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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的女朋友

小时候的女朋友
勤是我小时候的女朋友,青梅竹马而两小无猜,就好象她是我自己身体的一部
份,和谐地存在于我的机体运动过程。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小女孩。那时我们还不知
什么叫“酷”。只是知道她的脸容极为清秀,好象也只有在江南水乡才会有这样的
女孩子:不骄不腻,且娇且柔,,象一株亭亭玉立的水仙,灿烂在我少年的岁月里。

一、

“咳――”,不知何时起,从家到学校的六、七百米的行程里,出现了一个女
孩甜甜的笑容。女孩白白的,苗条得象竿秀气的青竹,靓丽的脸上,眉发有着特别
的黑亮色,凹凸在白净的脸盘上,弯弯的柳叶眉、清亮的小园杏眸、粉嫩的红唇娇
气地提供出一份极具想象的造型,象个西洋美女,每次向在公寓楼下的我静静地打
上声招呼,总让我有片刻无法适应的感觉。

“咳――”。女孩扬起手,弱不经风地斜举在浓黑的发前,美丽得如同仙子,
且不带丝毫俗世的烟火气,清纯的眸中满漾着圣洁的笑意。

“咳――”。我自形惭秽地举了下手,失控的感觉渐渐离去。这是个和我们大
多数伙伴极不相似的女孩,良好的营养,优秀的教养,并不华丽但极显清纯的衣着
衬出与众不同的气质。是有别于我们的另类。富裕的物质生活使她缺少了我们大多
数人所拥有的狡柞与防范意识。

“你好!东方玉平――,我是勤。”真诚的脸上写满她的雍雅与等待。面对那
只纤美的藕臂下伸向我的玲珑的高贵玉手,失控的感觉再次向我逼来。我压抑着心
中的汹涌波澜,失控而木讷的脸也毫不变色地体现着我的沉稳。我努力保持着良好
的心态,用平静而略展笑意的神情回答她“勤,你好”。

“走吧――”。极自然地,她以优美的弧线旋转身形。

我们并肩走着,沿街的人用奇怪的目光努力探询着我们的集合。我的寒酸仿佛
是写在脸上的不容擦去的自白。我的母亲是伟大的。省吃俭用地使每月六十来块钱
的仅有收入维持着庞大家庭的正常运作。除了没有工作的祖母,还要供应我们姐弟
四只书包的求学费用。我们一直没有别的孩子的整齐而漂亮的帆布黄军包。每人挎
在肩上的书袋是母亲夜里在昏暗的灯下,替我们用零碎布拚凑而后经由她剪裁、缝
制而成的细布书包。虽不整齐,却也美丽。但它总如同我们身上的衣衫,尽管补丁
打得多么线脚匀称、且不乏诗意般的想象,同时平整干净,却始终也掩不住那份陈
旧的寒酸。

在那年月,我这身打扮如果走进平朴的人群,是很快能融入而不见其怪。 然
而,恰恰在我身边紧随着的是一个高贵的富家女,恰巧是她的雍容大方使我益加彰
显局促。六、七百米的求学路,我最终是以机械的且无意识地走完的。直到看到好
多玩伴遥举双手的问候,才使我得以定下心神,踏入以僧房改制成的课堂 .

我那时就读的是加定县的县立炼西小学。虽是县城,其实除了人群的噪杂之外,
整条麻石大街上只有十几家国营商铺。繁华的就属我们学校对面的农贸市场了。虽
然隶属上海这个中国第一工业城市,可上海市区还是离我们极为遥远。除了每年春
游和秋游时,我们能由学校组织,搭载几辆卡车去上海动物园或是外滩等地畅览一
番外,平日里几乎一直走不出故乡的篱坪,闭塞的氛围使我们甩不掉农民化的某些
肮脏意识。

学校原址是大相国寺,本是一处闻名江南的寺庙。在破“四旧”时遭到了查封。
于是,被拆去了佛殿、佛堂,砸了泥塑木雕。佘下的僧房与伙房成了我们学校的主
体硬件:宽阔的庭院式建筑使我们拥有了数十间宽敞明亮的教室、教师办公室、总
务室以及体育器材室等等――. 除此之外,五进深庭园的前后花园使我们同时拥有
前后两块极为宽阔平整的操场。前面那块是全校师生用以做广播体操,后面的那块
足有三四个足球场大的草坪则是体育课上作为球类运动的良好基地。

勤是昨天才来的。作为东海舰队的海军退役军官的父亲转业到我们这个被广袤
农村重重包围的县城,同时带来了一对风姿绰然的母女。勤的母亲被安置在加定中
心医院,从事修女般的神圣职业。

那天上午,当勤随着老师穿过庭院的廊道来到我们这个班时,谁也没有想到这
个有别于我们的另类会成为我们之中的一员。整个下午,勤被安置在后面的空桌椅
上。没有书本和纸张,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为她留出的一隅,无声无息地听完了
所有课程。甚至放学时我还见她一个人独处在彼。

而此刻,上课铃声已响过,鹊窝般杂乱无章的课堂已安静下来。勤与我们一样
安份地坐在属于她的那方天地,等着语文老师――我们的班主任汤老师的驾临。当
汤老师踏入课堂的那一瞬间,几十双孩子的眼神齐刷刷地扫向教室门口。已届不惑
之年的女教师迈着固有步调走上讲台,清清嗓子,逐一看视了我们一遍,说道:
“同学们好――”。

“老师好――”。大家齐刷刷地站起,齐刷刷地用同一个声音答道。

汤老师把勤叫到讲台前,将勤介绍给全班同学,然后指定我身旁的位置让她坐
下。自此,我们成了同桌。

那时,课已上了一小半了,语数外三门大课都进展到一定阶段。勤的珊珊来迟,
使她比别人多了一份自学的功课。

勤是努力的温柔的女孩,上课很用心。不象以前同桌的那些女孩子,总是不停
地以削铅笔、做纸工等打发上课的时间。然后等待考试时,美丽的眼睛专注地等着
我的笔将答案清析地展示在她们面前。当然,对此的回报是我的笔盒里或是笔袋中
永远有一大把削得纤细、整齐的铅笔。而我也永远不用去准备什么削笔刀之类的东
西。

勤却不同,上课时永远专注地看着老师与黑板――与我类似,课余时间又不停
地做着习题。而往往当我在上课铃响时,再次匆忙地冲入教室,勤总在收拾着她写
得满满的课余作业。



初识勤总给我梦一般的感觉,勤的高贵与温柔,那种隐藏在美丽躯壳下的聪慧
的心智,在我看来有着富士山般的想象。

勤后来向晚常来我家,让我替她补习功课,我自然是愿意的。勤的风姿绰越,
那纷巧笑倩兮的柔美,令我有美好的感官享受。当然,勤的到来还有那象征高贵身
家的巧克力。

巧克力是勤最爱的食品,有勤在身边的时候我总会泌浸在巧克力的芬芳奶油味
中。那种感觉真好。到后来巧克力成了我俩共有的食品。尽管,出身贫寒的我怀有
固执的自尊。

世界从此变得美好起来,贫乏枯燥的生活里蓦然添加了新的内涵。桔色的白炽
灯光不再显得昏暗,竟还有了一丝柔和且朦胧的意境。

那天晚上,当勤在我家补好功课,已是八点多了,漆黑的楼道里没有灯光,突
兀的楼梯象巨兽的齿,张狂在行人脚前。我生怕勤不小心摔跤,便执意要送她回去,
母亲赞同了我的话,说道:“早该如此,你俩小心点”。于是我拉着勤的手出门,
勤的手柔柔的,小手躺在我的手掌里,安然如其人。我们摸黑扶着墙上楼,在充满
戒备的黑暗里,彼此的心跳清晰可闻,突然,勤的脚不小心碰到了谁家锁在楼梯旁
的自行车。“砰”的一声,勤疼得弯下腰去,嘴里极痛苦地“咝咝”抽气不已。暗
中看不到勤的面部表情,但凭着手中的感觉我还是察出此端倪来,我紧张地蹲下身,
焦急地问她“怎么了?”

勤的回答是断断续续的:“好象……又麻又痛……好象……”

我将她挽扶起来,勤倚在我身上,我能感到由于疼痛,勤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抖
着。

“来,我们慢慢走吧!”我挽扶起她,两个人缓缓向楼上挪去,终于摸着墙来
到她家。勤的母亲――那位美丽的夫人看到此情景连忙将她扶在椅上,仔细检查勤
的受伤情况,结果是轻微扭伤而已。然而这份对我们而言不大的伤害带给勤的却是
难得的体验。

我忐忑地站在一旁,仿佛这一切的造成是我的过错。看着勤的脸色渐渐好起来,
我的心情也放松下来。告别了她的家人,我又回到我的世界。

第二天,勤由她父亲用自行车送来了学校,当我走进教室时,勤早已端坐在那
儿。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吧?”勤的歉意写在美丽的脸上,目光柔柔的。在那一
刻,我想我的等待没有浪费,看着勤,我领受了不菲的回报。

傍晚,我做完作业就去勤的家里看望她,勤是在下午被她父亲接回家的。其时
我们正在上体育课,勤的回家便使她渺若烟尘,悄悄然突然消失在我们的群体里。
作者:陈国平

悠然 发表于 2005-1-1  [所属栏目:杂七杂八 | 返回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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