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不喜欢看别人写长句,所以总要规劝他们学会写短句,比如:“他站起来,走过去,倒了杯水,然后深情地望着她。”不仅如此,我还喜欢告诫那些要写文章的家伙,要多分段,分到那种和现代诗几乎没有区别才好。但就算他们如此做了,如此写了,我还是不看那些文章,因为我认为一旦把文章弄成那个样子,就已经太矫情太淡而无味了。由此可知,我是一个不会分段不喜欢用标点主谓宾都长得吓人的文盲写手,这里之所以提到文盲还是因为我自己看自己写的东西往往也要看上四五遍才勉强能猜到我最初想要表达的东西。可是我又不得不写,这倒不是因为我靠这个为生,而是因为我是一个啰嗦的哑巴。
关于我是哑巴这件事我一想到就很兴奋,因为很早以前我是一个大舌头,大舌头的效果有两种,一种是说话回声很重,另一种是说话含糊不清,我是后一种,并且更为让人痛恨的是,我说的飞快。后来我就成了一个哑巴,我觉得这是上天对我的恩赐,不然上次和5个流氓互殴的时候,横砍过来的那一刀一定让我大动脉迸裂,还好,我粗壮的喉结保护了我的生命,只是从此我失去了声音。后来我和人交流都是靠写字,就和我说话一样,我写字也有很多糟糕透顶的毛病,比如我写一个句子从来不提笔,并且遇到不会写的字会画很多圆圈,直到那些圆圈看起来已经有了那个字的印象。就因为这些微不足道的原因,原本对我死心塌地的女朋友都纷纷离开了我。我告诉自己我一点也不恨她们,因为她们是女人。
瞎子的世界没有颜色,聋子的世界没有声音,而我只是一个哑巴,所以我什么都有,假如你一定认为我失去了什么,我想,大概就是和妇女争吵的优势。可是偏偏我的上司是一个很喜欢和人吵架的女人,这点很致命,但是她暗恋我,为了表达这种情愫她总是在我面前大声地嚷嚷,我每次听了以后都很紧张的抓起笔,然后东张西望的找纸,她也会很熟练的从口袋里迅速的抽出一张给我,并且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一反常态一笔一划的写道:我只是个哑巴,不是个聋子。
当然在很多时候,她对我还是很体贴的,比如她从来都是自己叫外卖,我也不会觉得她看不起残疾人而恨她,反倒是我觉得我被社会所鄙视,那明明写着残疾人电梯的东西居然不允许我搭乘,据说使用说明很阴险的暗示到:如果当初我被砍的不是喉咙而是膝盖,那么我就可以堂而皇之开着坐骑进去。但是你知道,被砍到哪里不是由我决定的,而是决定于当时流氓手中的武器和他们所从属的门派,很显然,那些流氓根本不会武功,只是看多了金庸写的武侠小说而自以为是的施展独孤九剑而已。所以他们能砍到我的喉咙也只是我看他们耍剑看的太入迷,把脖子伸得太长惹的祸。不能享受特殊的待遇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也习惯了被人们当成普通人。走在路上我还是相当的跋扈,遇到有人问路,我一般都很冷漠的摇摇头,然后离开,因为我是哑巴所以听觉特别好,于是我总是能听到后面骂上海人嚣张的外地粗话,可惜我不是上海人,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不断的给上海人抹黑,这很像是在公车上我不断的摸美女的屁股,而美女不断的回头打我隔壁斯文仔耳光的感觉,这件事和这个比喻都说明我还不够样衰。不过你想我都不能说话了,你还忍心让我样衰么。
我比较不会描写,说到我看见了一个美女,我只会说那个女的很漂亮,头发很长,皮肤很白而且没有痘痘,如果你问的更详细,我还会把那个女人每个漂亮的部位画出来,当然我不是学画画的,所以画出来的东西如果没有我的批注你可能无法辨别到底是什么,但是你只需要知道,这每个部位都是很美的就够了,至于组合起来的问题,我不是学建筑的,所以不能对我要求太多。我的女上司看到我桌上的草稿纸总是莫名紧张,因为她以为我在计划肢解她,于是就会对我大声地嚷嚷,这样我就会很惶恐,下意识的握着笔找纸,然后告诉她我不是个聋子。从这里也可以看出来,我的上司虽然爱我,但是远远还没有达到可以为我牺牲的地步,单凭这一点,我就不能选择她。
说了那么久,我一直没有告诉大家我是一个开压路机的工人,当然不出活的时候在平房的办公室里可以和别人共用一张已经龟裂的长板木桌。压路机是一款时速相当可笑的车型,只是很少有车敢和它起正面冲突。当我每压完一段沥青的时候,就会在驾驶室里抽上一支烟,而当我抽完一包半烟的时候,我就可以把车开回公司,在路上,我还可以抽掉剩下的半包。开这种车是很拉风的,很多女的看上我就是因为我会开压路机,她们希望我能载她们去上班,但是你也知道压路机比那些敞篷的法拉利还要牛逼的就是它只有一个位置,所以那些女人只能坐在我的大腿上,当我们十分严肃的在路上行驶的时候,路边的群众就会怀着深深的恶意来围观,这点说明:压路机没有隐私而且真的很慢。
写到这里,你一定觉得我作为一个哑巴过的很幸福,其实你错了,哑巴也有很多难处。比如我身边的朋友都是唱K的狂热者,我虽然不能登台献技,但是他们却很希望我能去聆听她们的音乐会。如你所知,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唱歌的,就好比并不是每条狗都打得过人一样,可惜那些狗不知道它们打不过人,还以为自己很凶猛地怒吠,她们也一样。要不是每次我都不用付钱并且可以白吃一顿,我宁愿和她们绝交。我是一个老实人,所以我要告诉你,在那群女人当中有一个我还是十分喜欢的,而且她唱的也不错,就是她往往抢不过那些又肥又丑的中年妇女,比如我的上司。如你所猜,我草稿纸上画满的肢体,也都是她的,所以当被我的上司误会时,我相当的恼火,而我又吵不过她只好和她辩论,她辩不过我的时候就会把所有的纸撕碎,而我就会把笔扔在她身上,两人怒目而视。我从来不担心她会炒掉我,因为她爱我,不是么。
世界上的不幸往往是因为一向情愿的落空。我暗恋的那个女子居然不喜欢哑巴,她回信给我说,她很同情我目前的状况,并且很愿意去观看残疾人运动会,但是她不希望在唱男女情歌的时候自己一个人要分别扮演两个角色而旁边的男人只会色迷迷的鼓掌。这个要求显得她很幼稚,我不断的写信去告诉她,情歌不需要从嗓子里来唱就像有钱不需要把人民币穿在身上,男人用强壮的臂弯来体现温柔就像医生用打针来给病人治病。但是收效甚微,最后她威胁我道,如果再逼她嫁给我就要到法院去告我。我问她要告我什么,性骚扰?她说是重婚罪。我只得再次告诉她如果我要娶她一定会先离婚。
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张纸条落到了上司的手上。她又开始对我大声嚷嚷:你要是敢离婚我就把你阉了!
我从地上捡起一张皱巴巴的纸,用半截小铅笔颤巍巍的写道:我不是傻子。