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你走過之前 十五、在和你走過之前的記憶(上)

      在和你走过之前.... 2004-10-5 20:42
這一個禮拜我多半的時間都在發呆,因為大哥哥在醫院裡,士豪總是抽空來看我,並給我一些最新的近況,或者口述一些大哥哥要他交代我的話。多半都是一些要我乖乖聽話,還有一些安慰跟鼓勵。他還說大哥哥的母親一直在病房照料,所以不方便帶我過去。

  今天從房間的窗外望著天空的白雲,彷彿能從晴朗的天空看見大哥哥的臉龐,懷念著他的溫柔笑容,懷念著他堅強的臂膀以及厚實的胸膛。我喜歡讓他抱著我,讓我在他懷中撒嬌或睡去,那溫和包容,讓我感覺自己置身於最安全的地帶。

  「小少爺,有您的電話。」客廳傳來幫傭姊姊的聲音。

  電話裡傳來士豪的聲音:「準備一下,我帶你去看阿涉。」他語氣冷淡。
  不過我當時樂昏了頭,直接驚喜道:「大哥哥醒了?」
  士豪沒有立即回答,只是吩咐我快準備一下,不一會而他就來到我家門口。
  「上車。」他沒有多說話。
  我上了車後難掩興奮,不停的跟他詢問情形,還一直問他我應該帶什麼東西去給大哥哥,但士豪總是充耳不聞,這雖然讓我無趣也有點嘔,但念在他安排我去見大哥哥的份上,我便不覺得他怎地了。

  終於到了病房前面,士豪示意我自己開門,我深呼吸一口,帶著微笑轉動門把…。士豪退到一邊,好讓我們有獨處的機會。
  『終於能見到我的大哥哥了!我一定要跟他說好多好多的話,要讓他知道我有多難熬多想他,還要告士豪一狀。』我心中歡欣滿滿。

  開門後,病房中異常的安靜,只聽的見儀器發出「嗶嗶…。」規律的短聲還有空調系統出風口的風聲。窗外的陽光射入房內,灑在大哥哥臉上。

  我輕輕走近,慢慢出聲:「大哥哥,我是小權權,我來看你囉!」我放輕腳步慢慢靠近。
  大哥哥看來正在熟睡,看著他熟睡呼吸好像也能撫平我前一陣子慌亂的情緒。跟他在一起,那怕只是安安靜靜的,都能夠感到舒服且沒有壓力。他的表情很安逸,他身上獨特的氣息也緩緩散出。
  那是一種溫暖柔和的氣味,好像是曬了一整天陽光的棉被所散發出的味道,暖暖的,輕快又柔軟。
  我輕輕嗅氣,聞了又聞,心滿意足似的笑著,拿來椅子坐在床邊,摸摸他額頭上纏繞的紗布之後握上他的手:「大哥哥,我要你快點好起來喔~!」我趴在床邊,感受他的體溫。

  安逸寧靜的午後,和咰的陽光淡淡的灑落,穿過窗門,越過長廊。夏日的午後偶而有清風吹過,陽光不再那樣毒烈,那時代也沒有太多的冷氣機排出熱氣。午後很安定,也帶點懶懶的氣息,這樣的時候最讓人陶醉。打了個哈欠,瞇著眼睛,我慢慢的盹了起來。也許是那午後慵懶的氣氛,或者是大哥哥身上的味道,讓連日不安的我的靈魂及思緒也能夠休息。

  味道,是懷念人的另一種方式…。

  「是這樣子的嗎?」
  「我想目前情況並不樂觀。」

  在假寐的同時,我耳中傳來模糊的對談…。

  「那…,我現在應該怎麼做?」
  「盡可能的聯絡上他的家屬。」

  一個聲音是士豪,另一個我沒聽過,我起身好奇的走到門旁想聽聽他們的對談。

  「可是…,王醫生,情況真的已經到了這種關頭了嗎?」士豪語氣凝重的說著,原來對方是醫生。我把耳朵貼近門板,想聽的更仔細。
  「這些日子都是你在照顧他,我也奇怪他怎麼都沒有其他家屬?」醫生回話。我繼續屏氣凝神的聽他們之間的對話。
  「他嚴格說起來是個孤兒吧!他與後母幾乎沒有感情,生活也互不干涉,可以說是一年到頭沒見過幾次面,老實說…,她並不是不知道這件事情,可是她從上次來簽手術同意書跟辦理入院手續之後,並沒有再來看他。」士豪嘆著氣。

  聽到這裡,我除了訝異之外還有點生氣!為什麼士豪都用大哥哥母親當藉口不讓我來?也很難過,原來大哥哥的孤獨不是我所能想像的,難怪他那麼可望有家的感覺,有親人的感覺…。

  醫生繼續道:「他的昏迷指數一直很高,最近有下降的趨勢,可是他腦裡的水腫,還有內臟的內出血現象一直無法控制。」
  這些醫學名詞我並不明白,只好繼續靜下心來繼續聽。
  「最近昏迷情況不是有改善嗎?他昨天還有清醒跟我說話啊!還會跟我開玩笑呢!」士豪語氣急切。
  「趁著他清醒時多問他有什麼要交代或放心不下的事情,又或者有哪些想見的人,盡力幫他完成吧!可能是迴光反照了…。」醫生莫可奈何的語氣。
  迴光反照?這句話我是聽懂了!而且,好像如雷貫耳一般的讓我震攝。士豪不是跟我說沒有什麼大礙嗎?怎麼現在會是這種情況?

  「喀啦!」一聲,我打開了房門,眼神怨懟迷茫的望著士豪,醫師跟士豪也吃了一驚。
  
  正當士豪要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我先開口道:「你騙我…。」
  「你聽我解釋…。」他話沒說完我便掉頭狂奔,他在後面:「喂!」的一聲,我卻已經跑得老遠。

  我為什麼要跑?我也不知道…,逃避吧!我不敢面對我即將要失去一個我如此熟悉又依賴的人,我不能接受這突如其來的打擊。被矇在鼓裡的我根本沒有心理準備,還一派天真的相信士豪口中〝沒有大礙〞的鬼話,我狂奔,淚水也隨著狂洩。
  好好一個強壯的人,為什麼經過幾天就會死去?這叫我怎能相信?他看起來是那麼樣的安逸,就好像只是熟睡那樣啊!

  後來我跑累了,痴痴坐在醫院外的椅子上。

  「我知道你很難過…。」士豪的聲音響起。
  又跟上次一樣,我抱著他哭了好一陣子,泣不成聲的說著:「為什麼…,他….,我不要…,嗚…。」
  「日子不多了,你要不要多陪陪他?」士豪也掉下眼淚,他安慰著我。

  再度走入病房之中已經天色黯淡了。大哥哥依然是靜靜的躺著,我跟士豪坐在一邊,也是靜靜的,沈默的空氣,除了偶而落下的眼淚跟汲鼻水的聲音之外,我們都不曾交談,那空間裡,那時間裡,我們都只是呆呆望著大哥哥。

  因為,我們不曉得何時會失去他…。

  「好餓喔…。」大哥哥突然發出囈語,我跟士豪馬上驚覺,湊到他身邊想聽清楚一點。這時大哥哥突然瞪大眼睛,我們兩個同時映入他眼簾,他立刻回神驚喜道:「你們都在啊?」他臉上露出久違的笑容。
  我跟士豪喜極而泣,同時應聲道:「是啊!你覺得怎樣?有沒有不舒服?我去叫醫生。」
  大哥哥拉住我們,笑著說:「你們何時那麼有默契了?」
  
  接著我們談了一會兒,大哥哥說肚子很餓,士豪便去買了東西回來,由我餵食,我堅持要親手餵大哥哥吃飯。

  「士豪,我很渴,你去買個飲料好不好?」大哥哥吃完飯後又要求到。
  「好啊!」沒有什麼是比病人胃口好更值得高興的事情了!士豪自然是很高興的答應。
  
  「小權權…。」大哥哥撫摸著我的臉,疼惜的說道:「你好像瘦了?」
  「我沒事,我很好。」我微笑著,眼中泛著感動的淚光。
  「那邊那一束花…,本來是白色的,但是…,對不起,被我的血給弄髒了,也沒能準時參加你的畢業典禮…,你一定很失望吧?」大哥哥憂鬱的說著。
  我猛搖頭:「沒有那回事!」然後瞇著眼睛笑。
  「呵呵…,咳咳…。」他笑著卻又乾咳幾聲,我立刻拍拍他,他又按下我的手道:「你笑起來…,最可愛了!」他溫柔的觸摸著我,眼神充滿關愛。接著他繼續說:「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不在了,小權權也要很乖喔!」
  我用手遮住他的嘴,皺眉嘟嘴道:「不准你那樣說!」剎時我的眼眶又紅了。
  他搬開我的手,笑著道:「好,我不說…。」
  
  手上忽然覺得有點濕漉漉的感覺,天哪!大哥哥的鼻子在滴血,一滴…,兩滴…,接著乾脆用流的。我立即慌張的要按救護零,卻又被他阻止。

  「不要按啦!我沒事。」他擦著鼻血,笑道:「可能是天氣太熱了,沒問題的。」
  我疑惑著望著他,雖然他的鼻血並沒有減緩的傾向,但見他並沒有很不舒服的表情,我便相信的點點頭。
  他繼續開口:「我如果真的不在了,也會變成星星守護你。」
  「不要一直說這些話嚇我。」我委屈的說著。
  「好可愛…。」他的把我拉過去親吻我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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