了，白色的衣裙，白色的发带，白色的细跟皮靴。我几乎认不出站在我面前的人是黑色的月影。就连她的眼神也不是习惯的冰冷淡漠，却也不是印象中的她的温柔甜蜜。是哀怨、悲痛、忧郁、强烈的心碎。我一把搂她在怀里：“是你，还是不是你？到底是不是你？我爱的是不是你？”月影轻轻推开我，声音低沉：“你记得了？可是你也忘记了。两年了，欢迎你再次回来。”
我看着站在我面前的月影，不，是她。那个我深爱着的深爱着我的偷去了我的记忆和爱情的伤害了我也被我狠狠伤害了的女孩。无数次在梦里的相会如今近在咫尺却依然感觉遥不可及。她举着一个咖啡杯，黑色的，是从我家里带走的那个。“这是你送我的最后一个礼物。”
我无言。“我准备毕业以后就和鱼订婚。”月影的表情看上去很恍惚，有点不自在。“为什么？你爱的是我，我爱的是你不是吗？”我的血一下子充到头顶，我几乎愤怒。月影笑了，和梦中的一样，神情凄美。她的曾经雪白如今苍白的手抚摸我的脸：“我爱你，我可以说无数遍我爱你，可是来不及了，你害怕了，昨天你害怕了你爱我可是你害怕我们的记忆。最后一次的机会你选择了逃避，你，或者我，我们不能伤害无辜的人了。”月影冰冷的嘴唇印上了我冰冷的嘴唇。曾经她用自己的温暖可以弥补我的冰冷，可是现在她已经和我一样的冰冷，我们该退出彼此的生命了吗？我好不甘心，在我如此辛苦才得到她之后。月影转身离开了，看着她越来越远的背影，我只能站在原地，直到……我看到了……鱼！
鱼的表情不是哭也不是笑，我的眼睛张的很圆，我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了。鱼的表情如此的决绝。他是来找月影的，但是……那么，刚才的他都看到了也听到了？虽然已经没有任何的力气，我还是追了上去，我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点什么，可是……来不及了。一声尖锐的刹车声，鱼倒在了血泊里……鲜红的血中躺着一习黑衣的鱼，他是准备了和月影的情侣装吧。我的脑海中出现了一幅画：一条奄奄一息的鱼躺在退潮的岸边。我记起了她的名字，月影的名字、月影改名之前的名字：月水渝！我记起了是月擎强制消除了我的记忆，我记起了那次夺走我记忆的惊心动魄的手术。记起了月擎扭曲的痛苦的脸。我更记起了自己手术前一晚月水渝从月家顶楼跳了下去……
鱼葬礼的那天，我没有看到媚。或者说从那天之后我再也没有看到过媚。媚好像消失了，跟自己的哥哥一起。都说兄妹之间会有一种特殊的感应，其中的一个人可以不需要语言就完全了解对方的想法。那么……媚应该也知道我和月影，不，水渝之间的事情了吧。
水渝也走了，跟自己的父亲一起回到了美国。有了她的父亲，有了媚，有了鱼，我和她之间不再有任何可能了。一直没有提起的是，我的名字叫做可水韩，因为我的母亲姓可。除了财产母亲留下的东西还有一样，就是一个字：月——我父亲的姓氏。那么我的名字应该是月水韩！当年我母亲爱上我父亲的时候我父亲告诉她自己姓韩！
月水渝，我的亲生姐姐。我的亲生的同父异母的姐姐。
过了已经很多年，午夜梦回的时候我总能隐约听到鱼的喘息，可是，鱼明明已经沉睡了的。沉睡的鱼是我和姐姐一起安葬的。鱼的喘息越来越沉重，我想起了过去，想起了和鱼还有媚一起的时光。更想起了水渝，想起了我们之间的无数个夜晚。打开抽屉，是水渝的照片。抚摸着照片上水渝灿烂的笑脸，我轻轻的把脸贴在上面：“我知道，这辈子，我是忘你不掉了！”
2003年3月4日 星期二 0：38：34完成初稿
2003年3月9日 星期日 23：4：22最后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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